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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不过总不能等家里真的揭不开锅了再去,薛婵暗暗决定,明日一早便再去龙首镇一探究竟。

    今日的菜粥做得不错,清粥小菜,咸鲜可口,吃完饭后,薛婵主动包揽了洗碗的家务,然后主意便打在了翻修屋子上。

    她摸出自己之前用来记录裴砚宁病情的小本,翻开新的一页在上面画草图。

    厨房是一定要单独隔开的,只是房顶需要重新修一修,主屋里面那张床太不顶用了,做得大些,再置办个好一点柜子,把西侧的厢房修出来。

    修房子可是个大工程,好在薛婵一整日除了练剑也无别的事可做,便从厨房开始改起,在翻新一下主屋,侧厢房的事可以慢慢来。

    薛婵站在院子里用心谋划,然而屋内,裴砚宁看着那条窄窄的小床,愤愤地踢了一脚。

    小破床,两个人都睡不下不说,又硬又硌,一点也不好躺!

    裴砚宁暗自想,若是他能把这张床弄大一点,薛婵是不是就会愿意上床了?反正床大,她睡她的,应该没有话再拒绝了罢?

    假以时日,他装作熟睡,往她怀里一滚,撒撒娇什么,一切不都顺理成章!?

    裴砚宁说干就干,胸中斗志昂扬,立马跑到院子里:“阿婵我出去一下!”

    然后头也不回哒哒地跑了。

    如今万事已经说开,薛婵不再担心裴砚宁再逃跑,她低低应了一声,连头也没回,暗自计算着需要购买的材料。

    “郑伯!”裴砚宁一路小跑,来到靠近山根的一户人家,小声探头。

    郑伯是清河村的鳏夫,已过知命之年,郑伯无子,三年前他的妻主去世,便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家离裴砚宁家近些,以前裴砚宁没有桶打水确又要给那该死的女人做饭时,就会来郑伯家借。

    相应地,他会经常来郑伯家做一些活,别的活裴砚宁做不好,但是郑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很多缝缝补补的活计都是裴砚宁来帮他做的。

    郑伯的妻主生前是个木匠,裴砚宁笃定,郑伯长年累月跟着妻主耳濡目染,定然也是懂得一些知识的。

    “哎。”屋里传来一声应,一个精神的长者从屋里走出,眯眼看了裴砚宁一阵,才笑道,“小裴啊,好日子没来了。”

    裴砚宁腼腆一笑,“这些日子家里事情有点多。”

    郑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嗯,你妻主给官服抓贼的事我都听说了,怎么样,赏银不少罢?唉,但是你那妻主,也不知道这钱有几分会用在正途上。”

    裴砚宁道:“妻主现在悔过了,真心跟我过日子的,这一个月来,都没有再打我了。”

    郑伯“哦?”了一声,似乎颇感意外。

    “郑伯,今日我来找你是有事想问问你的!”

    郑伯倾耳以听。

    “就是我们家那床,又小又窄,不好睡的,您能不能教教我,如何把它弄得大些!”

    郑伯眯了眯眼,目光深意地看了裴砚宁一眼,笑音道:“看来果真是要好好过日子了,竟盘算起床的事,是不是不光要大一些,还要结实一些,夜里不要乱响啊?”

    裴砚宁面色瞬间通红,又羞又恼,“为老不尊!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郑伯哈哈大笑。

    不过玩笑归玩笑,郑伯笑完,给裴砚宁倒了一碗水,开始好好为他讲起做床的方法与技巧来。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两人手指蘸水,写写画画,一直聊到天黑,裴砚宁自感学有所成,满载而归。

    他踏着星月归家,蹦蹦跳跳到家门口,见自家院子里,厨房亮着昏黄温馨的灯火,面容俊秀清冷的女人正系着围裙在灶台旁边做饭,蒸腾的雾气将她整个人浸得毫不真实,有那么一瞬间,裴砚宁好似觉得她要消失在他面前。

