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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跟你有关。”秦珣淡淡地道,只是他的内心远没有他表面上那般镇定。

    秦珩心头一跳,莫名地涌上不安。她指尖轻颤,从开封的信封里取出信件。她一目十行,看得极快。还没看完,她就变了脸色:“这,这……”她连连摇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的……如果……父皇是皇帝,谁能给他下.毒?”

    “鸳鸯散不是毒.药。”秦珣沉声道。她的反应和他想象中一样。——她不信。他想,这些东西作为证据,确实不能完全教人信服。

    “那也不可能!”秦珩思绪转的极快,她站起身,急急地道,“母后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完全没有理由啊!她让人给父皇下了药,那她自己岂不是也不会再有子嗣?她就不怕有个万一……”

    秦珣黑眸沉了沉,他几乎是在瞬间就做出了决定,他也站起了身,身体微微前倾,距离他不足半尺:“她当然不怕万一。她希望秦氏断子绝孙,你不要小看了一个女人的妒火。”他将手放在她肩头,堪堪定住她的身形:“事实上,你不是父皇骨肉这件事,还是她告诉朕的。”

    秦珩一惊,下意识想后退,却被他不轻不重按住了肩头,动弹不得。她连连摇头:“不是的……”

    电光石火之间,她竟然回想起了那日陶皇后同她说的话。——陶皇后表示,知道她身世的秘密。她当时有些奇怪,陶皇后既然知道她是女子,为何还要她做摄政王?难道陶氏指的是她并非皇室血脉?

    不,不,不,不可能的。

    她脸色雪白,睫羽轻颤,秦珣眼中俱是怜惜,他一字一字道:“是她说,她之所以没有除掉你,还想让你摄政,是因为她手上有你的把柄,因为你不是秦氏血脉。难道你自己竟不知道么?”

    “我……”秦珩有些懵,她胡乱想着,怎么会这样?她自己是不信的,她不相信父皇不是父皇,她生父另有其人。——虽然父皇待她远不如待太子二哥,但是她从未怀疑过两人的关系。

    她怎么可能不是父皇的孩子?!而且,她母妃,她母妃老实无争,美丽忧郁,肯定不会和那个在谷阳宫里与侍卫偷情的孙氏一般!她的母妃自然是个好女人!

    秦珣看她神情,心下暗叹,他决定加一把火,摧毁她心里的防线。他挑了挑眉,继续说道:“陶皇后还说了一件事。弘启十四年,四月初九,你被姓戴的推入毓轩宫的荷塘里……”

    听他讲起旧事,秦珩瞳孔一缩。

    “是陶皇后指使的。”秦珣眼睑垂下。——究竟是不是陶氏,他自己也不清楚。不过到这个时候,为了能让她相信,统统推到陶氏身上就是了。

    秦珩嘴唇翕动:“陶……”

    “事实上,在你过去十几年,咱们的母后,不止一次想置你于死地。不过你命好,不肯多说一个字,不肯多行一步路,她也没什么机会。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杀你吗?”秦珣的手不知何时移到了她额头,将她的一绺碎发别到耳后。

    “……”

    皇帝说的话,她每个字都能听得懂。可他话里的内容,她却不想明白。

    她对自己说,她不信的。陶皇后是后宫之主,如果真想杀她,易如反掌。怎么会找不到机会?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心神,反驳道:“不是的。她要杀我,我躲不了的……”

    秦珣有点慌了,脱口而出:“那你觉得秦璋为什么跟你走得近?真以为你美丽大方,人见人爱?”

    “……”

    “因为他知道他母后想杀你,而同你交好,是他保护你的一种方式。”秦珣声音渐低,“当然,你也值得他对你好。”

    他在心里对秦璋说声抱歉。他知道秦璋是个好人,父皇对秦璋寄予厚望,延请当世大儒教导,将秦璋教成了君子。可惜秦璋命不好。

    秦珩对自己说,他在骗你。他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太子秦璋在她心里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她素来冷情,不肯相信任何人。可是如果非要选择一个的话,她想那个人是秦璋。

    这个早逝的兄长生前一直帮助她,临死前还记挂着她的事情。她相信他对她的好,是真心实意的。但是她很清楚,戴祥一事,太子确实对她有所隐瞒。

    轻轻摇了摇头,秦珩轻声道:“不是这样的,不是你说的这样……我不是刘如意……”

    “嗯,当然,二皇兄知道此事后,劝诫了母后。所以,陶氏以后没再出手。”秦珣留心看着她的神情变化,“她想杀你,是想除掉她给先帝下药的证据。”

    秦珩不说话。她在宫里没有得罪过人,十三岁那年,确实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如果不是有人自水中救起了她,她十三岁上就会命丧荷塘。

    但是,陶皇后吗?

    “你难道就不曾好奇过么?朕知道你是女子之后,为何不直接封你为公主,而是一直拖着?”秦珣声音低沉,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脸颊。

    他手指微凉,秦珩只觉得那凉意,一点一点从她的肌肤蔓延到她心底,她怔怔地问:“为,为什么?”

