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丁香玉点头:“不错,不过不是开铺子,就是个供货的。”“那你们真是要好好查查她的来路了。”薛婵抿唇,“她一个普通商贩,能弄到迷药,还能弄到白.粉,后面的来路恐怕不小。”
“你是说......”丁香玉眉头一拧,看着柳慧那副人不像人的模样又觉得在理,“怪不得她能瘦成这样,几乎要脱相了。”
眼看天快黑了,没有多余的时间再作闲谈,丁香玉让两个手下押着柳慧出去,再看向薛婵的眼神有些热切,“薛婵,这个案子你出力不少,若不是你,我等不可能这么快结案,待我回衙门复命之后,便批了朝廷应发的赏银给你!”
薛婵摆摆手,“这倒不必。”
“你放心!龙首镇的王知县若知道你的事,也一定会重重有赏的,像你这样的人才......”丁香玉反复看了看她,却是没再说话,只是解下自己腰间的水囊,道:“我这里有些米酒,你若不嫌,我二人对饮一碗,如何?”
江湖人以酒会友,薛婵自然不会拒绝,点点头转身去厨房拿了两个碗出来。
丁香玉倒了酒,两碗相撞,发出一声脆响,两人一齐饮下,丁香玉便抬手告辞。
“不急。”薛婵按住她,“我有一事想向捕头打听。”
“你说。”
“捕头姓丁,可是丁家庄的人?你认不认识丁全?”
丁香玉点了点头,“正是,算不上认识,只是知道此人,我在衙门当差后,便极少回丁家庄了。怎么,你找她有事?”
“你知不知道她最近在干什么?我欠她一些银子,她说派人来取,迟迟不曾等到。”
而丁家庄与清河村相去甚远,薛婵要亲自上门一趟,也有诸多不便。
丁香玉道:“似乎是她的老娘死了,忙着办白事和守孝。”
“我知道了,多谢。”薛婵应声,与丁香玉道别,然而想着记忆中丁全对原身说的话,她终是眉头紧锁。
之前画的押上,写的就是拿裴砚宁抵债,若是现在拿着钱去,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认账。
丁全既然丧母,恐怕距离她来要账的日子也不远了罢?
耽搁了这么久,薛婵以为裴砚宁早就睡了,然而她进屋之后,却见人还醒着,自己缩在床脚,拿一双乌溜溜的眸子怯然地看着她。
上回采的半边莲还有一些,薛婵取了,正打算给裴砚宁敷上,可她刚靠过去,裴砚宁便非常剧烈地抖了下身子,面色惨白。
“怎么了?”薛婵出声。
“别打我,别打我妻主,我今日已经自作自受、自讨苦吃了,求求你放过我罢。”裴砚宁双手紧紧捏着被子,手指上的关节都泛着白。
薛婵垂眸,轻声道:“我不打你,以后也不会打你。”
裴砚宁显然不信,他把自己又往里缩了缩,眼神绝望又无助。
薛婵有些奇怪,她刚刚背裴砚宁回来的时候,他的反应都没有这么大,现在这是怎么了?
看了眼裴砚宁的神色,薛婵忽然琢磨过来。
因为她喝了酒,裴砚宁嗅见了她身上的酒味。
从前但凡是原身喝了酒,没有哪次是不对裴砚宁动手的。
“那你自己敷。”薛婵将装着半边莲的布袋子放在距离裴砚宁不远的地方,自己退开了,“明日我们去趟镇上,找大夫开几帖药。”
交代完,薛婵转身出了房门,再没踏进那间屋子一步。
她的那把铁剑终于锻打好了,只是不似无心那般明亮锋利,但是还算趁手,做一般的防身只用绰绰有余。
现如今薛婵的修习速度一日千里,现在已经能使柔软柳枝屹立瀑布下不至弯曲,想来以柳枝劈断流水指日可待。
想到这些,薛婵满心澎湃,激去一身睡意,当即拿着自己锻打好的铁剑在院子里练起剑来。
她出招迅速有力,裴砚宁待在屋内,只好似听见阵阵风声。
·
翌日吃过了早饭,薛婵找清河村的村长借了辆牛车,短短几日之内,薛婵从一个无人问津的陌生人变成了清河村的有功之人,她的要求,村长自然不会拒绝。
“要记得还啊。”村长蔡花花站在家门口,忧心忡忡地同薛婵挥手。
薛婵牵着牛回到家门口,去找里面的裴砚宁。
“出发罢。”薛婵近身,去解裴砚宁的绳子,她出门的时候怕裴砚宁再跑了,将人给捆了起来。
裴砚宁眼中满是惧意,眨巴着眼一时无话,只是他刚动了动,脚腕处的伤就疼得厉害,硬是让裴砚宁一下子坐了回去。
“看样子许是伤了筋骨,去镇上瞧瞧有没有骨科大夫罢。”薛婵弯身,将床上的裴砚宁打横抱了起来。
裴砚宁惊讶万分,下意识便攀上了薛婵的脖子。
她抱他!
