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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我罪大恶极,我再也不敢了,让我死吧!”

    他好似在说话,但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很含糊,齐烨和穆阳一个字都没听懂,侧头看向阿甲。

    阿甲跪下:“回禀陛下,此人自喝下毒酒之后,一直喊疼,接下来两天多次企图自杀,撞墙被发现后,天牢的人将他绑了起来。这样他还不老实,趁夜咬舌自尽,要不是牢头时刻惦记着过来看,及时找来大夫救治,可能人早就没了。只是他伤了舌头,说话从那时就变得含糊。担心他再次咬舌,他们还把他的牙全敲掉了,现在说话,基本不怎么能听懂了。不过能确定的是,他应该是在求死。”

    也不需要听懂了。

    齐烨和穆阳都明白,醉生梦死的毒性毋庸置疑。

    阿甲继续禀报:“此人服药至今三日,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只有昏迷,并无沉睡,来之前上称,少了七斤六两。”

    齐烨回头,和穆阳对视。

    他们同时想起晏承书清减许多的肩膀……和从未喊过一声疼的样子。

    死囚还在求饶,肿起的眼睛重新流下泪水,冲刷脸上的污渍,糊成一团,丑陋不堪。

    他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哪怕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还在试图求死,甚至在发现齐烨没有搭理他的想法之后,发了狠,以头抢地,狠狠撞上去,鲜血溅出。

    那看着,可不像怕疼的样子。

    可想而知,对于死囚来说,醉生梦死,比一头撞死来得要痛苦得多。

    发现死囚的动作后,阿甲立马冲过去,将他重新拉起来,扔到旁边椅子上绑好:“此人是黑风寨的二当家,烧杀抢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在山贼中名头很响亮,因为他悍不畏死,身中数刀也能继续还手,不要命的打法让他们自己人都很忌惮。”

    阿甲说这句话证明死囚不是个忍不了痛的人,这更让齐烨和穆阳确定,晏承书不是不疼,而是一直忍着没喊过。

    但他们并不信晏承书刚刚自杀是因为疼得受不了了,和死囚一样,在求个痛快。

    如果他要求死,不应该这么多天都没动静。

    甚至还撑着几乎站立不稳的身子,颇有雅兴地练字。

    晏承书求死,正是在齐烨抢走那两幅字之后——那两幅字对晏承书来说绝对有不一样的意义!

    齐烨重新想起那两幅字。

    为国为民、恪守本心,那两幅字的意义本就不同,更何况他的字迹,是那样令人侧目。

    齐烨的思绪很难从晏承书当时的表现中走出来,他是距离晏承书最近的人,能轻易看到晏承书当时眼里的惊惧和仓惶。

    晏承书很担心他看到那两幅字。

    这其中关节似乎随时就要打通,但最关键的地方没有连接上,让他的思维断开,无法形成最准确的答案。

    静立在一旁的穆阳突然出声:“黑风寨?是苍阳郡黑风寨?”

    阿甲:“是。”

    穆阳打断齐烨的思绪:“臣没记错的话,苍阳郡黑风寨,是晏承书派人剿匪拿下的。”

    齐烨还在想晏承书的事,没有第一瞬间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穆阳抱拳,言辞笃定:“臣私以为,晏承书所养私兵,应在苍阳郡!当初那些不翼而飞的山贼,一定是被晏承书就地收编,成了他的私兵。”

    齐烨瞬间抬头。

    齐烨看向阿甲:“你速度传讯出去,让人前往苍阳郡探查,我要晏承书这几年在苍阳郡所有的行动轨迹。另,一旦有私兵活动痕迹,不要阻拦,引导他们去曹家。”

    阿甲迅速离开,黑风寨的二当家还在求饶,顶着满头血迹,丑态百出。

    齐烨眼神漠然,从他面上划过,转身,带着穆阳重新回到晏承书房间。

    他将门敞开的时候,带进去一阵风。

    初秋的风,本是宜人的风,却惊到了晏承书本就脆弱的身体,狠狠咳嗽起来。

    他本快要睡着了,中毒之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虽感觉不到疼痛,但身体的疲惫和无力能清晰感受到,睡觉一直都很好睡。

    唯一不好的,就是太容易受凉,一点风都容易咳起来。

    这一咳,人立马就醒了。

    晏承书无言地看向门口,怎么又……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会儿齐烨的表情还挺有自信的……他到底在自信什么啊?

    齐烨走近,漆黑眼眸闪烁着暗光,站定于床前,坚定望着晏承书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黑风寨。”

    晏承书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阻止自己不露出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来。

    齐烨在说什么什么寨?

    他受不了齐烨时不时过来打扰的行为,还动不动一脸自信地表情,就好像自己有什么东西一定会交代一样:“陛下请回吧。”

    算我求你。

    要不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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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晏承书的软硬不吃再次给两位主角上了一课。