    但是很快,女人抬眸,一片清冷的雪目与他相对,没有什么再能比此刻的薛婵勾得裴砚宁心尖滚烫。

    他真想跑上前去,一把抱住她,好好在她怀里蹭一蹭,还想让薛婵摸摸他的头。

    这样的场景,光是想着就让裴砚宁觉得幸福无比。

    “过来吃饭。”

    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盛好了饭,看了裴砚宁一眼,自顾端着往屋里去了。

    裴砚宁轻轻捂住自己的心口,也同手同脚地跟了进去。

    “辛苦阿婵了。”他声音柔软。

    裴砚宁其实生得极美,薛婵第一眼看见他时就这么觉得。

    他和之前薛婵见过的男人都不一样。

    寻常来说,好看的男人,有些是帅气阳刚,练得一身腱子肉,每每叫薛婵见了,都想冲上去比试一番一较高下,但是都是花架子好看,真正能打的没有几个。

    可悲。

    再有些,俊美无俦,端得清冷高贵,一句话都多余说,总是高高在上、不屑一顾。

    这种人想必很强罢?谁曾想之前的武林大会上,薛婵打输了三个这样的,其中一个最后连剑都抓不稳。

    可叹。

    再有些,生得剑眉星目、一身正气,薛婵夺得头魁那日,就有这样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冲上来说薛婵师出无名,不配为武林之首,被薛婵一脚踹了个狗啃泥。

    晦气。

    但是裴砚宁好不一样,他很少笑,但是笑起来让人觉得春风和煦、如沐阳光,他生得很漂亮,乖巧的时候像一只白软的小团子,几次引得薛婵想伸手捏捏他。

    有时候他眸子里藏匿了坏心思,狡黠得如一只小狐狸,便是知道他不怀好意,也叫人不忍去拆穿,只纵着他使坏。

    裴砚宁不是习武之人,薛婵自然不能抓着他比试,他既没有一些人自恃美貌、不可一世的性子,又没有一些人可以炫耀的乖张行为,虽然是笨了一些......但是什么人没有缺点呢?况且裴砚宁的种种行为,也不能说是笨,只能说他心思单纯。

    单纯又不是缺点。

    此时此刻,屋内灯火暧昧莹莹,薛婵认真注视着乖巧可爱、风情万种、性格又好的裴砚宁,认认真真地想,如此一来,把他嫁出去应该很容易罢?

    无心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月色氤氲,家家户户都正是吃饭的时候,女人们下地回来,唱着朴实又简单的歌谣,裴砚宁坐在薛婵对面,吃着薛婵亲手做的饭。

    他想,他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晚饭过后,又到了裴砚宁照常的沐浴时间,薛婵在外面给他看着门,一边研究自己的图纸。

    裴砚宁泡在浴桶里,舒服惬意,将热乎乎的洗澡水吹出一个又一个泡泡。

    他泡了一会儿,不由自主趴在浴桶边缘,看着外面的薛婵,虽然看不全面,但也能窥见一角。

    今日她倒是不练剑了,安安静静的。

    裴砚宁想,薛婵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她以前果然还是喜欢他的罢?不然莫名其妙待在这里干什么?若真如她所说她只是个莫名其妙借尸还魂的人,还不抛下他立刻离开?

    天下哪儿有人会因为自己突然成了别人的妻主,就对这个多出来的夫郎百般照顾的。

    她一定喜欢他!

    即便是现在有点不喜欢了,但是还是喜欢过的。

    裴砚宁弯着眉想,以前薛婵为什么喜欢他,现在怎么又不喜欢了呢?

    八成是因为以前他经常被那个该死的女人欺负,非常可怜,现在他却又是下毒,又是骗她的钱乱花......像个毒夫。

    啊,原来如此。

    裴砚宁一下子好像找到了症结所在,暗自握拳,以后要可怜一些才是啊!

