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他将幕僚打得节节败退,最终将幕僚逼到木桩前,冒着寒意的剑刃对着幕僚的咽喉。幽冷的语气自他薄唇中传出,充斥着漠然与恨怒。
“朕知道你是谁,别再东躲西藏了,至于你对晚烟的仇恨,其中因果,
朕也有很多话要问你。”
那幕僚紧咬牙关,眼底闪过一抹震惊,但还是语气沉沉地开口,“我跟皇上不过有着一面之缘,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
顾墨寒的语气渐深,“别装了,朕初立为王那年,你便来了朕的王府,因你腰部有伤,所以总是佝偻身形。”
“而你自称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却总能在朕练剑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指点,后来你我撕破脸皮,朕跟你交手的时候,更是见识过你的身手。”
他的剑尖蓦然向前一寸,擦破了幕僚脖颈处的皮肉,瞬间渗出殷红的血迹,另一只手,则毫不犹豫地摸到幕僚耳后一个状似结痂的地方,猛地一拽——
旁边的篝火噼里啪啦地发着响,顿时映射出高管家那张布满惊愕跟复杂神色的脸。
见状,顾墨寒的薄唇勾起一抹冷笑,语气幽幽道,“高管家,你我虽是主仆,但情同父子,朕绝不会认错你。”
高管家满眼震愕,想抬手遮挡,身份却被直接识破,干脆坦白了,神色里交织着顾墨寒看不懂的情绪,有挣扎,也有不甘。
“皇上,我虽是大夏的人,但同您相处了十几年,早已有了情分,您是我看着长大的人,若非迫不得已,我本不愿与你为敌。”
说着,他顿了顿,十分笃定地看着顾墨寒,语气沉沉。
“您只要不再护着那南晚烟,我也一定不会动旁人分毫,更不会让西野因此腹背受敌,等我达成所愿,您想怎么处置我,我都甘之如饴!”
此事本就与顾墨寒无关,他只是希望南晚烟能死,还他的小主子一个公道罢了。
高管家的话在顾墨寒听来,完全是挑衅。
他猩红的眼底杀意甚烈,白皙清隽的俊脸被红光映衬,像极了嗜血的野兽。
男人忽然掐住了高管家的咽喉,语气如淬寒冰。
“朕从不怕与天下人为敌,谁敢动晚烟,谁就是朕的敌人!”
“你以为事已至此,朕还会放过你,放过云雨柔?”
高管家猝不及防,被顾墨寒掐得快要喘不上气,一张脸憋得通红。
当他听到云雨柔的名字时,浑身狠狠一震,咬牙开口,“你要是敢动小主子,我就算是拼死,也要护她周全!”
顾墨寒冷笑,修长的手指更加用力,眼底划过骇人的弧度。
“你以为,你还有机会?”
高管家濒临窒息,双腿扑腾着恍惚间好似看到了莫允清的身影。
他这一生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守护公主,守护她唯一的女儿,如今公主已经不在了,他自当死忠于小主子,为她遮风挡雨,助她回归正统,绝不能让她再过这种不见光的日子!
想罢,高管家的求生欲蓦然爆发出来,双手把住了顾墨寒的手腕,拼命想要挣脱。
“那个位置,咳,是属于,小主子的,一直都是!”
“你们错了,不仅错了,还,还助纣为虐——”
高管家突如其来的反抗,顾墨寒略显诧异。
但他没打算置高管家于死地,毕竟还有很多事情他没问出来,而且这个人,该交给晚烟亲自处理。
他看着高管家,眼神里交织着愤怒与怨怪,“高管家,明明是你愚蠢又愚忠,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主子!”
“晚烟就是大夏正统,身份地位不可撼动!而你偏偏知错不改,愚昧的将云雨柔当成了你效忠之人,你可想过,你所谓的忠心,在你真正主子那里,究竟有多可笑心寒?!”
高管家眸光一怔,却没有丝毫地动摇,抬眸对上顾墨寒那道阴沉的视线,咬牙坚持道,“不可能!”
“小主子就是小主子,我绝对不会认错!”
