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恩人!你不记得我了?”掌柜欢喜地走上前,从后面唤出自己的孩子,“我父子二人之前受您恩惠,得了二十两银子!”男子目光热切,裴砚宁一双眼睛刀子一般,一下子扫了过来。
什么?薛婵何时背着他在外面养了一对男人?
被掌柜这么一说,薛婵想了起来,就是之前她在赌场得了不义之财的那回,她当时塞完钱就走了,一眼都没多看那些人的长相。
没想到竟在这里碰上。
“我记得你二人的铺子似乎不是开在这里?”薛婵环视一周询问,而且也没有这么大,是小小的一间。
“是!”掌柜笑着点头,“之前在码头边,只有一间小屋子,生意一直不景气,那日我得了恩人接济,便将铺子转手卖了,想着带幺儿回乡下去,正筹谋着,没想到就来了连日的暴雨。”
小面积的铺子不好卖,男子卖了个把月才卖出去,后来又遇上总是下雨的天气,回乡下的行程便耽搁下来。
他二人一直是父子相依为命,平日里能不出门便不出门,一直有买东西回家屯着的习惯,洪水来时龙首镇菜价飞涨,米贵如金的那些日子,父子俩在家里安心吃着腌好的泡菜,积攒下不少银钱。
后来退洪之后,很多铺子生意不景气,又历经灾难,许多人都想赶紧把铺子转手了回家去。
他便是这个时候接受了这家成衣铺,上下两层楼,男人想着回乡之后一切还不是都要从零开始,便咬了咬牙将店面盘了下来,这么些年的积蓄再加上薛婵之前给的,盘下铺子后还多出了不少银钱。
薛婵点头,“挺好。”
裴砚宁见她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如此热络,那老男人一双眼睛黏在他的女人身上就没下来过,当即气得把怀里的布一扔,重重地“哼”了一声。
两个说话的这才回头。
“这位是?”掌柜出声询问。
还不等薛婵回答,裴砚宁便从容有度地走上前来,摆出正房气场,盯着那男人道:“我是阿婵的夫郎,没想到在这里遇上妻主的故人,既是故交,我便称你一句......阿叔罢。”
掌柜嘴角微抽。
薛婵半点没觉出裴砚宁的不对劲,还温言道:“他看着倒没大你那么多去。”
在裴砚宁脸色更黑之前,掌柜忙道:“今日你们来买的东西都会便宜些,恩人和......恩公随便挑。”
薛婵摆摆手,“我不占人便宜,你按原价算便是。”
龙首镇尚未恢复从前之繁华,这附近这么大的布铺就这一个,比旁的要齐全不少。
薛婵买了被单被褥之类的一应东西,一共花了三两银子,掌柜说要给她送,被薛婵拒绝了。
“我自己搬,你若给我送,你儿子岂不是得一个人看铺子,不安全。”
但是东西实在太多,无奈之下,薛婵只好又租了一辆车。
顺道又买了几斤米面一块带着回家了。
这才走到门口,就嗅见一股饭香,赶了一天路的薛婵和裴砚宁都觉得饿了,二人将车推进院子里,正打算招呼丁香玉帮忙搬东西。
然而刚进院子,就看见丁香玉身上系着和崔钰一样花色的围裙,蹲在地上帮着洗菜。
“饭马上就好了。”厨房的小窗里,崔钰探出头来温温柔柔喊了一声。
“我已经闻到红烧肉的香味了。”裴砚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神露出渴望。
待薛婵和裴砚宁将剩下两间房的床铺都铺好,饭也差不多了,原主人留下一张四方的桌子,不大不小,既可以放在正屋那间的厅里,天气好也可以放在院子里。
今夜天气就很好,薛婵将桌子放到院子里,看着丁香玉和崔钰将一道道佳肴端上来,有红烧肉、蒜香茄子、小葱拌豆腐和一道蛋花汤。
于老百姓来说,这样的菜式可谓丰盛了,薛婵想起她刚穿过来时和裴砚宁蹲在厨房里分兔子吃的场景不由有些感慨。
菜摆好之后,丁香玉又摆上一坛酒,笑道:“乔迁新居都是要喝酒的,只不知你们两个酒量如何?”
