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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他嗤笑一声,上下打量柏溪:“你倒是长得漂亮,比起晏承书看上去还要娇媚三分,就是不知道滋味如何。”

    这句话简直完爆柏溪雷点,他刚到岭西的日子非常不好过,就因为这张脸,受到不知道多少恶心人的挑衅。

    当下便抬腿勾起达鲁脖子上的铁索狠狠拉住扣在门上,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继续说啊!”

    达鲁一点都不慌,反倒看出来柏溪和晏承书有旧仇。脖颈间可供呼吸的缝隙越来越小,还饶有兴致继续激怒:“你说晏承书贪生怕死?”

    “哈哈,那你怕是不知道我们匈奴人在私底下给晏质子取的名字,叫悍勇的孤狼!”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狼对于匈奴人有特殊意义,甚至有一支部落直接以狼为图腾,能被称为狼,至少代表匈奴人是佩服对方的。

    柏溪不肯信,手上力度越发大,像是要硬生生扼断达鲁的咽喉:“你觉得现在编造些谎话出来我们就会上当?!”

    赵景巍看到柏溪猩红的眼睛,抬手将他击退,康宇立马上前按住还想继续的柏溪。

    达鲁滑落到地上,边咳着,还不忘放声挑衅:“你尽管去问!我还活着的老伙计不少吧,敢去问吗?”

    柏溪被康宇按住,精致眉目愤恨地瞪着赵景巍:“难道就因为一个匈奴人的挑拨,你就要为晏承书正名?!他该死!”

    赵景巍看向柏溪,而是对着达鲁:“继续。”

    赵景巍曾评价达鲁心细如发,确实没错,达鲁轻易捕捉到赵景巍眼底的震撼和茫然,快意地发现对方似乎是真不知道晏承书的所作所为。

    他笑了,有些佩服道:“远的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没那个耐心去记,不过宴国送粮食来的时候,算时辰粮食刚好路过镇远军,这位质子突然开始行迹出格,多次惹怒王上,有好几次,我们都忍不住对他下手。”

    “我曾落于你手,这件事在匈奴无人敢提,连王都多有避讳,他却在大庭广众之下高谈阔论,邀我再跳一支阵前舞。”

    除了达鲁,没人注意到赵景巍垂于两侧的拳已悄然捏紧。

    “看来你懂了。”,达鲁隐秘地笑了:“我想杀他,已经动手,但没真落下去。他眼底毫无惧意,我突然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达鲁浑浊的眼睛直勾勾望着赵景巍:“他想用自己的死,换取你起兵的理由。”

    “之后他多次挑衅,都没人再理会。”

    “镇远军没有粮食,他便用自己的性命换粮。镇远军没有起兵的理由,他同样以自身性命给你们一个起兵理由。就连镇远军送来一个身份低微的探子,他都苦心孤诣护着!这份恩情,却没想到你们是一点不管他死活啊,直接起兵杀了过来,完全不怕我们拿他要挟你。”

    达鲁的笑声突然猖狂:“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你们夺了他江山,无人在乎他的死活,现在却来我这里打听他的事情!赵景巍,你这小人作态是给谁看?”

    赵景巍豁然抬眸,目光紧锁达鲁。

    达鲁毫不在意地缩回角落,一脸快意等死的表情:“觉得我是编的?我说了,你大可以问别人。”

    赵景巍再不多留,率先往外走。

    康宇拖着挣扎不断的柏溪往外走,突然听到达鲁幸灾乐祸的声音。

    “你不会什么都没做就放任他跟着宴国皇室一起死了吧?”

    “小侍从,你们二人共发一份低等守卫的口粮,你却从未少过一口饭食,猜猜看,是谁省下来的?”

    “还有你病重时那不到二两厚的薄被突然厚了两寸,你又猜,是谁的棉衣?”

    “身为侍从,没有做过一次侍从该做的活儿,帐篷内却一直是最整洁的,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我们会派人来伺候你们两位矜贵的主子吧?”

    “最后,你凭什么理所当然以为巫医会给你们这些软脚虾中原人施药?你要不要再猜猜,他付出了什么代价?”