他知道自己硬拼拼不过顾墨寒,但是小主子还在等他,他绝对不能现在就丧命。
“皇上,不管您怎么说,我都不可能放弃刺杀南晚烟,但您若是放弃南晚烟,不再插手此事,我可以告诉您,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顾墨寒忽然嗤笑出声,浑然不在意对方所说的话,直言道,“无论你耍什么花招,在朕这里,都没有用。”
“朕接下来会做的,就是将你送到晚烟的面前,再揪出云雨柔,让她来处置你们二人!”
说着,他就要带走狼狈不堪的高管家。
“咳咳,慢着!”高管家用力地咳嗽两声,嘴角还挂着血迹,笑意森冷地盯着顾墨寒,“难道您就不想知道,当初先帝为何会这么厌恶你么?”
顾墨寒的动作一顿,眼光凌厉地看着高管家,“你什么意思?”
父皇厌恶他,他十分清楚,可此事隐晦,连皇室的人都不是很清楚,高管家又如何得知?
难不成,父皇真不是因为偏心而厌恶他,另有原因?
“西野先帝厌恶您,是有原因的,”高管家信誓旦旦地开口,神色变得越来越狠厉,“只要您肯放弃护着南晚烟,我就告知您背后的真相。”
“而且,您若是听我一劝,不再跟女人纠缠不清,也许,迟早能一统三国……”
第1091章
云雨柔跟你在一起
一统三国?
顾墨寒冷睨着高管家,拽着他衣领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薄唇蓦然勾起一抹冷嘲的弧度。
“朕不管你有何种意图,又究竟知道些什么,这些事情于朕而言,都没有晚烟一个人重要,就算你用别的手段,朕也不可能听你胡说。”
“想让朕拿晚烟做交易,高漫远,你做错买卖了!”
他是好奇,先皇为何如此厌恶他,那么想置他于死地,这是他的心结,但——绝没有拿晚烟做买卖的道理。
高管家眼神一暗,微不可查地攥紧了拳头,依旧没有改口。
“到底重不重要,皇上连听都没听就下决断,未免太过草率了。”
“只怕到时候您若是知道了,会……”
“别废话!”顾墨寒修长白皙的手指拽住他,一边往闹市拖去,一边冷厉的开口。
“朕现在不想听你左右言他,朕问你,这段时间你在暗中搞了那么多事情,不仅仅是毒杀陆皎皎,还掉包莫允明尸骨,引朕和晚烟入局九死一生,是不是都为了云雨柔,为了你所谓的小主子鞠躬尽瘁?”
“她想要上位,蒙骗你替她卖命,你就拼了命的为她造势,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也从没考虑过真相,你觉得自己伟大?若知道真相,你才万死不能谢罪!”
“胡说!”高管家咬紧牙关,饱经沧桑的脸庞染上一层惨白,瞳仁里满是不甘跟愤怒。
“我从未看错过人,错的一直都是你们!”
纵使所有人都在骂他,不理解他,只要他能保住小主子,能让她回归正统,让公主在九泉之下能安息,那么一切骂名、罪过,他都甘之如饴!
顾墨寒的眼神一冷,有如嗜血的野兽。
“朕不想跟你纠扯这些,只问你一句话,云雨柔现在在哪儿,是不是跟你待在一起?”
他知道她肯定没死,否则高管家不会一直对晚烟誓不罢休,但她究竟藏身在何处,他不得而知。
如果能将云雨柔给揪出来,他和晚烟之间,才算是真的有了交代。
高管家似是被激怒,起茧的手指蓦然从袖里探出一把十分小巧的匕首,目露凶光。
“皇上既然有那么多想知道的事情,何不亲自去寻?”
