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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这案子破获之后,经过多方查证,早已定了那些人的死罪。

    凡是牵扯广泛的案子,犯案之人都会被押送京城,等待天子发落。

    燕尺素掌管刑部,这次这些人的处斩之事,也都落到了她的头上。

    这些人定然是要死的,但怎么死,用什么手段死,却是令燕尺素犯了难。既要大快人心,又不能让他们死得太利落。

    燕尺素正在思虑的时候,穆襄仪主动开了口,他说:“我去吧。”

    燕尺素看他一眼,想要劝阻,最后还是应允了。

    她既给了他这个权利,穆襄仪便也受了。

    行刑那一日,西市前来看热闹的民众们,便在一众披甲执锐的御林军中,看到了一抹极为不和谐的身影。

    士兵们都是女子,台上坐着观刑的也都是女人,可那走上台来的,却是个穿着锦衣,披着黑色披风的男人。

    那男人看着弱不禁风的,一张脸也白得骇人,一看就是个药罐子。

    穆襄仪搓了搓手,在凛冽的寒风中咳了咳,将肺中冰冷的空气吐了出去。

    他眼前绑了许多个匪徒,这些人有男有女,被土黄色麻绳牢牢地绑着,跪在台上,足有十五人。

    正中的匪首是个女人,满脸肥肉,她见到穆襄仪的时候,很不屑地冲地上啐了一口,嗤笑道:“朝廷没人了是不是,怎么派了个男娃娃来。”

    一旁的匪徒们便都跟着笑了起来,似乎在竭力地享受死前最后的狂欢。

    穆襄仪并未理会他们,只是往旁边看了一眼,他目光所及之处,一个小厮蹬蹬蹬地跑了上来,为他奉上一柄一尺来长的短刀。

    这刀是他假借燕尺素之口,让人去宫内的藏宝库里寻的,据说来自于一位很有名的刺客,只是那人的姓氏早已不可考证。但刀是实打实的好刀,薄如蝉翼,削铁如泥,更不用说削其他东西。

    穆襄仪垂下眼睑来,看着那匪首。

    那一刻他似乎想到了许多东西,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他让人将那匪首绑到特定的刑台上,扬起他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容,抬手,切下了第一刀。

    鲜血飞溅,落在他脚边没来得及融化的残雪上,宛如洒在白布上的红色燃料,将那洁净无暇的东西,染成了令人可怖的模样。

    燕尺素并未前去观刑,而是派了自己的下属去。她近来又获得了与女帝亲近的机会,听见消息的时候正在御书房里帮着女帝整理奏折。

    她的心腹就那么急急忙忙地跑到御书房外头来,唤了她出去。燕尺素同女帝说了一下,便走了出去。

    “王爷,穆公子连杀了十五人,您快去看看吧。”那人道。

    穆襄仪去行刑是燕尺素应允了的,她倒也没多在意,便回道,“此事我早已知晓,为何你如此惊慌?”

    心腹依然一脸忧色,对燕尺素道:“穆公子杀完今日要杀的那些,还嫌不够,便要那些观刑之人将天牢里没来得及处斩的犯人一并拖出来,一起杀了。”

    燕尺素眼皮一跳,她怔了怔,忙道:“你等我一会,我同你一起去。”

    穆襄仪今日穿的是件藏青色的衣服,披的也是件黑色披风,所以那血溅在他衣服上的时候,其实并不怎么显眼。

    只有落在他苍白的面容上时,才会显得明显一些。

    那血被他处斩过的人,已经被抬了下去。他周身缠绕着浓烈的血腥气,面上带着血,看起来比那些凶神恶煞的匪徒还要令人恐惧。

    围观的百姓们已经散去一些,有些心理素质不太强的,早已因着那之前的一幕幕而吐了出来。

    穆襄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虽然他也知道那些人十恶不赦,是该杀,但在这杀戮之中,他却像是上了瘾一样,根本停不下来了。

    他想,难怪燕尺素那么喜欢折磨自己,当肆意摧残别人的身体时,的确是会有快.感的。

    他放纵自己沉浸在那种杀戮的感觉里,甚至不管自己在别人眼里已经成了一个怎样的怪物。

    他如此病态地在这方刑台上发泄,像在借由这种恐怖的血腥的行为,来反抗自己所受到的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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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是锦亲王派来的人,那些官员们不敢忤逆他的意思,他要杀人,便又遣人从牢里找了几个恶贯满盈的犯人来,摆到他的面前。

