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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他话未说完,忠叔的眼中忽的迸发出光芒来:“我回去就请黄媒婆。”

    “嗯?”杜子清被他这反应惊了一下,随即笑了。请媒婆?真要请媒婆?

    “少爷想娶什么样的姑娘?”忠叔巴巴地问。

    杜子清无奈,又来了。他耐心答着:“婚事我不急,也不拘那姑娘家世如何,相貌怎样。只要人品性格好,能与我心灵相通就行。毕竟成了亲就是一辈子……”

    他是真的这样想,婚事马虎不得,是一辈子的事情。能遇上一个理解他,相信他,支持他的人,那是幸事。他长这么大,也只遇上了那么一个姑娘毫无保留地相信他,支持他。

    ——当然,他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几个姑娘。

    可惜他和那个姑娘命中没有缘分,强求不得,他也不能强求。

    忠叔嘿然一笑,不再说话。他心说,少爷说的看似很容易,家世相貌都不挑。可是按照少爷的要求去找,一点都不容易!

    人品好性格好也就罢了,正常人家出来的姑娘,人品性格都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是,要与少爷心灵相通,这可真是挺难的了。

    他们家少爷性子有些呆,又有些古怪。真要找个跟他心灵相通的姑娘么?去哪里找啊。

    杜子清父母双亡,又无亲眷,也没有能对他的婚姻大事说上话的长辈。他虽说要忠叔操心,可忠叔思来想后,发觉这事真的挺难的。

    什么时候,少爷能再看上一个姑娘就好了。而且,最好这姑娘是没主儿的,相貌好,性子好,家世也不差的。如果能今年定下,今年就娶进门,明年生娃娃,那就更好了。

    但是少爷整天忙忙碌碌,到哪里结识姑娘去?

    忠叔请了京城最有名的黄媒婆,借了黄媒婆手上的“百美图。”——当然,所谓百美图,并非是一百个美人的画像,而是京城里头一百多位适龄姑娘的详细信息。

    忠叔悄悄翻了一页,方家姑娘,年十六。父:方喜得。母:方王氏……

    他越看越欣喜,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家少爷娶妻生子,幸福美满。

    “怎么样?可有合适的?”黄媒婆坐在黄花梨木椅子上,喝了一口杜府的香茶,笑呵呵地问着。

    忠叔瞧瞧这个,看看那个,都好,都合适。深吸一口气,他合上百美图的册子,轻声道:“黄媒婆,你可是不大上心啊。我们家大人,年纪轻轻在朝为官,生的相貌堂堂。你也知道,杜家的家产可都是我们家大人的……他跟什么样的姑娘相配,黄媒婆心里应该有数才是。”

    放下茶杯,黄媒婆似笑非笑:“有数,当然有数。杜大人人品家世相貌,那都是数一数二的,就是月中的嫦娥,那也能娶得。”

    咳嗽一声,掩饰尴尬,忠叔笑笑:“月中嫦娥就算了。我们家大人并不是好美色的人。人品好,性格好,能心灵相通,一起过日子就好了。”

    黄媒婆翘了翘小指,心说,不提心灵相通的话,这样的姑娘,她在京城里找出百儿八十个不成问题。

    至于心灵相通,成亲前俩人都不认识,自然不可能。但是婚后夫妻朝夕相对,要心灵相通,一点也不难。

    “就这些?”黄媒婆笑道,“若只有这些,那包在老身身上。”

    忠叔闻言大喜:“辛苦黄媒婆了。”他付了酬金,“等事成以后,还有你的谢媒礼。”

    掂了掂分量不轻的碎银子,黄媒婆脸笑得像一朵花一样,扭着腰告辞离去。

    这些杜子清隐约也有耳闻,他只是一笑,有些许不自在。

    真的就要听从忠叔的,任由媒婆牵线搭桥,娶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为妻么?

    他对自己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世上大多数夫妻不都是这般么?成亲了以后,也能慢慢培养感情。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将来他待他妻子好,他妻子自然也会待他好。他理解她,包容她,她肯定也会理解他,支持他。忠叔说的是,他二十七岁了,不是十七岁。他不可能一辈子不娶妻……

    可他内心深处到底是有些遗憾。

    也不知黄媒婆会为他找一个什么样的姑娘。

    ——黄媒婆答应了忠叔要给工部的杜大人做媒。杜家银子给的不少,她也就格外上心卖力。

    不考虑其他,杜大人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在黄媒婆看来,像杜大人这样的男子,不应该拖延至今才是。年纪轻轻的正四品官员,正直老实,无任何不良嗜好。——初时她还曾怀疑过,杜大人耽搁至今不曾娶妻,是不是因为好男风。

    后来打听一下,方知是她想多了。

    杜大人除了喜欢书,喜欢一些新奇玩意儿,还真没有特别喜好的人。——他身边没有通房小妾,也没有俊俏的小厮。

    她若再年轻三十岁,她都想嫁了。

    黄媒婆一思忖,这杜大人多半是吃了没有父母长辈的亏。没有长辈,在婚姻大事上,就没人操持。历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父母,可不就没人管了?

