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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你是觉得有趣了,我呢!

    “我是什么游戏关卡吗。”我边吐槽边拿手机。

    “那不就意味着我只过了第一关?”

    “都说了不要想着过这个关了!”

    这人无处安放的优胜欲明显又开始发作。我习惯地掰回话题,握着手机打字,“然后呢?现在你的诅咒解开了,说明也不需要再给他守护什么东西。你们私底下还有别的恩怨么。”

    “没有。我也没兴趣再跟他打交道。”

    里包恩答道,再看了看电视,便转头瞥来,“你在干什么?”

    我盯着手机屏幕,“跟他说不去了。”

    身旁的人片刻没说话。

    “即使如此,那家伙提供的租房条件也的确不错,能少很多麻烦。”里包恩口吻平常,“你不需要因此放弃这个选择。不如说,他现在最多是出于对彩虹之子的补偿,或者看热闹的心态才会来插一脚,总归是有利无弊的。”

    我编辑完信息,发送。随后听完接话:“嗯,我知道。”

    “你还是打算拒绝。”

    “当然。”我把手机放到桌边,转眼跟杀手对上视线,道,“既然有失信记录在前,那么没多少人愿意再继续和他有利益来往,也是做生意应该想到并承担的事。他要是真想招租,就自己开诚布公来跟我谈。”

    真实身份都不说就在线上跟我聊。我的时间宝贵得很,没这闲心浪费在他那。

    里包恩的目光则停留在我脸上。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哼一声,眼里多出几分近乎怀念的笑意。

    “还有呢。”

    “你也知道我容易恨屋及乌。”拿起勺子把最后两口炖菜吃完,我说,“喜欢的人讨厌谁,我就会讨厌谁。和朋友站在同一立场上是有正常共情能力的人类都该做到的吧……何况你对我来说也不只是朋友。”

    里包恩:“是喔。”

    我:“所以知道这是让你痛苦过很久的罪魁祸首,我怎么可能会给好脸色。他和你的恩怨结束了,你已经可以做到一笔勾销,这是一回事。我听说了这件事于是觉得膈应,则是我自己的事。他的客户是我,那选择权就在我手上。”

    花的是我的钱,我想拒绝就拒绝。要是想让我回心转意就是对方要解决的问题了。

    保镖的神情了然,一脸在意料之中。跟剧本杀DM似的。

    “备选的房子有几套?”他问。

    “三个地方,条件都差不多。”我说,“我联系一下,下周末陪我去离公司近的那一间看看。”旋即又蹙起眉嘀咕,“通勤路能短就短点好了。”

    哪怕是最近的一套房都比现在的还要远。虽然有舍有得嘛。

    我略微郁闷地想着要不要再观望一阵,耳朵便被亲了一下。正习以为常地要转头回个吻,桌上手机忽地振了振,伴随特定软件的提示音,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是中介的新消息。

    翻开页面,只见备注川平中介的人传来简讯:【看来你已经听里包恩说了。不过我并不想放弃这个招租的机会,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约在下一个礼拜天见个面。友寄新奈小姐。】

    不出两秒,又跳出一条新的气泡。

    川平中介:【我对你很好奇。想必你对我也一样,就算你或许对我的所作所为有点厌烦。不是吗?】

    来得真快啊。

    这无比直白地抖露底牌的邀请近似挑衅,也无疑让我产生莫大的兴趣。这是一种面对未知情况的微妙的兴奋感,以及他确实说中了——我会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来异世界,还想租房子给我。

    如果他还对里包恩打着什么算盘,我也该去会会他。

    忍不住扬起唇角,但我不打算马上回。只是先收拾收拾碗筷,边跟离得很近、肯定也看到消息内容的杀手说:“下周日正好。我周六去看别的地方,再斟酌考虑他那边的条件。要是不行就拉倒。”

    说着要站起身去自觉洗碗。

    结果忘记腰腿都还是酸软的状态,一时没成功站起来。还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脚,重心不稳地一晃。

    手里的碗筷被丢回矮桌,我反应过来时已然斜坐在里包恩腿上。后者的手臂环搂着我的肩膀,低下头,帽檐阴影里的眼睛沉沉地盯来。

    他低声道:“他约你你就去?”

    我:“……”

    我:“这是正常的约谈啊!我也得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要是威胁到你就不好……等等,别乱动……我还浑身都在酸,不可以!至少今天不、你放开……唔唔!”