    燕尺素赶过来时,他已经杀红了眼,一个人含着笑,举手投足之间毁灭掉别人的生命。

    怕引起太大的动乱,燕尺素便赶紧让人将这些围观的百姓遣散,接着快步上前,将穆襄仪手里的刀夺了下来。

    穆襄仪看到她之后并没有躲闪,乖乖地由着她缴了刀,还笑着对她道:“我的手法,越发精进了。”

    燕尺素见他这疯疯癫癫的样子,尽管很想一巴掌把他打醒,到底还是计较着这是在外头,不好太丢自己的脸,便强拽着他回了王府。

    穆襄仪也有些累了,他并未反抗,他已习惯了顺从,那一个月教会了他,在她面前,越是反抗,吃的苦头便会越多。

    燕尺素强拽着他回去,推进房间里,唤人给他打水洗浴。

    穆襄仪的情绪已然平静下来,他静静站在那里,等着燕尺素说话。

    燕尺素本以为自己回来会气不过打他一顿的,但想起上次他那样子,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来找他时她听心腹说了一路,说他手段残忍,几乎将那匪首削成了人棍……

    燕尺素心里头一阵反胃,不知道他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穆襄仪看她隔着老远不愿靠近,突然就自嘲了起来,他笑着问:“怎么了,嫌我恶心么?”

    燕尺素还未来得及回答,门便被敲了三下。

    她说了声“进来”,丫鬟们便抬着一桶桶的热水进了房子,倒进浴桶里。

    等她们退去,穆襄仪便解了自己身上染血的披风,再一件件褪下身上的衣服。

    他旁若无人地脱了个干净,迈进浴桶里,沉默地擦洗起来。

    燕尺素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兀自退了出去。

    这件事很快变成传到了女帝的耳朵里,第二天燕尺素上朝的时候,便被女帝迎面扔了无数份弹劾的折子。

    燕尺素弯腰去捡,瞥见那奏折中墨色的字眼,说她“治下不严”,说她的侍臣“无法无天”,满朝非议声里,她看见燕尺言在那里笑,看见那些一贯与她不对付的官员们投来看热闹的眼神。

    她复又站直了身子,对女帝说这事她会给个解决的办法。

    穆襄仪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那些被他杀的都是死刑犯,又都是十恶不赦的人,他错就错在手段太过分,引起了百姓的反感。

    尽管她并不想深究穆襄仪这番变化产生的原因,却还是难以抑制地想到了这阵子以来自己对他做的那些事。

    一天之内,流言四起。

    有人说穆襄仪是鬼魅化身,喜食人髓,也有人说他是死后还魂,心有冤屈。

    无论何种说法,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燕尺素也猜得到是哪些人在后面放出这些流言的,但她能堵住一个人的嘴,却堵不住天下人的嘴。

    她回去之后禁了穆襄仪的足,思虑几天之后,下了决定。

    “去南边吧。”她对他说。

    穆襄仪正在将一支梅花插进花盆里,听她这么说,便抬起头来,看她。

    那眼里含着疑惑,显然他不知道她为何会这般决定。

    但这件事还是就这么定了下来,燕尺素以让他去南边行商为理由,给了他一些本金,派了一些人护送他,将他送离了京城。

    流言的源头离开,盘桓在京城中的恐慌也会因此消弭。

    二则是,她知道他做出这番惊人举动的缘由是他心里苦痛,而这苦痛的缘由又是因为他身在这王府之中。

    她便干脆送他离开,只盼着他能恢复一些。

    她以为以自己对他的占有欲,会恨不得将他永远困在这寸土之间。但当她亲自送他出城的时候,却只觉得释然。

    那日下的小雪,细碎的盐粒般雪大把大把地洒下来,落在那远去的马车的车顶上。

    她攥得太紧,所以他痛了。

    现在她试着放开手,只渴盼着,他回来的时候,眼里的愁苦能少上一些。

    【系统提示:支线人物燕尺素喜爱值+10,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65,后悔度60。】

