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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远不如院里光亮。

    春风手里提着漂亮金黄的宫灯,引着裴景过来后,

    见长公主伸手,

    春风就将宫灯灯柄递过去,

    自己退到远处,背朝主子们站立。

    武秀握着灯柄看向朝自己走来的裴景,

    待裴景在眼前站好后,

    武秀才开口,

    “不高兴?”

    裴景疑惑,缓缓摇头,

    “没有。”

    相反,她今日很高兴。

    无论是上午的点探花,

    还是中午的打马游街,亦或是晚上被选为驸马,哪一样拎出来都够裴景高兴半天。

    武秀看裴景,看她低下的脑袋,

    耐着性子缓声询问,“那是后悔了,

    不想当驸马?”

    裴景大惊,“?!”

    裴景眼睛睁圆,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长公主,又把脑袋低下,红着耳朵,轻声又清晰的反驳,“没有。”

    武秀悄悄舒了口气,越发好奇,“那你为何见到我总是低头垂眼?”

    人多的时候,裴景低头垂眸她能理解,可如今这颗槐花树下就她们两人,光亮甚至看不清彼此脸上表情,裴景还是不肯抬脸看她。

    要不是照过镜子,武秀都要怀疑自己长得奇奇怪怪,以至于吓到裴景了。

    还是说裴景不喜欢她的嗓音?所以不敢抬眼看她?

    武秀垂眸抿唇,既没逼着裴景抬头,也没说放她回去,而是就这么跟她面对面站着。

    她不讲话,两人今夜又都喝了酒,一时间槐花树下只有风卷着酒气花香在彼此间萦绕来回暧昧浮动。

    酒劲似乎上来,裴景脸都跟着重新热起来。

    她捏着袖筒,挣扎犹豫半天,轻声说,“殿下前两日不是送了我三筐水果吗,其中有一筐荔枝。”

    武秀点头,试探着问,“不喜欢吃?”

    裴景,“……”

    要是不喜欢吃就好了。

    裴景摇头,深呼吸,借着微醺酒劲,大胆伸手,手指握在那宫灯光滑的灯柄上,最前端的食指指腹离长公主的拇指指尖只有一寸的距离。

    裴景眼睫煽动,握住灯柄,微微将两人共同握着的宫灯轻轻抬高,让灯笼光亮能照到自己脸上。

    武秀目光顺着裴景的脑袋落到她的手臂上,再凝在她的手上。

    灯柄从腰腹处抬高,到两人胸口处。

    而裴景随着抬手的动作,袖筒轻滑,露出清瘦的腕子,莹润烛光下,漂亮的像质地细腻的白玉瓷器。

    武秀眸光轻晃,没抬眼跟裴景对视,甚至稍稍别开视线,“怎么了?”

    裴景松开灯柄,手颓然垂在身体两侧,朝长公主走近半个脚掌的距离,垂下眼睫抬起下巴,闷闷说,“看。”

    看?

    武秀顺着裴景的靠近,目光随着灯笼的光亮延申到裴景脸上,只一眼就看见她那嘴角的燎泡。

    所以她躲自己视线,从早上躲到晚上是因为这个?

    武秀顿了顿,想到什么,“荔枝全吃了?”

    裴景垂着眼,想低头又忍住,红着耳廓,老实承认,“全吃了。”

    要不然也不至于上火成这样。

    这事她嘴硬也没用,都“写”在脸上了,明显到一眼就能看见。

    天下怎么有她这么傻的人。

    武秀握紧手中灯柄,尽量让自己声音听着没什么起伏,“荔枝性质温热,吃多了,上火。”

    裴景,“……现在知道了。”

    裴景抬眼看武秀长公主,抿了抿唇,低下脑袋,手虚虚点在嘴角处,“没事的殿下,想笑就笑吧,不用忍着。”

    褚休念念她们都笑她笑两天了,偏偏她也觉得自己好笑。

    武秀别开脸,将手里宫灯往下落,目光瞭望远处天空,开始想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我不笑你。”

    尽管如此,声音里依旧藏了笑意。

    裴景察觉到了,抬眼看过去,就瞧见长公主嘴角努力抿平的弧度,“……”

    见她视线望过来,武秀垂眼,微微侧身别开脸,模样端的一本正经。

    竟是因为这个躲她。

    她想了各种可能,唯独没想到会是荔枝的错。

    裴景大胆凑头看过去,“殿下没笑?”

