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由浅眠到深眠,梁宿不知道,一枚温热的吻落在他的额头。*
梁宿醒过来的时候,意识还迷迷糊糊的,奇怪自己这次怎么睡得这么沉。
自从修仙后,睡觉对他而言就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事情,有时候就算想好好睡上一觉,最后也会变成闭目养神。
他睁着眼,看见顾鹤清的灵体坐在桌前,似乎在看什么书。
梁宿穿上鞋,下床,顾鹤清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醒了。”
“嗯。”梁宿有些尴尬,问,“师叔在看什么?”
顾鹤清看着上面“秘术”“依赖”“傀儡”之类的字眼,垂眸,掩去眼里的神色,合上了书,淡淡地说:“只是修炼相关的书籍。”
梁宿哦了一声,他看不见,对书上的内容也不感兴趣,只是觉得自己在主角府里居然睡死了这件事有点尴尬。
顾鹤清点了点身边的椅子,声音清冷,“坐下来。”
梁宿听话照做,顾鹤清抬了抬手,桌上便出现了水盆和一张干净的洗脸帕,他骨节分明的手拿过帕子,在温热的水里浸了湿,而后侧身,靠近梁宿,专心地为梁宿擦脸。
梁宿吃了一惊,身体下意识往后仰,“师叔……我自己来罢……”
顾鹤清停下动作,神色不明,倒也没有强求,将帕子递给了他。他看着梁宿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微微移开了视线,声音清冷地说:“今日我为你顺灵气。”
“……”
梁宿好想拒绝。
——因为他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主角两个人相处的气氛,开始变得古怪,亲昵,粘腻,不像普通叔侄,倒是像……
江敬的脸出现在了梁宿的脑海里。
他心中一惊,迟疑地想,应该……不会吧……
梁宿擦脸的动作不禁慢了下来,让顾鹤清侧目看了他一眼,却不说话。
两人之间陷入了古怪的沉默。
解救了梁宿的,是云烟的传音,因为没有设置权限,所以顾鹤清也听得到,她说:“徒儿,该来上课了,我在府里等你。”
短短的一句话,在梁宿的耳中胜过了天籁之音,心中再欢快,面上依然保持平静,对云烟说:“好,师尊,我这就过去。”
梁宿放下帕子,站起来对顾鹤清说:“师叔,我去师尊那了。”
说完,他抬起脚,正要离开清萧府——
蓦地,一股大力将他扯了回来,如同铁钳一般牢牢地箍住他的手腕。
梁宿被扯得一个重心不稳,倒在原先的椅子上,独属于身边人的冷香在此刻具有强烈的侵略性,霸道地侵占着他周围一切的空气。
顾鹤清一手紧箍住他的手腕,一边靠近梁宿,直到鼻尖对着鼻尖,几乎是一个要亲吻的距离。
梁宿皱着眉,看不见顾鹤清脸上的神情,就无法推测他的想法,从而做出最理性的判断。这般身处弱势的感觉让他心里发慌,声音迟疑,“师叔……”
“梁宿。”
顾鹤清叫他。
平常,顾鹤清喜欢叫他师侄,正如喜欢梁宿叫他师叔。这代表他们有一种比起别人更加亲密的关系。
但现在,顾鹤清叫他的名字,梁宿。
他叫着梁宿的名字,离他靠得极近,慢慢地说:
“梁宿,你能不能,别去她那了。”
顾鹤清的声音很轻,几乎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乍一听,以为这句话只是他的低喃,那么的漫不经心。
但只有顾鹤清自己知道,他的心并不如他的声音那般平静,反而犹如冬天的一座摇摇欲坠的瓦房,墙壁裂开一条巨大的裂缝,呼呼地灌入刀子般的寒风。
此刻若是有一片树叶飘落在屋顶,这座房子就会立刻倒塌,化为冰冷的烟尘。
梁宿就是这片树叶。
是毁灭,
还是继续支撑着虚伪的内在,摇摇欲坠地保持着瓦房的原样。
决定权在梁宿手里。
……
梁宿立刻就确定了,主角喜欢他。
与前两个世界一样,崩坏得彻底。梁宿心想,他还能好好活着继续做任务,难道是因为规则是个大善人吗?