说着,他趁顾墨寒分神的间隙,瞬间将匕首狠狠刺向男人的胸膛。
顾墨寒眼神一凛,顿时松开手后撤半步,给了高管家逃脱的空档。
高管家眼疾手快地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土,朝顾墨寒扬去,又使出扫堂腿,攻破对方的下盘。
但顾墨寒武功高强,岂会被这样的小伎俩所击败,直接反手用宽松的袖袍挡住了沙土,另一条腿稳稳架住高管家的偷袭。
两人忽然又开始了打斗,可就在这时,顾墨寒的胸口处蓦然剧烈疼痛起来,那张清隽的俊脸惨败了几分,薄唇瞬间没了血色。
该死,怎么又难受了。
见状,高管家立马抓住时机,趁顾墨寒身形迟钝的时候,施展轻功转身没入了黑夜里,无迹可寻,只留下一句——
“皇上若是想清楚了,可以随时来找我,毕竟,秘密是不会消失的……”
湖心中央忽然绽放出无数璀璨的焰火,顾墨寒深黑的眸看着再无踪迹的人,神色幽冷如霜。
他冷白修长的手紧紧捂住胸口,另一只则撑在木桩上堪堪稳住了身形,回眸看了眼湖心中央,南晚烟所在的那条游船,已经没了踪影。
顾墨寒剑眉轻拧,眼神里却藏着几分高深莫测。
方才他确实难受了一瞬,但高管家,也是他故意放走的,欲擒故纵。
既然高管家成了秦逸然的幕僚,待在秦逸然的身边,必定是有原因的,绝不会轻易撤离。
下次再见,他和晚烟对付高管家,就容易多了。
不仅高管家,还有云雨柔,不管她现在是死是活,他都要将这毒瘤连根拔起,为南晚烟消除所有的后患。
至于高管家口中的秘密跟真相,究竟怎么一回事,他确实好奇的紧,迟早挖出来!
男人胸口的痛感缓过去,他稳了稳体内胡乱流窜的内力,就快步奔向对岸去了。
也不知道,晚烟有没有受伤……
片刻后,湖岸边。
方才的刺杀并没有引起过大的骚乱,别的游船照旧停在湖中,唯独南晚烟他们所在的那艘,早早地就上了岸。
那船夫吓都要吓死了,瘫坐在地上,连爬起来逃的力气都没了。
南晚烟独自站在岸边,看着他恐惧的模样,塞给他几锭银子,“今日一事,让你受惊了,收着吧。”
到底是个无辜的百姓。
船夫的脸上,激动与恐惧交织在一起,他接过能让他衣食无忧两三年的银子,“多谢姑娘,多……”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眼前姿容绝艳的女子,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攥住了手腕,逆着人流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顾墨寒急色匆匆,将南晚烟迅速带离了嘈杂的人群。
僻静的巷子里,男人焦急地回眸,将她上上下下都仔细看了个遍,忽然一把抱住了她,格外用力,下颌也埋进她颈窝里。
“你没事,那就好。”
虽然他知道高管家那一箭是射偏了,但也不能保证南晚烟是否刚好就换了位置。
南晚烟感觉出他的担忧,下意识地抬手拍着他后背安慰,没有出声。
静默片刻后,她渐渐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忍不住深呼吸,“顾墨寒,太紧了,我要喘不上气了……”
顾墨寒闻声忙松开手,见她狠狠吸气,脸颊都有些发红,安心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温和,“抱歉。”
“方才受惊了吧,那一箭,是那幕僚射的,我一直尾随其后,发现他想对你下手,虽然没来得及阻止第一箭,但也算是扰乱了箭的轨迹,幸好你没事。”
“鸿灵和秦逸然呢,他们怎么不见了?”
南晚烟清凛的眼眸忽闪,洇染上几分冷色。
果然如此,她当时就觉得那一箭射偏了,原来真不是她的错觉。
“方才那一箭射过来的时候,陆笙笙忽然上前去挡,受了轻伤。”
“船夫靠岸以后,我让人将她带回公主府疗伤去了,秦逸然,我也将他打发走了。”
“你那边情况如何,那幕僚可否跟我猜测的一样,有问题?”
既然是要对她下手,那十有八九,就是高管家了。
顾墨寒想起刚刚跟高管家说的话,语气沉沉,“你想的不错,秦逸然身边的幕僚,就是高管家。”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跟秦逸然搭上关系的,但他必定深谋远虑了许久。”
顾墨寒抿抿唇,忽然有些歉疚地攥紧了拳头,“这段时间,对你出手的人,明确就是他,你舅舅的尸骨,也是被高管家盗走掉包了。”
“抱歉晚烟,我并未将他抓回来,而是故意放跑了。”
“那个女人还没死,若是现在将高管家抓来,她只会越藏越深,不如先放,到时候,一锅端了——”
第1092章
那个女人,是云雨柔
提起莫允明的尸骨,南晚烟漂亮的眼眸里蓦然噙上怒火,那双纤细素白的手猛地攥紧,神色里充满了对高管家的愤怒跟恨意。
“我就知道是他干的!”
她想不明白,高管家明明是娘亲的盟友,忠仆,为什么这么对她,这么对娘亲的义弟,还错把云雨柔当做他的小主子,一心为云雨柔卖命?!
