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对冷潇的喜欢，抵不过对大魏王朝的忧心。她甚至恼怒自己为何要喜欢冷潇，这完全是没道理的，那么大的威胁，怎么就能喜欢她？
所以，她竟觉得或许是冷潇真懂得什么邪法，让自己失了偏颇。
明无道也看出了不对劲，是看出了皇太后的不对劲。
她想法偏执了，而且一个劲地钻牛角尖，这对事情一点帮助都没有，反而会激发太子妃的逆反心理。
别看太子妃如今柔柔顺顺的，但她真要行动起来，那是雷厉风行不留余地。
对她好，她会对人更好，但若对她强硬，只怕她会更强硬，太子妃如今可是把太子拿捏得死死的。
明无道想劝几句，皇太后却已经下令，“你回去吧，哀家要自己静一静。”
“太后……”
“不必说了，说多了更心乱，唯有冥想，才能把这乱绪理出个头来。”
明无道只怕她越想越多，越想越乱。
但也知道她这会儿听不进去任何的话，只得福身告退了。
回到东宫，她实在也忍不住，只身前往斩月居找冷潇。
冷潇如今的情绪已经恢复过来了，孩子们今天没上课，就让他们在里头练字，她则拿起了绣花针，想着绣一个图案。
她打算先绣一张落叶，特意出去捡了一块，对着绣。
她缝针十分出色，按说绣花也难不倒她的。
朱嬷嬷在旁边教导，朱嬷嬷绣工极好，甚至一度有望成为出色的绣娘。
朱嬷嬷看到她拿针的姿势，就开始挑剔，绣工是极为庄重的事，不能如此草率，像写字那样，一定要有端正的姿势才行。
所以，光拿针就教了许久，冷潇就不明白了，自己缝针的技术这么好，为什么绣花就不行呢？
不都是一样吗？一个是在人体上穿针引线，一个是在锦帛上穿针引线。
第328章
只求问心无愧
朱嬷嬷见状，笑着安慰她，“太子妃，别气馁，坚持一下，您不是想给殿下绣个荷包吗？”
太子妃这份心意就很好，其实绣不绣得出来，太子都一定会很高兴的。
冷潇放下针，“我只是说说而已。”他貌似不缺那些玩意。
她已经想放弃了，或许，可以练习一下写大字？
反正东宫里也有良师明无道，不用白不用。
这边想着良师，便听得文竹说明无道求见，她马上站起来，“侧厅里请。”
冷潇过去之后，明无道马上就遣走了伺候的人，要和冷潇单独谈话。
冷潇知道她今天去见了皇太后，一回来就这么神色凝重，看样子皇太后那边不大对头啊。
“先生，出什么事了吗？”冷潇坐下之后问道。
明无道看着她，毫不留情地斥责，“我实在不明，太子妃如此聪明，为何当初看出惠贵妃的胎儿不正常，却要说出来呢？难道太子妃不知道，看破不说破才是对你最有利的？抑或说，太子妃急于在皇上面前立功？可这是能立功的吗？只会为自己招惹灾祸。”
冷潇笑了笑，“所以，先生认为我是为了什么非得说出来？”
“逞能？还是想当场压制惠贵妃母女？想让皇上下令落胎？”明无道眉间充满了不耐，“这实在愚蠢，皇上怎么会凭你说几句就落了龙胎呢？”
“嗯，所以我也没有想过皇上一定会让惠贵妃落胎。”
“那你为何啊？你自作聪明后果可以很严重，你知道吗？”
冷潇顿了顿，问道：“先生，知道因这一次的事，宫里掉了几颗脑袋吗？”
“什么？”明无道一怔。
“三十五条人命，整个惠庆宫但凡进过殿中的，不管是否见着那孩子，都要杀，其中御医稳婆也都在其列。”
明无道看着她，“皇家丑闻，自然不能对外透露半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除了这个，还有皇上心头永久的痛，这孩儿的事，只怕在他心头永久都磨灭不去，永远都有一个阴影，帝王心里的阴影会对天下产生影响吗？谁都不知道。”
明无道声音扬起，“这和你说不说有关系吗？你不说，那胎儿也是注定的，说了，也是一样，你还平白无故背了诅咒的罪名。”
冷潇说：“总要试一试啊，或许皇上会听呢？或许惠贵妃自己也会怕呢？三十五条人命，不值得试一下吗？”
明无道顿时语塞。
她没想过这点，没想过那些人的性命。