他不知道这场戏他还该不该继续演下去。
当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梁宿迟疑了片刻,还是继续演了下去,空洞的眼睛带着惊慌,“师叔……”
看着师侄惊惧的神色,顾鹤清想,师侄在害怕他。
但,不应该这样的。
师侄应该用他空洞无神,漂亮的眼睛看着他,满心依赖地,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满是惊惧和抵触,恨不得立刻逃离他的身边,躲得远远的,躲在他再也触及不到的地方。
这是顾鹤清最不能忍受的。
甚至,只要想象那个画面,他便要目眦欲裂,心口破了一个大洞,想要毁灭一切。
顾鹤清阖了阖眼,泛白的骨节和颤抖的手指都显示了他极度的压抑和克制。
然而,半晌过后,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顾鹤清又变回了那个师侄心中,安若泰山、可靠淡然的大师叔,他像一个普通的长辈一般摸了摸心爱的小辈的头,声音温和:“抱歉,是师叔不好,吓到你了。”
脑袋上的动作温柔得让人毛骨悚然,梁宿心想主角是不是学过川剧变脸,说变就变,迟疑片刻,慢吞吞地说:“师叔,你刚才……”
顾鹤清说:“师叔看了一册书看了一页,内容晦涩难懂,收获不大,所以心生烦躁,不由把气发泄在师侄身上了,对不起。”
他温柔地抚摸着梁宿的头发,当作抱歉。
听见他这般解释,梁宿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笑容重新变得亲近起来,大度地说:“没事没事,师叔生气是人之常情。”同时,他面露好奇,问顾鹤清:“是何等晦涩高深的书,竟让师叔这般困惑?”
顾鹤清垂眸,看着桌上被门派禁止千年的秘法,淡淡地笑了笑,回答:“只是一些古怪的功法罢了,师侄若是实在好奇,改天可以过来,师叔教你,好么?”
*
作者有话要说:
秘法:让梁宿全身心地依赖你,心里眼里只有你一个人。
顾鹤清笑得温柔:来,师叔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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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盲眼魔修(二十三)
直到回到自己的府邸,
梁宿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没被顾鹤清发现自己是魔修。
但没过多久,他发现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化魔丹的功效时有时无,
失效的时间也很不稳定,
没有任何规律可循。
一天中午,
梁宿正在打坐,
体内的魔气突然滚动,
他马不停蹄地下了山,躲到凡间,避过了衡霄山的魔气“警报器”。
另一天下午,
他体内的魔气又蠢蠢欲动了,梁宿停下了练剑的动作,再次下了山。
又是一天晚上,魔气又双叒叕……
“……”
梁宿……梁宿认命地光速下山,
眼睛眨也不眨,
不慌不忙,
熟练得让人心疼!
梁宿觉得自己到现在居然还没被人发现,也许他这个炮灰也是多少有点主角光环在里面的?
系统也替自家宿主心疼:〔呜呜呜,
宿主你现在下山的次数比肾虚的人跑厕所的次数都多……〕
梁宿微微一笑:〔系统,
不会比喻就不要比喻。〕
系统:……明明就很贴切!QAQ
但百密一疏,
终有一漏,
魔气在体内出现的次数多了,
终有翻车的一天。
那天晚上,梁宿从院子里练剑回来,一股想要杀人的欲望从心里升腾,
他脸色一变,
知道该死的化魔丹又要失效了,
正准备像往常一样迅速离开衡霄山,出门的那一刻,迎面撞上了赶来的顾鹤清,一股熟悉的冷香传入鼻腔。
“!!!!”