    一把年纪的黄媒婆难得生出一些夹杂着慈母情怀和同情怜惜的复杂情绪。她卯足了劲儿,想要帮杜大人找个好姑娘。她对着自己珍藏的百美图,认真分析。再去杜家时,她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些靠谱的人选。

    听闻黄媒婆来访,忠叔连忙放下手头的事情,热情招待。

    黄媒婆眉飞色舞:“大管家,这几个姑娘,你拿去问一问杜大人,看他中意哪一个。”

    忠叔低头瞧了一瞧,四个姑娘,难得的是家世都相当。

    “不是老身自夸。不管杜大人中意哪一个,老身都能包成……”

    忠叔听得连连点头:“是,是,是,谁不知道你是京城第一媒婆?”忠叔笑笑,顺手将那张单子纳入了怀中。

    这一日杜子清回来的很晚。他刚一回府,忠叔就匆忙迎了上去:“少爷,晚膳准备好了。少爷洗了手,就用膳吧。”

    好不容易待自家少爷咽下了最后一粒米,忠叔招呼人将残羹冷炙撤下,他则从怀里小心翼翼取出黄媒婆留下的那张单子:“少爷请过目。”

    杜子清下意识接过来,他扫了一眼,诧异地看向忠叔:“这是?”

    忠叔一脸慈爱的笑意:“这是京城第一媒婆列出来的姑娘,少爷快瞧瞧中意哪一个?”

    他心里想着,快些选,今晚选定,明天就让黄媒婆去提亲。

    杜子清皱了眉,认真看了看,这张纸上写了四个姑娘的姓氏、年纪、父兄官职,是嫡是庶。

    确实是四个家世不算差的姑娘,可是就凭这张纸,他能看出他中意哪一个?

    摇了摇头,杜子清轻叹:“真的要选一个?”

    忠叔霎时间严肃了面容:“少爷忘了在老爷墓前说的话了?”

    按了按眉心,杜子清声音很轻:“没忘。”他随手指向第一个:“真要选,那就她吧,十九岁的薛姑娘。”

    忠叔大喜,叹道:“少爷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十九岁的姑娘,因为守孝耽搁了,肯定不会再耽搁下去,最好今年就成亲,明年就添人。”

    杜子清瞧了他一眼:“忠叔,我二十七了。就这位姑娘,年纪稍微大一些。”

    忠叔笑意不减:“大些有大些的好。”

    杜子清有些无奈,又莫名有些不自在。他忽的皱眉,将手上的纸揉成一团。

    忠叔瞪大眼睛:“少爷,你这是……”

    “忠叔,别这样了吧?”杜子清犹豫了一下,“皇上选妃都不这样了。”

    忠叔收敛了笑意:“少爷……”

    他脸上的失望忧愁遮掩不住。他都已经想着要给未来的小少爷配几个丫鬟婆子了……

    杜子清父母过世以后,家中事务多劳烦忠叔。忠叔虽是仆人,可他敬忠叔如长辈。他想,这事忠叔没有错,确实是他自己说可以请媒婆牵线的。

    “少爷还记挂着那个?”忠叔神情古怪,伸出食指指了指上方。

    杜子清呆了一呆,很快意识到忠叔所指是谁。他颇有些哭笑不得:“没有。这都哪儿跟哪儿……”

    他不是记挂着谁,他只是如同他自己说的那样,比起盲婚哑嫁,他想娶一个能心灵相通的姑娘,他自己中意的姑娘。

    只是这世上有一些事,不能尽如人意。

    沉默了一会儿,杜子清轻声道:“忠叔,那就她吧。”

    他想,如果真成了亲,那他肯定会好好待她。他以诚相待的话,心灵相通也不难吧?