许久，明无道说：“他们的命，也是有定数的，你看，如今也没有救下来。”
冷潇道：“事情到了定局这一刻，我们回望肯定觉得我那会儿说出来很傻，但我说出来的时候，事情没有定局，总会有无数的可能，是不是？”
明无道叹气，“所以，太子妃竟是因为怜悯他们的性命？太子妃何苦这么伟大？你自身难保。”
“这与伟大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说出了事实，事实就是我看到了那个胎儿，也看到了后果，我如果不说出来一辈子都不会安心，我只求问心无愧。”
第329章
太子想找还没及笄的
明无道看着她许久，也沉默了许久，一路从太后的佛堂回来，她都在想太子妃的动机，但是从没想过这点。
“我只是觉得，”她最终收回了眸光，悄然叹息，“太子妃尚且要步步惊心，每做一件事，都要小心翼翼，为了旁人而坏自己在皇上与太后心中的印象……”
“是旁人的性命。”冷潇强调性命两个字，“三十五条性命。”
而且，有一句话她没说出来，那就是其实不管她说没说惠贵妃胎儿的事，皇上与太后对她始终是存了警惕之心。
迟早一天，这份警惕都要被放大的。
她怕不来，也躲不过，既是如此，那就随心而活吧。
如果真有性命威胁，她便再走一次，反正皇上和太后都不会对南宫翼天父子怎么样。
受制于人也有个限度，不能总是像鹌鹑一样龟缩着。
明无道心头是有些震撼的，但是她一直都站在局外的角度去看，看的也是大局，从不在乎个体的性命。
因为大局好了，百姓才会好。
或许会牺牲一些人，但是，那也是在所难免的。
所以，她斟酌了一下，道：“你的身份是太子妃，理应是从大局看问题，不要在乎那些……尘埃一样的事。”
冷潇说：“大局很多人都在看，大局也很多人都在顾，总得有人去顾一下细微的事，对不对？”
明无道无法反驳，看了冷潇一会儿，“或许太子妃是对的。”
冷潇抿唇，又道：“我不知道对或者错，只是，作为人，最基本的就是无法漠视一些事情，例如生命，连生命都漠视的人，你跟我说什么大局，我只觉得是笑话。”
明无道起身告退，冷潇的话让她对事情有了一个新的看法。
但走之前，她忠告冷潇，“皇太后是喜欢你的，这点毋庸置疑，但就像很多人都喜欢小狗小猫，如果小狗小猫伤害主人，主人是断不能留，太子妃好生琢磨。”
冷潇觉得明无道对自己的善意已经太大了，她很是感激，福身道谢，送她出去。
是啊，皇太后或许把她当做一条护主的犬，但她肯定不会这样定位自己。
就算是，她也是一条平日无声，但时刻警惕的恶犬，谁要真来弄她，那她绝对会反击。
明无道说了这番话，她按说是应该心情沉重些的，但是，如今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
是啊，那样的和善亲密，总归是铺上了一层滤镜，太过虚假，而且，掩藏不了太久，还不如直接去掉滤镜，该是如何就是如何，哪怕是看着十分丑陋，也叫她看得清清楚楚。
晋王妃那办事还挺快的，过了两日，果真就送来了贵家姑娘的名单，她还亲自过来和冷潇一起挑。
冷潇看了一下，都是四品以上官员的女儿，容貌出挑，才情也不差，起码温良贤淑，知书达理，瞬间就把她这位尖锐的太子妃给比下去了。
恰好南宫翼天今日回来吃午膳，冷潇便故意把他叫过来，让他自己好好看看这些女子是否合适。
南宫翼天倒是也没有生气，接过来瞧了瞧蹙眉，“年纪都太大了。”
晋王妃一怔，“这年纪怎么会大呢？都是刚及笄，最大的就是方侍郎的千金，也才十七。”
莫非太子想要找没及笄的？那怎么成呢？
第330章
他说错了什么
“及笄了还不大吗？斯年今年才三岁，自是要些两三岁的与他匹配才行。”南宫翼天放下来，淡淡地道。
晋王妃瞠目结舌，“这怎么是给斯年找的？是给殿下找的良媛良娣，是伺候殿下的。”
“伺候我的？那我得认真看看了，”南宫翼天又把名单拿了起来，一张一张地翻阅，眉头皱得是更厉害些了，“这些女子，连太子妃一半美丽都及不上，怎么选？”
