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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一股莫名的心绪涌上心头,裴砚宁眼眶微酸,上前一把抱住薛婵道:“妻主!阿宁这辈子都不离开你了!”

    管她是谁!管她究竟生得何种模样!裴砚宁只知道,他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只想待在她身边,服侍她、伺候她、待她很好很好,只要能待在她身边,他便觉得安稳。

    薛婵动了动嘴唇,垂眸看了怀中的裴砚宁一眼。

    她想,是时候把她身份的事告诉裴砚宁了。

    “先回家罢。”薛婵回头看了眼丁府的方向,一把握住裴砚宁的腕子,带着他朝小黄马的方向奔去。

    裴砚宁哒哒地跟在她身后跑,一颗心几乎要被柔情溢满,只想跟着薛婵仗剑走天涯!

    二人来到密林深处,小黄马果然还乖乖待在那儿,薛婵摸了摸它的头,便开始飞速地脱自己的衣服,惊得裴砚宁连连后退。

    满心想的是:啊,虽然、虽然她救了我,可现在行事未免也太......至少在床上......怎么能荒郊野外就......马还在呢!!!

    然而薛婵一层层脱下衣服后,里面还端端正正穿着一身,她随手将丁府家丁的衣服一丢,抬眸见裴砚宁神情古怪,不由道:“怎么了?”

    “没没...没事。”裴砚宁耳尖通红。

    薛婵不疑有他,只是道:“你这身衣服也有些惹眼,可还有其他换的衣服?”

    裴砚宁抿唇,摇了摇头。

    “这样罢。”薛婵随即把自己的外衣脱给他,“你把嫁衣脱了,先穿着我这个,等出了丁家庄,再买件新的给你。”

    裴砚宁有些不安,“妻主已经买过新的给我了,怎么能再买呢,我脱了只穿着中衣便是,不用买了。”

    “无妨。”薛婵道,“衙门赏了我二十两银子,分十两给你,你自己拿着花。”

    十两!?

    裴砚宁险些以为自己要听错了。

    “为什么呀?”衙门怎么会好端端赏银呢?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薛婵纵身上马,对裴砚宁伸出一手,“先上来,路上我慢慢说予你。”

    密林山风,阳光透过林间缝隙形成的光斑便映在她的面容上,自下而上,裴砚宁怔然地看着她,觉得薛婵整个人都变得不大真切起来。

    一瞬,他呆呆地伸出手去,被牵住、被握紧,被拥入怀中,裴砚宁几乎要颤抖。

    两人换下的衣服都被抛下悬崖,展翅一般飞扬下去,裴砚宁好似看到了刚刚那一瞬间,她是怎样跳了下来,抓住了他。

    他悬在崖边,脚下是万丈深渊,是无间地狱,抬头看到的,该不该是他的神祗?

    小黄马跑得哒哒作响,不知为何,薛婵总觉得怀里抱着的裴砚宁越来越热、越来越热,她几乎伸手去探了一下裴砚宁的额头,想瞧瞧他是不是发烧了。

    然而手背贴上的肌肤温度正常,并无异样。

    “妻主。”裴砚宁回头,柔润的眸子款款地看了她一眼,一个眼神包含了千种心绪万种风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然而薛婵只是专注着前方的路,并未注意到他的眼神,以为裴砚宁头回骑马,坐得有些不舒服,便道:“马上就到了,我们在霜镇歇一夜再走。”

    来时,薛婵便注意到这个镇子,比较偏僻,但是风景不错,比之清河村更是有不少商铺,那时她便打算,带裴砚宁回来的时候可以歇在这里。

    毕竟裴砚宁一个男儿家,总不能如她似的连夜奔波。

    夏风阵阵,轻轻地搔在耳畔,这马骑得清凉快活,而且裴砚宁半点也不用担心,因为他的女人正好好地护着他。

    一路上,薛婵将柳慧的事和丁捕头的话说予裴砚宁听了,裴砚宁才觉得羞愧不已:“这哪里算是我的功劳,是妻主英勇无匹,我只是个拖累人的麻烦。”