崔钰顿了顿,回答:“我只在成亲那日薄饮过两杯。”
裴砚宁道:“我没有喝过......”
“可以尝尝。”薛婵出声,“我会煮醒酒汤。”
听见薛婵这么说,裴砚宁自然也想一试,见崔钰面色还有犹豫,丁香玉道:“只是寻常的米酒,算得上是甜酒了,不会难喝。”
崔钰这才应下来。
家里的食具只买了些常用的,倒是还没有酒具,米酒只好倒在碗里,没人一碗,裴砚宁就着碗沿抿了一口,果然滋味清甜,酒味也不算浓。
甚至还有滋有味的,闻起来也香得很。
崔钰见裴砚宁喝了之后没什么反应,自己才敢就上一口,一口温酒下肚,温温和和地笑起来。
“这比我成亲那日喝的酒好喝多了。”
于是四只碗碰到一起,发出一声脆响,薛婵和丁香玉都一饮而尽,两个男人只喝了小半碗,这才开始动起筷子。
“今夜里,我便住在西厢房,我方才去瞧了一眼,砚宁把自己屋子里铺得又红又喜庆,好看极了。”崔钰笑着看裴砚宁。
裴砚宁藏在桌子下的双腿踢了踢,察觉到薛婵正看着他,赧然道:“我喜欢红色嘛。”
但实际上,这是他和薛婵的第一个新房,今夜是要住在一起的,裴砚宁觉得他这辈子可能不会盼到穿嫁衣的那天,是以藏匿了几分私心,只当那屋子是新房了。
崔钰又道:“砚宁给我挑的那副兰花草被面也不错,清新素雅,我瞧着喜欢。”
说话间还夹给裴砚宁一块上好的五花红烧肉。
丁香玉在旁默默瞧着,暗道她知道这两个关系不错,原来有这么好呢,一时情不自禁看了薛婵一眼,想说她二人交情也不错。
然而薛婵完全没有会意到她的眼神,全程只盯着裴砚宁看,表情倒是淡淡的,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我还买了浴桶的,崔钰哥那个边沿上雕着束兰花,我的......是朵雪梅。”裴砚宁说完,十分羞涩又飞快地看了薛婵一眼。
之前薛婵送给他的那块帕子上,就有一朵小白花,裴砚宁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后来他问过郑伯,郑伯才说那是雪梅,好多贵公子都喜欢用的花样呢。
浴桶是红的,梅花就那样雕着,谁知道那是雪梅还是红梅,可裴砚宁想那是雪梅,它就是。
四个人吃着菜就畅谈一阵,崔钰的红烧肉和蒜香茄子叫丁香玉赞不绝口,晚饭后,两个女人主动包揽了洗碗的工作。
洗到一半,裴砚宁忽然探出一个脑袋来,目光殷切地望着薛婵。
“怎么了?”薛婵询问。
“阿婵。”裴砚宁有些不好意思,“我想洗澡。”
“我给你烧水。”薛婵看向裴砚宁身后的崔钰,道,“崔钰也洗罢?”
