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没事，我已经好多了，现在也不觉得疼，醒来见你不在，便起身洗漱更衣，你去哪儿了？”他的眼底不着痕迹划过一丝探究，南晚烟却没察觉，牵着他的手来到桌边坐下。
男人的掌心虽然滚烫，却一直冒虚汗，她也看得出来，他只是现在没有发作，看似正常，实则内耗。
她必须尽快给他解毒才行。
南晚烟藏起情绪，转而笑意盈盈地打开食盒，眼眸弯弯地看着他。
“刚刚我看你还晕着，就去做了些早膳，这样，你醒后就能第一时间吃上了。”
顾墨寒看向眼前还冒热气的食物，漆黑深邃的瞳眸微不可察的一暗。
随后，他又望向南晚烟，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语气调侃，“还有这种好事？”
“那看来，以后我得多病几回，才能让你像现在这般心疼、照顾我了？”
南晚烟的心中揪紧，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手，抬眸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语气嗔怪，“说什么呢，病着哪里好，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跟孩子一样幼稚。”
她挣脱顾墨寒的掌心，将热腾腾的胡饼递给男人，又将蒸好的桂花糕呈上，笑盈盈地开口，“饿了吧，快尝尝。”
顾墨寒见她一个劲儿地献殷勤，薄唇轻抿，却没急着动筷子，“我都如此虚弱了，难道夫人不主动一点？”
换做平常，南晚烟定会先嗔怪两句，也不一定会搭理他的需求。
可这一次，她非但没有多说，反倒主动拿起筷子，夹起桂花糕递到他的嘴边，“好，我喂你，张嘴。”
南晚烟难得主动，顾墨寒的神色却没有特别的高兴，薄唇微张，将她喂的吃下。
桂花糕松软香甜，他的目光始终凝视着她，深深沉沉的，“好吃。”
南晚烟的视线不经意掠过他手边的果汁，拿起来递给他。
“这果汁是我今日鲜榨的，用手捣的很费工夫，你吃这些糕饼难免噎着，喝一口润润喉。”
果汁……
顾墨寒眉眼低垂，骨节分明的手指悄悄攥紧，淡淡地瞥了一眼，“先吃饭吧，待会儿再喝。”
没能将果汁推销出去，南晚烟倒也没气馁，笑着应好。
屋里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人身上有种惬意舒适的感觉，可南晚烟却有些坐立不安，视线来回瞟过顾墨寒和果汁。
过了半晌，她又试探着问道，“你吃了这么多胡饼，真的不渴么？”
“不渴。”顾墨寒放下筷子像是吃完了，而后狭长幽深的眸底闪过星星点点的寒芒，认真地凝视着南晚烟。
“晚烟，你今日有些奇怪。”
南晚烟表情顿时一僵，心虚地笑笑，“为何这么说？难道我还不能对你好点了？”
顾墨寒摇摇头，视线锁视着她，语气深沉，“我并非指这个。”
“只是觉得你今日有些古怪，不太自然，难道出什么事了？”
他想给她一个机会，若是她能坦白，能将一切都告诉他，他或许都不会那么难受。
南晚烟却没察觉，只讪讪地笑着打圆场，“我能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怕是你多想了。”
“既然吃完了，那就快把果汁喝了吧，待会儿还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她果真还是什么都不说么？
有什么事，非要走到这一步？
顾墨寒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愈发的幽深，他始终没动那果汁，南晚烟却特别贴心的将果汁拿起来，再次递到了他的唇边。
“喝吧，鲜榨果汁有营养。”
他的俊脸绷紧起来，看着精致又美丽的女人，温柔的向他推销着果汁，清隽的眉目间阴鸷慢慢的有些压不住了。
“为何一定要我喝这个，这个果汁，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南晚烟一愣，对上他英俊冷漠的脸，瞬间有种说不出的心虚感，难道，他知道她要对他做的事情了？