    薛婵真诚地想,话虽如此,但若不是裴砚宁那日跑了,她就根本不可能追出去,也不可能活捉柳慧。

    那她就真的得留在龙首镇抗包了。

    马匹飞驰,到达一个驿站时,薛婵轻“驭”一声,自己率先翻身下马,才去递手扶裴砚宁。

    日光变幻,已然迫近黄昏,夕阳之下佳人无限好,惹得裴砚宁脸颊又烧了几分。

    她真是体贴,又体贴,又温柔,除了话少了点,简直什么都好。

    可是她话少又不是冷冰冰的,他同她说话,每一句都能得到回应。

    裴砚宁悄悄想着,好似有一只小鹿在他心尖上蹦跶,怎么看薛婵怎么顺眼、怎么好看,他以前分明极其厌恶这张脸的。

    两人指尖相触,裴砚宁想下马下得优雅从容些,可他毕竟是第一回

    骑马,还是有些害怕,磨磨蹭蹭了一会儿,小黄马许是等得不耐,动了动身子大吹一声鼻息,裴砚宁一个没站稳,就稳稳地跌在薛婵臂弯里。

    他一点也没有惊慌,一点也没有害怕,反而亲昵地蹭了薛婵一下。

    “......”薛婵冷心冷面,冷冷地想,几日没给他吃药,他果然又变得奇怪了起来。

    她将裴砚宁放了下来,道:“镇子不大,我去放马,你在此地不要走动。”

    “嗯。”裴砚宁乖乖点头,他温情脉脉地注视着薛婵牵马的背影,忽然生出一种这人就应该这样,斜阳牵马信步、闲时醉卧花阴,世上一切潇洒快意之事都该与她相关。

    而那小小的清河村......半点也配不上她。

    想着,裴砚宁眸子黯了黯,若不是她先喜欢上他,裴砚宁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与这样的女子在一起。

    霜镇的民风很淳朴,驿站的人一眼就看出薛婵是外来客,放马的功夫,就滔滔不绝地跟薛婵讲了许多哪个饭馆好吃、哪间客栈好住,一番介绍下来,倒是薛婵有些不好意思讲价,囫囵付了人家二十文看马费。

    薛婵腰上缠着一个灰扑扑的布包,朝廷发的二十两银子都被她带在身上。

    “先去瞧瞧衣服。”此地已然安全,薛婵只顾往前走,再未去抓着裴砚宁的手腕。

    反倒是裴砚宁下意识伸手去牵,可却只摸到一边衣角,他垂眸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撇了撇嘴。

    第23章

    霜镇是个小镇子,

    虽说五脏俱全,但是成衣铺确实不多。

    薛婵带着裴砚宁走过了大半个镇子,才看见一家,

    铺面还不是很大。

    不过比起什么也没有的清河村倒是要好些。

    进了铺子后,

    柜台地方坐着一个瘦瘦的男人,约中年模样,见来了客人忙迎了上来。

    “买什么?”

    “衣服。”薛婵朝身后看一眼,

    “给他买。”

    “好,

    请公子跟我来。”掌柜带着裴砚宁往里走,小铺尽头是一道窄窄的楼梯,感情这铺面地方不大,

    却还有个二层。

    二楼上放的全是成衣,

    好些挂在墙上,

    好些整整齐齐叠好,堆在案上。

    裴砚宁浅看了一眼,忽就被一件藕荷色的袖衫吸引,有些移不开眼了。

    马上便是入夏,穿些清新淡雅的颜色也能教人眼前一亮。

    而且这件衣裳不知是用什么料子做的,远远瞧着亮亮的,不似旁的布料那般灰沉沉,一下子脱颖而出。

    裴砚宁抿了抿唇,

    心想,他在薛婵面前穿了那么久的破旧衣裳,

    薛婵会不会觉得他不修边幅呀?

