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他用这样的念头应付了自己很久，直到有天他想去看她的朋友圈，却发现底下多了这样的一句话。非对方的朋友只显示最近十条朋友圈。
他被她给删除了。
0143
143·年会
刚看见的时候，裴译想，她终于走出来了，她可能开始谈恋爱了，也可能遇到更好的男生了。
可后来他就开始胸闷喘不过气，经常做着事就无缘无故地哭，情绪状态变得更差了。
裴译把自己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换了，不想再让自己无意间突然看见类似于被她删除的这种话，他确定自己根本就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那段时间就连吃药都没有用，他脑子里全都是负面情绪，严重到甚至在家休学了一段时间。
裴译在克制自己的行为举止，因为医生也在嘱咐他克制情绪，他的所有问题都出在心里，必须要尽快找到一条能够释放心理压力的途径，否则他的情况只会更严重。
他通过之前在圈子里的一些人脉，辗转联系到了上海这边的圈内人，成为了绳师。
他本人的各方面质量都很高，但对捆绑对象却没有任何门槛要求，不论男女老少还是高矮胖瘦，谁都可以绑。
直到有一天，裴译在精神科里碰巧遇到了他婶婶，这才知道原来裴立彬的老婆有家族遗传的精神病史。
他没太当回事，只觉得可笑，神经病都凑到一堆了，可他婶婶却在发现他偷偷看病后，开始靠近他。
婶婶算是出生于高干家庭，对裴立彬的事业很有帮助。
她前几年没犯病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可是自从她家族里的遗传病史在她身上出现开始，她身边的一切就都开始变样了。
裴晶从小就很亲她很黏她，可是发病时她却对青春期的裴晶泼了开水，导致她烫伤毁容，做了多次整容手术才勉强恢复正常。
虽然裴晶还是跟以前一样爱着她，但她自己却承受不了了。
为了回避自己曾经伤害到女儿的那段痛苦记忆，她极度的排斥裴晶，一直把她往旁边推，见到她就尖叫，也不准裴晶再叫她一声妈妈。
她的丈夫也用她精神病发作这件事情借题发挥，跑到了外地工作，远离了她。
大概是因为她太空虚了，看见裴译其实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冷硬之后，就开始把他给当成是自己的小孩一样在照顾。
不管裴译怎么抗拒，她也依然锲而不舍的过来给他送饭送水果，滔滔不绝的对他说话，可是这些话里又半点逻辑都没有，正常人完全无法理解她究竟想表达什么。
出现概率最多的是“只要能让你好过一点婶婶做什么都愿意”，有时会叫他“亲爱的”，有时候甚至会对他说“妈妈爱你”。
分不清她到底是把他当成了裴立彬，还是把他给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总之她就是很野蛮的拿他当弥补自己情感缺口的工具在用。
有次裴译发了高烧，婶婶又偷了钥匙打开他反锁的门，大半夜的来喂他吃东西。
裴译烧得有点神志不清了，他真的很渴，喝到了一口水，恍惚间像是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妈妈……”
女人听到这个称呼后，浑身直泛激灵，就连给他擦汗的手都抖了一下。
她没解释他认错了人，就连脸都激动得开始变红了。
“对对对！我就是你妈妈，不管你想做什么，妈妈都会满足你的。”
“是吗？我真想把你绑起来，让你知道什么叫痛。”
裴译强忍着头疼，硬撑着坐了起来，他抬起双眼死死地盯着她，目光阴鸷到像是要把她给一刀刀给剐了一样。
“这样你才会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以后别再来碰我。”
雨声拍打车窗的声音突然间变大，裴译猛地在驾驶座上惊醒，他看了一眼时间，还只过去了半个小时。
他完全失神，雨夜就像阴影一样彻底将四周给笼罩，简直让人压抑到透不过气。
他又把头砸到了手臂上，手指紧紧抓住了方向盘，陷入了自闭。
-
年会在酒店举行，已经开始有一会儿了，刚走进去于筱冰就感觉到了暖气扑面而来，加湿器正在不停运作。
于筱冰脱了外套寄存，进入大厅后，发现今晚来参加不光是项目的人，还有媒体和一些其他项目的同行，就连眼熟的艺人都有几个，应该是关系好的人邀请过来的。
她往里走了一会儿，看到了眼熟的老同事，她想抬手和他们打声招呼，可他们却像是不认识她了一样，只是看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于筱冰不理解，只能自己一个人在大厅里面转了起来。
她并没有注意到刚才打过招呼的同事眉眼间都开始越来越疑惑，在她往前走后，他们就开始频频回头打量她，像是看见了某个熟悉的影子。
像她，又不太像……
于筱冰中午和晚上都没吃饭，现在有点饿了，她在桌上摆放的食品上打量了一圈，最后看见了奶油泡芙，没忍住伸手拿了一个。
因为怕沾到口红，她把嘴巴张了老大，才刚咬下去，眼角余光就看到一个手里捏着香槟杯的西装男人正歪着头在盯着她。
她被呛到了，没忍住咳嗽了起来，咳了好几次，最后喝了他递过来的香槟酒，这才把那口气给顺了下去。
陈璟注视着她，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眼神中还有几分讥讽她的感觉在里面。
“一跟旧情人和好就开始管理起自己的身材了，怎么，你怕他会嫌弃你？”
0144
144·回头