    入夜,裴砚宁洗得香香软软进了被子却是满心寂寥,他今日早起特地好好梳妆打扮了一番,还挽了个发髻,但是整整一天薛婵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虽然中午他就跑掉去找郑伯了,但是这种东西不是应该表现在薛婵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吗?

    可是他眼睛都不眨地瞧着薛婵,薛婵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

    唉,他洗得再白再香软又有什么用!勾不住妻主的心,他什么也不是!

    这一夜薛婵睡得安稳,丝毫不知裴砚宁在被子里仓鼠一般窸窸窣窣了一整夜,第二日天不亮,她便起身搭了进镇子里赶集的牛车,前往龙首镇找活干了。

    清河村虽是穷乡僻壤,但是几乎日日都有去龙首镇赶集的人,今天张家,明天李家,不愁搭不上顺风牛车。

    不过同乡人一般会直接让乘的,薛婵不愿占人便宜,每次都付给人家几个铜板,几次下来,倒是人人都乐意载薛婵了。

    一来二去,薛婵和清河村的人也渐渐熟络起来。

    人都道穷山恶水出刁民,但是清河村的村民们都很朴实憨厚,人也善良。

    她们见薛婵人年轻,性子又直楞,打趣之余还会分享一些自己在龙首镇的采买经验,譬如谁家的米好又便宜,谁家的面精又实惠,哪家的盐掺了石头块,哪家的香油最好吃。

    薛婵一一记在心里,实实在在地道谢。

    “哎,以前怎么不曾见你?你家那旮沓偏,俺们甚至都不知道有这户人。”一位大姐操着乡音问道。

    薛婵道:“之前在别的地方做帮工,很少回来,后来那户人家搬走了,我便回来了。”

    “噢,是不是在那种大户人家做小工啊?唉,这种也是看运气,我家丫头之前在城里找了一家,那家主人死抠,总是拖欠工钱!”

    薛婵不善言谈,这要遇上什么事拉她去讲道理还行,这种家常闲扯,她实在接不上话来,只是默默听着,“嗯”来“嗯”去的。

    同去的乡人都忍不住跟薛婵攀谈,一是图个新鲜,图一乐,二是薛婵这个小姑娘,气质很是与众不同,乍看着像城里来的,几句话聊下来也感觉是个念过书的,有个年长的叔伯看着薛婵欲言又止。

    “小薛啊,我家有个儿子,生得不错......很伶俐的,你、你今晚要是有空,来我家吃顿饭?”

    薛婵目露疑惑,正待询问是去做什么,身侧的一个女人就笑道:“你还真的到哪儿都不忘给儿子说媒的噢。”

    叔伯嘿嘿地笑着,眼神却似殷切地定在薛婵身上,等着她的答案。

    “不必,我已成亲。”薛婵一口拒绝。

    “啊。”叔伯面露遗憾,轻轻摇头。

    方才看笑话的女人又道:“啊呀,她家那口子生得可是水灵漂亮,之前我亲眼看着小薛将她夫郎抱在怀里走,两个人恩爱得不得了的呀!”

    一路畅谈,薛婵颇感局促,终于盼到了龙首镇,当即跳下车告辞。

    “小薛,我们酉时三刻在镇口等你噢!”

    乡民热情地挥手,薛婵点了点头,汗流浃背。

    下了车后,薛婵便直奔码头,码头工人一早就开工了,来来去去都是皮肤黝黑身体健壮的女人,有几个光着膀子,黑乎乎一片。

    薛婵看了一眼,觉得有点怪,她还是......头一回如此直观地看到这么多女人的......身体。

    贫贱之民活得不如富贵人家讲究,谁人生下来都是柔软细嫩的身子,但是富贵人家有能力保养,人家家里的女人自然都是腰细身软、千娇百媚的。

    穷人家的女人自幼就要在外讨生活,一如这些码头工人,不光身健体壮,女子的柔软形态似乎也渐渐消失了。

    于是,当皮肤白皙长相出挑的的薛婵找到码头上的监工时,那个监控两只眼睛露出十分的怀疑,上下打量着薛婵,不确信道:“你确定?姑娘,咱这活儿可不好干啊!”

