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好。”顾墨寒的薄唇轻抿，深邃无温的眼眸里看不出心绪。
要分别了，南晚烟很是不舍，低下头抵着小丫头的额头，用只有母女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嘱咐道，“小包子，要好好听舅姥爷的话，千万不能乱跑，知道吗？”
“娘亲再过几天，就能来接你了。”
小包子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乖巧懂事地点点头，“知道了。”
南晚烟招呼来一个婢女，将小包子托付给她，“麻烦你，帮我把阿磐带到楼上去吧。”
那婢女十分恭敬地点头，抱小包子的时候，也是格外留神注意。
见状，顾墨寒的眼神又冷了三分。
小包子恋恋不舍的跟着婢女上了二楼，南晚烟等她走了，才出了茶馆，顾墨寒扫了一眼茶馆，也跟着出去了。
……
而茶馆二楼靠近街道的窗口，一抹雪白无痕的身影正静静矗立。
莫允明站在床边，半垂首注视着街道上渐行渐远的，南晚烟和顾墨寒坐着的马车，眸光略显黯淡。
在他身边，一个小厮恭敬有礼地低头站着，眼神却忍不住往窗外瞟。
他看着莫允明的神色，忍不住开口抱不平道，“主子，让郡主留在这里当皇后，实在是太委屈了。”
“西野的皇后谁都可以胜任，但我们大夏的女皇，永远只有郡主一人。”
“属下也觉得西野的帝王，哪一点都无法与您相提并论，更何况，主子您的身份，可一直都是女皇的……”
第793章
顾墨寒，你真混蛋
话到此处，小厮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改口道：“况且您也是拿命留在西野，照顾了女皇十几年，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他顾墨寒站在女皇的身边……”
“绪木，住嘴！”莫允明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陡然变得凌厉狠佞，如箭般射向绪木。
他的一声呵斥，绪木便再也不敢乱说，闷头战战兢兢地站着，“是属下失言！还请主子惩罚！”
莫允明冷脸看着远方，语气严肃而狠厉，“你待会儿便自罚十杖，也算是个教训。”
“你记好了，守护郡主是我的使命，更是我与生俱来的职责所在，我从未想过让她还我什么，更不奢求她对我有别的感情。”
“退下吧。”
绪木看了莫允明一眼，抿紧了唇，“是。”
他转身退出房间，跑去自罚了。
屋子里陡然又变得悄无声息，莫允明忽然有些无力地靠在墙边，神色冗杂黯然。
他的确喜欢南晚烟，方才提起回大夏，他也忍不住憧憬了一下，与她在大夏的日子，所以才忍不住说了那番照顾的话。
可他从未要求她报答他什么，他只要她快乐，孩子们幸福。
而且，除非她愿意，否则就算没名没分的守在她身边一辈子，他也甘之如饴……
另一边，马车在路上摇摇晃晃，一如南晚烟的心绪，波涛般起伏不定。
她将手臂撑在窗边，流光熠熠的眸子一直看向窗外变化的街景，心绪复杂。
顾墨寒凝望着南晚烟，视线一寸不离。
刚才在漾茗居，南晚烟独自去了二楼的时候，他心里是无比不安的。
就像是两个月以前，南晚烟消失在那片火海里一样，她仿佛随时就都能离去，他既抓不着，也留不住。
从未有人这么令他患得患失，变得不像自己……
终于，马车稳稳的停在了宫中。
顾墨寒率先掀开车帘迈步走了下去，他看向马车里的人，清隽白皙的俊脸添上几分柔和，朝南晚烟缓缓伸出手，“下车慢点，我扶你。”
南晚烟蹙眉，却没有伸出手回应，打算绕开顾墨寒，从另一边下车。
见状，顾墨寒轻抿薄唇，蓦然环住南晚烟的腰身，不等她反应，便一下将她抱下了马车。
“你怀着孕，万事小心些。”
他的力道很稳，南晚烟却被他狠狠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护着肚子，站稳身子后，她瞪了他一眼，直接甩开了顾墨寒的手，自顾自往前走去。
封央扫了顾墨寒一眼，赶紧追了上去。
原地，顾墨寒凝视着南晚烟的身影，眼神微深，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
他跟侍卫要来了在闹市买的东西，打算跟着南晚烟一起回虞心殿，亲手送到小蒸饺的手里，也算是给闺女赔礼道歉了。
可刚走没两步，一道熟悉的人影朝他们疾步走来了。
“属下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沈予自从领罚以后，休息了两天，身上的伤口也差不多痊愈了，今日听说顾墨寒和南晚烟出宫了，便一直在这里候着，有事要找顾墨寒商量。
南晚烟和顾墨寒的目光都落到了沈予身上，顾墨寒蹙了蹙眉，“何事如此慌张？”
沈予看了南晚烟一眼，他好像来的不是时候，但事关重大，他也没有办法，低头道：“皇上……属下有急事上报。”
顾墨寒英挺的眉头微蹙，将手中的糖葫芦交还给侍卫，“跟皇后回去，务必将糖葫芦亲自交到安平公主的手上。”
