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我:“别人笑你就要跟着笑?你到底有没有反省自己为什么输给纲吉,以为除了错误地使用力量以外就没有别的原因了?看看哪个同龄世界级反派和你一样每天嘻嘻哈哈呼呼嘿嘿的。能成事的人都是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背负着毁灭世界的重任成天那么开心干什么?”白兰:“……诶?班主任?超严格东亚妈妈?为什么我明明已经帮忙拯救了一次阿尔克巴雷诺还要被训?”
我一把拽住年轻人的衣领,在他被扯近之际平静地开口。
“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我们一起下去,我请你和尤尼吃好吃的;二,你再讨价还价、拖延时间一句话,让我吃不上饭,我们就同归于尽。反正活着回去还要上班也没意思,让狙击手射个对穿就算一时死不了身上也能多几个洞。”
“……”
少年收了收笑意。那绛紫色的目光剔透又绮丽,带着几乎能穿透人心的质感,继而又如漫画豆豆眼似的看了我一会儿。
“比这句话更神奇的是,你居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呢。”他缓声说,“异世界人都是这种饿坏了就要吃人的可怕角色吗?”
差不多吧,我亲眼见过饿昏了碰见学校小卖铺喜欢的面包卖完,于是就地崩溃嘶吼打滚最后校长驱车亲自去买来哄的高中同学。
我依然冷着脸:“成交?”
白兰扬起唇角,“即使是我也不想对付亡饿之徒,而且第一个选择的条件很吸引人。”
这小鬼似乎对什么事都不是很执着。
也算万幸。
我松开他的领子。在男生“怎么回事,刚才一瞬间好像切换成了心软妈妈模式”(我深刻怀疑他在报复我说他是川平儿子的事,不然一个有理智的人说不出这种鸟话)的无意义旁白声中,低下脑袋望去。
下方犹如乌鸦扎堆般人头攒动,有人仍在紧张且困惑地盯着劫匪的情况,有人则在和同伴窃窃私语,然后被疑似上司的人怒踹两脚。
站在院子门前的男人则没什么太大反应。
只是他垂在身侧的一手提着枪,一手插兜,微微抿着嘴角抬起头来。帽檐洒下的阴霾像是实质化的黑脸。让杀手看起来如同正在烦躁地暗自发牢骚的大型黑猫。
……在生闷气啊。如果有尾巴的话是不是要把地板拍得震天响了。
之前威尔帝说他去找川平,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凝固在一旁的阿纲同学使用并不隐蔽的小碎步挪着逐渐远离他老师,时而担忧地望着上空,时而惊恐地偷瞄他一眼。
频次相当快。不知道脑补了什么,青涩的脸庞冷汗如瀑。
我再朝下方摆摆手。
一大群黑手党都隐约露出谨慎而一头雾水的表情。而里包恩稍一颔首,侧过头,向身边的黄头发中年硬汉说了几句话。
后者好像并不赞同地皱起眉毛,但还是夸张地叹了口气,挠挠后脑勺,再按住了黑色的无线耳麦。我看见他的神色颇为严肃,嘴一张一合。
不过片刻,四面八方的持枪者都把武器放了下来。
“呜哇。”白发男生不知在感慨什么。
我说:“下去吧,尤尼应该也在等你。”
白兰气定神闲:“真是没办法呢!”
少年人微微一笑。他拢起的洁白羽翼应声舒展,沉甸甸的,厚实又柔韧。它们划过冷空气,风声顿时丰盈地充沛在耳畔。
午后的乳白色天光气质温吞,裹在绒绒羽毛间。
落入我眼中,好像渡上一层万分纯洁的柔光。那天堂的光辉如星屑似的不疾不徐地飘洒,令羽翼每一次扑振都更加庄重、悲悯,富有狡黠的神性。
他缓缓下落。
地上警备的人类开始躁动。
有的下意识后退,将手放到枪带上;有的张开双臂,急切地向被护在身后的下属叮嘱着什么;有的始终忧心忡忡,对现状感到没来由的迷茫。
而有的目光一瞬不瞬,直勾勾地盯着神使降临。
然后伸出手。
在天使温柔的护送中,迎接我来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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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白兰刚接近杀手头顶就如同丢掷高空炸药包一样松开我,并且无缝衔接地笑着往沢田宅里直飞,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可没有能稳定着陆的体操技能,于是感到自由落体的加速度后当即睁大了眼睛,肾上腺素飙升。
能不能好好做事啊!我这一趟过来迟早得心脏病隐患!
一边反应极快地在心里吐槽不帮那个臭小子说话是正确的选择,一边可以说摔进了里包恩的怀里。我闷头嗅到熟悉的宽厚的气息,还夹杂着些微家里洗衣粉的清香。
甚至好像有温暖的被窝的味道。竟然已经让人忍不住心生怀念。
人群嘈杂的喊叫一声比一声高。我能听见有些人在冲向被白兰突袭的沢田宅正门,又被旁边一道雄浑的声音制止。
“无所谓,让他进!现在家里没别人。”那位黄头发的中年领队转头喊道,“吉留罗涅的人都有留在尤尼身边照顾她。”
黑手党都是有个性的家伙,听从命令间也不乏怨声。
“这样真的好吗?家光先生?”