    作者有话要说:  呃么么哒,周末结束了。

    呃,正文里的小杜。

    这个感觉差点什么,略遗憾,我看看怎么修修。

    第145章

    番外:太子一

    “好了,

    今日就到这里吧。”秦璋合上书本,瞥了一眼窗外,

    果真看到一个小脑袋瞬间矮了下去。

    秦璋低头,唇角漾起笑意。

    私塾里的学子们极守规矩,

    待他抬脚离开后,

    他们才开始收拾书具。

    秦璋设立私塾已有数年,由原本的七八名学子发展到如今的三十九名。最小的六岁,最大的已有十七岁。

    文溪镇民风淳朴,人口不多。秦璋开的私塾,束脩不贵,且他自己乐善好施,对贫苦学子颇多支持,

    是以在文溪镇上,

    人人见了他,

    都愿意唤他一声:“章先生。”对他格外尊重。

    大家也都知道,

    章先生膝下只有一个女儿,生的漂亮,人又聪明伶俐,

    是章先生的心头宝。

    而此刻,

    章先生这位心头宝风一般跑来,蹭的抱住父亲的胳膊,

    仰头看着父亲,精致的脸上满是笑意:“爹爹,爹爹……”

    她声音娇嫩,

    如同出谷黄鹂,格外动听。

    秦璋一见到女儿,心化了大半儿。他俯身摸摸女儿的头顶,温声道:“怎么又跑到前院来了?不是说了等下了学,爹爹回去专门教你么?”

    他虽然对女儿此举不大满意,但说话时仍是斯斯文文,温和慈爱。

    六六一点都不怕他。七岁的她很清楚,爹爹待她最好了。她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意,笑嘻嘻的:“爹爹教书辛苦了一天,我不想爹爹回去以后再劳累。我在外面听一会儿,就行啦。爹爹要是不信,尽管可以考我。”

    她端正站着,面上含笑,小模样自信而傲然。

    秦璋看的欢喜,他心知私塾的学子年龄跨度大,进度也不一,他公开授课的少,多是一一指点。六六在外面听几句,原该学不到多少才是。然而他这个女儿,聪明伶俐,远胜他们夫妇。小小年纪过目不忘,倒有些像她从未谋面的曾外祖父丁老爷子。

    “这么有信心?答不上来你可别哭鼻子。”秦璋笑笑,捏捏女儿的鼻尖,牵着她小小的手,往后院而去。

    “我不哭鼻子,我又不是小孩子。”六六眼珠子骨碌碌直转,“祁澈哭我都不哭。”

    “祁澈什么时候哭了?”秦璋讶然。

    六六脑袋微微一歪,她想了一想:“上个月,就在这儿。”她说着指了指正厅外的柱子。看父亲似是还不明白,她就又补充了一句:“那天以后,他就没再来过啦。”

    秦璋身体微微一僵,轻声道:“六六,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你和他不一样。”他半蹲了身子,与女儿视线平齐,声音温和:“他是感念他母亲的恩德,才会感激落泪。”

    祁澈比六六大了五岁,今年已经十二。他知晓自家情况,又有母亲督促,每日学习刻苦。秦璋建议他去书院求学。蔡三娘一个柔弱妇人,拿不出足够的钱来,只能继续同章家“做买卖。”

    这些祁澈也知道,他毕竟年少,到章家道谢时,眼眶微红。秦璋安慰几句,这少年反而掉下泪来。

    离开之际,恰好给六六瞧见。六六年纪小,也不知前因后果,见到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爹爹的的得意弟子竟然在流泪,她心中大奇,悄悄比一个羞羞的手势。

    她于学业上十分聪明,虽然比祁澈小了五岁,又读书迟,但是一心想超过祁澈。此刻觉得比过了他,心里不免有些得意。

    祁澈本就有些敏感,又被一个极其漂亮的小姑娘取笑,腾地红了脸,匆匆忙忙将脸扭到一边。

    ……

    这一小节秦璋原本不甚清楚,经女儿一提才大致知晓是怎么一回事。他性情温和,与人为善。自然也希望女儿做个善良的人。

    六六“哦”了一声,一本正经道:“爹爹放心啦,这话我只跟爹爹说。”

    秦璋直起身子,牵着女儿的手,轻声道:“别人伤心落泪,多是想到了伤心难过的事情。六六是个好孩子,看见别人难过,不能当面奚落,也不能背后说嘴。知道么?”

    六六瞧了父亲一眼:“爹爹,我记住了。”

    听女儿说“记住”而非“知道”,秦璋略松一口气,知道女儿以后一定会记在心上。

    想了想,六六极认真道:“那我下次见了他,给他道歉,给他窝丝糖吃。”

    “六六真乖。”秦璋赞许一笑。

    他检查女儿功课,越看越满意。

    六六也能看出父亲心情好,她抱着爹爹的手臂:“爹爹,爹爹,我也去私塾读书好不好?”