“这……也是几位好看的，殿下不妨仔细再看看？而且，妾身认为容貌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人品德行。”
“不，我只重皮囊，我喜欢太子妃，也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南宫翼天再一次放下名单，直白地道。
冷潇白了他一眼，她也是有内涵的好吗？
但这彻底给晋王妃整不会了，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太子，又看了一会儿太子妃，早准备好夸赞这些贵女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若论容貌，肯定是比不上太子妃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再多看了太子妃一眼，只见她肌肤胜雪，面容紧致，五官毫无挑剔的完美，若真要挑出一分不好来，那就是纤瘦了点儿。
但这样的太子妃，却觉得少女感十足，一点都不像生过孩子的女人。
最终，她只能讪讪地说：“也不能光看容貌的，其他也很重要。”
“我觉得容貌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时候晋王妃能找到比太子妃好看的女子，再拿给我看吧。”南宫翼天一副很好商量的样子。
晋王妃道：“只怕是比太子妃好看的，出身也不一定好。”
青楼里不少女子都长得好看，可能娶进东宫吗？
“出身不拘的，横竖也只是个生子嗣的。”
冷潇一眼扫过去，心底冷笑，都是最近让你过得太不劳累了，今晚弄死你。
南宫翼天还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继续对晋王妃说：“一切就劳烦晋王妃了。”
晋王妃笑容已经十分勉强，这事还怎么劳烦啊？太子一看就不想要任何女子进门。
闲话了几句之后，晋王妃告辞了。
南宫翼天看着冷潇，笑容在眼底，还卖乖了，“我这么说，说得可好？”
“好！”冷潇狠狠地瞪着他，“说得多好啊，往后你自己处理。”
南宫翼天瞧着她忽然生气的脸，寻思自己难道说错了话吗？
“我……说错什么了？”他无辜地问道。
“没说错，说得多好啊。”冷潇起身便往外走，知道自己小气了，但就听不得那句话，让别的女人跟他生孩子，想一下都觉得心头堵得难受。
南宫翼天看着她的背影，很肯定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追了上去，“是说错了，对不起，是我说错了。”
“说错哪句啊？”冷潇冷冷地问道。
“我不应该说那句话……不该说只是生子嗣那句话，是我没考虑你的感受，我错了。”他诚恳地认错，因为把方才说过的话，代入冷潇角色想一想就知道哪句话出了问题。
因为如果冷潇说要跟别的男人生孩子，他会气疯的。
第331章
皇帝的迁怒
“无所谓啊，你反正以后也是要有别的女人的。”冷潇是忽然想到这个问题，也不算是忽然想到，但从晋王妃这一次孜孜不倦地为他找良媛良娣就明白到，就算他说不想找，但他身为太子，日后身为皇帝，大把的人会给他找，而且还会用各种祖制这样的理由说服他。
她也明白到皇后为什么说那番话，因为皇后知道那是迟早的事，也是必须的事。
皇后这么喜欢她，都认为他日后再娶一个或者数个是势在必行的。
大手牵上，紧紧执住，笃定的声音从年轻太子的嘴里说出来，“我南宫翼天此生只有冷潇一个女人。”
深情美丽的誓言总是叫人感动，冷潇眸色微暖，“但你是太子，是日后的皇帝，你身边能一直只有我吗？”
“能！”他丝毫不犹豫，“身边有你，胜过一切，如果为世不容，那我懂得如何取舍，帝位不缺人，不是非我不可，但冷潇身边，非我不可。”