“没，没有啊，这个果汁就是鲜榨的，放太久不好，会失去营养价值的，你不想喝，那就我喝。”
说罢，她就收回了手，要将果汁喝下，可还没有入口，蓦然就被人一把夺走，狠狠的砸碎在地。
“南晚烟，你敢喝！”
果汁的瓷杯落到地上瞬间四分五裂，果汁溅射到顾墨寒的身上，他却毫不在意，看着南晚烟的眸里甚至有怒火，眉目阴郁至极。
南晚烟被顾墨寒突如其来的异样吓得一激灵，抬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拧紧了眉头。
“你在做什么？这果汁是我好不容易榨出来的！你不喝，难道我还不能喝吗？”
说着，她便蹲下身子想去收拾。
“不准收拾。”顾墨寒却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都拽起，不许她碰地上的果汁一下，残渣也不行。
他似乎失了控制，力道特别大，弄的南晚烟有些发疼，她拧紧了眉头看他，顾墨寒也在凝视着她，视线好似凌厉的鹰隼，周身都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戾气，一字一顿咬牙道。
“晚烟，我知道你在那果汁里放了什么！”
“你想用失忆水，让我彻底忘了这一切，忘了你，对么？！”
第1116章
晚烟，我要一个解释
方才他苏醒，云恒就匆匆忙忙过来，将他在厨房目睹到的一切告诉自己了。
她来了，他之所以忍住没说，就是还抱有一丝期待，他觉得两人关系已有好转，她应该不会再做出这样极端的举动。
却不曾想，她竟然真的还想让他忘了她，竟然真的，舍得下手……
顾墨寒气得一阵心绞痛。
南晚烟看着他满眼怒意的模样，顿时一怔，咬着唇，“是云恒说的？”
也只有云恒知道，她刚刚在厨房里做了什么，可她要怎么说，怎么解释他快死了，所以她才……
“谁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竟真的给我下那东西了？”顾墨寒气得肝疼，他寸寸逼近她，南晚烟慌得步步后退，最终被他逼退到了墙角，无路可走。
他俊美白皙的脸上阴郁无比，伸手撑在她的身侧，将她围困在怀。
“晚烟，你明知道我有多放不下你，也知道我有多心悦你，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给我喂这个？”
他的语气压抑，目光犀利，南晚烟甚至有点畏惧，顾墨寒凶起来还是挺可怕的，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却被他强硬地捏住下巴，逼迫与他对视。
“说话，我要一个解释。”
南晚烟看着他，手指攥紧，有些话说不出口。
她十分清楚，他一旦知道她要做什么，肯定不愿，肯定会恼，所以她想瞒着，偷偷地做，没想到竟然被他提前知道了。
“我，我做事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不要瞎想，相信我……”
“我信你，晚烟，你对我做什么都行，甚至你觉得，你还不想原谅我，想打我骂我晾着我都行，但你不能给我吃这个。”
顾墨寒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着她，俊美的脸上怒意难消。
一想到南晚烟要将他从前的所有记忆消除殆尽，还不给他知情的权力，又气又怒又难过，甚至还有几分委屈。
“晚烟，是我又做错了什么，竟让你如此厌恶，迫不及待地想让我忘掉一切？”
“明明昨晚你还和我一夜欢愉，也没拒绝我的亲昵，为什么一觉醒来，你就要这样对我？”
“难道你对我的好，你说的那些放不下我的话，都是假的？你其实从未原谅过我，你只想在我忘掉痛苦，觉得无比幸福的时候狠狠折磨我。”
“今日我若真是什么都不知情，真的喝了这东西，你准备拿我怎么样，将我送回西野？然后再一拍两散，像你从前希望的那样，不复相见，是么？”
南晚烟的瞳眸一缩，立即解释，“不是的，我从未骗过你。”
“我向你保证，对你说的那些话绝无半句虚言，对你的好也都是发自内心，只是……”
顾墨寒，“只是什么？”