    薛婵道:“不就是搬东西,我干得了,你只说工钱便是。”

    监控伸出一只大手,“一天五文钱!”

    薛婵微顿,这活儿居然是按天算的,难道不是搬得越多越有钱吗?

    失策。

    作者有话说:

    【薛婵式双标】

    对内:不要再叫我妻主!

    对外:是的,我们妻夫感情一直不错。

    ps:明天开始恢复18点更新!

    第26章

    日头渐渐毒辣,

    龙首镇码头上人来人往,监工看着薛婵,不耐烦道:“你到底干不干?”

    “干的。”薛婵垂眸,

    “哪里签契约?”

    监工脸色见鬼,

    “契约?你还想签契约?”

    “若是不签,事后你拖欠我工钱,我该如何?”薛婵认真地提问。

    监工白她一眼,

    只道:“那你别干呗。”

    薛婵沉默一瞬,

    真的觉得此人态度奇差,但谁让没钱的是她,薛婵看了监工一眼,

    暗道她最好不要欠她工钱,

    否则薛婵就让她用这辈子挣到的钱去医馆治伤。

    薛婵的加入让不少码头工驻足观望,

    她们个个都生得粗野壮硕,可反观薛婵......细皮嫩肉,都不禁猜想她是不是什么落难的大小姐。

    然而很快,薛婵就用自己的实力征服了全码头的女人们——几十斤重的麻布包,旁人都是一次背一个,走得缓慢谨慎、举步维艰。

    薛婵一手夹一个,来去如风,嗖嗖地运完了一趟。

    坐在一旁的监工叹为观止,

    呸地一声吐掉了嘴里衔着的草根,惊讶道:“握草,

    这还是不是人?”

    几次运下来,薛婵身边不由围上几人,

    有人用手摸摸她的肩,

    有人眼巴巴:“姑娘,

    你这咋力气这么大呢?有啥诀窍不?教教俺们呗?”

    薛婵道:“没有,拿着走就行。”

    众人:“......”

    码头人来人往,薛婵运了一上午的包,来到监工面前伸手要钱:“我的五文。”

    监工抬头,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怯意。

    “一盏茶的时间,别人顶多送三趟,我可以送七八趟,自然要比旁人早下工。”

    监工不敢不给,立马掏出五文奉上。

    薛婵握着那五文,深感当世钱竟然如此不好赚,辛辛苦苦一上午,裁缝店一条手帕都要六文!

    想了想,她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便立刻折身去寻还有什么地方能赚钱。

    龙首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正逛起来需要整整一天。

    薛婵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从一开始有目的地搜寻,变成挨个打听,问过饭馆酒肆缺不缺打杂,问过药铺铁匠缺不缺伙计,兜兜转转一整日下来,没有一个人要她,薛婵深感绝望。

    不应如此!

    她如此武功过人,即便没有九州巅峰时那么厉害,但如今也恢复了三五成,怎么就连个临工都找不到?

    而且,她也不是没读过书的。

    眼瞧着就要到和同村人约定回家的时间,薛婵一个人默默地走,心中无限惆怅。

    可是不光是她,旁人的日子好像也不怎么好过。薛婵一路走来,有年过而立的鳏夫独自带着孩子开了家成衣铺,日日都在为下个月的店铺租金担心。

    有独孤老者推着小车在道旁卖自己绣的花鞋,一双手上尽是斑驳的冻疮,冬天已经过去数月了,她的冻疮竟还未长好。

    有准备进京赶考的书生在客栈当伙计攒钱,老板娘脾气极差,稍有不慎便是一顿怒骂,还要被扣工钱。

    ......人生多艰。

    忽然,一个鬼鬼祟祟的女子一下子贴了过来,低声道:“小妹妹,我看你在这儿转悠一天了,缺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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