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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鱼群被惊得打散、重聚,短命的泡泡一串串飘散在水中,而海草仍然不知所谓地摇摆。

    正想开口,竹田京助又自己起诉自己:“可、可是,我有给你写信的……”

    我说:“恐吓信不是我想要的信。”

    竹田霎时默了默。

    “我——”

    “趴下。”

    我调整好心态和语气,平静道,“还是说,你不愿意认错,说要把一切给我,也不过是和过去一样的谎言罢了?”

    “不、不!我从来没对你撒过谎,阿新,求求你原谅我!我知道错了。”

    他声色慌张,听起来痛苦而愧疚,仅仅是犹豫了一秒,便整个人跪趴下来,两肘抵着地面,脸基本扣在膝盖前。

    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土下座礼仪,但显而易见,已经是竹田京助能为我作出的最大的让步,还能让他产生无与伦比的、事后在深夜里欢欣鼓舞地品味数万次的自我深情的豪壮感与电影感。

    我盯着他弓起的脊背,深垂的脑袋,冷着脸,慢慢调整着捆缚手腕的绳子。

    皮肉摩擦的疼痛一下比一下更尖锐,我的后背紧绷、发冷,头皮难耐地发麻。

    没办法。我技巧生疏,还要分心跟竹田周旋,从头到尾都时不时会用上蛮力,做不到教学视频那样安然无恙地脱出,只好在心里不断劝告自己。

    反正也是小痛,比起严重时的生理期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待会儿要是有特殊情况,大痛也得保持清醒。

    我迅速观察一番地形。

    被竹田放出的水已经缓慢而坚持不懈地漫到廊道上来了。鞋底沾到一片浅湿,滑溜溜的,而罪魁祸首也注意到这一点,头不再趴得太低,颤巍巍地偷偷伏起一点身子。

    “涨潮了。”

    我扭头注视着脚下盈盈的水面,开口道。

    这几个不轻不重的音节像自言自语的感慨,又像百无聊赖的闲谈,却如同一桶沉重的冰块迎头浇来,令竹田京助浑身一抖,紧接着良久都咬着牙隐忍似的,才唐突地、泄了气那般,可怜巴巴地发出一声呜咽。

    他抽泣道:“我也不愿意的,我也不想的啊!可只要你不离开我就好,请原谅我,阿新!原谅我吧!我想要给你幸福,我也希望只有我能给你幸福——就只不过是如此单纯的贪心的愿望而已啊!”

    人类挣扎着的高昂的噪音盘旋在这座寂寞的水族馆之间。

    竹田京助紧握着拳头,好像努力在按捺哽咽的冲动,却因为喊叫,更加不可控地抽着肩膀,犹如一名彻头彻尾被命运击败,因无力回天而怨怼不堪的戏剧男主角。

    “如果你不想跟我走,我就拉着你走!因为我爱你啊!因为你让我如此爱着你呀!”

    他跪在地上,冲着冷漠地漫升的水面叫嚷,不一会儿,又神经质地笑起来:“是啊,是啊,如果你不原谅的话,我——”

    “小京。”我说,“我早就原谅你了。”

    “……”无能的宣泄骤然被冷不丁地打断,竹田京助猛地怔住。

    沾了水的刘海湿哒哒地垂落在额头前,他两手撑着地,水已然节节逼近地淹没了手腕,并沉默地上涨着,吞噬着,“……什么?”

    我垂着眼皮,看着他把自己搞得狼狈至极的模样,面无表情地开口。

    “抬头。”

    男人僵硬了片刻,抬起头。我瞧见这张熟悉的脸孔,睁大的眼睛,湿红的眼眶,要说没有不合时宜地想起答应在一起时他喜极而泣的笑脸,也未免有点假。

    我并没有说谎,只是没有把真话完全说出来。

    早在我决定和他分手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身心俱疲,打定主意要把过往一笔勾销,只要他不纠缠,我就当扯平,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的伤害已经构不成对我的打击,而我想要的东西,也从短暂的,虚假却灿烂的热恋中兑现了。

    只不过他死乞白赖地继续骚扰我,以至于即使旧恨得以放下,新仇却不能忽视而已。

    冰冷的水漫过鞋子,打湿裤脚,撕咬着脚腕,我赫然被冻得刹那间清醒,对上竹田京助怔愣而惊喜的神情。

    终于,我对他露出一个极为放松、信任,甚至甜蜜的笑容。

    “我说我原谅你啦,你还不打算亲亲我吗?”