南晚烟倏地沉默下来，别过头去，眼眶有些泛红，“你不要再问了，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
顾墨寒垂眸盯着她，薄唇抿得极紧，脸色愈发苍白，眸里有几分苦涩难平之色。
“你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就要抹去我的记忆么？”
“晚烟，你曾说过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沟通，而你现在甚至都不让我知道为什么，退一万步来说，死刑犯都有罪名，你怎么不宣判罪名，就要对我用刑？”
“我们认识了那么多年，还有了四个孩子，纵使再恨我，也不该……”
南晚烟蓦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你不吃会死！”
顾墨寒的瞳眸蓦然一震，错愕不已，“你说什么？”
南晚烟红着眼睛凝视着他，不再遮掩了。
“昨夜你看的那个ct胶片，其实就是你的病情，是我隐瞒了你的真实情况，你体内其实有三种毒，分别是姨母给你下的蛊毒，瘴毒，还有媚毒。”
“媚毒不致命，就是难受罢了，蛊毒和瘴毒虽然也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有解药，问题不大。”
“可难就难在，这三种毒混在一起了，以媚毒作媒介，蛊毒与瘴毒交融变成新毒，致使你五脏六腑不断衰竭。”
“所以你会感到心痛，呼吸困难，甚至一天比一天严重，照这样发展下去，不出两个月，你必死无疑！”
“我给你喝失忆水，是在救你。”
顾墨寒愣住，怔怔的看着她，哪怕他有所猜测，毕竟他的身体他自己清楚，却不知竟到了濒死的程度。
他的脑子蓦然一片空白，无所适从，他攥了攥修长的手指，“抹去我的记忆，能救我？”
南晚烟见他神色恍惚，蓦然伸手抱紧了他，眼里泛着泪意。
“是，能救你。”
“我也是今日早上才发现的，我们……我们行房以后，你的病症在加重，你之前体内就有瘴毒和蛊毒，但始终相安无事，可媚毒一出现，你的身体就不对劲了。”
“足以证明媚毒是引子，能让两种毒迅速相融，越行房越严重，所以，必须先解了媚毒，中断融合，再解了蛊毒和瘴毒，调理身体，你才能好起来。”
“但媚毒用情越深，毒性越强，解法只有两种，一种是我们彼此纠缠十年，能慢慢好起来，另一种……就是你不能再喜欢我，断了对我的念想，这个毒，对你就起不到任何威胁了。”
“你也不会再像现在这般难受，受病痛的折磨，等调理好身体好后，你就能恢复如常，做回健康的顾墨寒……”
她原本不想说的，亲口告诉自己喜欢的人，他会死，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对她来说，何尝又不是一种凌迟。
医者是最清醒的执行者，更是逆行者，她比他更清楚他的身体状况，这衰竭程度，已经相当于癌症晚期了，若她不放手一搏，他会死在她的面前。
非常痛苦的，凄惨的，死在她的面前……
南晚烟抱紧了顾墨寒，整个人埋在他的怀里，遮住了脸上所有的情绪，看起来很冷静，顾墨寒却能觉察到她细微的慌乱。
其实，他早有预感会有今日。
如今听到南晚烟证实，他虽惊愕，却很快能平静下来，修长有力的臂膀抱住了她纤细的腰肢，沉声开口。
“我知道你的用意了，可是晚烟，失忆水在我手里这么多年，如果我舍得忘掉这一切，早可以一忘了之。”
“可是……”南晚烟顿时激动的抬头，想要说话，却被他紧紧地按在了怀里，“你先听我说完。”
“我曾对你说过，这些年战事不断，有好几次都是九死一生，我之所以能撑过来，靠的就是你和孩子们。”
“在西野的时候，你也曾随我去过军营，知道我如何领兵作战，军人是有信仰的，冲锋陷阵时心有家国，心有牵挂，只要一息尚存，再难也能撑得过去，再怕，也能勇往直前。”
“你想救我性命，我比任何时候都高兴，至少你是在乎我的，可我不想忘，忘了一切能活下来，可忘了一切的我，还能算是顾墨寒么……”
第1117章
破镜重圆
忘记一切，那就意味着，过去的悲欢离合，还有那些他曾铭记于心的过往，全都要化作云烟，不复存在。