    又将近一小时后,我趴在沙发上心情宁静地躺尸。不远处响起洗碗的水流声,碗碟碰撞得铿锵。

    反省了两秒为什么会看上这个小心眼男,又发自内心地考虑了一会儿下周的邀约到底要不要去。

    算了。我心想,总得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第76章

    川平并没有跟我约在他公司见面,

    而是选择了一家拉面店。

    这算是一个比较私人的信号。意味着他不仅仅是要跟我谈房子的事,更会以别的身份出面,有其它话想说。

    至于另外的细节,

    在线上也谈了一些。

    对方本来交流时语气就颇显慵懒,

    身份揭露后,说起话来纯聊天感就更强了——仿佛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位不速之客,

    反而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来扯家常的退休大爷。

    但我本身就还有很多事要忙,加上无好感,

    也没太多心思闲扯。

    川平中介:【你带男朋友来也可以喔】

    我:【1】

    川平中介:【不过就算你不带上他,

    他最后也会自己跑过来吧】

    我已读不回。

    川平中介:【毕竟这家伙最开始说的就是放心不下你,所以才继续留在这个世界。可把我头疼了一下】

    我:【?】

    川平中介:【原来他没跟你说么?^^】

    我:【头疼就去吃药】

    川平中介:【你不好奇他还跟我说了什么吗】

    他说的那个答案无论真假都不出意料。不然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关系了。而里包恩还有跟他说什么话,

    我也不在意;与其从别人口中听到,

    我更乐意听保镖自己说。

    已读不回,

    切出去看邮件。

    不一会儿,

    弹窗又跳出来:【你和里包恩的脾气真是一模一样,怪不得能玩到一块去】

    我实在是不解。

    他没朋友吗?闲到这种程度不如找个班上,何必像个啰嗦的大叔一样拉着我聊。

    这人还谈到自己喜欢吃拉面,而这个世界的拉面没有什么创新,令他有些失望。我觉得他就是那种让所有外卖员很头疼的客户,

    一有差池,比如面坨了就会变得很啰嗦。

    不过这个人的性格也确实捉摸不透。

    在里包恩的描述中,

    川平更像一个油嘴滑舌、狡诈多智的手握重权的骗子,

    并且是经典的会在电车难题里毫不犹豫地选择用少数人性命换多数人存活的家伙。

    活得太久。身上人性不多,神性又发育不良。放在任何影视剧里都是亦正亦邪的守序中立派。

    虽说是什么负责管理星球的高级种族,但只要不影响大局走向,

    也不会多管别的闲事。

    然而目前接触下来,我是觉得他挺接地气的。

    真要说的话,

    公司管理层也不乏这种类型的人类:工作时阴谋阳谋都会玩,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私底下不涉及利益的时候,人又很温和,明事理。

    对此,里包恩先生在睡前发表重要演讲:

    “他是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想在最后找点乐子,和人多说两句话罢了。”

    我:“他自己说的吗。”

    里包恩:“我说的。”

    我:“到头来是在许愿么。”

    杀手哼了一声:“我才没这闲心盼着他死,只是合理推测而已。”

    我回完邮件,半靠在床头玩手机,“哦。”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别被骗了。”

    “结果还是在盼人家死啊!”

    “只不过,自从事情都落定之后,那家伙的气质确实温吞不少。”

    里包恩随手把擦完的漆黑手枪放到床头柜,接着慢吞吞躺下盖被,“你不用在意他说的话。毕竟他身份多变,经常连自己做过什么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原来如此。”

    我应声。见他似乎打算睡了,便翻身关了个灯。

    躺回来继续摸黑瞄一会儿手机。

    最近正好刷到类似的文娱新闻,我顺便也关注了一下之前轮船上闹事的乐队的动向。

    这件事被刻意压热度,只激起一两天水花。结合官方说辞与小道消息的透露,倒是能得知杀人未遂的贝斯手险些被雪藏,但最后公司的丑恶嘴脸被侦探调查取证后终于曝光。

    天价违约金、和非法高利贷公司甚至警察勾结、引导队内霸凌、压迫囚禁艺人等等。

    具体过程不得而知,我简单看了看,结局相对没那么窒息:贝斯手得以从黑心公司里脱身,不过既然犯了事,也还是乖乖伏法。鉴于认错态度良好,障害未遂,法院酌情减轻处罚情节,判了两年七个月。