    他记得之前薛婵把以前的旧衣服都丢掉了,只留下了后来在龙首镇买的那两身。

    说实话,

    薛婵之前穿的衣服,

    也邋邋遢遢的,

    怎么看都不像话。

    但是她后来买的那两身都是收口袖的,他听见衣店掌柜管那叫“劲装”,好似比寻常的衣服要贵一些。

    但是薛婵穿着真的很好看,她身段那样好,显得她腿又长又细,惹得裴砚宁在厨房做饭的时候,老往她身上瞄。

    那,那假如他穿上这样一件漂漂亮亮的衣服,薛婵会不会也觉得真是好看,然后情不自禁地总是盯着他看呢?

    哎呀,好羞。

    裴砚宁光是想想,便不免要甜蜜地勾勾唇,那掌柜是何等会察言观色的人物,见裴砚宁模样年轻俊俏,不由道:“公子与那位姑娘,可是新婚?”

    裴砚宁愣了一瞬,然后点点头,“是!”

    可不是新婚么,他今儿才把那嫁衣从身上脱下来。

    掌柜和蔼一笑:“那真是难怪了,我观公子不时眼中带笑,想必是极为喜欢那位姑娘了。”

    “她也......待我极好。”裴砚宁弯唇,然后指着那件藕荷色的袖衫问,“我能试一试吗?”

    “自然。”掌柜点了点头,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俊俏的郎君,这是他店里最好看的一件衣服了,他也想看看这好看的衣服穿在好看的人身上,那是个什么样子。

    衣服被掌柜取下,裴砚宁脱了薛婵的外衣抱在怀里,还偷偷亲了一下才放在一旁的案上。

    新衣料子凉凉的,又柔软,裴砚宁穿好之后才发现这楼上没有镜子,他看不见自己穿上该是什么样子。

    “啊呀,公子穿上这件衣服真是惊为天人!”掌柜赞叹一句,眼底透着真实的惊艳。

    裴砚宁望向他,轻笑一声。

    这话听在耳中自然高兴,只是他也知道这定然是卖家口中恭维的话,究竟好不好看,他得自己瞧见了才知。

    “没有镜子吗?”裴砚宁出声询问。

    “有,有的。”掌柜忙折身去拿,只是拿回来的镜子却不算大,一面方镜,映得人也不算明晰。

    “公子,我给你拿着。”掌柜端着镜子站远,裴砚宁才看瞧见一二自己的模样。

    虽看得不大真切,但能看出镜中人仪态端方、气质温柔,想必是不会差了。

    “多少钱?”裴砚宁询问。

    掌柜道:“三两银子。”

    “这么贵?”裴砚宁皱起眉,女人赚钱不容易,而且次次都是搏命得来的钱,一回是五步蛇,一回是杀人的凶犯,他一个坐在家里等人养的,怎么能穿这样贵的衣裳。

    阿婵还没穿过呢。

    “我不要这件了,有没有便宜些的?”裴砚宁忙把衣服脱下来还给掌柜。

    掌柜面露可惜,这位公子是他见过穿这件衣服最好看的了,可这件衣服料子也是出挑,价钱实在降不下来。

    要不,也不会在他这店里放上这么些时日。

    “没好吗?”

    裴砚宁正打算去看其他的款式,楼梯口悠然传来薛婵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她怎么走路都没声儿啊。

    裴砚宁马上道:“我快好了,让妻主久等了。”

    他连忙折身,目光快速浏览着想赶紧找件衣服。

    然而薛婵漫步走了过来,她看了眼裴砚宁,目光落在掌柜手里那件衣服上,不免伸手一摸。

    “夏天了,这件轻薄柔软,倒是不错。”

    裴砚宁面上一顿,在掌柜开口之前立马道:“那件粉粉的,都是年轻男孩子穿的,我如今几岁了,穿着不好看的!”

    也没有很粉罢?裴砚宁皮肤白,穿着一定很衬他肤色。

    况且,裴砚宁今年不也才二十出头,哪里就见得老了?

    想了想,薛婵很快辨明缘由,直截了当道:“多少钱?”

    掌柜立马道:“三两银子!”

