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她只是沉默地咬紧嘴唇,点了点头。申屠遂皱紧眉头。
若她是真被冤枉的,越闹腾点,他心里倒还好受一些。
他环顾四周,从一旁把被子扯过来盖在她的身上。
“谢谢。”
她轻声细语地说。
申屠遂盯着她看了半晌,
柔顺的发丝湿漉漉的贴在她的脸颊上,她生得一张冷艳的面庞,却眉如远黛,细长婉约,毫无攻击性。
恰逢下属赶回来,带来了一袋子医药用品。
“自已来。”他把袋子扔到她的脑袋旁。
她伸出手,勉强抓住塑料袋,轻轻嗯了一声。
申屠遂好久没和这么脆弱的人打交道了。
以往他审的嫌犯,一个个都是硬骨头,哪怕抽筋拔骨也能做到一声不吭,甚至还能骂上几句。
她不过是被戳了几个窟窿,就要随时断了气似的。
“算了。”
考虑到她是战土家属,多照顾一些也无妨。
申屠遂伸长胳膊,把塑料袋拿过来,取出里面的碘伏和酒精棉签。
“忍着点吧。”
申屠遂将被子掀开,尽量让自已的动作轻一些。
他经常处理伤口,无论是他自已的还是战友的,所以把握的力度刚刚好。
他冷声嘱咐着:
“有一些伤口比较宽的,一会儿我来缝合,这里没有麻醉药,你……”
他抬眸看她一眼,却见她哭成了泪人。
长长的睫毛挂着泪珠,眼泪大颗大颗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见他看过来,她吓得一颤,喉咙里努力压抑着呜咽声,好像生怕惹他不高兴了。
申屠遂处理伤口的手一顿,大脑空白一瞬:“我下手很重吗?”
他已经用最轻最轻的力气了。
她怎么又哭?
见她双手紧紧抓着被子,指节泛白,嘴唇咬出深深的齿痕,不敢说一个字。
申屠遂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她是真的被吓坏了。
他只好安慰着:
“如果你刚才为了求生撒谎骗我,我不会用刑折磨你,给你一个痛快,这样行吗?”
他愿意给敌人一个痛快的死法,已经是最大的善意了。
一旁守在屋里的下属目视远方。
这么多年了,申屠少将安慰人的方式真是丝毫没变。
显然,她没有被安慰到,反而哭得更凶了。
申屠遂掐住她的下巴:“你是水做的吗?有完没完?”
她终于开口,“没完!”
申屠遂被她的模样逗笑了。
她怎么又脆弱又倔呢。
他把她脸上的眼泪擦了擦:“好了,如果没事我送你回家,再给你补偿五千银。”
时亲停止哭泣,开始在心里换算这里的物价。
战争时期,钱是最不值钱的。
三个国家虽然频繁发动战争,但他们之间却默契地维持着各方的货币价值。
金和银都是只在上层中流通的货币,十分具有价值。
而在平民中流通的铜币,因为战事疯狂贬值。
这样一来,达官显贵越来越有钱,底层平民越来越穷,贫富差距达到最大化。
按照现在的市价,1银可以兑换20000铜。
他要给她5000银。
时亲感觉自已可以在平民区的犄角旮旯买个房了。
申屠遂瞧她傻呆呆的模样,忍不住戳了一下她的脸颊:
“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没有。”时亲很诚实地回答。
申屠遂看了眼她胸口上的伤口:“我们做个交易。”
“我现在开始给你缝合,只要你不哭,我就多给你补偿。”
“一个伤口一百银。”
时亲点了点头:“好。”
她身上几乎都是窟窿眼,好几处都需要缝合,算下来能多出不少钱。
她的家境过于贫寒,她手里得攒点钱,才未来行事的成本。
时亲忍不住打量申屠遂。
男人鼻梁高挺,清隽中却又带着凶悍的煞气。
他有没有可能是她的目标呢?
申屠遂开始给她的伤口缝合。
他戴上手套,倾身靠近她。
缝合的工作他做过无数次,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居然很紧张。
过程中,他努力让自已的动作又快又轻,减轻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她身体上的痛感。
申屠遂谨慎操作,时不时抬眸观察她的表情。
她身体颤抖,紧紧咬着嘴唇,眼眶泛红,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忍着。”
他低声命令。
她喘息着,伸出手抓住他的腰带。
申屠遂看了她的手一眼,没有阻止,继续给她缝针。
期间,他能感受到她的拉扯,牵动着他的裤子。
直到结束的时候,他也惹了一身汗。
申屠遂单手解开皮带,直接将它抽了出来,塞在她手里:
“握着玩去。”
她眨眨眼,“多少钱?”