    长公主模样冷艳,眉眼清冷英气,但今日手里灯笼的光亮柔和了她脸部轮廓,抿唇浅笑的时候,昙花绽放般,罕见又好看。

    武秀清咳一声,“不笑。”

    她证明自己没笑,侧眸转身望过来,对上裴景的视线。

    裴景率先红了脸。

    两人目光相触,裴景慌忙抬手用袖筒遮住嘴角,低下脑袋,闷声说,“殿下分明笑了。”

    她也觉得她有些蠢笨,担心浪费了荔枝就把它全吃了,结果今天因小失大,一整天都没敢在长公主面前抬起脸。

    武秀指尖微动,到底忍不住弯了眼睛,伸手将手掌轻轻搭在裴景脑袋上,安慰着,“过两天就好了。”

    可是过两天也就见不到殿下了。

    裴景握着袖筒,感受着脑袋上那只动作轻柔的手,几乎屏住呼吸抬头往前看。

    她个头跟武秀不相上下,但裴景怕别人说她身为男子怎么这般矮,每天特意往靴子里多放几张鞋垫。

    所以她站在长公主面前,似乎,跟长公主个头齐平。

    往后要是想做出恩爱夫妻的模样,裴景感觉自己还得往靴子里多塞两张鞋垫才行,这样才能高一点,才能像褚休搂于念那般,自然的伸手搂出殿下的腰。

    琼林苑门内传来动静,应该是晚走的那批大臣们要出来了。

    槐树就在苑门旁边,把里面说笑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回去吗?”武秀收回手,背在身后。

    裴景皱眉,勉强点头。

    裴景以为是她自己走,长公主站在树下送她,谁知道她转身的时候,长公主提着灯笼跟她并肩。

    裴景惊喜的侧头看。

    武秀握着灯柄,“我送你。”

    马车停在稍远的地方,车夫跟张叔瞧见紫袍朝服,立马就要跪下行礼。

    武秀抬手虚扶,“我在外面不讲究这些。”

    车夫跟张叔去看裴景,见裴景点头,两人才止住下跪的膝盖。

    他俩退到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武秀提高手里灯笼给裴景照亮,“上去吧。”

    裴景单手拎着衣袍踩着脚凳,眼睛不住往后看。

    她今天喝了酒,这样根本站不稳,眼见着脚尖踩滑要磕在眼前的车辕上,武秀伸手握住裴景的手腕,将她往后扯了一把,才堪堪站稳。

    武秀看裴景,裴景心脏吓得漏跳半拍,抿唇低下头。

    脸上的红色潮水般褪去,变成了白,根本不敢抬头再看长公主。

    ……皇家会不会退了她这个驸马啊?

    她不是那样毛躁的性子,这几日蠢事却一件接着一件的做,还都在长公主眼下。

    裴景慌乱的正要手脚并用往马车上爬,余光就瞧见长公主将左手提着的灯笼换到右手,左手往前伸,掌心朝上,安静的递到她眼前。

    裴景微怔,眸光轻晃,缓缓抬头,眼睛定定的望着武秀。

    这是她第一次,不是以仰视者的身份去看长公主,而是以未来驸马裴景的身份,去看武秀姜华。

    裴景抿唇想笑又想哭,试探着,将手指搭进长公主的掌心里,微微握住借力,抬脚上了马车。

    她蹲在门边转身朝后看。

    长公主已经收回手背在身后,温声说,“回乡那日,我去送你。”

    裴景笑,“好。”

    她钻进车厢里,看都没看褚休于念,双手抱在胸前,脸红的能煮开一锅水。

    裴景额头抵着手指,上面酒气清淡,似乎沾染了长公主身上的冷香,比烈酒还醉人。

    褚休见她这样,才意识到马车外面站着的是谁。

    她假装不知道,双臂搂着于念的腰,脸埋在于念饱满的怀里装醉酒。

    于念伸手轻拍褚休后背,眼睛好奇的看向裴景,“?”