“那可是那个白兰啊……”
“虽然帮过彭格列的忙,但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变卦?”
“行了!”这是压低的年轻的女声,口吻严厉而不怒自威,“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这是沢田的家,要是有危险,家光比你们更急!”
不满的成员通通噤声。
“白兰——啊,咦,诶。那、那我……”纲吉君结巴着出声,似乎在犹豫什么。
一只手腕被紧握着,后腰也环着稳稳当当的力道。我顺利站定脚跟,无意识绷紧的神经豁然放松下来,像冬天终于钻回被褥里一样全身卸力,半张脸埋进高定西装柔软的布料里。
“……谢谢,我还以为要摔痛了。”我缺乏中气地闷声道,感觉自己随时可以睡回笼。
里包恩开口,嗓音在胸膛里密麻地轻震。
“不客气。”他体贴地说,“如果你不说,我还以为你不怕痛了。”
我顿了顿,略感不妙地抬起眼。
从这个视角望上去,死亡角度里的保镖更显凶了一点。他细长的眉梢挑起。我察觉手腕上用力的桎梏被松开,紧接着脸颊肉就被毫不留情地捏住。
“可以和白兰同归于尽这种比蠢纲还蠢的话,亏你说得出口。”
不远处忽然被扫射的国中生:“噫……?!”
“……”我记得我说得没很大声啊!
大脑迅速运转,我凭借着最初级的求生欲,认真狡辩:“对不起。那只是权宜之计……好吧,当时确实有点冲动……我知道了,真有必要的时候我会摇你上场的……嗷!好疼!”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好像有不少人倒抽一口凉气。我捂着被人弹了一下,总体不痛,但真有点刺刺酸疼的额头,不得已地展现出一个经常被以下犯上的善良老板能屈能伸的风度——
“我刚被绑架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我抱头谴责。
里包恩低哼一声:“说错了话知道撒娇了,那刚才开口的时候想过后果吗。”
我:“没想过!你吃饭了吗?”
“午饭没吃。”
“我早饭都没吃!你就知道凶我!”
“是喔,说你两句就又凶你了。”杀手不以为意。只是我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慢慢舒缓下来,好整以暇地低头看着我,“你想吃什么?叫阿纲去买。”
又突然被点名的国中生:“……噫……?!”
我也稍微冷静了点,放下捂脑门的手,转眼一望。
乌漆嘛黑的黑手党一群接一群,关系好的挤在一块,关系不好地互相挤兑,但都木头人似的维持着惊人的安静秩序往这边巴望。
有点晕人了。
我想了想,肚子为先。还是先点单。
“奶油炖菜。”我说了更饿了,“可乐饼。”
下一秒,周身仿佛幻觉一般响起所有人的脑内吐槽:好普通——?!
第121章
餐桌的氛围颇为奇异。
对阿纲同学而言,
不得不身处于这样诡异的空气中应该约等于酷刑,难受程度不亚于有人把他的低分试卷投到时代广场的广告屏上,并且各科目轮番播放十分钟。
否则他也不会一脸大限将至地僵坐在餐椅上,
驼着背,
抿紧嘴唇;时不时额头冒冷汗地左瞄一眼,右瞥一下,
然后面色更加铁青地眼观鼻鼻观心。
分明是他自己的家,却透露出一股如临绝境般的失意。全然是想要吐槽也只敢偷偷摸摸埋在心里的模样。
“噗哈——!”瘫在男生邻座的中年人爽喝了一口啤酒,
豪迈道,
“虽然奈奈还没回来……不过果然还是在家里喝酒最舒服啊!”
酒味扑鼻,大叔感冲天。国中生的表情更濒临崩溃了。
而沢田家光早已换下那身正式的西装,
只随便套了一件素色长袖,
不怕冷地穿着宽松的大裤衩。
先前在外面容冷酷的门外顾问首领好像只是一闪而过的幻影。这个黄发大叔毫无正形地半躺在靠椅上,
压根不把谁当外人,
一手挠肚皮,一手握着易拉罐,随和地朝我举了举。
“新奈小姐能喝酒吗?哎呀,当然我只是问问。我可不是那些非要让女生碰杯的糟老头。”他大声说,笑得见牙不见眼,
“哈哈哈!能喝的话尽管喝,当自己家就行了。不能喝就当我初次见面的心意吧!”