崔钰点点头,比裴砚宁还要不好意思。
丁香玉看着,心想,他真可爱啊。明明是已经嫁过人的夫郎了,却还羞涩得如同少年郎一般。
丁香玉勾了勾唇。
第39章
裴砚宁迫不及待想要试试新的浴桶,
他总是说之前的那个破破烂烂的,其实每次用起来都很膈应,这次终于换了个衬他心意的。
薛婵听着裴砚宁絮叨个不停,
声音含着抱怨和欢喜,
她弯身试了试浴桶里的水温,还不及起身,身后就忽然被抱住了。
紧接着一袭衣衫落地,
薛婵低头,
看见裴砚宁光裸的脚踝。
她微蹙了下眉头,选择闭上眼睛。
“又要胡闹吗?”薛婵的声音淡淡的,裴砚宁没有听出怒意,
便愈发心安理得地将脸颊蹭在薛婵背上。
“没有胡闹。”裴砚宁深吸了一口气,
“我就是看见我的女人帮我放洗澡水,
想抱她。”
薛婵一手按住缠在她腰上的手,用了些力气,把裴砚宁的手从她身上扒了下去。
“水放好了。”她始终没有睁眼,转身离开了屋子,裴砚宁望着她的背影,得意出声:“阿婵,你不敢看我。”
薛婵身形微顿。
“你不敢看我,若你问心无愧,
怎会不敢看我呢?”裴砚宁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地将修长的腿迈入浴桶中,
他故意弄出些许声响。
屋子里静得出奇,院子里一丝风也没有,
丁香玉回房睡觉了,
崔钰也在房里洗澡,
薛婵滚了下喉咙,然后原地坐了下来。
她坐在屋门前的台阶上,始终背对着裴砚宁,睁开了双眼。
“我没有不敢看你。”薛婵否认,“你真的想我回头看你吗?裴砚宁?”
裴砚宁已经完全迈进了浴桶,他款款地坐了下来,雪白的手臂搭在桶沿上,艳媚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薛婵看。
“九州的男人可以随意袒胸示人,我见得多了。”薛婵继续道,“你这些把戏,对我没有什么用。”
裴砚宁拧了下眉,难道,那个无心早就给阿婵看过了?她们之间......不会早就有了什么罢?
“难道就因为他们的能随意看,我的便不重要了吗?我的不能随意示人的,我只给你一个人看。”
裴砚宁的示爱从来都很热烈,这种热烈让薛婵无从适应。
她是惯于将情绪藏着的人,即便是对于师父,也从未表露过多余的情绪,她的喜怒哀乐都是自己一个人消化,时间久了她便习惯缄口,懒得与别人谈论心事。
薛婵时常怀疑,裴砚宁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因为之前没有女人对他好过。
只要她继续冷着他,等遇到一个对他好,也对他热情的女人时,他肯定会收回今日的这份心意。
他想要的爱意很多,薛婵一分也给不了。
“换洗的衣服放在你手边了。”薛婵错开了这个话题,心中更加坚定了几分自己的想法,她始终相信,裴砚宁对她的这点眷恋不会长久。
裴砚宁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再用帕子擦干身上,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道:“你还给我倒洗澡水吗?”
薛婵一顿,起身去处理裴砚宁的洗澡水
,还没碰到浴桶边沿,香香软软的人又抱了过来。
裴砚宁轻轻摇了摇她,“你既如此有信心,就不要拦着我想做的事,你若是拦着我,便是心里有鬼!”
薛婵想,裴砚宁一股脑的热情没有回应,他总会放弃的,这倒也没什么不好。
她点头应承下来,“好。”
眼见计谋得逞,裴砚宁暗中笑了笑,“哎呀,这才是我的女人,阿婵去罢,我在房里等你。”
薛婵微微摩挲了一下掌心,二话不说搬起浴桶出去了。
屋内,裴砚宁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抚在红彤彤的背面上,上面映着串串山楂果,好看极了。
这床重新铺过,里面的棉花都是崭新的,不知要比清河村那张破床软上多少,而且还比之前的大了两倍不止。
这下阿婵总没有理由要睡在别处了罢?
谁知薛婵回来时,理所当然地打起了地铺。
“你上来呀!”裴砚宁急得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
“这几日天气回暖,少哄我你脚凉。”薛婵眉目冷淡,每一个眼神都在诉说着拒绝。
裴砚宁皱紧眉心,可恶。
今夜薛婵刚答应了他不会再拒绝他亲热的举动,他自然也不能拘着薛婵,眼见事情不成,裴砚宁心有不甘地躺下之后,翻来覆去好久都难以入睡,满脑子都在算计怎么让薛婵上他的床。
薛婵听力过人,两个人躺在同一间屋子里,她自然听得见裴砚宁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便没有闭眼,等着那人先开口。
过了一会儿,果然听见床上传来软软的声音:“阿婵在下面冷不冷啊?”