但过去的经历，决定了现在的认知，决定了一个人的成长，他连过去都不存在了，绝不可能成为原来的顾墨寒。
南晚烟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贴近他的心跳，听着他沉稳的分析，却忍不住攥紧了拳，眼神坚定。
“我知道此事欠妥，也知道你过去行事，你是个好将军，好皇帝，为民着想为国考虑。”
“但你有没有想过，记忆没有了，我们还可以再创造，但若是命没了，是不能再复活的。”
“墨寒，你先保住性命，等你好起来，我可以跟你说你之前的经历，所有人都可以陪你重新开始，重新来过，好吗？”
重新来过？
顾墨寒薄唇轻抿，松开了她的手，一瞬不瞬地盯着南晚烟，眼神复杂。
“你认为，真的能重新来过吗？”
“晚烟，人没有第二次的人生，忘掉的东西永远不可能再记得，就算往后我重新爱上你，爱上孩子们，那也不是如今的我。”
“我不会记得我们同甘共苦的岁月，不会记得从前的所有人和事，失去记忆的顾墨寒充满了未知，我怕他再伤你的心，也怕他伤了所有我不想伤害的人。”
更怕他们走不到一起，他原本就比人差一截，伤害她的那段过往，是他毕生的污点，再失了记忆，他哪还有自信，跟她重新来过？
他如何跟死去的莫允明争，还有那个日日夜夜陪伴在她身边的，对她真心一片的夜千风，甚至是程书远，他争得过谁？
南晚烟看着面色彷徨而复杂的顾墨寒，忽然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她曾经也失忆过，跟他圆房的那一天，她全然以为自己才刚穿越，过去爱他如命的人是傻了吧唧的原主，不是新时代女性的南晚烟。
那就像是别人的记忆，虽然一直在她脑海里，可她素来事不关己，他爱谁都行，满脑子只想踹了他，独自美丽。
忘记一切后，人是会改变的，若是他忘了，他们真能如初么？
南晚烟的心忽然被揪紧，眼睛不断泛红，咬着红唇，久久没有开口。
她精致的俏脸在阳光下显得异常失落，顾墨寒的脸色蓦然沉下，心头紧张不已。
他软下声调，抬手擦拭她眼角冒出的泪花，温声道。
“对不起，方才是我太凶了，没注意分寸，你别哭。”
“今日是我浪费了你的心意，我定会千百倍地弥补回来，嗯？”
不过，今日他打翻了果汁，失忆水应该没有了，她失去了救他的办法。
不论他能否活下去，能不能有新法子救他，至少在最后这段时间里，他都要比之前对她更好。
也许，顾墨寒也能成为第二个莫允明，生生不息的活在她的心里……
南晚烟抬眸看着他，他脸色苍白，唇也没有血色，好像一碰就会摔碎的瓷娃娃，破碎病态感很强。
她眸色复杂，低头擦干了眼泪，才伸手帮他整理了下衣襟。
“没事，这件事情是我不对，不该瞒着你不让你知道，你也别再生气了，身体本来就不舒服，吃点东西后好好休息，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了。”
说罢，她也没等他回话，径直离开了寝殿。
关上房门的那一刹，她瞬间就绷不住了，有些无力地靠在门楣上，眼泪瞬间落了下来，滴落在地。
她深呼吸了好一会，才站稳了身，匆匆离开。
其实那杯果汁里，并没有放入失忆水。
她本来就摇摆不定，只是知道此事宜早不宜迟，才强自镇定要处理的，可被云恒撞见过后，她就再难鼓起勇气了，没有舍得现在就放。
毕竟她和顾墨寒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中途真的错过了太多太多。
想到当初她新婚夜“穿越”而来，熬在冷院里，天天想着如何带娃跑。
又在跑的那一天，被他抓个正着，从此纠缠不清，欢喜冤家。
他们之间经历了太多阻碍，夫妻之间这么多难以解决的隔阂，他们都处理的差不多了。
好不容易熬到现在，眼看着能够破镜重圆，现在却……
从前她舍得他忘记，那是因为她恨他，不想彼此纠缠，彼此折磨。
现在她舍不得了，没有人能舍得自己喜欢的人忘记一切，所以想着晚上再喂给他喝，白日里好好陪他过，留多一点美好的记忆。
这样哪怕他忘记了，可她记得就足矣，没想到顾墨寒却发现了，还揭穿了，他们为此还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