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很厉害啊,过来兼职给我当人事吧。”保镖喝了口咖啡,“看我心情。”
嗯,嗯?还真可以吗?
抬头看一眼。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姿态却十分放松,眉眼舒展。他似乎心情不错。
不过我也只是说说。
往后再翻,陆陆续续、尽职尽责地准备了持续将近一个月的突击考内容。
这个册子要是被当事人看见,估计会两眼一黑恨不得原地解脱。
“人家就这么一条命,”我把小册子还他,“你可别把他玩死了。”
“放心吧,他师兄都能顺利通过。”
“原来之前的学生也经历过啊!这都算毕业考了吧!”
“毕业?等他数学成绩突破30分再说。”
“……”
在心里为素不相识的阿纲同学祈祷平安一会儿,我收心,盘腿瘫靠在沙发里打开手机。
快十一点了。
回消息,回邮件。高木又在周末发通知,他抽什么风,谁能报警抓他?把文件导出来,待会儿再看。
中途,电视切进广告。里包恩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不先吃饭么。”
“头痛……突然没什么胃口。等等吃。”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史卡鲁呢?”
虽然那小鬼经常不吱声就自顾自跑出去探险,但中午没待在家里打游戏还挺稀奇的。
里包恩:“死了吧。”
我:“我问问地狱通信。”
回完邮件,反手给史卡鲁打个电话,一边挪下沙发回卧室。
小朋友说是在筹备复仇大计,在电话里叽叽喳喳地叫我叮嘱里包恩给他等着瞧。
我无意插足他们之间匪夷所思的恩怨。挂了电话,找到放在角落的电脑包就拎回客厅。
一出来,饭菜飘香。
矮桌上摆着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粗略一看就有千层面、炖牛肉、熏火腿水果拼盘、沙拉和肉饺,还有两碗与意大利菜格格不入的味噌汤。
我站在卧室门口,木着脸看里包恩气定神闲地戳了一块哈密瓜吃。
“我才进去没五分钟,你是哆啦A梦么!”我吐槽。
“一分钟就能做很多事了。”他又戳了个饺子,“懒虫当然无法理解。”
“少逮着机会说我。我要吃。”
“叉子自己拿。”
意大利不愧是美食大国。我光是闻着香料的味道,头好像都没那么痛了。坐到一边,吃了两片夹着水果的火腿,食欲也恢复一些。
咬一口千层面,里面包了香肠馅,烤得绵密顺滑的奶酪肉酱顿时在舌尖四溢。
好吃,感动。
但胃口毕竟有限,我吃撑了也没吃完。剩下的由里大胃王解决。
把放在地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它昨晚自动更新,于是等待开机期间,我倒了杯水,才坐回地毯上。
抿两口凉水,点点鼠标戳进文件。
身旁时不时是保镖走动的动静,紧接着似乎去了卧室。有谁穿上外套,衣料摩擦声窸窸窣窣,伴随男人由远渐近的嗓音:“阿龙邀我去他那边的跳蚤市场参观,你去吗?”
说起来,他长大的事黑田家恐怕还不知道吧。
只不过我就不操心了。一觉醒来累得不行,我得宅一天。
我头也没抬,“你去吧。”
“嗯。”
男人正来到跟前,屈膝半蹲下。我以为有什么事,抬起头,他温热的指尖便穿过耳后的发丝,不轻不重地捻着后颈的皮肤拉近几寸。
旋即,一个自然的、一触即逝的亲吻落在唇上。
里包恩站起身。
“走了,有事打电话。”他说。
然后走去玄关,换鞋,开门,离开又关门。
我在一片惊疑的缄默中反应过来,低头摸摸嘴巴,抬头不可置信地确认这是现实。
大脑痛却光速运转,千百个诸如“穿越了”、“老子上班上得总算是疯了”、“因为异界人的到来世界开始扭曲”、“谁家春梦长这样”的想法鱼贯而入。
冷静一下。
拿来手机,我拨出电话:“喂?”
保镖那边的背景已然充斥着聒噪的杂音。他低声回:“我刚走就有人入室抢劫?你让他等等。”
等个毛线啊!我单刀直入:“你亲我干什么?”
“很奇怪吗?”
“当然了!听说意大利黑手党在处死人之前亲一口受害者,就算会死我也得知道我犯了什么事吧!”
“哦。这个仪式以前的确有一些人在做,现在少很多了。”里包恩讲解道,“老实说,我一直觉得这没什么必要,反而给警察提供了追查线索,让工作变得更麻烦。至于彭格列最开始是护卫团,预告杀人在家族内并不提倡,我们倒不会做这种事。”
“……”我竟然还学到了。心平气和地开口,“里包恩。”
“我知道你的意思。”
没等我再开口,听筒里隐约传来一声轻笑,“但这不是你昨晚自己问的么?”