    公司自然也是开不下去。

    该解散的解散,该单飞的单飞,该蹲局子的蹲局子,该失业的失业。

    各种论坛里仍然众说纷纭,认真分析的、吵架带节奏的、看热闹的比比皆是。

    幸好身为粉丝及差点成为受害人之一的园子小姐没有为此伤神太久。

    刷到她去修学旅行的plog动态,巴厘岛的海滩日落富有蓬勃的生命力,宏大、绚烂又浪漫。海浪潮起潮落,戏弄般推着岸边的学生们走,却从未为谁而停歇。

    我挪挪手指头,点个赞。

    小兰小姐也有发两张照片,除此之外还转发了一条空手道比赛推文。

    点个赞。

    往下划划,三藤小姐发了条巴黎街头风景照,配文是一串法文。

    甲方不点赞。

    再下来,波岛在埋怨公司附近的某家便利店加热服务越来越随便,吃到了夹生又冷的米饭;佐久早转发分享了一条金融行情新闻;没有外川的好友;野末前辈发了坐在店里的照片,看装潢像是甜品店。

    同事也不点赞。

    黑尾一连刷屏发了四五条排球赛事分享,最后一条才是日常动态,配文是“好想下班……~~”。深感认同,点赞。

    美久除了工作动态,也发了和丈夫去踏青游玩的合影。祝幸福,点赞。

    以前的同学和朋友也过得有滋有味。视情况与关系友好程度点个赞。

    生活的车轮一刻不停地滚滚向前。

    有些开朗的夜猫子见我还在社交平台上活跃,还发来几条消息问候。

    铁朗:【明天不用上班?】

    我:【……】哪壶不开提哪壶。

    铁朗:【大半夜别玩了】

    我:【我有男朋友陪,你呢】

    铁朗:【…………】

    我:【可怜】

    铁朗:【已拉黑】

    美久:【[萨卡萨卡班甲鱼游过]】

    我:【[沼跃鱼探头]】

    美久:【新奈早点睡觉哦~】

    我:【你也是呀[皮卡丘蹭脸颊]】

    美久:【[Q娃女警叉腰]】

    回完消息,接近晚上十一点。

    由于仍是周末,街外偶尔远远传来混沌不清的年轻人的大笑。隔壁或者楼上隐约透出挪椅子与关门的轻响。

    在眼前愈发清晰的黑夜里,枕边的人呼吸声均匀而清浅。

    我扭头一瞧,发现保镖居然背对着我睡,只留一丛乌黑的后脑勺。

    尽量不出动静地撑起上半身,我悄悄俯到他上方,歪头观察。只见男人眼睫低阖,眉也舒展,一张白皙的安静的睡颜被朦朦月色衬得柔和,多添清秀,不像醒时那样又凶又冷。

    我被萌到,垂下脑袋,很轻地亲了亲他上挑的眉尾。

    还没来得及躺回去,一只手忽而伸来。里包恩翻过身,掌心抚着我的后颈,拉近来再磨磨蹭蹭地接了个吻。我尝到他嘴唇柔软的、不近人情般的冰凉,舌尖却是温润的,裹挟着一种令人着迷的脆弱的湿意。

    随即,我两手撑在他头侧,稍支起身。

    川平先前发来的消息蓦地掠过脑海。

    里包恩的手指拢在我耳边,指间穿挂着垂落的发丝。他自下而上地望来,神色清醒,问:“在想什么?”

    我如有所觉,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杀手。

    “之前好像跟你说过,我无论什么时候死了都不会觉得遗憾。”

    在耳廓缓而摩挲的力道顿时停住。

    我边思索,边又开口:“事实上,十年前的我是非常惜命的。生怕突然出意外了,会给家人、朋友和老师添麻烦,毕竟死亡到头来还是一场手续;又时不时会想,万一哪天摔断了手脚,考试该怎么办。

    “直到发现人生很多时候豁出去也不会怎么样,一些预想里的麻烦就算发生了,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一直以为犯的错会被别人记住一辈子,实际上除了我自己以外没谁会在意。所以后来才慢慢知道,什么东西都会消失,我只要做不让自己后悔的事就够了。至于遗憾与否,终归是人自己下的定义,我认为不会,那就不会。”

    耳畔边的手指探到脸颊。里包恩的指腹流动着温热的、晴日似的温度,擦过眼角时带动睫毛的轻颤。我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背。

    “但是现在我忽然会想到,如果死去的代价是再见不到你,或者会让你伤了心。”

    我说着又被自己幼稚得发笑,犹疑着留了点余地,委婉措辞道,“我恐怕真会有点不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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