不止是梁宿和系统,就连魔气都被吓得立刻销声匿迹了。
顾鹤清手上的测魔石一化成灰烬,而且还是朝着梁宿的府邸飞去的,他冷眉一蹙,担心之下,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梁宿的府邸。
白衣仙人修长有力的手握着剑,看着师侄略显惊慌的神色,以为他是被魔修吓到了,然而用灵力扫了扫师侄的全身,发现并无受伤的地方,便放下心来,柔下声音说:“我察觉到这里有魔气,便赶来了这里,但奇怪的是,此刻魔气又消失了……”
梁宿:“……”
他也搞不懂,为什么魔气遇上主角就立刻消失了,难道魔气也欺软怕硬?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而是按照剧情,赶紧编一个既有道理,又没那么有道理的理由。
梁宿垂下眸,白净得略显稚嫩的脸有些沮丧,“师叔,方才我打坐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一股魔气想要接近我,我提起剑正要迎战,魔气却又突然消失了,无奈之下,我只好出府找你们帮忙……”
这个理由可以说是没什么让人信服的地方,甚至编得有点草率,但顾鹤清沉吟一下,居然相信了他的话,收起剑,用那只握剑的手摸了摸师侄的头,温柔地说:“无事。”
梁宿:“……”
主角那么信任他,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顾鹤清说:“既然如此,师叔担心魔物的目的未达成,今晚恐怕会卷土重来,不如,师叔今晚就在你府里罢。”
“……”
梁宿笑了笑,答应了:“如此,便多谢师叔。”
顾鹤清也跟着笑了笑,若是有旁人在场,看到顾真人这般愉悦的笑容,定会惊讶得连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两人进了屋,顾鹤清对梁宿说:“长夜漫漫,师叔为你疏通灵气罢。”
不知为何,主角对为他顺灵气这件事颇有执念,只要两个人待在一起,他就一定要提一嘴,仿佛不帮他疏通就会一直问下去一样。
但疏通灵气这件事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反而需要一整晚,甚至好几晚一刻不停地凝神聚气,聚精会神,灵气才能彻底疏通。
这件事,就连师尊都懒得做,没想到顾鹤清对为他顺灵气这件事莫名的执着。
但现在,梁宿体内的魔气才消失没多久,谁知道顾鹤清在为他疏通灵气的时候会不会察觉到什么,于是他便拒绝了:“不用了,师叔,前段时间我已经疏通过了。”
本以为,这次顾鹤清也会像前几次那样,被拒绝后淡淡地揭过这件事,但这次,听见梁宿的再一次拒绝,顾鹤清的目光在梁宿脸上凝视了许久,眉头犹如山峰一样拧起,半晌,才似困惑了许久般地问:“梁宿,你为何一直不让我为你疏通灵力?”
顾鹤清垂眸,掩去眼里的神色,“……是因为,云烟么?”
确实,修真界有些师父确实会不喜他人为自己的徒弟疏通灵气。哪怕他们自己嫌麻烦不想做,但一有别人为自己的徒弟疏通灵气,便会生出一种这个人越俎代庖的被冒犯感。
……梁宿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云烟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他连忙解释道:“并非是这个原因,我只是……不想让师叔受累。”
顾鹤清一瞬不瞬地看着梁宿,语速很快地说:“我并不觉得累,只要你愿意让我为你疏通灵气。”
“……”
这般语气,好像不是他要求为梁宿疏通,而是要求梁宿为他疏通一样。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梁宿也不再好意思拒绝,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
冷漠的白衣仙人今晚第二次露出了笑容。
他们坐在塌上,梁宿在前运功,顾鹤清在后为他疏通,两人一言不发,专心疏通。
一般而言,修者是不会产生困意的,因为他们不需要靠睡觉来补充精力。
然而今晚不知怎么的,梁宿感受着体内的灵力如同温暖的水流一般流遍全身,带来一阵温暖舒适的感觉,他居然觉得眼皮泛沉,困意翻涌,渐渐闭上了眼睛。
陷入深度睡眠的最后一抹意识,梁宿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中,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牢牢地抱住他,一股熟悉的冷香传入鼻腔。
带着莫名的安心,梁宿彻底睡了过去。
他自然看不到,顾鹤清埋在他的脖颈,犹如缺水的鱼碰到水一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里的痴迷和急切毫不掩饰,瘾君子般的病态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他从身后紧紧地抱着梁宿,一边顺从自己的内心啄吻着他,心里竟第一次感谢一个魔物。
感谢那个突然出现又消失的魔物,他才能与师侄在今夜独处一室,在为他顺灵气的同时,施了一些助眠的法术。
顾鹤清伸手,抚摸师侄乌黑的头发,温柔地说:“睡罢,明天早上醒来,一切就会弄好了。”
顺灵气这种事,并不需要两个人同时运功,只需要修为高的人独自就可以完成,更何况,还是大乘期的顾鹤清。
梁宿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看见顾鹤清坐在一,估计是在打坐修炼,他心中一惊,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脸上的表情便复杂起来。
“醒了。”清冷的声音从顾鹤清的嘴里出来,他缓缓睁开眼,眼里俱是清明,带着淡淡的笑意,“一整晚,你倒是能睡。”
丝毫不提谁是害梁宿睡着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