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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明华公主掩唇而笑,心说,那可由不得你们。你们俩想在这里,也得看你们爹娘是否愿意。她是想早些送走这兄妹俩的。他们在这儿多待一刻,她便要多担些干系。

    秦暖放下糕点,蹭蹭蹭几步到明华长公主面前:“姑姑答应暖暖,不能赶我们走。”她小脸一憋,泫然欲泣。

    明华长公主只觉得一颗心都快化了,轻轻点了点侄女的鼻尖:“别怕,姑姑不赶你们。”

    她心里想的却是,不赶你们走,请你们走,行不?

    她已经派人去皇宫报信了,想来宫里很快就会有人来接他们。

    两个小家伙吃饱喝足,还未洗漱,就歪着脑袋睡着了。

    明华长公主自是不希望他们在这儿过夜的。她盼着皇宫里的人早些过来,却不想盼到的是年仅八岁的太子秦旸。

    秦旸冲姑姑施了一礼:“旸儿见过姑姑,多谢姑姑收留照顾舍弟舍妹。”

    见他小小年纪一本正经,明华长公主不由地想笑,她故意道:“晚晚也来了?做姑姑的,照顾侄子侄女,又有什么值得道谢的?”

    一听到“晚晚”二字,秦旸面皮微红,压下心里的不自在,轻声道:“旭儿和暖暖呢?”

    明华长公主压低了声音:“他们累了,刚睡下。”

    秦旸肃了面容:“多谢姑姑照顾,孤这就带他们回去。”

    明华长公主自不阻拦,反倒松了一口气。

    秦旸随着姑姑去看弟弟妹妹,他满肚子的怒火,在看到熟睡的两个瓷娃娃后,消散了大半。他在心里慨叹一声:夫子教导过,长兄如父,做兄长的应该包容他们。他弯腰打算先把妹妹给抱走。

    可惜八岁的他,试了试,并不能很轻松地抱起五岁的秦暖。

    他有些沮丧,明明父皇每次都能很轻松地抱起暖暖他们,还能一次抱两个。而他抱一个都艰难。

    明华长公主很少在这个侄子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她忍着笑意,命两个婆子小心抱起了两个小殿下,安放在马车里。

    向姑姑告别时,明华长公主轻笑:“晚晚这就回去了?”

    秦旸身体微僵:“旸儿告辞。”

    他是秦旸,不是什么晚晚。真是,因为他晚出生了几日,母后竟给他取了这么一个乳名。

    等秦暖和秦旭次日清醒过来时,惊奇地发现他们不知道何时竟回到了宫里!

    俩人琢磨了好一会儿,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来的,直到大皇兄板着脸出现在他们面前。龙凤胎对视一眼:是大皇兄!

    第一次离宫出走,竟然被这个大魔王给破坏了。更可怕的是,他还威逼利诱他们读书学武。

    “怎么办?”

    秦暖皱了皱眉,认真思索了一下:“我喜欢他给的草兔子。”

    秦旭点头:“我也喜欢他给的小木刀。”

    两人对视一眼,选择臣服于大皇兄的“淫威”,不再偷偷出宫。

    兄妹三人商量了好久,坚决不将此事禀告给父皇母后知晓。

    而对于这一切,秦珩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

    周末结束了,工作日越快吧。

    啊,第一次写包子番外,可能不是大家想要的。

    我算算还有几个。

    正文已经完结了,番外大家挑选自己想看的看就行了。

    第139章

    番外:太子(正文)

    江南文溪镇上搬来一户新人家。听说章姓夫妇携一女在镇西边的一处宅院里安家落户。

    章家搬来的第一天,

    祁澈就凑过去看热闹。他蹭蹭几下爬上了树,

    看章家上下忙忙碌碌。

    祁澈听母亲说过,

    这处宅子以前是刘员外家的。刘家是镇上数一数二的人家,前两年刘员外的独子中举,刘家举家搬到京城,

    宅子便空了下来。

    母亲蔡三娘时常教导他,

    要他努力读书,

    以后就能住刘家这样的宅子。可他今年才六岁,刚启蒙没多久,

    刘家宅院就被旁人给买下了。

    这感觉很难受,就像是他想要天桥下赵爷爷捏的糖人儿。母亲答应他写完大字就给他买,可是等他写完了,

    兴冲冲地拿着铜板到了天桥下,

    赵爷爷的糖人儿早就卖光了。

    他越想越难受,

    待在树上发愣。

    “谁?”