只要让他不高兴了，他总能从各种角度上说出不好听的话来。
于筱冰一听陈璟说这种话就觉得很无语，别开了眼不看他。
“想做什么事情是我自己的自由，你管不着。”
陈璟抬起手，主动跟她碰了杯，然后喝了几口，靠着身后的桌子看向了其他地方。
“这次电影票房比预期要高，你当时投进来的钱占的份额不高，实际分的话大概在三百万左右，我给你凑整一次性转五百万，不用等后面几期分红，这笔钱春节前就能到你账户上。”
于筱冰当时只给他转了五十多万，其实对这么大的项目真的只是九牛一毛罢了，陈璟当时卖了好几套房子，最后还回去开口找他爸要了钱，这才在撤资后把项目给顶了起来。
她想想也觉得他特别不容易，关键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于筱冰又看向了他，目光真诚了不少。
“你辛苦了。”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盯着前面一个盆栽，声音小了很多，“别这么假。”
他晃了晃手里的杯子，低头看着杯中金黄色的液体，于筱冰才发现他把自己眼角的那颗痣给点掉了。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手里还捏着那个咬了一口的泡芙，犹豫了一下，又低头咬了一口，慢慢嚼了起来。
他看向了她，开口说道：“我赚了很多钱，真的有很多……你回来的话，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买。”
“我可以送你一大串钥匙，就像你妈说的，你不想上班的时候就去收房租，于筱冰，我还在等你回头。”
于筱冰咽下了嘴里的泡芙，沉默了一下，随后抬眼看向了陈璟，目光很平静。
“然后呢？你什么时候会突然就开始厌倦这种日子？你真的想要对一个人负责，对一个家庭负责吗？”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喉结也动了动，像是想说话，但是又什么都说不上来。
她又开口了。
“之前我们已经说好了，但你还是在事情确定下来之前跟于楚发生了关系，因为你知道正常情况下我不会生气了，所以你用了更极端的方法，想把我给赶走，你想摆脱我。”
他捏紧了手里的杯子，开口时声音都低哑了许多。
“你不如问一下你自己，你那是爱一个人的状态吗？”陈璟转头看向她，鼻尖和眼眶都微微发红。
“我见过太多了，我知道女人爱一个人会有什么表现，你的心根本就不在我身上。”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已经没有泪痣的眼角，“都在他身上，我到底是什么？”
于筱冰把目光给收回去了。
“但是我从来就没有要求过你给过我什么，陈璟，你不能想着把什么都占了，难道你希望我一边被你折磨感情，还一边把所有都献祭给你？我也是人，我活着也需要喘口气。”
他抬眼看着天花板的吊灯，缓了缓，最后低下头，眼前有点五光十色的光在闪动。
“你刚认识我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于筱冰，你后来对我一点都不好了，就连你都是这样的，你跟我这么多年，可心里却一直都在想着别的男人。”
他眼里有泪光，几乎是有点脆弱地看向了她的眼睛。
“你他妈到底爱过我没有？”
于筱冰还在回避着他的目光，结果脸又被他给捏住转了过去。
她垂下了眼，微不可闻地轻声说：“我爱过。”
“什么时候？”
“你去年过年跟我回家，过安检的时候帮我把倒下的箱子拎起来了，那个箱子很重，我觉得很累，但是你后来一直都帮我拿着，还给我暖身贴暖手，那会儿跟在你身后真的很有安全感。”
“我当时想过，你如果能一直这样对我好，我就把过去的事情都放下，以后跟你过日子。”
陈璟低头，掉下了眼泪，他伸手抹掉，把她给一把抱住了。
“你怎么这么没用，这样就被男人给拿住了。”
于筱冰没推开他，她现在不想再给他任何希望。
这是一种很沉默的拒绝，过了一会儿，冷静下来的陈璟自己把她给松开了。
“你就这么转行太可惜了，回来继续画画吧。”
她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我在画的，有时候会接外包做，跟电影项目太累了，在组里没日没夜的一待就是几个月，以后可能会不太适合照顾家庭。”
“你要跟他结婚了？”
“没有，我只是自己这么想，他的工作很稳定，我也想要稳定一点……”
聊了没几句，会场中突然又惊起了骚动，于筱冰抬眼看了过去，发现门口有个女人抱着孩子正在快步朝她这边走来。
女人穿过了人群，于筱冰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出眼前这个发福严重看起来极度疲惫的女人是于楚。
0145
145·你
她看起来完全没有之前那种从容稳定的感觉了，就像个疯女人，上来就问于筱冰为什么要抢她孩子的爸爸，还单手抱着孩子要打她。
于筱冰有点不解，只是那巴掌在打上来之前，就被陈璟给伸手抓住，用力甩开了。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这孩子不是我的，我早就结扎了，医院的单子现在就能从手机里翻出来给你看，你找错人了。”
于楚直接哭了起来，“那孩子是谁的啊！我以为是你的才生的！”
陈璟觉得好笑，他在这些女人面前从来就没有半点真心。
“这得问你自己，我怎么知道你的性生活是什么样的？”
于楚又过来拉于筱冰，含着眼泪说道：“你劝劝他，不要让他这样对我。”