    “趁晏承书的坟头还新,趁早杀了我,来世和他那样值得人佩服的英雄做兄弟,倒也不枉一场快事!”

    达鲁说完这句话,没有再看他们任何人,静静闭着眼睛,胸口起伏弧度渐缓,像是就这样睡着了,完全不管自己的话炸下多大的惊雷。

    康宇坚定跟着赵景巍的步伐顿住,就连柏溪都不再挣扎,愣愣看着康宇骤然紧绷的下颌。

    前方赵景巍回头,目光幽深,久久未曾说话。

    他想起他们来的路上,康宇说的话。

    【初时不习惯,夜里常有冻醒,后来适应了便好受许多。】

    原来不是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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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接连三日被赵景巍盯着喝药,晏承书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在太医的建议下,被侍女红书搀扶着到院子里晒太阳。

    红书手里做着绣活儿,时不时抬头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需要。

    晏承书不事生产,微眯起眼睛,仰头感受初夏的太阳。

    青年素白衣袍,初夏还不算灼人的午后阳光洒落在面颊上,整个人折射出柔和的光晕,看上去温柔极了。

    “太阳——”晏承书在脑海里咏叹调跟系统聊天:“统子!你感受到了吗!这是太阳!”

    系统超级捧场:“啊啊啊啊真的是太阳!!”

    晏承书发出满足地喟叹:“我感觉我像是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子,五百年后终于重见天日,不用担心自己发霉了。”

    他突然脑抽,戏瘾一下上来了:“我是花果山美猴王,现在流落此地,只差五百两银票便可打车回到花果山。你先借我五百两,待我回到花果山,重回王位,封你为镇山大将军!”

    一段时间的同甘共苦,晏承书对系统熟悉了很多,称呼变了不说,连聊天都随意了。

    系统纯纯一个刚出厂啥也不懂的傻白甜,晏承书做啥都捧场,在脑海里跟着嗷嗷叫:“到时候我们打上天庭,向天再借五百两!”

    晏承书爽了,嘴角疯狂上扬,但身体还记得要保持庄重,强行矫正成了微笑。

    他习惯了这么笑,也没觉得有问题,兀自感受来之不易的太阳:“有点儿晒了统子,但我好爱,我晒的哪里只是太阳,这分明是我向往的自由!许愿赵景巍今天通宵加班,不要有过来盯我的机会。”

    上午中午赵景巍都没来过,逃了两碗苦药,晏承书心情大好,沉浸在美好的许愿氛围里,感受微风吹拂,心旷神怡。

    他没发现,赵景巍站在廊下已经有一会儿了,红书也被挥退了下去,整个院子里现在只有他和静静等待他睁眼的赵景巍两个人。

    实际上赵景巍也并没有在等,只是刚好审讯结束,得知了许多一旦错过,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解的信息,心里震动得厉害,下意识便走到了这里。

    他来的时候,刚好瞧见晏承书静静坐在院子里,眉目隽秀,肤如白玉,仪态天成,静坐时,如一幅美好的画卷,宁静致远。

    疯狂震动的心脏一瞬间归于平静。

    赵景巍止住了想要行礼的红书,让她退下,自己却不知道要做什么,就这样安静站着,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从审讯中得知了一些有关于这个人的故事。

    那些匈奴人或许看穿了什么,故意跟他讲了许多晏承书的事情,想要看他煎熬的样子。

    他一开始并没有全信,可随着审问的人越来越多,他才发现,尽管匈奴人抱着恶意说出那些故事,却不能掩盖,那些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最让他震撼的,还是晏承书在粮草经过边关时,主动挑衅求死的行为。