“是！”几个侍卫毕恭毕敬地应下，心里都清楚，待会儿见到长公主，他们一定要好好赞美皇上几句，让长公主消消气。
南晚烟见沈予是来找顾墨寒的，也就没再管，转身就要离开，可腰身骤然一紧，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直接从背后揽住了她的腰身。
南晚烟没挣扎，毕竟人那么多，挣扎起来也闹得不好看，但这不代表她跟他的关系就和好如初了。
她抬头看着他，隐约有些不耐，“你还有事？”
顾墨寒却没有任何的不悦，他圈着她的腰身，垂眸，目光在她微微凸起的肚子上划过。
“你今日劳累了，回去要好好休息，若是小蒸饺缠着你，就让湘玉她们去陪她玩。”
说罢，他俯首离着南晚烟更近了，几乎是脸贴着脸，温声道，“晚膳想吃点什么，想喝什么样的汤？”
“只管吩咐，我会让‘那个人’做的。”
他离得太近了，强烈的气息缠绕在她的身上，南晚烟想后退，腰身却被他紧紧地禁锢着，她十分不自然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人，那些侍卫甚至是沈予，都纷纷避开了眼神，不敢往他们这里看。
南晚烟更加不自然了，手抵在他的胸膛上，用力推他，低声呵斥。
“你够了，沈予还在这里等着，我想要什么自己会安排，你赶紧走吧！”
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沈予都说有急事找他了，他还在耽误时间，问她要吃什么。
顾墨寒的眼里有几分不舍，“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便蓦然俯身，在她嫣红的唇上重重的亲了下，同时撤离了手，扬着唇，转身大步离开了。
沈予见状狠狠挑眉，然后低头赶忙跟着顾墨寒离开了。
只有南晚烟咬着唇站在原地，满眼羞恼！
顾墨寒不要脸，她还要脸呢，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她。
“真是混蛋！”
南晚烟怒骂了一句，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看向封央和其他几个完全不敢抬头，在暗中偷偷笑的侍卫道，“回去吧。”
封央虽然眉头紧锁，却也有点面红耳赤，这个西野皇帝真是不害臊，搂搂抱抱不谈，还，还轻薄郡主！
几人正朝着虞心殿走的时候，迎面便看到李嬷嬷神色欣喜地过来了。
封央顿时脸色一沉，不着痕迹地将南晚烟护在身后。
南晚烟却示意她不用紧张，看着李嬷嬷，率先开口道，“李嬷嬷，您怎么来了？”
李嬷嬷看着南晚烟，忙不迭恭敬行礼道。
“老奴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太皇太后已经恭候您多时了……”
第794章
大夏使臣到了
皇祖母在等她？
南晚烟微微颔首，便侧身对着封央道，“你先回虞心殿，把这些吃的还有玩具给小蒸饺送去吧，我去见见皇祖母。”
李嬷见南晚烟愿意，立马笑开了花。
可封央却迟迟不动，蹙眉紧盯着南晚烟。
原本她以为太皇太后是真的爱护郡主，也愿意站在郡主的身边，可经过上次云雨柔的事情以后，她便不太信任太皇太后了。
她总觉得太皇太后不够护着郡主。
“主子，就让奴婢跟您一块去吧。”
南晚烟明白封央心里的警惕和慎重，但她同样了解老太太，老人家护了她那么多年，不会伤她的。
“不必了，你回去吧。”
封央执拗不过，只能咬咬牙点头，“是，主子。”
见封央和几个侍卫都走远了，南晚烟才对李嬷嬷道，“走吧。”
而此时，鸾凤殿里。
这几日，太皇太后整个人都苍老了几岁，两鬓都添上不少白发，成日里心事重重的样子。
而自从云雨柔那件事情过后，她就一直觉得自己深深伤了南晚烟的心，为此休息不好，甚至都有些着急上火，微微咳嗽。
而就在昨日，她更是听李嬷嬷说起，原来南晚烟也早就怀孕了，跟云雨柔，几乎是同一时间。
顿时，无尽的悔意和自责涌上太皇太后的，越发魂不守舍。
所以她才会在今日得知南晚烟出宫以后，吩咐人一直候着，只要南晚烟回来，就立刻将她请来鸾凤殿。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李嬷嬷领着南晚烟来了。
太皇太后倏然双眼一亮，身形有些不稳地起身，语气里满是激动欣喜，“烟儿，你来了。”
南晚烟一怔，看着太皇太后亮晶晶的眼睛，俯身行礼，“晚烟见过皇祖母。”
“还行什么礼，快些起来，”太皇太后颤颤巍巍地，疾步匆匆的走到南晚烟身边的，亲手扶着她去桌边坐下，言语里满是慈爱，“哀家，想你了，想让你陪哀家用晚膳。”
闻言，李嬷嬷十分识趣地退下，去准备晚膳了。
太后见李嬷嬷都走了，坐在南晚烟的身侧，紧紧地拉着她的手，“烟儿，都是哀家不好，你是不是，还怪哀家？”
南晚烟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云雨柔没立即死，她的确是不爽，但她既然为了老人家选择了退让，就不会再去纠纠结结。