他儿子的神情瞬间灵动地转变成“哪个好人见面礼是敬酒啊”。
我啃着最后一口可乐饼。作为流心的芝士已经有点冷得固化了,
但总体口感依旧顺滑,
煎香酥脆。
填饱肚子,心情自然而然敞亮得多。
接过保镖递来的纸巾和玻璃杯,我道了声谢,
擦擦嘴角,回应:“能喝,
那我就不客气了。”
沢田的老爸顿时来劲地起身替我倒酒。
纲吉君缩在角落,一时间愈发冷风萧萧。
然而,明显不认为拉人喝酒是件好事的未成年很快打起精神。他睁大了深棕色的眼睛,眉头蹙紧,倍感丢脸地伸脖子阻拦:“不要这样!新奈姐姐只是出于礼貌答应你,用得着倒那么满吗?”
家光先生嘀嘀咕咕地扭过头,满脸宠溺与对小孩的无奈。
“阿纲……果然还是中学生。等你长大就能体验到人生真正的风味了。”
纲吉汗毛倒立:“我不是中学生能是什么!人生的风味再怎么样也不是酗酒吧!”
家光睨着儿子,啧啧啧地伸出一根食指摇晃。
“迄今为止一场恋爱都没谈过的小鬼就别装懂了。你追到那个橘色头发的女孩了吗?”
“……提、提这个干嘛啊!”
“看吧,这个寒假都没跟人家说上一句话吧?”
会心一击!
阿纲同学当场石化。
但他的受伤并不是无意义的。这下,餐桌上好一阵介于热闹(家光若无其事找话题,由我好心捧哏)与沉默(另一半桌的客人神色各异,但都不怎么说话)之间的气氛总算得以缓解。
冰冷一方的代表人物拉尔·米尔奇——她在门口对峙时戴着电子护目镜,此时摘下,露出浅赭色的清冷的双眼——靠着椅背,两腿交叠,平静地开口:“这么久没见,你还是一点也没长进。沢田。”
一支言语的利剑捅进国中生的心窝子。
坐在她旁边的军装小婴儿:“你都要毕业了吧,要是没考上同一所高中不就更没机会了?喂。”
第二支利剑横戳脊梁骨。
白兰优雅地奖励了自己一枚棉花糖:“真是让人伤心呀,纲吉第三支贯穿肺腑。
伽马疑惑道:“我记得之前决战的时候,你们看起来不是挺有戏的么。”
迪诺也附和:“是啊,加把劲,你肯定行的。不过要是等到高中,可能会有更多情敌就是了。”
“……”
诡谲的冰火两重天氛围稍显收敛。
而弱小的阿纲同学却千疮百孔,宛若霜打的茄子,从喉咙里凄凉地、饱经风霜地勉强挤出几个声如蚊呐的音节。
“……啊。嗯。”
旋即,我邻座的男人端着标配的浓缩咖啡,不紧不慢地出声:
“又摆出这副窝囊的样子,能追到笹川京子才怪了。”
最后一击必杀!
国中生猛然抬起头,红彤彤的脸上写着“为什么连这个人都会那么自然地批评我”的屈辱心事。而这也成功激出年轻人的不服气,霎时揭竿抗议。
“我、我心里有数!别再说这个了!”他说,“要不是里包恩把家里搞得一团糟,好不容易放假也逼我学习,我早就——”
“早就?”杀手耐心以待。
“就……总而言之!”男生陡然间气焰骤减,只能用坚强的声音岔开话题,磕巴道,“那个,我从一开始就很想问了,你是里包恩的朋友吧?之前在代理战帮过忙的……那里包恩人呢?尤尼不是说他也回来了吗?”
值得一提的是,尤尼现在暂时还在客房里休息。
因此,唯一会用寻常心为他答疑解惑的女孩不在,以至于他话音刚落事态就急转直下。
全场再度陷入死寂。
还没炒热多少的气氛二度凝固。在座所有人都露出程度不一的震撼之情。
有的就差没把“他是不是瞎了”几个大字贴在脑门上,有的眼皮抽搐,有的扶住额头,似乎在怀疑出问题的究竟是自己还是世界。
一秒,两秒。
里包恩捏着帽檐,往下压了压。我感觉他好像也有点无语到懒得回答。
针落有声的境地间,只剩下家光先生热情的大嗓门。
“咦耶?!咦?!”
客人们的注意力重新聚焦过来。
黄发大叔已然有点喝得上脸,面红耳赤地瞪大眼看着我,手头紧握着喝空的啤酒罐,“没想到我竟然也有看人不准的一天——不对,得怪新奈小姐你长得太有欺骗性了吧!一点也不像是会喝酒的面相!”
天底下的大叔都有共通之处,他和毛利侦探应该也挺聊得来。
我不在意餐桌诡异的动静,那毕竟是异世界人自己的圈子。于是听一耳算一耳,权当下酒节目。
期间迅速和家光先生推杯换盏,如今在手的已是第四杯生啤。
细密的气泡在味蕾打转,都是门外顾问首领托人新买来的。我尝到新鲜清爽的酒香,意犹未尽地饮下最后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