冷潇靠近他，心里想，不管往后如何，如今有他这番话，也算是此生无憾了吧。
但心里总有一丝隐隐的担忧，因为，月盈则亏，太美好的东西，总怕是握不住的。
只是说了不想以后太远太远的事，只着眼于目前就好。
宫里的低气压持续了好多天，皇帝虽然已经开始办政务，但终日板着脸，尤其朝堂之上，发了好几次的怒火，百官心里惶恐，人人自危。
皇帝也训斥了太子两三次，不外乎是说他最近倦怠，军务不管，政务不管，到了时辰就知道回宫去找媳妇。
皇帝是当着百官的面训斥太子的，一点情面都不给。
从册立太子到如今，皇帝从没对太子如此严厉过，倒是叫一些人嗅到了机会。
一时间，针对太子的奏本像雪花一样飘到了内阁。
但皇帝训斥归训斥，对于那些奏本，也只是淡淡地瞧了一眼，并未相信。
唯独有一条，皇帝看了之后，很是生气。
奏本指自从太子妃回来，太子确实比以前懒政，总是告假，很多重要的事情因为太子的缺席而没有得到及时的解决，很多重要的决定，也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商议而拖到如今未决。
这一个奏本，是东宫内廷里的官员上奏，也就是连南宫翼天身边的人都看不下去了，这问题的严重性有多大，可想而知。
皇帝因此震怒，当即传召南宫翼天，令他马上前往枝江治水，春夏交替，雨水多，每年枝江水患都影响耕种，这是朝廷重中之重要解决的问题。
治水，南宫翼天压根没有经验，但是工部和河治有经验之人很多，让他当个领头，带着人前去治水。
而且，是明日就出发，皇帝更是言明，若带家眷则不用去了。
雷霆之怒下，南宫翼天根本连拒绝的话都不能说，而且，他也知道枝江水患是朝廷的心腹大患，需要解决的。
对于这一次的风波，其实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这只是开始，如果一开始就对抗，则更会授人话柄，针对冷潇。
而且，他顶撞父皇的话，父皇所产生的怒气，也会全部落在冷潇的身上，他只能乖乖听话，没别的选择，他只是太子，不是皇帝。
第332章
要出远门
太子之位稳固不稳固，除了看他的努力之外，还要看父皇的脸色，自古以来，太子最是受气，动辄得咎。
回到东宫，把要出差的事跟冷潇说了，冷潇只问一句，“去多久？”
“长则三月，短则月半，怎么都回来了。”南宫翼天舍不得她，不禁伤怀得很。
父皇若不是下了严旨，他肯定想带着冷潇和孩子去，到了枝江，一家人也算自由些的。
冷潇安慰他，“不过三两个月的事，去便去了，好好办差。”
“舍不得你！”南宫翼天伸手抱住她，满眼不舍，“一天都舍不得离开，更不要说三个月。”
“来日方长啊。”冷潇温柔地笑了起来，她肯定也不舍的，但心里明白，他非去不可，而且也不问她是否能随行了，因为肯定不行，这是皇上在敲打他的。
“是啊，来日方长！”他紧紧地抱着，唇印了下来，换了一个最纯粹最炙热的吻，耳鬓厮磨许久，喃喃地道：“可我为何如此眷顾眼前呢？就想守住你，哪里都不去。”
南宫翼天初涉情关，往日因着清公主的缘故，对女子一点兴趣都没有，一心专注军务与事业，禁欲且冷肃，但遇到冷潇之后，又经历了失去她的痛楚，让他认为只有她在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或许她当初不曾离开，一直留在他的身边，没有经历过失去，或许就不会如此着紧，患得患失，连离开半步都舍不得。
冷潇听了这话，总觉得自己杀了他的志气，不禁幽幽叹气。
南宫翼天听了这叹气声，只以为她也是不舍，反过来又安慰了她一顿，这般安慰一通，心里才好受了些。
晚上与孩子们用膳，在院子里玩耍了一会儿，孩子们得知他要出门，也是不舍得很，黏到很晚还是在冷潇的催促之下，才愿意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