    “嗯?”

    “祁澈走了,我去了私塾,爹爹不是多一个更厉害的弟子么?好不好,爹爹?”六六小脸上写满期待。

    秦璋轻轻摇头:“不好。”

    “为什么不好?”

    为什么不好?秦璋心说,因着男女有别,六六今年七岁。男女七岁不同席。私塾的学子都是少年郎,六六一个小姑娘进去,不合适。

    不过,他说出口的却是:“让你一动不动坐几个时辰?你能受得住?像这《诗经》里的《月出》篇,你自己诵读两遍就能学会。去私塾做什么?你前几日不是还说想跟着秋霜姑姑学武艺么?怎么现下又不想学了?”

    六六先时失望,待听到后面学武艺,她双目陡然一亮:“爹爹愿意要我习武啦?”

    她可知道,他们家里有几个叔叔姑姑本领高强,很了不得。——那日她调皮,站在阁楼上向下张望,秋霜姑姑直接从地面上跳起来,一把抱了她,身形一动,稳稳落在地上。

    她依偎在秋霜姑姑怀里,觉得腾云驾雾不过如此。

    六六缠着秋霜姑姑,缠了好几日。秋霜拗不过她,简单教了她两招。她新奇无比,一学就会。可她想再学其他招式时,秋霜姑姑却不肯再教她了。

    她拉着秋霜追问原因,秋霜有些烦了,只说:“跟你爹爹说去。”

    ……

    六六刚出生时,身子有些弱。她三岁以前,脸上都隐约有一层青气。这几年大了一些,气色好转,康健了许多。

    秦璋出自宫廷,知道当初二公主体弱,太医建议可以习武。其实六六的身体不算太弱,数年调养,已经很好了。但是秦璋作为父亲,自是希望女儿一直健康的。他询问名医,知道适当习武对六六身体有益,就动了教六六习武的念头。

    如今他们在文溪镇,远离京城,教导武艺的师父不多。可这章府里头,却有不少大内高手。单论功夫,这世上能超过他们的寥寥无几。六六若是真想习武,也不必再延请名师了。

    于是,六六在七岁那年上,开始跟着府里的秋霜姑姑习武。

    秋霜姑姑整天板着脸,冷若冰霜,然而对年幼的六六却冷不起来。

    “是该这样吗?”六六眨巴着眼睛,将秋霜方才的动作重复了一遍。或许因为年纪小,力道还不够,可是姿势标准,同她方才的一般无二。

    秋霜唇角微微翘起,轻轻点头:“对,六六做的很对,很聪明。”

    六六一笑:“是姑姑教的好。”

    习武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秋霜初时怕小姑娘是一时新鲜,过几日就会淡了,然而小姑娘不怕苦,不怕累,练武勤恳而又聪敏。

    秋霜不由在心里感叹:皇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是的,皇家的孩子。在文溪镇待了数年,有时秋霜几乎都要忘了,六六和她的父母来自京城。他们一家差点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人。

    从一国储君秦璋到小镇上的教书匠章先生,转变巨大,可秦璋自己偏偏甚是淡然。且他唯一的女儿也是秋霜见过的最聪明灵秀的小姑娘。

    她想,这个小女孩儿的光芒不会因为长在小镇而被遮掩。

    这些,六六都不知道。

    她人聪明,求知欲也旺盛。每日跟着秋霜姑姑习武,又随着父亲学习儒家经典。有时兴致上来,她还会钻进厨房,看人煮饭做菜。在得知爹爹会木雕,娘亲会抚琴后,她缠着父母,要他们教导自己……

    俨然是什么都想学,什么都想会。

    她是家里唯一的姑娘,聪明漂亮,乖巧伶俐,人人见了她,都愿意在心里头夸她一句好,知道她想学,于她无损的话,也都乐意教她。

    转眼间,她已十四岁,出落成了青春貌美的少女,上门提亲的人几乎要将门槛踏破。——文溪镇的姑娘,大多数成亲早。十四五岁订了亲,十六岁就出嫁了。

    秦璋与妻子丁如玉宠爱女儿,在亲事上,也尊重女儿的意见。遗憾的是,在秦璋看来,自家女儿样样出色,文溪镇上儿郎真没几个能配得上她的。

    他轻叹一声:“可惜了……”

    他虽未言明,可是妻子丁如玉已然明白他话里的未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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