    裴景这才压平嘴角,双手放在身前,努力端出平静的模样。

    她深呼吸,悄悄撩起车帘往外看,就瞧见长公主提着灯笼回琼林苑的背影,那抹紫色,沉稳的让人心安。

    直到马车悠悠走远,裴景都没能收回自己的目光。

    她趴在车窗上,任由车帘盖住自己的脸,感受着五月份的风,温柔又撩人,拨动着心弦让人恨不得随风起舞。

    “念念。”

    裴景小声说,“我被选为驸马了。”

    于念知道。

    裴景想继续说什么,又抿唇忍住。

    她手伸出车窗外,去感受那自由肆意的风。

    裴家给她的自由,是剪断羽翼拴上铁链,让她试着往上飞。

    而她此刻感受到的自由,却是羽翼丰满,顺着风被温柔托浮着展翅翱翔。

    没人能拒绝这样的心动,裴景也不例外。

    跟那时对褚休的懵懂悸动不同,裴景能感受到胸口心脏因为“武秀”二字的剧烈跳动。

    能给她当驸马,哪怕以后日日都分房睡,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实际上的君臣,她都心甘情愿。

    “小景?”于念以为裴景醉了,伸手要去拍她肩膀,让她把脑袋收回来,别喝完酒被风吹傻了。

    褚休抬手握住于念的手腕,拉到腰上放好,“念念别管她,这都仲夏了,她才刚立春,且兴奋着呢。”

    裴景,“……?”

    裴景默默缩回脑袋,瞪了褚休一眼,总觉得褚休说得不是好话,“念念,她又没醉,你不用哄着她,让她自己坐好。”

    褚休闭上眼睛搂着媳妇不听。

    于念脸颊微热,任由褚休抱她,笑着歪头看裴景,“等,你仲夏,就,懂了。”

    都是生词,她说得又慢又难,但说得特别清晰。

    什么仲夏立春的。

    裴景只觉得褚休在耍无赖欺负念念脾气软。

    马车进了裴家小院,热水早已备好。

    “我跟你一起去洗。”褚休正要拉着于念沐浴,就被裴景喊住了。

    “你跟我醒醒酒再洗。”裴景让张婶煮醒酒茶,拉着褚休在院里醒酒,顺便说女子入学的事情。

    于念眨巴眼睛,抱着衣服先去洗澡。

    褚休只得眼巴巴的望着媳妇进屋再出来,然后进了净室关上房门,“……”

    要是别的事情她就走了,偏偏是女子入学。

    褚休木着脸看裴景,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直到于念洗完先回房,裴景才把那股兴奋劲消磨完,自己滚去洗漱,顺带着放过褚休。

    褚休幽怨着进屋,“念念。”

    她还没拆她那大红绸花呢。

    都怪小景!

    见她颓然进来,于念脑袋从床帐里面露出来,眼眸亮亮,明显没有早睡的意思,“去洗,等你。”

    第78章

    “衣服,不,正经。”

    褚休为了今日殿前放榜,

    昨天才刚洗的头发,今晚心急就没再慢吞吞的解开头发再洗一遍。

    她把热水倒水盆里,拿着巾子上下擦洗。

    前后不过半刻钟,

    她就穿好棉布里衣撩开隔挡的帘子进了里间。

    “念念,我问你个事情。”褚休脱下来的衣服都放在净室里,

    明天起来再洗,这会儿就拎着水壶跟木盆进来。

    水壶放在梳妆台上,木盆放在床尾的盆架上。

    于念脑袋从床帐里面探出来,疑惑的抬眼看褚休,

    “嗯?”

    要问她什么事情?

    她每天留在家里除了跟张婶春桃一起研究些吃食,也就用手蘸水在桌面上把褚休教她的字写上几遍,

    别的哪里都没去过,

    秀秀能有什么事情需要问她?

    褚休下巴示意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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