“我?我问什么——”
诧异的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我一经提醒便蓦地想起前夜某些画面。未说完的话顿时如鲠在喉。
捂着这该死的短时间断片的脑袋,怀疑人生地沉默片刻。
里包恩又还在电话里叨叨。
“你要是忘了,我不介意帮你想起来。”
我立刻摁下挂断键。
第64章
这个问题不难解决。
已知我对里包恩有意思,
已知昨晚后劲太大蒙圈了做出这样那样的事,又已知回家前在无人的路灯边实实在在地被拽着不知道亲了多久。
能得出的结论已经很明显了。
莫名地,我又回想起轮船上,
有着茶色卷发的小学生说过的话。
“……”
扶着额头,
我勉强把注意力放回笔电。
在喜欢某人后,发现对方也对自己抱有相同的感情,
这种感觉其实无异于中彩票。
但或许是因为我手气从来都一般,而且相处起来的体验也与平时没什么差别,
我实在没有多少真实感。
仔细一想,
以前的经验也派不上用场。
被前任追求的两年里,不是像家人一样住在一起的关系,
所以平时基本都是在手机上交流。
他比我闲几百倍,
时不时会来探班;周末会邀我出去玩。
如果只和对方一个人出门,
我不会答应。因此去玩也都是一帮朋友一起。直到最后两个月,
我被打动,才松口和他约过几次会。
在一起之后,状态的变化自然就非常大:以前被我拒绝过的邀请我会答应,刻意保持的距离也逐渐允许靠近。
热恋期的几乎每一天,对方都保持着高昂的热情,
恨不得摘星星揽月亮献忠诚的殷勤也日益倍增。
我也是后来才明白,两年隔着人心的追求看似很长,
实际上除了记录的天数可观外没有任何意义。
等热情褪去,
才是真正开始了解对方的第一步。
和里包恩的情况根本是反着来。
思来想去,又发现看个文件居然看了半个多小时。
我当即提起精神,摒除杂念。赶紧先把事情处理了,
后半天好安心瘫在家。
十五分钟搞定。
合上电脑。抱起手机,侧躺到沙发上。刷会儿SNS。
刷没多久,
头还是丝丝作痛。
补点水。
我放下电子设备,翻箱倒柜,发现冰箱显眼的地方居然有一罐新买的蜂蜜。
于是泡了杯蜂蜜水,边听电视边小口小口喝。
一点左右再睡个小午觉。
醒来时,脑仁的不适感稍微缓解一些。只是在沙发上睡还是难以舒展,一下子腰酸背也酸。
我只好站起来随意活动一番筋骨。用手指梳梳头,另一手拿起忽然亮屏的手机,瞥见活蹦乱跳的新讯息提示。
保镖:【[图片]】
点开聊天窗口,是一张即时拍摄的照片。
阳光下,深紫色的地摊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小商品。
有手作的,比如亲手缝制的玩偶:小熊、小鸡、史迪仔和小马宝莉,还有围兜或者针织衫;也有厨房用品:鳄鱼打蛋器、熊猫锅铲、哈士奇洗碗机(我简直眼前一亮)等等。角落甚至摆着看起来有十成新的猫抓板。
摆放得并不算整齐,但都好好标注着价格。主打便宜实惠。
而依然在西装外系围裙的黑田龙先生蹲在摊位后,两臂直直搭在膝盖,赫然是黑帮蹲姿。
那张墨镜后的脸也还是凶神恶煞,对着镜头真诚地、恳切地露出了一丝恐怖的微笑。
镜头的边角糊了一小块,应该是拍摄者的手指不小心挡到了。
我不由弯弯嘴角。
随即,界面里又跳出新消息。一条七秒的语音。
这貌似是里包恩第一次发语音消息。
因为他打字速度一直非常快,以前有事又会直接打电话。线上聊天时,我印象里都是文字交流,从来没把声音留在手机里。
我感到一种特别的新奇,像心口长出一簇蒲公英。
戳开语音。保镖的嗓音便从扬声器里响起,慢条斯理地透过市场嘈杂的背景音传到耳中:
“阿龙先生把家里闲置的东西拿出来转手了,你看看有没有想要的。”
我毫不犹豫地打字:【洗碗机】
保镖:【真懒】
我:【我要买】
马上打给他两万円。
我:【那件绣了青龙的黄色针织衫也要】
保镖:【你穿?】
我:【你穿】
保镖:【[沼跃鱼打哈欠]】
我:【跟阿龙先生说我买了】
对方已读不回。
我冷酷地哼笑一声,手机放一边。开始打游戏。
史卡鲁玩我的游戏时有乖乖地自己建新的存档位。我读档前看了一眼,游玩时长都快超过我的了。
不用上班的家伙真令人羡慕。
按我的计划,今天下午的安排只有躺尸、打游戏、躺尸和看电视,兴致来了就再看会儿书。
然而大约到了四点左右,门铃却倏地被摁响。
不记得有快递或者外送,近期的保险推销理应都拒绝过才对。
里包恩又恰好不在家。我稍稍提起警惕心,趴到猫眼上一看——只见史卡鲁(没带备用钥匙)气势汹汹地抱着手臂,杵在门口,后面站着三名黑衣人。
但说是黑衣人,其实只不过穿了黑皮衣和黑长裤,有一个甚至是时尚的黑色破洞牛仔裤。此外,还都戴着类似的机车安全帽,整齐划一地把双手背在身后。
我默了默,打开门。
“你回来了。带了朋友吗?”我低头问。
看见出现在门后的人是我之际,头盔小子预备好的气焰显然猛地动摇。
他忙道:“哦哦,我回来了。”接着又紧张地绷紧身子,临时抬高嗓门,“这可是我精心培养的新·卡鲁卡沙精锐战士!养精蓄锐多日,终于到我史卡鲁大人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嗯。”
我抬起目光,看向小孩后头三个站姿僵硬的黑衣人,“你们好。里包恩不在,先进来坐坐吧。”
三人霎时慌忙地把两手搭回身前,连连鞠躬。
左边的:“啊,好、好的!”
中间的:“初次见面请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