    燕承庭得知穆襄仪离开的消息时,穆襄仪人早已走远。

    他连送别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私下里派出护卫前去追随。

    一个小人物的离开并未给偌大的朝堂带来多大的变动,但这个小人物的离开,却让身处权利旋涡的两个人各自没了后患。

    女帝燕婉本就病弱,这个冬日罕见地严寒,帝王的身子骨没能撑住这寒霜,轰地一声便倒塌了下去。

    朝中大臣纷纷站队,锦亲王和六皇女势头最盛,而长皇子一脉却出乎意料地扶持起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大皇女来。

    女帝一边带着病上朝,一边开始择选适合担任大任的人来。

    转眼冬尽秋来,女帝薨逝,轰轰烈烈的夺嫡之争也落下了帷幕。

    锦亲王一脉占得先机,又获了燕婉遗诏,登基为帝。

    六皇女燕尺言夺嫡失败,率众逃往南疆。

    至此属于女帝燕尺素的时代正式开启。

    第222章

    女帝的宠臣(十七)

    穆襄仪推开窗子,繁花似锦的院子便落入了眼帘。

    一双手从他身后伸出来,搂住了他纤细的腰。接着这双手的主人将下巴搁在他肩头,轻轻地来了一句:“怎么起这么早,不陪我多睡会。”

    穆襄仪转过头,看着燕承庭头顶浮现的数据。

    【系统提示:攻略目标燕承庭当前喜爱值88,后悔度80。】

    他拨开燕承庭的手,启唇,淡漠地吐出一句话:“你该走了。”

    燕承庭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距离穆襄仪离开京城,已经两年了。这两年里,燕尺素与燕尺言二人斗得你死我活,燕承庭则不嫌乱似地在两人中间各种搅混水。

    现如今燕尺言逃亡南疆,燕尺素根基未稳,正是燕承庭大展拳脚的好机会。

    这两年来,燕承庭每过一段时间便会来找他一次,最多待上三天便又会匆匆离去。穆襄仪已经习惯了他的来去如风,此时三天已到,便来了这么一句。

    这两年于燕承庭而言,是他熬过最漫长的两年。尽管他的夺位行动依然如火如荼地开展着,他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似的。

    后来他发现,原来是少了一个穆襄仪。

    他来的时候穆襄仪从不多说什么,让抱就抱,让亲就亲,让做就做。只是他看得出来,穆襄仪的心是封起来的,他在那一块地方建了厚厚的城墙,无论燕承庭多么努力,依然走不进去。

    这是无论身体多么紧密合一,也依然触及不到的区域。

    如果不是穆襄仪并未抗拒过他的靠近,燕承庭几乎都要以为他不再爱自己了。穆襄仪不再爱他,这是燕承庭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敢放心地放他走,让他去燕尺素身边,便是吃准了穆襄仪的心在他在这里。但这两年里,他却不敢再这样自信了。

    穆襄仪将燕承庭脸色的变化尽收眼底,但他不发一言,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他并未过问过燕承庭的计划到了哪一步,也并未深究过他和喻子继之间的关系,他只是沉默地做着他自己的事情,行商、贩卖,将大批大批的金银收入囊中,又通过各种手段将之投入燕承庭的手中。

    只是他和这人中间,总归还是回不到过去了。

    从那日燕承庭将他送走之后,他就再也不信任这个男人所谓的爱情了。

    “我想多陪你几日。”燕承庭并未如往常一般快速地抽身离去,他甚至主动向穆襄仪示好起来。

    “我也要去京城了。”穆襄仪并未接他的话,而是来了这样一句。

    燕承庭眼里划过一丝讶然,他问:“你现在去做什么?你想回到她身边?”这话一出口他就觉察到了不对,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怀疑穆襄仪对自己的感情一样。于是他忐忑地抬起眼皮,观察着那人的脸色。

    燕承庭那话于穆襄仪来说并不怎么好听,而穆襄仪也很快给予了反击。

    他说:“她是我的妻子,我回到她身边,有什么不对吗?”

    燕承庭听他语中带刺,连忙解释道:“襄仪,我不是这个意思……”

    穆襄仪扯扯嘴角,无端端便生出了一丝嘲讽的意思。

    燕承庭知道他生了自己的气,声音也软了下来,他说:“我是怕到时候京城中有什么变故……会伤到你。”

    穆襄仪何等玲珑心思,片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行动了?”