于筱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了，声音很冷漠，“我只是邀请你参加婚礼，没让你当新娘，你对得起我吗？”
“于筱冰，初中的时候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没人跟你玩，只有我跟你玩！你难道都忘了吗？”于楚开始跟她扯起了旧情，于筱冰的语气更冷了。
“上次回了趟老家，我遇见了一个初中同学，她告诉我，你当时经常在背后说我的坏话，想让她校园霸凌我，因为开学的时候我帮过她，所以她才没对我做什么，你就是这样当我好朋友的？”
现场的一些媒体已经凑上来开始发问了，本来是想拍些与当前大爆电影相关的幕后，结果没想到居然能挖出这么大的料，他们都把麦对准了于楚，一个个的嘴巴都问得飞快。
“于楚小姐，你是插足陈导和他女朋友感情的第三者吗？”
“之前你朋友在社交媒体上内涵的就是陈导和他的女朋友吧？你们是在刻意带节奏，引导粉丝对陈导的女朋友网络暴力吗？”
“你刚刚为什么还好意思要正牌女朋友来劝陈导跟你和好？”
周围的普通人都开始议论纷纷，有句话声音很大，在场的很多人都听见了，引起一阵嘲笑。
“还能是为什么？她不要脸呗。”
于楚被问得哑口无言，抱着孩子拉起羽绒服的帽子就想躲各种镜头，但她狼狈的样子已经被悉数拍下，周围围满了前来看戏的人，她想跑都没地方跑。
有人又过去采访陈璟，像是在问他当时为什么要出轨小三，相比之下，他的态度就要显得平静得多了。
“因为我是个人渣……冰冰愿意包容我的感情缺陷让我很感动，我也曾经想过要给她一个家，但最后我还是没能克服自己的缺点。”
“她想要离开我也会祝福，谢谢她陪我这个混蛋一起走过这几年，她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陈璟抬眼时，一眼就找到了隐在人群间的于筱冰，她向他挥手告别，随后就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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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在下雨，空气十分清新，于筱冰站在外面，有种自己已经重获新生的感觉。
有个陌生男人过来搭讪，问她需不需要伞，他可以借给她一把。
于筱冰摇头说了不用，随后就跑下了阶梯，直接冲进了雨幕里。
她心里突然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她想要见到裴译，想跟他说自己心里那种轻松的感觉。
找到熟悉的车后，于筱冰连忙拉开车门进去了，她脸上的妆有点被淋到，连忙抽了纸巾按住吸了吸水，整理裙摆时，她发现裴译正靠在方向盘上休息。
于筱冰的动作不自觉地就变小了，她没有晃醒他，而是在旁边看着他的脸。
这个角度能看到他脸上的泪痣，她伸手去摸了一下，看到他的眉眼动了动，有点惺忪地抬起眼睛，侧目看向了她。
她冲他笑了一下，眼角都弯下去了，看起来很甜，可他的表情却显得有点阴郁，低头看向一旁，准备开车。
于筱冰看出了他神情异常，于是伸手握住了他准备挂挡的手，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裴译摇了摇头。
“就是刚刚睡醒，有点没精神。”
于筱冰不问了，又看着他开车，雨一路上越下越大，两人都很安静地坐在车上，他的沉默让她莫名有点心慌。
前面迎面驶来了一辆大货车，裴译在那一刻好像出现了幻觉，雨夜里穿着黑衣服的女人突然走到了车前，抬头望向他。
他紧急扭转方向盘，惯性带来的冲击力让于筱冰差点受伤，整个人都贴到了车门上。
于筱冰心有余悸，刚才险些发生事故，让她胸腔内咚咚作响。
她连忙解开了安全带，靠过去问裴译有没有事，他摇头，也没说话，只是伸手挡开了她的手。
原本就已经浮出水面的不安情绪再一次被放大了，于筱冰感觉又像是回到了那个时期，他的状态变得很不稳定，不管她发多少条短信过去，他都不回复她，好像马上就要离开她了。
她吞咽了一下，拉住了他的手，眼睛含泪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
裴译没有抽出手，只是很恍惚地说道：“我离职了。”
她眼里都是惊讶，眼睛前面水光闪烁，“你怎么没跟我说啊？”
“抱歉。”裴译最后还是只对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外面的雨变大了，不断被雨刷扫掉，又重新贴上来，豆大的雨点砸落在车上，疯狂地啪啪作响。
空旷的路上就连一个行人都没有，路灯光线都变得细微起来，在雨夜里延伸出了一种幽深的感觉。
她眼泪掉了下来，开始哭鼻子。
“你有事要告诉我，不告诉我的话，要我怎么帮你？”
裴译总算抬起头看向前面的景色，他摇了摇头，眼眶红了一圈，“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你就说你现在最烦恼的事情就好了。”
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牢牢地黏在他脸上，裴译眼旁的肌肉轻微颤抖了几下之后，开口了。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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