    忽听一声低喝,祁澈还没反应过来,

    他就被人提溜着拽下了树,

    堪堪落在宅子的院中。回想着方才的感觉,真如腾云驾雾一般,两条腿却直发软。

    他低头看着地面,

    有些犯迷糊:他这不是做梦吧?他听到一个极其温润的声音开口说道:“你吓着他了,不过是个小孩子。”

    祁澈知道这是带着京腔的官话,他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那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读书人。——祁澈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认为。这个人站在那里,无端就给他一种温和从容之感。他想,

    这个人肯定读了很多书,不对,是很多很多书,才会看起来和镇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那句话怎么说,什么什么气自华……

    祁澈站在原地,脑袋里乱糟糟的。

    “公子,这小孩儿躲在树上。”这次说话的是把祁澈从树上揪下来的冷面黑衣男。

    被他称作“公子”的年轻人摆一摆手:“小孩子爱看热闹罢了。”他半弯了腰,轻抚祁澈的头顶,笑问:“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怎么站在树上不回家?”

    祁澈直愣愣地看着他:“你是章公子吗?”

    那人愣了愣,继而一笑:“是。”

    祁澈定一定神,回想着母亲的教导,恭恭敬敬冲章公子行了一礼:“我叫祁澈,今年六岁。”

    章公子有些意外,竟冲祁澈拱了拱手。

    对方这般认真郑重地模样,教祁澈欣喜。犹豫了一下,他小声道:“我这就回去……我家在后街,离这儿很近……我,我是来看你们搬家的。我回去啦。”

    章公子只是含笑看着他:“慢走,以后常来玩儿。”

    祁澈听得一阵欢喜,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听到有人唤他:“等一等。”他回头看去,见是一个极其美貌的姑娘。

    美貌姑娘越走越近,塞了一把东西给他,笑道:“刚乔迁,你算是第一个客人,拿去吃吧。”

    祁澈低头去看,他手里多了一把方糖,都是他平时很少见到的。他忽然有些别扭起来:“我……欢迎你们到文溪镇来。我……”他抬了头,很认真地对章公子道:“我也要像你一样,读好多好多书。”

    “嗯?”章公子微怔,继而失笑,像是春天里温暖的风,又像是夜晚皎洁的月。他笑着点头:“好。”

    祁澈这才一溜烟儿跑远了,脸颊红彤彤的。

    等他回到家,母亲蔡三娘已经等了他好久了。她拿着笤帚疙瘩,就要往他身上招呼:“又到处野!不听话,教你不听话!”

    祁澈一边躲,一边叫:“娘,我没有不听话!我是功课完成以后才出去的,你让写的字,我都写完啦!你要我背的,我也都背会了!”

    柴院里,鸡咕咕叫着,祁澈围绕着院子边跑边叫。

    他到底是年纪小,被母亲抓住,用笤帚在屁股上不轻不重打了两下。——他躲避时叫的凄惨,等母亲的笤帚真正落在他身上时,他反而一声不吭了。

    蔡三娘扔了笤帚,喘口气问:“知错了吗?”

    “知错了。”祁澈低着头,老老实实。

    “咱们家和别人家不一样,你不能出去疯玩儿。”蔡三娘道,“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好好读书才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娘吃再多的苦都没关系,但是你,你一定要努力……”

    这话蔡三娘说了很多次,祁澈心里难过极了。他很小声说:“我没有出去疯玩儿。我看刘宅搬了新人家,娘,那家主人是读书人,读了好多好多书的人,比孙秀才读的书还多。”他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一把糖,献宝一样递到母亲面前:“娘,给。”

    蔡三娘脸色变了变:“你去人家家里讨吃的了?娘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自甘下贱,你怎么就是不听话?”