    眼前的男人顿时陷入狂喜的急剧动摇之中。

    他结结巴巴地喊了两声我的名字,见我歪了歪脑袋,诧异他为什么还没反应,便颤抖着双手爬了起来;淹到小腿的水波滚动着,在他慌忙抽身而起之际发出哗啦一声闷叫。

    我随之抬头,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竹田京助的西服袖子、膝盖到裤腿便如此吸饱了水分,沉晃晃地紧贴在皮肤,叫他整个人都像一只慌不择路的落汤鸡。而他却雀跃异常,仿佛豪赌一回打了兴奋剂赢得头筹、并顺利逃过审核组法眼的运动员,剧烈地喘着气,带着未散的抽噎,胸膛正如辛勤演奏的手风琴,器宇轩昂地起伏,起伏——

    然后倏地憋了一口气似的,断然停了下来。竹田的腿贪婪地推开海水的重量,直直向我多迈前一步。

    我微微后仰,他濡湿的发丝滑落几滴水,泛着凉意,滴在我的脸颊上。我嗅到仿海水的咸腥味。巨型玻璃投射出的深蓝色光斑彻底被他挡住。

    竹田京助抬起手,呢喃地叫着我,捧起我的脸。

    他的手又湿又冰,呼吸却炙热而急切,仿佛即将迎接末日那般虔诚地闭上双眼,垂下头。

    “——砰!”

    就在我准备当机立断给他一个毁天灭地的头槌,并且心脏狂跳地设想以最快速度摆脱已经松垮的束缚之际,一道惊骇可怖的枪声从高处蓦然喝响。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反应时间,竹田京助的身体甚至没有停顿,那副肥皂剧男主角般的表情也毫无变化,就瞬间在高速射来的子弹冲击下歪向一边。

    飞出了几米远,啪叽一声落水了。

    头槌目标突然消失,饶是我也顿时呆了呆,一身杀气无处使,大脑烧了几秒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一道矫健的身影按着帽子从上层廊道一跃而下,屈膝落地,水声四溅,随即缓缓站直。

    我循声望去。

    里包恩一手握着枪,一手插着西服裤兜。他看也没看浮尸般了无生息的竹田,面色不善地向我走来。

    第19章

    “……他应该没死吧?”

    我回过神,再瞥了眼一旁脸朝天倒在水中的前任,忍不住抿起嘴角。

    该说庆幸还是遗憾呢?因为到了这种程度我完全可以自己处理了,里包恩一枪打来反而让我有种人头被抢的感觉。

    但毕竟保镖到位了我也能少点事,头槌和紧急挣脱不论如何还是会痛的。

    里包恩稚气的声音压低了些,“与其关心他,还是多关心自己吧。”

    冷水滚滚而涨,仍然在不断上升,几乎快淹到膝盖。我感到胸腔里急剧跳动的心跳还未恢复,便含糊地应了一声,在他走过来前,试着先自己把手腕的绳子挣开。

    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下来,皮肤擦伤的刺痛就像忽地放大了无数倍。我皱起眉,小心地避过磨出血的地方,寻找到一个较为宽松的角度,才让手腕脱出。

    麻绳掉进水里。我的内心陡然轻松不少。

    随即,上身的两段绳子也被解开。里包恩拿着松软的麻绳,随手往旁一丢。

    “这个我能行,你能去处理竹……喂。”

    我正想弯腰把手伸进水里解脚腕的绳子,男孩却率先俯身,单膝跪到我脚边替我松绑。

    这不相当于半个人都泡进水里了么!他穿这么厚不嫌衣服重啊!

    我不得已缩回手,以这个视角只能看着他的帽顶和可爱地抬头瞧着我的小蜥蜴。脚腕隐约感觉得到绳子滑动的触感。我的吐槽功能立即归位:“根本不听人说话。”

    “你自己来太慢了。”

    “解个绳子也差不了太多吧!”我说着,两脚可以动了,“哦,谢谢你。”

    里包恩站起身,西装外套和裤子湿漉漉地滴着水。我也总算能自由活动,几乎瞬间化为自由的小鸟弹了起来,结果下一秒便耳朵嗡嗡响,头晕脑胀地一歪,还因为在水里难迈开脚险些丧失重心。

    ……这绝对不只是低血糖的程度了!