    晏承书在被选为质子的那一刻,便被宴国抛弃了,他再无依靠,孑然一身,但他依旧选择了那样一个时机主动求死。

    因为他信镇远军会借机出兵。

    不是信宴国皇室,不是信宴国皇帝,甚至也不是信曾经向他抛出过橄榄枝的二皇子,而是信镇远军。

    或者说,信掌管着镇远军的自己。

    他信自己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向匈奴发难。

    要理由有理由,要粮草有粮草,赵景巍不得不承认,若自己没有造反,而是一直守着镇远军,在知道有这样大好机会的瞬间,便会立刻做出攻打匈奴的决定。

    晏承书因为柏国忠的事情臭名远扬,后来被朝廷送去匈奴自生自灭,所有人都说他活该遭报应。他也是这群人之一,觉得大快人心,却没想到,那人竟是他的知己。

    知道他的为人、他的理想,和他的抱负。

    晏承书虽困于囹圄,却也决胜千里。

    这样胸中有丘壑,舍己为天下人的智者,到最后连柏溪都隐隐开始怀疑当年柏国忠的事情另有隐情……

    三人散场,柏溪主动请求审理宴国皇室。

    赵景巍思绪不断,一直和晏承书插科打诨的系统突然想起扫描一下周围环境,冷不丁一下子发现赵景巍那么大个人正在朝晏承书靠近。

    “唔唔唔!!!晏晏!!!赵景巍在你后面!”

    这话就像是说有个鬼在他背后一样,晏承书被吓得浑身一僵,然后才理解过来是赵景巍在背后,赶忙睁眼回头。

    赵景巍没想到晏承书这般敏锐,他只不过刚靠近,对方便睁开了眼睛。

    是一双,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

    就好像他的敏锐只是下意识反应,实际上并不在乎谁会出现在这儿。

    赵景巍试图开口,他想告诉晏承书自己已经知道了他在匈奴三个月所做的事情,却败在那双平静的双眼里。

    无从开口。

    太多太多,说到底,那些事情晏承书也根本没打算让别人知道啊。

    晏承书等赵景巍说话呢,结果半天也没见吭声,有些纳闷,偷摸跟系统吐槽:“赵景巍干嘛呢,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没掉毛毛虫吧。”

    系统紧张扫描了一下:“没有啊,晏晏脸上很干净。”

    “所以赵景巍在这儿cos哑巴?”晏承书不是很理解,干脆主动追问:“陛下,有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语调如玉石撞击,清越徐缓,语气是深入骨髓的温润,让赵景巍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恍惚。

    他看着晏承书,对方说话之后,连表情都温柔了很多,下意识,他便将先前一直盘旋在胸间的问题问了出来:“老柏尚书的事情,有隐情是吗?”

    蛤?

    赵景巍说的什么?

    晏承书紧急敲系统:“你听懂了吗?”

    系统大实诚:“晏晏你等等我马上帮你扫描剧情!”

    “咱们上次不是已经一起看过了吗?”晏承书心情一言难尽:“柏国忠因为偷摸给镇远军送粮食,被皇帝贬谪到岭西去了。”

    系统愣住,不知道晏承书明知故问是什么意思。

    但其实晏承书也不懂赵景巍明知故问是什么意思,他觉得赵景巍有些荒谬:“他现在问我有没有隐情,总不能是我让柏国忠给镇远军送粮食的吧??他有事儿吗?那可是剧情!剧情里写的就是柏国忠送粮啊!关我什么事,我只是个倒血霉的路人。”

    晏承书决定搁置这个问题,反正他不回答赵景巍的事情多了。

    有本事把剧情都干崩,柏国忠这事儿还能出问题,那不是直接点艹主角受buff吗,作者能干这事儿?那还要不要he了。

    晏承书借口累了,迅速溜之大吉。

    赵景巍有毒,能不处就不处。

    留下赵景巍独自站立在原地。

    他看出来了晏承书对他的回避,如果他想的话,能强留对方回答这个问题,可是看到青年苍白的脸色,却又诡异退让了。

    他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收缩,看着晏承书有些仓促的步伐,竟有些忍不住想上去搀扶。

    攻打匈奴那一夜,晏承书被柏溪死死揽在马前,脸上身上全是溅上去的鲜血。

    初看时心态平静,再回想,却有些微微心疼。

    一个功臣,被自己信任的大军这样对待。

    明明是很整洁的一个人,却被浇得遍身鲜血。

    赵景巍站了一会儿,回到勤政殿批改奏折,强行把那些让他心浮气躁的东西压下去。

    傍晚,周喜过来传话,说晏承书到了喝药的时间。

    白天忙着审问,他没有亲自盯着晏承书喝药,这会儿周喜提起,他问道:“白天的药他有好好喝吗?”