    她说着又拿起了笤帚。

    祁澈有些懵:“娘,不是,是他们说,我是第一个客人,所以才给我的。我想给娘吃……”

    蔡三娘呆了呆,手里的笤帚微微一顿,但还是结结实实落在了祁澈的屁股上:“教你不听话……”

    祁澈眼里憋着泪,捧着糖,一声不吭。

    蔡三娘最终还是没让儿子把糖还回去。她告诉儿子:“能买下刘宅的,非富即贵,你以后少和他们接触,以后长点记性。”

    祁澈呆了好一会儿,才点一点头。

    真的不能再接触了吗?

    蔡三娘猜的不错,所谓“非富即贵”,新来的章家就是既富且贵。

    章家的家主章二公子,原本姓秦,夫人丁氏,而他们唯一的女儿乳名唤作六六。

    他们从京城而来,在文溪镇定居。一行数十人在丁氏的指挥下井井有条,很快就将新家布置打扫好了。

    夜晚,章家没有起灶,而是由新上任的管家在镇上最大的酒楼里订了几桌菜,送到章府。阖府上下在厅堂用晚餐。

    年轻貌美的女主人丁氏笑道:“一路行来多亏各位了,以后咱们就在这儿住下啦……”

    她说着有些哽咽。

    众人尽皆沉默。是的,他们这一行人,以后就要在普通的小镇上安家落户了。

    夜里,丁氏脑袋枕在丈夫胸口:“真没想到,咱们有一天会来这里。”她手里拿着一绺丈夫的头发,笑道:“跟做梦一样。以前还能叫你秦郎,难道以后要叫你章郎么?”

    她明显感觉到脑袋下面丈夫的身体微微一僵,她忍不住嗤嗤一笑。

    “以前也没叫过我秦郎。”秦璋低声道。

    他们成婚以后,她一直称他为殿下。后来他们居于京城别院,她对他也没什么新称呼,有话直接就说了。

    今夜提起称呼,秦璋忽然有了兴致。他想了想:“我初时叫你玉儿,后来叫你阿玉。可你……”

    他们是夫妻,他只说了这么半句,丁如玉就猜出了他的心思:“何必这般麻烦,我叫你相公,你叫我夫人就是了。”

    这是最寻常的,也是最不容易出错的。至于“章郎”,那听着实在是太像蟑螂了。

    秦璋“嗯”了一声,对她的提议并不反对。他在心里暗叹一声,他们终究还是和天下所有平凡的夫妻一般了。

    其实,当初在东宫大婚,秦璋隐约能察觉到他的新婚妻子对他似是不大亲近。——是的,那时候的她,是一个端庄大方的太子妃,两人相敬如宾,却不怎么亲近。

    成婚两载,日夜朝夕相处,他努力尽好一个丈夫的的本分,尊重她,呵护她,照顾她。除了没有子嗣,他们可以说是非常完美的储君夫妇。

    那时他自忖还年轻,肯定不用担心子嗣问题,但是周围的各方势力已经看不下去。

    他的母后从旁敲侧击到直接言明,要给他身边塞人,要给他侧妃。其余人等亦是不停地暗示自家有女,可送往东宫。

    那个时候,他是众人眼中未来的天子,女儿进了东宫,就意味着会是将来的妃嫔。

    弘启十七年,阿玉被发现有了身孕。然而这一年紧接着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太皇太后被刺、皇帝病倒、陶皇后被废、陶家被抓……

    身为储君的秦璋,也被皇帝赐了一杯毒酒。

    喝下那杯酒的时候,他真的以为他会就此丧命。那时他最放不下的就是身怀六甲的妻子……

    他们都还活着,他们有了六六,他们离开京城要在江南小镇定居。

    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就像是梦一样。梦中潮起潮落,几场大戏早已谢幕,幸运的是,他们一家三口都还好好活着。