    一只手轻轻扶住了我的后腰。我借力站稳,脸色极差地捂住嘴,一阵干呕的冲动袭上喉咙:“等等,好晕,该不会是……”

    “药物的副作用。”里包恩接话道,“由于你的身体本就不算很健康,药效也会变本加厉。”

    作为一名普通到不行的社畜,我也从没想过还能碰上这种情况,怪不得那些有头有脸的人防着仇家每天都带着数十人的保镖团出门呢,真是千算万算算不到哪天会惨遭滑铁卢。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

    当务之急是带着晕倒的竹田一起离开这里,然后报警让警察来处理后面的事。

    然而,我刚缓了缓生理的不适感,正打算叫里包恩来帮忙把前男友抬走之际,腰侧忽地一紧,一股我是个被拔地而起的萝卜的错觉油然而生,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预感不妙的“诶”,整个人就被揽着飞了起来。

    “……!!”倒是提前说一声啊!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我下意识侧身抓紧了里包恩肩膀的衣料,但不过就是眨眼间的功夫,我便落地了。

    他用列恩变成的伸缩绳带我跳到了第三层廊道。

    旋即,伸缩绳又变成一把长鞭,凌厉地甩向下方,技术相当精湛地卷起了竹田的身躯,将其抛了上来。

    咚的一声,昏迷的男人满身是水地倒在地上,姿势感人。

    “他家的人已经发现他逃走了,派来的人以及警察应该已经快赶到这里。”

    里包恩攥着鞭子柄,面不改色地说道,“剩下的就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吧。”

    我捂着仿佛还在惊慌中的一顿乱跳的心口,心情却冷静下来:“行,那我们先走。能直接拖着他走吗?”

    “我还以为你会把他抛在这里,说‘竹田京助,落到我手里你可算完蛋了’呢。”

    “不许学我说话!还有这说到底可是一条人命,我可以正当防卫但不至于现在脱离危险了还想真的弄死他!”

    我脸热地吐槽,话音一落猛地打了两个喷嚏。

    该死的,虽然上身没有很湿,但长裤基本湿哒哒地黏在了小腿上,鞋子也全进水了;晚上的水族馆内竟然有点寒意,通气的风一吹还真挺凉。

    我注意到里包恩比我还湿的情况,不由赶紧拉来他没握鞭的手。

    “快走快走,此地不宜久留。”我忍着胃里残留的不舒服,拽着他往廊道右侧走,“我之前来过几次,有一条路是通往水族馆外侧楼梯的,可以直接出去……你是从那里进来的吗?”

    里包恩居然没躲开。他一手被我牵着,一手拖着竹田京助。少年般的嗓音从我后侧传来。

    “不是。避免打草惊蛇,我走的通风管道。”

    “这样啊。”我了然,“来时的路和回程的路,还是要走不一样的才有意思。”

    里包恩:“你很悠闲嘛。”

    我:“现在有什么好紧张的啦。”

    里包恩:“如果我没发现异常,你真的被淹死的几率并不是没有哦?”

    我:“这我知道,但也不是百分百。”

    我的手没碰水,因而是干燥的,握着里包恩湿冷的手,有种也被打湿的触感。

    空荡荡的水族馆里只剩下渐高的水声、我们的脚步声、交谈声,勉强还能算上竹田京助被拖行摩擦在地板的窸窣声。

    “可别小看我了。”我走在前头,头也不回地补充,“况且,就算会死,我也有自信不让他比我好活多久。”

    廊道的门都没锁,我估计是竹田京助买通管理员,让对方直接下班不用一处处关门。但外围的门就不清楚了,锁了的话让里包恩开就好。

    开门离开走廊,梦幻般铺天盖地的深蓝雾色便如同被吸入黑洞般消失了。与这条通道连接着的,是另一个比较小的展厅,中规中矩的观赏玻璃后游着几条熬夜的鱼。再绕个弯,就能到侧门。

    所幸周围还亮着几盏供夜班工作人员行动的小灯,方便看路。

    里包恩对我极限一换一的发言不置可否,只是平静地问道:“你不怕死么?”

    也对,毕竟我是个有梦想的普通人,从小到大也没经历过什么特别严重的大风大浪,照理说是会怕的。

    我想了想,诚实地回答:“怕,我不喜欢痛苦的感觉。”

    除了少数有特殊癖好的人,我猜没有谁会喜欢痛吧。

    “不过,总有没办法逃避的时候,该面对还是得面对。”我说,“以我现在的人生,就算死了也不会有哪里遗憾。想开的店,其实开不了我也不会多难过,因为我在决定设立这个目标的时候就做好最坏打算了;我的家人,没有我也差不了多少;朋友的话,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为我哀悼几天就该重新为生计奔波。总的来说,我没有非做完不可的事,也不需要担心谁听到我的死讯后会大病一场。”

    浸满水分的鞋子走在路上稀拉稀拉响,我默默忍受袜子和鞋垫互相挤水又彼此吸收的诡异踩屎感,心里无比后悔今天没穿凉鞋。

    里包恩没说话,我觉得是我说得太不好接了,于是叹了口气,唠家常似的道:

    “大多数普通人都是这样的吧?只是我比较容易生气而已,被这么一惹,我就更不怕死了,一上头就会想豁出命也要报复回去一下,不然死也不瞑目。”

    “的确。”

    “你是在说普通人的确这样,还是说我的确容易生气啊!”

