第29章
“庆老夫人何必和一个孩子计较?阿弥陀佛。”迟嗔大师双手合十,在庆老夫人要开口之前先出声了,“傅小施主也确实不认识我们。”“孩子?她都嫁人了她还是个孩子?”庆老夫人哼了一声,又掀掀眼皮扫了傅昭宁一眼。
但她好歹没再说些什么。
那个老学究一样的老先生这会儿也出了声,“不管这亲是怎么成的,既然已经做了隽王妃,那该学的规矩还是得学。”
“这世间的规矩,不都是人定的吗?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何必拘泥太多规矩?老看傅小施主眉清目明,是个心有成算的孩子。”迟嗔大师又说。
傅昭宁立即就冲他比了两个大拇指。
她毫不吝啬地夸奖,“大师,我觉得您眼光很好。”
迟嗔大师忍不住笑了起来。
萧澜渊眼里也闪过了笑意,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他看到管家和青一焦急的神情。
青一是真焦急担忧,王爷怎么能直接怼庆老夫人啊?要知道,太上皇委托他们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谁也不知道太上皇到底准备了什么,万一这三人不把东西交出来呢?
本来在此之前,他们都没有想过还有这么个可能性,但是刚才看到了庆老夫人和那位老学究之后,青一他们都忍不住涌起了这种担忧。
十几年了,太上皇也早就已经不在了,谁还知道当初备了什么?
好在这三个人里面还有一位迟嗔大师,大师看来应该不会贪什么的吧?
“除了迟嗔大师,本王从未见过二位,二位是不是该自报一下身份?”萧澜渊说。
在这个时候他身上那股身居高位的威压没有收敛。
老学究和庆老夫人对视了一眼,站了起来。
“不知道隽王可听说过巴秦扈家?”老学究说。
“还有牧城庆家。”庆老夫人说。
“嘶——”
一边的青一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钟管家脸色也微微一变。
傅昭宁看向萧澜渊,这男人戴着面具,表情看不清楚,但嘴角是没动,好像不动声色的样子。
巴秦扈家和牧城庆家,很了不得吗?
她怎么好像没有听说过?
但能让太上皇委托了这样大事的,应该也不会是什么普通人家吧。
“王爷。.”青一小声叫着隽王。
就连傅昭宁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要不要把气氛缓和一下啊?刚才双方不怎么愉快,王爷这会儿要是能说一句软话,让对方有台阶可下就好了。
萧澜渊语气不变,只是说了两个字。
“听过。”
就这样?
青一一头黑线。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在一旁也挺直了背,再没有多余表情。
王爷根本不想给这些人面子,他身为下属的也不能再落了王爷的脸。
不就是扈家和庆家吗?
“啊,但我没听过。”傅昭宁却有点好奇问,“是比皇室还高贵还有权势的世家大族吗?凌驾于皇室之上?”
“胡扯!”
“不得胡说!”
庆老夫人和老学究同时变了脸色喝了一句。
这么大个罪名扣下来,他们哪敢背?
谁说说凌驾于皇室之上?
这是要造反吗?
傅昭宁双手一摊,“既然不是,那你们在隽王爷面前摆出了一副天大地大你们最大的模样干什么?嗤。”
她嘲讽一笑。
本来骄傲得很的庆老夫人和老学究同时被戳漏了气。
“傅小施主,贫僧迟嗔。”迟嗔大师笑了笑,还是很慈祥的样子。
“大师好大师好。”傅昭宁热情冲他挥了挥手。
这明显的区别对待,又把另外两人气得不行。
老学究旁边的青年有些好奇地看着傅昭宁,他倒是觉得傅昭宁还挺好玩的。
隽王朝他瞥过来一眼。
然后他声音有点冷,“三位前来,是准备归还太上皇当年托咐你们保管的东西吗?”
“阿弥陀佛,”迟嗔大师说,“贫僧这里确实有一分信物,特意送来,物归原主。”
说着,他从袖口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盒子,盒子很扁,看起来似乎只能装下书信之类的东西。
那盒子看着还其貌不扬,有些普通。
盒子拿出来,傅昭宁发现老学究和庆老夫人目光都看了过去,盯着那盒子。
这两位怎么跟想冲过去抢东西似的?
傅昭宁突然觉得,隽王想要拿回东西可能还不是那么容易。
这跟原来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我和庆老夫人没有信物,信物是在我们家主手里。”
老学究收回目光,对隽王说,“只是我们是家族留在京城的一支,知道隽王成亲,隽王妃通过了考验之后,才由我们传信回本家,到时候家主会亲自把信物送来京城。”
这样麻烦?
“那你们两家的信物是什么?”隽王问。
他心里都有点不耐了,也不知道老头子当年是怎么想的,搞什么鬼,要给他留东西还弄得这么复杂。
“我们不知道,家主才知道。”
迟嗔大师却把盒子交了上来。
青一接过盒子,仔细看了看,这才奉到隽王面前。
萧澜渊接过了那盒子,只觉得入手冰凉,他本来就冷,一时没能忍住就想也不想地把盒子塞到了傅昭宁怀里。
傅昭宁:“。.”干什么?不怕她藏起来?
“你先收着。”萧澜渊自己也反应过来。
傅昭宁哦了一声,双手就压住了那盒子。
“贫僧知道的不多,当年也不过是拗不过太上皇,答应替他保管这个信物,等隽王大婚三天后送过来,如今贫僧事情办完,就不在这里多待了。”
迟嗔大师站起来,看向傅昭宁,“傅小施主,能否出来与贫僧闲谈几句?”