    一路奔波,今日又终于安定下来。丁如玉换了个姿势,倚在丈夫怀里,咕咕哝哝,窃窃私语。——这是她过去很少做的,今夜的她前所未有的放松。

    她到底是累得很了,眼皮越来越重,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沉沉睡去。

    秦璋在黑夜里凝视着自己的妻子,内心一片柔软。

    月光透过纱窗影影绰绰洒进来一些,他忽然低了头,吻上了妻子的脸颊。

    丁如玉咕哝了一声,依旧沉沉睡着。

    文溪镇上的人很快发现,新来的章姓人家,不但有钱,还极和善。年轻的章老爷不知何时开始坐帐收徒,教人读书,而章太太却在镇上开了一家书肆。

    听闻这个消息,祁澈颇为欢喜。他试着在母亲面前暗暗地为章家说话:“娘,你看,章家是好人家,是读书人。”

    母亲蔡三娘常常念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孟母三迁”之类,只同意他去找孙秀才请教功课,不喜欢他跟后街张屠户家的小四子玩儿。

    他对章家有种莫名的好感,可是母亲却说章家“非富即贵”,不能接触。他不管章家究竟是富是贵,他就是认准了章家是好人家。

    蔡三娘没有理他。但是在章家私塾的孩子越来越多时,蔡三娘咬了咬牙,带着自己绣了四个多月的屏风和儿子敲开了章家的大门。

    将他们母子带进去的丫鬟看着年岁不大,然而极有精神。蔡三娘暗暗打量着她,从衣衫到气势,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重。

    他们母子被请到了厅堂里,有人为他们奉上了茶水。等了约莫有一刻钟的时间,才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道:“真是对不住,教你们久等了。方才有些事,脱不开身。”

    蔡三娘回头,看向来人,不由地愣了愣。

    那是一个端庄美貌的少妇,瞧着也就二十左右的年岁。她款步行来,似是带着若有若无的香风。

    蔡三娘忽然低下头,将自己赭石色的绣鞋藏到了裙底。她推一推自己的儿子:“是这样的,章夫人。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六岁了,我给开的蒙,可我识字有限,再多的,也教不了他……”

    丁如玉闻言会意,她笑一笑:“令郎是想进私塾么?等我家相公回来,带上令郎去见一见他就是了。”她说着又看向祁澈:“读过什么书?”

    祁澈见她温柔可亲,脸上忽的生出一片红云了:“已经学了《千字文》和《急就章》。”

    丁如玉笑笑:“挺好。”

    蔡三娘拉了儿子一把,轻声道:“是这样的,我打听了私塾的束脩……”她脸上浮现赧然之色:“我家那口子去的早,全靠我卖些绣样糊口。镇上谁家姑娘媳妇儿不会绣东西?这绣样也挣不了几个钱……”

    丁如玉明白蔡氏的意思,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从小到大从未因银钱而犯愁,见蔡三娘母子困顿,也甚是同情。她略一思忖:“这样,束脩就当是你们先欠下的。你会绣花是吧?以后就绣些荷包、巾帕来抵束脩吧。”

    秦璋开私塾,并非是为了赚钱,而是想在这里做些什么事情。原本丁如玉可以做主免了对方的束脩,但是她很清楚,直接讲明免掉,并不妥当。

    在一旁一直安安静静的祁澈听闻,下意识扯了扯母亲的衣服。

    蔡三娘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来,她压下心头的不自在,应声道:“我现在就有绣样。我花了四个月,绣了一面屏风。这镇子上旁人用不到,送给章太太,是顶好的。”

    那屏风就在门外,她请人抬了进来,指着屏风道:“还请章太太不要嫌弃。”

    丁如玉忙笑道:“你太客气了,不必如此。”

    在搬到新宅的第一天,他们就置办好了家具行头,其实也不缺一面屏风。但是一眼看见蔡三娘脸上的极力遮掩的局促不安,她心下一叹,说道:“那就留下吧,正好摆在厅堂里。”

    她给身边的丫鬟使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刻呈上来一个装有碎银子的荷包,塞到了蔡三娘手上。

    蔡三娘的脸腾地红了:“我们不能要。”

    “拿着吧。”丁如玉声音很低,“就当是这屏风的酬金,和今后绣样的定金。这屏风我挺喜欢的,可远比束脩值钱多了。你不收,莫不是以后不愿意再给我们家绣东西了?”

    推辞再三后,蔡三娘才将荷包纳入了袖中。

    祁澈站在一边,兴奋之余,隐约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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