    燕承庭点点头,道了声嗯。说完他又看穆襄仪是何反应,哪想那人只是愣了一下,又很快回道:“我还是要去看上一看的。”

    燕承庭见劝不动他,也有些无力。

    “你走吧。”穆襄仪束着手,道,“我明日也要离开这里了。”

    燕承庭知道分别已是难以避免,便伸手将他搂在怀里,道:“襄仪,等我登了帝位,我定会将欠你的十倍予你。”

    穆襄仪任他抱了一会,又自个儿挣脱开来,他说:“燕承庭,有些事情,光是嘴头说说是没有用的,等你真正做到的时候,再来说这些山盟海誓吧。”

    说完他便转过头去,继续看景,不再看他。

    燕承庭虽说已经多次见识过他的冷漠,但每次都让他不甚好过。他也知道再继续说下去,不过是让穆襄仪更不耐烦他而已,便只好默默离开了房间。

    燕承庭走的时候坐的马车,穆襄仪站在二楼,隔着窗纱看他走远,待到再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两年来燕尺素总是会时不时给他送上一些东西,有些是底下人呈上来的贡品,有些是她自己弄的一些工艺品。他走到哪,东西便送到哪,从未有没送到的情况,或许有,但那些都是他不知晓的了。

    除此之外燕尺素还会给他写信,有时三两月便来一封,有时半年才来一次。

    穆襄仪从未回应过。

    只是现在他却无端生了些回去的心思,或许是漂泊久了,总想要寻到一处地方安定下来吧。

    燕尺素收到穆襄仪回来的消息时,刚刚下朝不久。

    如今朝中大局初定,还有许多烂摊子得她来收拾,委实让她忙得有些不可开交。不过获知他回来的消息,她便赶紧将手头的事情一并推了,换了衣服准备去迎接他,

    亏得是身边人眼尖,及时告诉她穆公子已经入了京,她才没有直接冲到城门口去等着。

    “他现下在哪里?”在朝堂上举手之间搅动风云的女帝陛下,现在却颇有些女子见情郎的羞怯感,她脸上的红云也不知是兴奋还是急躁,只偏着头问她身边的随从。

    “回禀陛下,穆公子现下正在王府门口呢。”随从已经先她一步得了信,便赶紧答道。

    燕尺素嗔怒道:“怎么没人带他进宫,真是的。”

    她说完便赶紧让人备辇,一路催促着让人送她到原锦亲王府门口。

    穆襄仪刚到不久,他进城之后换了马车,现下马车夫将马车开走,于是便只剩下他一人站在门口。

    因为锦亲王登基为帝的缘故,这王府里的侍从便也跟着进了宫。现下这偌大锦亲王府,除了门口那块牌匾尚在,其他俱已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了。

    门口的铜环上系了锁,他进不去,便也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发了会呆。

    燕尺素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幕,她甚至不等辇停稳,便赶紧跳下来,朝穆襄仪跑去。

    “襄仪。”燕尺素奔赴至他面前,抓住了他的衣袖。这一声喊出了多少眷念她亦不曾知晓,她只是放肆地用双目打量着这个阔别两年的男人,像是要将他这两年间的变化尽数看清一样。

    “陛下。”穆襄仪对着她俯首行礼,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

    燕尺素平日里受多了别人的礼,唯独见他拜时不太乐意,她有一种被排斥了的感觉,所幸这感觉只是一瞬即逝,又很快被再见他的喜悦所淹没。

    她扶他站好,笑着道:“别傻站着了,跟我回宫吧。”

    穆襄仪看了看她头顶显示的数据,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系统提示:支线人物燕尺素当前喜爱值80,后悔度70。】

    这数值变动,倒是比燕承庭的还要大一些。

    他不知这是因为两年的思念累积的结果,这两年来燕尺素虽为了各种事情忙碌,却一刻也没停止过思念他。

    她虽然知道穆襄仪在哪里,但她不能放下肩上的担子贸然去找他。她亦想让穆襄仪回来,但她手头事情还未了结,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这一来二去,七百多个日夜过去,她对他的思念泛滥成了河,倒显得那份喜爱越发深邃了。

    穆襄仪脸色要比寻常人白上几分,只是比起跟着她的那阵子,在气色上还是要好了很多。

    他摇摇头,道:“我想先去城中走走,可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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