她面色如常地摇摇头，“皇祖母，若是烟儿怪您，今日就不会来了。”
“之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烟儿也明白，您是为了大家好。”
南晚烟如此懂事善解人意，太皇太后的心里却更加内疚了。
“不论如何，此事的确是委屈你了，不过，哀家当初是真不知道你也怀孕了，若是知道的话……”
其实她也不知道如何说。
那天的情况太复杂了，就算她知道南晚烟怀孕，也不会放任顾墨寒亲手杀了云雨柔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但至少，她会更加关心南晚烟，更紧张南晚烟，而不是转头先去处理云雨柔的事情，害了孙辈的心。
南晚烟没有太意外，她怀孕的事情，现在整个皇宫都传遍了，老太太自然也瞒不住。
但实际上，她是真的不想让太皇太后知道的，她始终是要离开的，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也是跟她一块离开。
“皇祖母，您真的不用自责，云雨柔犯的罪，跟我怀没怀孕没有关系。”
太皇太后摇着头，“是哀家老了，你是皇后，你怀孕了，才是宫中头等的大事，但都因为哀家糊涂，竟乱了主次。”
“烟儿，你这段日子身体难不难受？怀孕的反应严不严重？有每日都请太医诊平安脉吗？”
哪里有长辈是不心疼晚辈的呢，太皇太后本就关心南晚烟，此时好不容易盼得南晚烟怀了皇嗣，那句更加看重了。
南晚烟都乖巧回应，就怕老太太瞎想，可太皇太后的心里一直有根刺，怎么都拔不出来。
她还是害怕南晚烟会膈应她饶了云雨柔一命的事情，“烟儿，有些话，哀家知道你听了会不舒服，但哀家还是想说。”
“皇帝休了云雨柔的事情，哀家拦下了，你现在刚回宫不久，云雨柔就出事了，哀家怕这时候云雨柔有大动作，那些不分是非的人，会将此事归咎到你的头上。”
“到时候流言四起，说你身为皇后，眼里却容不得沙子，恐怕还会找你的麻烦，所以哀家先摁下了，过段时间再公示天下。”
当初保下云雨柔，确实是她私心使然，不想让顾墨寒就这么失去一个皇嗣，但后续一切的处理，都是为了南晚烟和顾墨寒的名声。
顾墨寒是要当明君的，若是他想成暴君，专横独行，她也不必忌讳那么多，名声随便造作，但她希望他流芳百世，便极力控制不让他犯浑。
南晚烟也同样，她希望晚烟也是一代贤后。
南晚烟看着太皇太后急于解释的模样，秀眉微蹙。
“皇祖母向来顾全大局，烟儿都是知道的，一切您做主就好。”
横竖云雨柔都没了作威作福的身份，现在也就靠肚子里的孩子续命而已。
揭发真相，是为了铺路，就算她回了大夏，等孩子一出生，顾墨寒也不会放过云雨柔。
太皇太后闻言，心中也松了口气，拍了拍南晚烟的手。
“你能这么想，哀家也就放心了，只是烟儿啊，今时不同往日，你不再是当年的翼王妃，而成了一国的皇后，很多东西，就都不一样了。”
“哀家也是过来人，也曾经同你坐在一样的位置上，深知作为皇后，有诸多不易。”
“当年先帝还在时，后宫佳丽三千，哀家身为皇后，其实心中也是不愿皇上今日爱这个，明日爱那个的，可哀家也只能包容所有的莺莺燕燕，因为她们虽是皇上的妃子，身后却牵扯了诸多朝臣，平衡着各方势力，这是大势所趋。”
“而往后，这后宫也不会只有你一人的，你也要慢慢学着像哀家一样，以大局为重，这就是皇后要承受的，知道了么？”
佳丽三千……
南晚烟越听，眉头绞得越紧。
那她真做不到像皇祖母那样，有能容下后宫所有女人的心胸。
单是一个云雨柔就足够让她心疲力竭了，她可不想再来那么多同样难缠的女人。
她的婚姻观，爱情和婚姻都得是一心一意的，两个人互相扶持成就彼此，绝对不会朝三暮四。
如果顾墨寒想要很多的女人，那她也应该后宫男宠无数，那才算公平。
可这些想法，南晚烟是万万不能说的，怕当场吓坏老太太，便应声道：“嗯，烟儿明白。”
太皇太后终于笑了，赶忙让南晚烟吃点糕点。
似乎想到什么，她又道，“对了烟儿，哀家听说，大夏的使臣们已经到了，现在……”
第795章
她该离开了
“现在就住在驿站里。”
“烟儿，不论你和皇上之间有多少不愉快，都暂且先放下吧，明日大夏使臣进宫，你和皇帝还得跟他们展示展示，我们西野的皇家风范和威严呢！”
大夏使臣已经到了？！
南晚烟蓦然震惊地瞪大了眼。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舅舅不是说联系不上了么，为什么现在连宫里的人都知道大夏使臣到了，舅舅却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烟儿？”太皇太后见南晚烟在走神，便小声唤了一句。
南晚烟立即回神，才发现自己的反应太多，忙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好，明日我一定好好的，决不让皇祖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