    周喜面露愧色:“奴才守着求着,许是药苦,公子不肯入口。”

    那就是没喝。

    赵景巍叹息,丢开笔起身:“以后朕尽量不耽误。”

    说不清是顺从本心去看那个人,还是真着急去盯着功臣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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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承书以为栢国忠是为了给镇远军送粮草才被贬谪,柏溪说是因为贪污被贬谪,不是bug,是我的伏笔,,先提一下免得宝宝们看着迷糊。

    晏承书:摔!所以剧情都不能信了是吧!

    主系统:你要是在规定时间正常完成任务,那些剧情对一个炮灰来说有什么用吗?凭什么原主能炮灰你不能?我跟你说,你这就是能力有问题,但我依旧愿意给你犯错的机会,你看我是不是对你很好。

    晏承书:……统子,你主系统是不是在CPU我?

    第11章

    怎么又……

    熟悉的梨花木方凳上又出现了那道阴魂不散的身影。

    晏承书偷瞄了好几眼,欲哭无泪。

    赵景巍是个天猫精灵吗,随时提醒喝药,明明上午都没来了,现在搞什么啊。

    人和人之间还有没有一点基础的信任了,难道天猫精灵不叫他喝药他就偷偷不喝?他是那种人吗?

    系统听到他毫不掩饰的碎碎念,欲言又止。

    晏承书发现了:“你哪一头的?”

    系统立马点头:“对对对!晏晏不是那种人!”

    这才是他的好搭档,多可爱的小天使。

    晏承书一言难尽看向药碗,赵景巍正在试温度,按照正常流程,就该端过来了。

    晏承书企图挣扎:“陛下日理万机,不要浪费时间在这种小事上。”

    专注试温的赵景巍动作不停:“太医说你身体虚弱,即便伤养好了,也还得每日温补。”

    那你可真是个大好人:“我不过是个前朝余孽,那些好药材浪费在我身上也不合适。”

    赵景巍手上动作微顿:“你不是余孽,朕和柏溪、康宇已查明你在匈奴三月所做的事情,于公于私,你都是功臣。康宇今日本打算求见于你,但太医说你得静养,朕便做主给拦下了,再过些时间,等你身体大好,再相见也不迟。”

    他说话间一直密切关注晏承书的表情,在说到功臣二字的时候不期然撞到对方微蹙的眉头。

    赵景巍表情不变,心却慢慢沉下来。

    晏承书确实是在听到功臣两个字的时候开始皱眉的,在心底跟系统后悔:“你说我挡那一箭干什么,仗都打完了,我抹个脖子多快的事儿,搞得现在被赵景巍当救命恩人,死也不能死,好被动。”

    “晏晏也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啊,赵景巍是稳定巍国的基石,他受伤说不定会影响晏晏的评分呀!晏晏这么做是对的!”

    晏承书眼泪都要被说下来了:“统儿你真的是个小天使。”

    赵景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好端端坐着的青年,眼底突然泛起泪光,一双姣如明月的眼眸看着虚空愣愣出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一瞬间爆发出惊人地委屈,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愧疚。

    他心上像是被狠狠重击。

    一个永远背脊挺直,如玉一般高洁的人,究竟是经历怎样的事情,才会露出那般示弱的神态。

    赵景巍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这句话到底哪里引起了对方的伤心事。

    但那脆弱就像是昙花一现,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或许是不想让人发现。

    赵景巍下意识回忆那个表情。

    箭伤那般可怖,却一声都没吭过的人,骤然露出的脆弱表情。

    半晌,赵景巍道:“康宇让朕代为说声谢谢,他在匈奴三月,从未受过饥寒之苦,本以为是匈奴不敢怠慢,却不曾想过匈奴狼子野心,若非你的相助,他活不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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