    果然是因为价钱。

    “穿上试试。”薛婵道。

    “方才、方才试过了妻主,不好看的。”裴砚宁别开眼,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薛婵看了他一会儿,道:“走了可别后悔。”

    “不后悔!”裴砚宁摇摇头,他摸着一件霁色圆领衣,道,“我就要这件了,妻主。”

    见此,薛婵也不再多说,却闻裴砚宁道:“这匹布料好看,我能买吗?”

    薛婵看过去,只瞧见是枣泥色的一匹布,没有多瞧,转而问道:“一共多少钱?”

    掌柜迟疑一瞬,道:“衣服二钱银子,只是那匹布......得一两。这种布结实耐磨,而且垂感很好,一般都只有有钱人家的小姐来买的......”

    薛婵直接付了银子,道:“麻烦帮我包起来。”

    再回头,她瞧见裴砚宁穿上新衣,欢欢喜喜的,似乎并未因为那件衣服没买成便怏怏不乐,便很快将此事抛之脑后。

    薛婵披上自己的外衣,接过掌柜递来的包好的布,对裴砚宁道:“我给你拿着罢。”

    裴砚宁轻轻点了下头,心头涌上无限甜蜜。

    她真是体贴入微。

    两人并行出了成衣铺,腹中也已空空,薛婵道:“我听驿站的伙计说盛火楼的锅子很好吃,你想不想尝尝?”

    裴砚宁目光如水看她一眼,温柔道:“都听妻主的。”

    遂两人一同进入一家叫盛火楼的二层小酒楼,还不到吃饭的时候,她二人来得算早,便上了二楼选了一处靠窗的佳座。

    薛婵暗想,衣服也买了,再吃点儿好的,晚上便跟他摊牌,希望裴砚宁不要过于崩溃才好。

    锅子其实是适合在冬日里吃的,但是这东西在清河村又没有,而且到了今年冬天,薛婵还不知道她和裴砚宁还在不在一处,横竖遇上了,不妨尝个鲜。

    “我要一点点辣椒。”点菜的时候,裴砚宁小声道。

    “好。”薛婵说予了小二,给自己和裴砚宁各倒了一杯凉茶,便坐着等了。

    两人一处,薛婵总是没什么话讲的,以前裴砚宁是不愿意多说,现如今他已知真相,面对这个心生爱慕、沉稳如水的女子,他自然是想同她多说些话,多亲近几分。

    “妻主。”裴砚宁的声音本来就好听,这两个字被他念得婉转柔悦,眼波横生一股媚意,缓声道来,“不知夜里宿在何处?”

    薛婵望着楼下人来人往,头也不回,道:“客栈,不远。”

    说到此处,薛婵忽然想起一件事,回过头来问:“你的脚伤如何了?”

    裴砚宁抖了抖耳尖,继续温温软软地道:“已经好多了,现在只有一点点疼。”

    他想起之前在家时,薛婵给他揉按着伤处,她的手那样好看,她的神情那样专注,简直叫裴砚宁半分都移不开眼,如今想想仍旧觉得心痒。

    于是他迟疑了片刻,又道:“想就是因为妻主上回帮我按了按,真的好上许多......”

    他故意只说了一半话,实在拉不下脸来央求薛婵再给他按一回,只想他说得这般明显,薛婵一定能听明白他的言下之意,然后主动提出给他按一按的。

    然而,薛婵只是点了点头,淡声道:“好了就行。”

    !这可恶的女人!

    裴砚宁心中暗自抓狂了一下,平日里贴心成那般,关键时候又如此纯情!

    忍了又忍,裴砚宁款款地道:“就是现在下地走路还有点不畅快,还是有些疼,要是......”

    他话说到一半,觉得自己实在是很不成体统!怎么硬勾着人家来摸自己的脚!真是不知羞!

    他心理斗争了片刻,又很快说服自己,没关系,没关系,眼前是多么温柔妥帖的女子,她定然不会将他想得不堪,她数次救他于危难之中,他主动一点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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