    我侧头看了小保镖一眼,发现他的脸上竟然还有点微笑。里包恩即使长大了一些,笑起来也依然萌萌的(或者说是我的滤镜),唇角扬着一个颇显揶揄的小勾。

    “当然是两边都有。”他坦然道。

    “……”我嘀嘀咕咕回过头,带他拐弯,“好吧,反正都是事实。”

    里包恩又道:“换句话说,这么一看你也挺适合当杀手的。”

    我毫不犹豫地回绝:“你是你们公司的HR吗?我目前工作稳定,没有跳槽的预期。”

    里包恩:“我确实能为你引荐哦。如果错失这个机会,你的人生就不算没有遗憾了。”

    我:“不要擅自给我制造这种遗憾啊!”

    侧门果然是上锁的。

    我让开了点,里包恩连枪都没掏,一脚就踹开了。

    随着破门的巨响,户外的晚风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夜幕完全笼罩着这座城市,眼前就是绕着建筑外层蜿蜒而下的楼梯。

    新鲜空气!

    我抬手捂住险些被吹乱的发丝,没等我拥抱这份美好的瞬时的自由,浑身倏地一寒,又连续打了两个小喷嚏。

    “警方和竹田家的人来了。”里包恩说。

    我吸吸鼻子,点点头。从水族馆侧面外围依然能清楚地望见警车不断变换的红蓝光,似乎有不少人围在水族馆前面,还有车子陆陆续续地开过来。

    东京兴许真要入秋了。

    裹挟着微微寒意的凉爽的风在脚边打转。我下意识牵紧了里包恩的手,后者则比夜风更凉飕飕地开口:“你害怕了?”

    我原本还有点儿感慨的心绪霎时无语。

    “我又不是罪犯我怕什么。”

    “那你别握这么紧。”

    “嫌弃就自己甩开啊!”我又拦不住你!以及,“别在这种时候露出被老板压榨的可怜员工的表情!你已经不是小婴儿了,卖萌效果早就不如往日了!”

    第20章

    这次,竹田京助是彻底逃不掉了。

    他杀人未遂的证据确凿,说什么也无法抵赖,老竹田也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只能配合公安机关工作。

    恐吓、骚扰、谋害,罪加几等,社会记者就像嗅到猎物气息的鲨鱼一般纷纷扑来,当晚写完稿子,隔天就在网站、报刊上天女散花,大告天下——竹田家的独子赶紧蹲进去吃国家饭吧!

    而老竹田,还专门举办了小型的新闻发布会,郑重向公众鞠躬道歉,自责教导无方,表示很抱歉对匿名的受害者女性造成难以磨灭的伤害,他会加倍赔偿,并且在儿子服刑结束后好好管教他。

    由于他表面上还是个慈善家,国民看他还算顺眼,这个真诚的致歉自然而然还是成功地挽回了一点损失的利益。

    至于作为被害者的我,拒绝了任何采访,态度强硬地不让自己的个人信息有任何公开。

    竹田京助是当晚即刻被逮捕归案的。

    唯一的小插曲,就是老竹田那边的人犯蠢。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和里包恩把昏迷的男人带出来,还试图曲解事实,怀疑是我自导自演,其实被绑架的人是我前男友。

    但很可惜,监控没坏,或许竹田打的注意就是直接拉我一起死了谁也管不着,便没处理这些细节。

    并且他用来作案的迷药采购记录也被轻松查到;

    使用的轿车甚至还开着行车记录仪。

    老竹田手下指着我们大发阴谋论之际,里包恩稍微上前了一步,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当时我直接冷笑两声,火冒三丈,伸手拦住了保镖,挡在他面前对着颠倒黑白的家伙破口大骂:

    “如果不把他打晕你觉得我有什么逃出生天的可能吗?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找了人保护我的人身安全,否则我现在搞不好就是一条水鬼,夜夜从你们家下水道爬出来,把你们浴缸变得全是血,一靠近水源就缠着你们下水!捂着脸去看监控吧你!”

    说到最后,我那种莫名其妙在出差前夜被卷入生命危机的委屈开始真情流露,药效副作用下不舒服的身体降低了忍耐的阈值,竟然真的忍不住鼻尖一酸,眉头一皱,眼泪便热乎乎地、情难自已地夺眶而出。

    “你也是给竹田打工的,你也知道明天星期一,星期一啊!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啊!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周日的最后一晚就这么结束了,明天还要上班!还要上班!!我还要赶!飞机!你凭什么站着说话不腰疼,反过来无脑喷我是凶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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