第59章
这是你的归处
傅昭宁想了想,又把那盒子丢向了青一。
青一吓了一跳,赶紧接住。
“我出去送送大师吧,你们聊你们的。”
反正她的任务应该是完成了吧?接下来萧澜渊要怎么跟那两个人扯皮,她就不听了。
不管最后他得到的是什么东西,跟她都没关系。
傅昭宁送迟嗔大师到了外面,园子里一株丁香树下,迟嗔大师站住了,他看着傅昭宁,突然就伸出手来,手指还捻着一串佛珠,对着傅昭宁的头顶就拍了下来。
“!”
傅昭宁差点出手,但在对上迟嗔大师那慈悲的眼神时,她控制住了。
她就站在那里,由着迟嗔大师拍了她的头顶三下。
咚。
咚。
咚。
傅昭宁好像听到了遥远的隐隐约约的三声响,像是古老的钟,又像是什么梵音。
她一时间有些恍惚,忘了自己在哪里,身边是谁,周围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迟嗔大师的声音才响起来。
“小施主。”
听到了他的声音之后,傅昭宁眼前瞬间清明,又看清楚了他的样子。
“大师?”
“你就是去外游历了一趟,这里才是你的归处,好好的。”迟嗔大师说完了这句话,又低喃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转身离开了。
傅昭宁怔了一下,望着他的背影。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境有点儿不一样了,之前她好像是在替代着“傅小姐”的身份过着,对于傅老太爷也算是有点儿移情的成分,看着傅老太爷像自己爷爷。
但是此刻她有了一种自己就是“傅小姐”的感觉。
想起了傅家,也有了归属感。
她好像是这个时候才彻底地融入了这身体。
迟嗔大师那句话的意思,是说她之前医学界天才的那一层身份,那一世的经历,不过是她出游了一趟,现在她是回来了吗?
回到了她本来的身份?
她就是傅昭宁?傅昭宁就是她?
一阵风吹来,傅昭宁又清醒了几分,她快步出去想要追上迟嗔大师再问清楚些,却只看到一辆朴素简单的马车远远驶离了。
傅昭宁莫名地觉得,迟嗔大师这次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来敲她三下。
迟嗔大师知道她的身份吗?
“王妃,您怎么了?”
粉星快步过来,担忧地看着她。
王妃一个人站在大门口也不知道做什么。
“没事。”傅昭宁回头冲她微微一笑,“进去吧。”
她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人却已经出来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但看着神情却有些不好,估计是在萧澜渊那里憋闷气了。
他们迎面过来,看到傅昭宁,表情明显是不情不愿,但还是跟她行了个礼。
“隽王妃,告辞。”
傅昭宁应付式地懒洋洋挥了挥手。
等到他们离开,她快步跑进了厅里,就见萧澜渊靠在太师椅上,根本就坐不直。他一手支着头,抬眸朝她看来。
“要等扈家和庆家把信物送来,还需要一些时日,到时候本王身边还是得有个王妃,所以,和离或是休妻之事,不用再提了。”
他以为她跑进来是要再跟他说和离的事,所以不等她开口自己就先把路给封死了。
傅昭宁走了过去,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既然暂时和离不了,那你活着先,我不想新婚死丈夫。”
傅昭宁已经想明白了,隽王妃这个身份有利有弊,既然现在不能和离,她先稳住再说。
但若是在他们成亲没几天之后隽王就一命呜呼了,那满京城肯定会有很多不利于她的流言。
会有人说她克死了丈夫。
而且,皇上和皇后明显盯着隽王手里的龙影卫和昭国宝印呢,他要是死了,那些东西不能被皇上顺利接过手,她这个头上挂着隽王妃身份的弱小女子肯定要承受不少暴风雨。
所以,这个时候他万万不能死。
可他刚才晕倒流鼻血了,现在还冷得跟冰似的,她替他把脉的时候就发现他一脚已经迈进了鬼门关。
萧澜渊被她说得心头一堵。
不想新婚死丈夫?
但是他已经撑不住了,刚才在那些人面前不过是凭着他恐怖的意志在支撑着,现在要骗过傅昭宁根本不可能。
“替本王拿到血心蚕,本王可以替你做十件事。”萧澜渊反抓住她的手,嘴角溢出一丝血。
青一大惊。
“王爷!”
傅昭宁对上萧澜渊的目光,答应得飞快。
“成交!”
青一又瞪大了眼睛看着傅昭宁,那可是血心蚕,不是别的什么随便能得到的东西,海长珺不肯给,她去哪里弄?
海长珺都明显讨厌她了,更不可能同意把血心蚕给她。
王爷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王妃?
傅昭宁却已经挣开了萧澜渊的手,对青一说,“把他送回床,这次要全身行针。”
“是。”
青一不敢怠慢,赶紧就将萧澜渊送回寝院。
傅昭宁一连串指令。
“去准备两盆热水,干净的棉帕,准备一坛烈酒,油灯,还有,让红灼和粉星过来,磨墨拿纸,我念个方子,你们速去取药。”
青一看到傅昭宁这么严肃的样子和语气,不由自主就挺直了背,快速地应了。
“是!”
他觉得一旦开始医治病患,傅昭宁就像是变了个人,浑身散发着一种权威性的说服力。
让人下意识地相信她,听从她。
红灼粉星也过来了。
傅昭宁一边念着药材,一边洗了手,擦干,抓住萧澜渊的衣襟,动作干脆利落地往两边拉开。
红灼和粉星听到动静转头来看,结果就看到了王爷一片胸膛。
她俩咻地赶紧扭回头,耳朵都红了。
王妃这是。.
萧澜渊这会儿想要抓住她的手阻止都没力气了,意识渐渐要沉没,在晕过去前一刻,他看到了傅昭宁严肃认真的神情。
她的眼神里连半点不一样的情绪都没有。
这是真正的医者。
这是萧澜渊晕过去那一瞬间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