    不欢而散之后,

    齐烨冷笑离去。

    本以为短时间内不会再去晏承书那边自找没趣,却没想到,

    当夜就听到消息,

    说晏承书再次吐血晕了过去。

    他才刚躺下,闻言又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披了身衣服,就让人赶紧喊太医。

    之前太医留下的药丸还在他这里,

    齐烨跑出门两步,

    又折回来把药丸全都抓在手里,

    朝晏承书那边跑。

    一阵兵慌马乱之后,

    齐烨带着药丸过去,学着先前太医的样子,

    拿水把药丸先化开。

    喂药的时候碰到了难题。

    他轻易将晏承书拉起,

    靠在自己肩头,想学着太医的样子给晏承书喂药,但始终不得要领,晏承书的嘴闭得死死地,他强行去灌,黑色药汁顺着嘴边就要滑下来。

    最后实在没办法,齐烨一手掐着晏承书的脸颊,

    另一只手眼疾手快把药倒进去。

    霎时间,晏承书咳成一颗虾米,

    蜷缩在他身上。

    他咳得声嘶力竭,

    人却始终没有醒来,齐烨差点慌了手脚。

    漆黑的夜里,

    丞相府内一片灯火通明。

    直到许久过后,

    太医才提着他的小药箱赶过来。

    此时晏承书已经没有咳嗽了,

    但衣领边还有些血迹。

    穆阳不住在丞相府,齐烨独自坐在小几边,看着太医给晏承书检查。

    刚刚被晏承书那么一咳,他束手无策,现在终于等来专业人士,心态放松之下,后知后觉感觉到头昏脑涨,不由得拿起旁边的茶壶,想给自己倒一杯茶提提神。

    等水入口,他才想起晏承书是个收受价值千金的茶叶,却给自己喝白水的奇葩。

    水已经冷了,划过喉咙,水没带来清醒,反倒是想起晏承书那些破事,人又清醒了。

    太医检查完回来复命:“毒气攻心,今夜急症,倒是无大碍。后续咳嗽牵连了身子,现在应该是累极,重新睡过去了。”

    话里倒是没什么不对,就是表情有些怪。

    齐烨没去琢磨,等太医退下,他静坐了一会儿,重新起身,朝晏承书的床边走。

    等看到晏承书的时候,突然愣住,才知道刚刚太医奇怪的表情是为何。

    晏承书脸颊左右刚刚被他掐住的地方泛着红,像两点面靥。在他苍白到极致的脸上,绽放出两点极致绚烂的亮色,那一弯狭长的眼睫静静垂落,平平无奇的五官竟然也旖旎起来……不像丞相,像个面首。

    他很快将这种想法压了下去。

    即便厌恶晏承书到极致,他也不得不承认,晏承书是有本事的。

    他的夺权之路曲折艰难,足以证明晏承书的棘手。

    在晏承书还是丞相的时候,他忙着卧薪尝胆,每日靠心底里压着那口气,咬着牙往前走。

    等终于将此人拿下之后,要么被气,要么针锋相对,他几乎没有机会认真看过他。

    这个将他推上至高地位,又强行夺取他无上权力的人。

    刚刚靠在他身上喝药,轻得像一片羽毛。

    记忆里的晏承书并不是健壮的形象,相反他甚至比朝中大部分人都来得清瘦,整日笑着,一双狭长的眼睛眯起,像只城府极深的狐狸,每当他眼睛转动,就会有人为此丧命。

    现在的晏承书比起曾经更为清瘦,他出不了房门,便怎么舒服怎么来,整日只穿着中衣,在房内走来走去。

    齐烨想起今天在假山边看晏承书练字的时候,他撑着桌面,中衣被拉扯,嶙峋骨骼勾勒在白衣上的模样。

    ……他一直不肯承认,但那一刻晏承书所呈现出来的温柔,像极了太子哥哥和小皇叔带给他的感觉。

    他的失态,并不全来源于那两幅字,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两幅字引爆了了他的理智。

    那是他短短二十年人生中最为珍贵的回忆,却被晏承书这个他上半生最大的阴影覆盖。

    那一瞬间所带来的震撼,比想象中还要可怕。

    可怕到,他甚至怀疑起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究竟还有多少秘密被深埋。

    他近期看了许多晏承书的信件,其中字迹一度被他评价为浮躁世俗,野心从文字上就能看出来。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他最近一直在晏承书的书房处理公务,见过很多晏承书求学时的书籍,上面留下的批注轻灵飘逸,明明很有灵性。

    他的字变得浮躁,是后来的事。

    可他今天拿到的字,哪里有丝毫浮躁?

    细细探究,分明和当初轻灵飘逸的字迹一脉相承。

    现在的字迹比起曾经要完美许多,就像是当初那个人,一直坚持着本心,努力成长,笔下的字迹也越来越成熟完美。

    坚持本心?

    齐烨手指蜷缩。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晏承书,到底是个什么人?

    他的视线无意识顺着晏承书肩膀缓缓向下,最后落在晏承书的手上。

    他看到了一双布满陈年旧伤痕的手。

    手指每一个关节都有冻疮破裂后的痕迹,还有一些细小伤口从手心蔓延到手背。

    他皱着眉,前去翻开晏承书的手心。

    再次被里面的伤口震惊,大大小小数道伤口,无一不在彰显晏承书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风光。

    在他有限的记忆中,晏承书似乎一来就是权倾朝野的样子,这个人站在高处,风光无限,怎么会有这样一双手。

    不!不是!

    他记起来了。

    晏承书并不是一来就是丞相的。

    他一直都觉得,晏承书一个落魄户都能爬在他这个地方头上去,这皇帝当着有什么意思。

    他只知道自己憋屈,却从未真正意识到过,晏承书,落魄户,这几个字代表什么。

    是了,在晏承书来自于一个已经没落了许久的世家,虽然还占着世家名头,实际上早就家道中落,整个家族许久未曾出过任要职的人了。

    晏家全家上下,给不出自家子弟一点体面的东西。

    晏承书能当上丞相,他曾听人说过,是因为晏承书向其他世家献计,将当年才只有十三岁的自己推上皇位,让所有人都能随意摆布皇帝,为自己家族牟利,才换来的丞相之位。

    真是如此吗?

    齐烨忽然觉得,当初将这一切当做常识的自己一定还遗漏了什么。

    晏承书献出计划,在世家眼里最多是个聪明的落魄户,怎么会有人允许他爬到自己头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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