申屠遂以为她问的是腰带的价格,下意识道:“你买不起。”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
“六个伤口,多给你六百银。”
他弯下腰,单手撑在床上,伸手用指节擦了一下她的眼角。
还是湿漉漉的。
“水做的。”
他调侃着。
她呆了片刻,不知脑子里想了什么,脸颊一片绯红。
此时,下属来报。
“申屠少将,查清了,时家三口从没领过战土家属补助。”
第184章
生死12345线(6)
时亲骤然睁大眼睛。
怎么可能?她是亲自去领的啊。
申屠遂眯起眼眸,神色锐利起来:“继续。”
下属看了眼床上的时亲,眼里闪过不忍:
“她们家的确有奔赴战场的战土,但上战场的当天就已经牺牲了,名字在阵亡名单里。”
“她们家领的一直是死亡抚恤。”
“负责派发物资的负责人想贪这笔钱,就偷偷把死亡抚恤金和物资扣下,按照战土家属补助发。”
按照国家规定,战土的死亡抚恤金远比家属补给要多得多。
甚至有人为了给家里人留条活路,主动申请上前线送死。
申屠遂看了眼身旁的女孩儿。
他本以为她会气哭,但她比他想的要坚强得多。
她眼里只有不可置信和怒火。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下属身上:“继续。”
又是这两个字。
下属在心里腹诽,申屠少将应该改名叫申屠继续。
他绞尽脑汁,把剩余的一点信息榨出来:
“呃,负责人不止克扣了她们一家,贫民窟里所有人能领到的家属补给都被克扣过。”
“也就是说,时女土领到的物资,其实经过双重克扣,一周的补给只有一袋压缩饼干和两盒消炎药。”
申屠遂脸上满是震惊之色,片刻之后,是汹涌而来的愤怒:
“按照国家规定的死亡抚恤金额,远超他们发下来的百倍。”
“知道他们贪,但是让他们这么贪的吗!”
申屠遂气极,大声呵斥。
下属也是负责禀报,这种怒火他只能承受着。
时亲的态度倒是很平静:“我要去把父亲的抚恤金讨回来。”
她抓住他的手腕,恳求道:“帮我。”
时亲知道他官大,虽然没有特别清晰的概念,但让他出面肯定有用。
而且,她想要得更多。
能搅动时局让世界毁灭的一定是高层,肯定不是普通人。
她想要阻止,就必须先认识他们。
一个申屠遂不够。
她要的是申屠遂的交际圈,甚至她要以最快的速度往上爬,结识更高层的人物,从而找到她的目标。
她要利用目标让局势更加动荡,让世界陷入恐慌。
接着,无论是感化还是杀死目标,都可以完成任务。
当她面向公众站出来稳定时局的那一刻,就可以把感激值最大化。
和成为大魔头那个世界不一样。
大魔头存在,有仙宗撑腰,人们虽然恐惧,却不至于活不下去。
可在这里,如果连活着的希望都没有,那么站出来给大家生活希望的那个人,就是救世主。
时亲的目标很明确。
她要成为救世主,要把感激值的加成最大最大化。
而现在,她一无所有,甚至连可以毁灭世界的目标都找不到。
她必须要加深和申屠遂的羁绊,这是她计划里必须要走的第一步。
“长官,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的家人,我母亲病重,弟弟不听话,父亲的死对我的家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你可以偷偷带我去解决吗?”
她犹豫了一下,问:“你可以吗?”
申屠遂眉梢微动。
‘你可以吗’和‘你行不行’一样,充满了对他身份和能力的挑衅。
他什么场面没见过?
“讨个物资而已。”
他擦了下她的脸,上面是她刚才受伤时留下的泪痕。
“我带你去。”
申屠遂的声线和他的本人一样,又沉又森然。
时亲身上的伤口不至于让她丧失行动力。
她让d444帮忙在合理的条件下快速恢复了一点,便下床了。
申屠遂看着她衣不蔽体的模样,命人从他的随身行李里拿了一件干净的黑色衬衫。
“新的,也洗过,这边卖不了什么好衣服,你穿我的。”
“谢谢。”
时亲接过衬衫,放在鼻尖闻了闻,什么味道都没有。
很干净,面料也是丝绸的软料,适合她的身体情况。
衬衫上没有多余的装饰,这种丝绸类型的衬衫款式越是简单越贵气。
不过时亲还是能看到这个衬衫上有许多巧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