此等愚忠又愚蠢的人,娘亲若是知道了,怕是能气活吧?
顾墨寒摸了摸她的手,以示安抚,南晚烟摇头,“高管家为了云雨柔,无所不用其极,我不意外,也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不必向我道歉。”
“等我抓到他,绝对要将舅舅受过的苦难,千百倍地讨回来!”
南晚烟的语气里已经没有责怪的意思了,可顾墨寒瞧着她,眼中的愧疚与悔恨不断涌起。
他抿唇,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她,“晚烟,你可还记得当初我身为墨言的时候,你让我去调查云雨柔是否生还的事情?这就是承王的回复。”
南晚烟诧异,她以为他隐瞒身份,又事关云雨柔,他会糊弄过去,没想到他居然真去做了。
她接过信缓缓展开,就听到顾墨寒在耳边轻声继续道,“当初我也有疑,便让云恒秘密给承王送信,如今他那边有了回信,信上的内容,你应该看看。”
男人神色复杂地观察着南晚烟看信的表情,生怕她不高兴。
而南晚烟大致阅览了一番信上说辞,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按照承王的说法,云雨柔确实死于一场大火,他亲眼所见,且尸体焚毁严重,但身上仍旧找到属于云雨柔的信物,按理说,不应该有误。
可如今高管家在大夏嚣张跋扈,作妖不断,云雨柔明摆着就是还没死。
南晚烟又仔细地看了看,忽然眼神一沉,看向顾墨寒,“承王说云雨柔死了,你信么?”
顾墨寒俊脸稍沉,“不信。”
南晚烟点点头,将信递给顾墨寒,指着信上的“尸体”二字道,“我想当你询问承王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可能也有疑虑。”
“这尸体二字明显下笔很重,且有顿笔的痕迹,晕染了信纸,跟旁边的相较起来,足以说明写信之人内心的动摇。”
“承王或许也犹豫过,又或许是有别的想说,但没有把握,就没提出来,但我想,那尸体是被焚烧的,根本无法辨认死者的身份,说明承王很有可能,被高管家和云雨柔瞒天过海的招数给骗了。”
“只是他之前不知道,直到你再谈此事,他才有所怀疑。”
顾墨寒看了看南晚烟所说的地方,果然发现了停顿的迹象,眼底不由得闪过一抹诧异。
当初他只顾上看信的内容,倒是没有注意这些。
由此一来,就能说的通了,毕竟他深知承王的秉性,承王不可能骗他,唯一的理由,就是承王也被蒙在鼓里。
这一招金蝉脱壳,还真是用的好啊,相识多年,他竟不知云雨柔还有如此本事和胆识!
顾墨寒寒潭般深邃漆黑的眸子里闪烁杀意,紧蹙的眉间都蓄上一层狠厉,“你说的不错。”
“只是不知道,她现在在何处,又是如何瞒过承王,瞒过那么多人死里逃生的。”
南晚烟认真地看向顾墨寒,“上次,客栈有他的消息,我带着云恒和封央去查,其实发现有人与他同住,而且,是一个女人。”
“虽然那小二说从未看见过别人,可高管家的屋子里还有残留的脂粉,那脂粉香气未散,手感也细腻,绝不可能是之前的住客留下的,我怀疑,那个女人就是云雨柔。”
顾墨寒瞧着她眉头紧锁的模样,眸色渐深,唇角紧抿,却始终不敢多话。
其实他和她一样,早就猜到云雨柔并没有死,可他却不敢在她面前多提。
就算晚烟没说,但他知道,云雨柔始终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拔都拔不掉的刺,在众人,甚至是在晚烟的眼里,云雨柔为他生过孩子。
而他曾为云雨柔,昏了头似的将她虐的遍体鳞伤,她更是因为云雨柔,才下定决心要离开他,离开西野。
并且就因为这件事情,间接造成了莫允明的惨死,造成了他们彼此多年的误会,仇恨……
就连他认定的云雨柔死于当年,也是假的,他终究没将云雨柔处死,没为当年被骗的团团转的自己出一口恶气,也没为受折磨的晚烟出一口恶气,真是——罪该万死。
巷子外面的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此刻阴冷晦暗的巷子里,顾墨寒和南晚烟的神色都颇为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