“不冷。”薛婵很快回了,并且迅速道,“你也不冷。”
裴砚宁暗暗瞪了那冷心肠的女人一眼,婉转的调子又从唇间出来:“我当然不冷,只是这床是新的,我有点睡不惯。”
“不可能。”薛婵的神思敏锐到了极点,“丁家庄回来那一路,在野外你都睡得好好的。”
这可恶的女人!
裴砚宁一把紧紧握拳,翻身而起,不管不顾地往旁边一滚,自己整个人从床边上摔了下去,滚到薛婵的地铺上,然后八爪鱼似的缠在薛婵身上。
“我就要跟你一起睡!!”
“裴砚宁!!”薛婵简直要被他气死,“我要打你了!”
“啊!!”裴砚宁叫了一声,连忙配合地撅起自己的屁股来,“打屁股别打我脸!”
“......”
一通折腾,最后裴砚宁如愿和薛婵躺在了一起,他笑得有些得意,手指勾着薛婵的头发玩:“阿婵,咱们去床上躺嘛!”
今夜之后,薛婵恐怕不会再妄想和裴砚宁分床睡。
第二日天不亮,薛婵便穿了衙门的捕快衣裳准备去和丁香玉当值,裴砚宁立马爬起身,小跑着出了卧室,喊道:“阿婵我去做早饭!!吃了再走!”
薛婵欲言又止,人又没拦住。
“早啊。”丁香玉也穿好衣服出来,见裴砚宁闪身进了厨房,再看薛婵沉沉的脸色,笑了两声。
“这是怎么?昨晚上吵架了?你们那屋动静不小啊。”
“没!”薛婵迅速澄清,大刺刺往桌旁一坐,一张桌子下面险些要搁不下她一双长腿。
丁香玉也坐了过来,道:“有夫郎就是好啊,顿顿都有热饭吃。”
薛婵奇怪地看她一眼,“你究竟想说什么?”
丁香玉挠了挠头,“那什么,你知不知道崔钰喜欢什么啊?”
“我哪儿知道。”
“那你帮我问问妹夫呗!妹夫一定知道!”
薛婵看她一眼,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单子放到丁香玉面前,道:“你既有心,代我给他罢。”
“什么呀这是......”丁香玉展开一看,原来是崔钰的卖身契,“啊,你可真是雪中送炭,我还一直想着他不收我东西怎么办,这要是夹在信封里,还怕他不收?”
薛婵默默瞧着,心生一股子嫌弃,也不知道就认识这么几天,丁香玉怎么就看上人家了,真真是随便!
丁香玉沉浸在自己美滋滋的幻想之中,想着崔钰拿到后会不会有一点欢喜的表情,丝毫没有注意到身侧薛婵的鄙夷。
“饭来啦!”裴砚宁一手端了一个粥碗,步子走得飞快。
薛婵浑身一跳,连忙起身去接住,扫了眼他被烫得通红的指尖,蹙眉道:“你喊我便是!”
裴砚宁眨了眨眼,立刻耷拉下眉眼来,把手手伸到薛婵面前:“疼死了......”
“跟我去冲冲凉水。”薛婵一把拽着他走了。
丁香玉吃了一口滋味微咸的菜粥,看着匆匆离去的二人点了点头。
原来同别人一起住下,是这样好的,早上一起来就能看见友人,晚上下职回来也会想着赶紧回家。
真好啊。
薛婵拉着裴砚宁到了井边,正要舀起一木勺凉水给裴砚宁浇一浇,脸上猝不及防被亲了一下。
“没有烫到的。”裴砚宁亲完还不罢休,贴着薛婵蹭了蹭,“这是早上的亲亲,晚上要快点回来呀阿婵,不然会想坏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