裴砚宁轻咽了一下,说服自己不要大惊小怪,薛婵以前不是也没有背过他吗?
只是现在这样的姿势,裴砚宁总能感觉到薛婵呼出的气息搔在他耳畔,惹得他发痒,他那处本来就敏感非常,如此反复几下后,裴砚宁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了。
牛车停在院子外,从屋里到牛车也就十数步的路程,薛婵抱着裴砚宁,看了眼空旷的院子,她倒是头一回发现这件房屋的院子里很是空旷,只是下面打了地基,种不了东西。
于是她对裴砚宁道:“回来的时候,我们买几只小鸡崽带回来养着,如何?”
薛婵为什么现在事事都要过问他的意见?现在又没有外人在,难道他说不好,薛婵就会不买吗?
裴砚宁突然很想试一试,他低着头,轻轻摇了摇头。
不好吗?
薛婵道:“那便算了。”
她真的就不买了?!
裴砚宁心中甚怪,待薛婵将他放到了牛车上,赶着牛走时,裴砚宁又后悔一般地道:“我、我忽然觉得,养一些也可以。”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薛婵的表情,试图从她面上读到一丝丝的不耐,然而女人只是神色平静地望着前方,应声道:“嗯,买完药就去看看。”
薛婵变得不会生气了,从她那天醒过来后,她就再也没有生气过,甚至不再赌钱、也几乎不喝酒。
她甚至变得很厉害,她两次救了他的命。
两次救命之恩,能和薛婵以前对他做的那些事抵消吗?
裴砚宁想不明白。
到村口时,吴家的崔钰正忙着洒扫院子,看见薛婵和裴砚宁过来,问道:“你们又要去镇上吗?”
不知为何,薛婵似乎从崔钰的口吻中感受到几分不情愿来。
“嗯。”薛婵看向他,“他的脚伤了,去买点药。”
“还、还回来吗?”崔钰禁不住向前走了一步,双目灼灼盯着裴砚宁。
裴砚宁冲他点了点头,给了崔钰一个肯定的答复,又怕崔钰忧心,他道:“钰哥哥有没有想到的东西,我顺便捎来给你。”
“若是方便,帮我捎几两肉回来罢。”崔钰紧张地忙进屋去,“我去拿钱!”
裴砚宁刚要喊他,人就已经进去了。
出来的时候,崔钰塞给裴砚宁一个褐色的钱袋,抓握了他一把,才松开让他们走了。
裴砚宁本没有觉得什么,可走在半路上,他打开崔钰给他的钱袋子看时,发现里面装了好些铜钱。
想起崔钰站在村口看他的眼神,裴砚宁忽然明白过来,崔钰定是又以为薛婵要带他去卖掉,这些都是给他傍身和逃命的钱。
裴砚宁紧紧捂住钱袋,心里暖热起来。
等走到镇子上近乎到了午时,薛婵将欠着丁全的银子除去,捏着不足二两的碎银,心道不知这点钱能不能花到丁全上门要债。
实在不行,总不能一直干等下去,她便只好亲自去丁家庄一趟了。
她在路上奔波倒是无妨,可裴砚宁怎么办?不如还是等他脚好全了再行动身。
“午饭想吃什么?”薛婵一边问裴砚宁,一边瞧附近有没有可供休憩的地方,这回是两人第二次来龙首镇,薛婵不知这镇上的美食,裴砚宁一定也不怎么了解。
薛婵问完不见回答,看了眼纠结的裴砚宁,道:“不如我们先去抓药,顺便问问那儿的伙计哪家馆子好吃。”
“听妻主的。”裴砚宁应。
上回来过一趟,薛婵知道镇西远比镇东繁华,上次去的那家药铺也只是卖药,并没有坐诊的大夫,不过经过上回巡走之后,薛婵倒是记得何处有医馆了。
她催促着牛车,缓缓向镇西走去。
第18章
镇西有一家百草堂,迈入店中便能嗅见一股浓重的草药味,铺面比较小,只有两个隔间,外间是负责抓药的,里间则有大夫看诊。
薛婵见坐诊的是个年迈的老大夫,心中安心不少,她先让裴砚宁在外面等着,自己去同大夫交涉。
“你看什么?”老大夫正在看医书,头也不抬。
薛婵压低声音道:“给我夫郎看病,他时常精神恍惚,甚至起过寻死的念头,不知是否心神有恙,劳烦大夫给他看看,我这儿有个本子记录了这些日子他的变化,您过目。”
“哦?”老大夫抬头,顺着薛婵的视线看了眼外面的裴砚宁,“还年轻啊,把他叫来罢。”
“大夫,有件事要讲清,我并未对他说明今日是来看这个的,他前日扭伤了脚,这是今日的幌子,一会儿除了对此症的药,大夫还需开我一些治脚伤的药。”
老大夫不由看了薛婵一眼,接过薛婵手中的小本一一瞧过,才微笑着点了点头。
薛婵这才扶了裴砚宁过来,让他坐在这里搭脉。
裴砚宁心中虽奇怪为什么他伤了脚而已,还要摸脉,但到底什么也没问。
问诊的过程并没有很久,薛婵站在一侧,听着老大夫问了裴砚宁一些睡觉、出汗、饮食等问题,便写了张方子叫店伙计去抓药了。
“你再来这边,我瞧瞧你的脚踝伤得如何。”老大夫说完起身进了帘子后方,裴砚宁下意识看向薛婵,见薛婵点头,他才起身一瘸一拐地过去。
自然,薛婵也跟了上去。
“脚伤得不重,但是扭了筋,三五日内最好不要下床走动。”老大夫很快掌完,道,“我再给你几帖膏药,回去敷着好些。”
这又是抓中药,又是贴膏药的,要花好些钱罢?裴砚宁心中有些怕,薛婵一定会不高兴的。
“嗯。”薛婵先是应了一声,然后将坐在床上准备下来的裴砚宁一把搂过,打腿弯处横抱而起,先带着人上了外面的牛车。
当着外人的面竟就如此!裴砚宁尴尬不已,下意识抓紧了薛婵的袖子一声也没吭。
安置了裴砚宁之后,薛婵这才进屋询问老大夫:“他的情况如何?”
老大夫道:“脚伤不是什么大问题,至于这心绪,他饮食似乎还好,睡眠有些不安稳,似乎是长期担惊受怕、心神不宁,不知发生了何事?”
薛婵微顿,胡诌了个理由道:“之前身子不好,滑过一次胎。”
“真是难怪。”老大夫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很多男子小产滑胎甚至生产之后,都会有许许多多的症状,这十分普遍,只是有些人放在心上来看过,大多数人却是置之不理。你既然有心,可要格外关心他一些。”
薛婵摸了摸脑袋,问:“可有什么具体的法子?”
老大夫看了她一眼,见薛婵一脸愣头青的模样,不免道:“就是,吃饭的时候多给他夹菜,有空便多陪他聊聊天,还有就是......行房可以频繁一些,让你夫郎感受到你很在意他便是。”
行房?
薛婵脸色木了一下,道:“哦。”
“去拿药罢,用法用量我都写在包药的油纸上了。”
“多谢。”薛婵付了钱,拿着钱便出了百草堂的门,裴砚宁正在外面坐着等她,薛婵的目光落在他单薄的身形上,按捺不住地想,裴砚宁是不是因为太久没行房了才变成这样?
毕竟之前原身虽然打他骂他,但是她们行房,裴砚宁便觉得她们恩爱。
薛婵怎么那样看着他?裴砚宁余光瞥见薛婵的眼神,强装作不在意,却忍不住在她的目光底下暗暗心虚。
果然花了很多钱罢?都是因为他乱跑......
“还想吃面吗?”薛婵坐了上来,询问裴砚宁。
“我都可以的,妻主。”裴砚宁自然不敢挑剔,不过俩人平时都是以粥米为主,他也确实是想吃面的。
“不去上次那家了。”薛婵边驱动牛车边道,“我问了伙计,她说前面不远就有一家打卤面味道不错,我们也去尝尝。”
“嗯。”裴砚宁轻轻应声,打卤面啊,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
说是就在前面,可薛婵来来回回找了两次也没找见地方,问了两个人之后,才在一条极其狭小的巷子里发现了那家面馆。
巷子很狭窄,两个人都无法并行通过,而且黑漆漆的没有光,连个招牌都没有。
只有一个小小的木门,推开木门之后一股清淡面香扑鼻而来,里面是一条狭长的过廊,廊上摆着一张张桌子,人竟然挤得满满当当的。
“看来,这回倒是来对了地方。”薛婵道,一看这阵势,这家面馆里的打卤面味道绝对不会差。
正是吃饭的时候,两人不得已在墙角等了片刻,才等着一张狭窄的方桌,刚好能容两个人坐下。
她们刚坐下没一会儿,便有小二前来倒茶,询问道:“二位来点什么?”
“两碗打卤面。”薛婵道。
“好嘞,您稍后。”小二快步离去,裴砚宁追着她的身影看了眼更为热闹的那端,心想薛婵还真的是每次下馆子都是来吃面啊。
“她们说买卖活禽的都在镇东,咱们买完正好回去。”薛婵道。
“嗯。”裴砚宁轻轻点头。
面做得很快,端上来的时候溢出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薛婵尝了一口,宽面条弹滑筋道,十分爽口。
若是让她自己做,肯定揉不出这么筋道的面来。
一碗面条下肚,仿佛连浑身的乏气都被去除了几分,薛婵一边漫无目的地打量着四周,一边看一眼裴砚宁吃完没有。
等他碗里的面见了底,她便问:“想再吃一碗吗?”
裴砚宁想起上回吃面时两人的对话,忙道:“不了。”
然后掏出自己怀里的帕子擦了擦嘴。
薛婵的目光落在裴砚宁的丝绢手帕上,也应该是裴砚宁还在薛家时就带在身上的,到如今已经浆洗过很多次了,原本浅蓝色的花都被洗得发了白。
“那我们走罢。”薛婵起身,递出一只手臂让裴砚宁扶着她,二人再驾着牛车往镇东赶去。
说是活禽商市,其实都算不上是个市场,就是一条长长的巷子里,各路的卖家在自个儿的摊子上摆着几只大笼子,里面关着鸡鸭大鹅,长长的一条几乎望不到边。
相应地,这条巷子里的味道也不怎么好闻。
两人还没进去,就在巷口嗅见一股浓浓的鸡屎味。
裴砚宁下意识皱起了眉。
“你在这儿坐着等我罢,我很快出来。”薛婵道,“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裴砚宁点点头,看着薛婵进去,才斜眼睨了眼牛车。
他不坐在这儿还能去哪儿?脚上的伤根本走不了,他还能跑了不成?
这个念头升起的同时,裴砚宁又看了一眼憨厚的老牛。
不对啊,他现在坐在牛车上,带着牛车一起跑不就是了?
不靠谱的念头转瞬即逝,裴砚宁很快又觉得,他一个男人单独带着一辆牛车,实在太过明显了。
牛车走得又慢,恐怕他跑不了多远,薛婵几经打问就能寻到他的下落。
唉。
“你一个人在这儿吗?你妻主呢?”
裴砚宁正闷然出神之际,忽然一道阴影挡住了他的太阳。
挑选鸡崽对薛婵来说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她身居山中十多年,鲜少出山,师父又很少露面,自然也是养过一些宠物的。
比如一条穿山甲,她捡到它的时候穿山甲正好受了伤,还只是一个幼崽,薛婵精心养了它五年,后来它不知在哪儿寻着一只母的,薛婵便让它走了。
大山中的生灵都是有灵性的,薛婵从来不拘着它们,一向都是散养。
后来断断续续地,薛婵还养过一些熊、狐狸之类的,都是在幼崽时期见到它们,成年后便放其归山。
以她丰富的饲养经验,薛婵觉得鸡崽也一定很好养。
她转转悠悠,在一个摊子上停了下来,这个摊子上的鸡崽都很活泼,而且最重要的事,她家的鸡崽大多数毛色都纯而不杂。
“怎么卖?”薛婵指着鸡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