    秦珣低头,目光专注:“当然是因为朕早就知道了,你不是朕的妹妹……”他左手轻抚她的脸颊,右手却禁锢在她腰间,高大的身躯将她完全笼罩住,似是将她圈在了怀里。

    秦珩惧意陡生,她身体轻颤,下意识想逃离,但腰间的禁锢让她动弹不得:“皇,皇……”

    她想,他要杀她了!他一点一点,先是揭穿她女子身份。待她终于缓过神时,再告诉她,她不是皇室血脉,她和那个假皇孙一样,都是假的。

    她以为她能活着,原来只是奢望。

    她想,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想着给她活命的机会。

    这几日,教她乖顺听话,可能只是在逗她玩儿。

    只是,她为什么要编这样的理由?

    ……

    她心里乱糟糟的,甚至连皇帝的脸离她越来越近,她都不曾注意到。直到他的唇贴上了她的额头。

    温热的触感让她在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

    他竟然亲她?

    秦珣无限爱怜地看着她,他想,他可能吓坏她了。他低头,目光专注:“你在害怕什么?”

    “……”秦珩脑海一片空白。

    今日反常的事情太多。皇帝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在她意料之外。她觉得她好像,从来都不认识这个皇兄。

    伸臂将她拥入怀中,秦珣尽量温声道:“你不用害怕的。做长公主有什么意思?皇后不比长公主更尊贵?”

    他想,她是假公主又怎样呢?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不是更好么?他可以娶了她,给她他想要的一切。她会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会永远伴在他身侧。

    皇……皇后?

    秦珩怔怔的,他说什么?他要她做皇后?是他疯了,还是她耳朵出问题了?他说她不是妹妹,还要她做皇后?

    看她呆呆的,秦珣有些心疼,有些怜爱,又有些想笑。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你只要乖乖的,听话一些,朕会好好待你。”

    他不会杀她,也不会为难她,反而会把她捧在手心里。

    她过去十多年过得不好,那都没关系。以后他会护着她,他会把老天欠她的,一点一点都补给她。

    乖乖的,听话一些?这对秦珩来说并不难,但是如果是指和这段时日一样,老老实实待在章华宫,等着他偶尔的到来的话,她并不愿意。

    皇帝说,她不是先皇的骨肉,还拿出了所谓的“证据”,她不知道是真是假,她只觉得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周末来了,周末愉快。

    其实,这个文最初的文案是这样的:

    秦珩从八岁起,就在思索一个问题,该怎么向父皇坦诚,自己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女儿。

    可惜直到新帝登基,她都没能说出这个秘密。

    等等,新帝看看她的眼神很怪异啊。

    当然后来改了。

    第130章

    番外:前世17

    “过几天,

    朕会公布秦珩的死讯。”秦珣说着,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

    声音低沉,“你会有一个全新的身份,

    安心待着,做皇后好不好?”

    “……不好。”秦珩瞳孔一缩,

    被他接触过的肌肤灼热感让人无法忽视。她试着从他怀中挣脱。

    “为什么不好?”秦珣眸色微黯。她这些日子在他面前小心温存,

    异常乖顺。她出声拒绝让他意外之余,

    又暗生不快。

    “你是我皇兄,是我兄长,

    我们不能……”秦珩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她忖度着道:“皇兄是要做明君的……”

    “朕说了,

    你不是朕的妹妹。”秦珣伸手攫住她的下巴,

    修长的手指在她脸庞缓缓摩挲,

    “做不做明君,

    和娶不娶你,

    并没有什么联系。”他轻轻捧起她的脸,

    迫使她直面着他,双目黝黑,眸中似乎有什么能蛊惑人心:“瑶瑶,你什么都不要想,只需回答,

    愿不愿意嫁给朕就行。”

    惊恐自秦珩眼中一闪而过,她怎么可能愿意?在她眼里,秦珣于她是不甚相熟的兄长,

    是态度莫名的皇帝。如果他们是兄妹,那就是乱.伦。如果真如她所说,他们不是兄妹。那身份有异的她,就能做皇后了么?

    她若真做那劳什子皇后,是不是这一辈子都要待在宫里?像陶皇后那样,提防着各宫妃嫔,在宫里一年又一年,渐渐魔怔?而且她的身份,她的秘密……随时都可以置她于死地。

    “我不……能。”秦珩临时把嘴边的“我不愿意”改成了“我不能。”她定了定神,轻声道:“皇兄,我有点害怕,你为什么会想起要我做,做……皇后?”

    皇后不仅仅是皇帝的妻子,更是后宫之主,是天下之母。皇后的人选马虎不得。她如果真如他所说不是父皇的骨肉,而是一个生父不明的女子,那她这样的身份,又如何做得皇后?

    皇兄太奇怪了,也太儿戏了。

    双目微敛,秦珣缓缓松开了她的禁锢:“不为什么。”他摸一摸她的脸颊:“不过是想着,这世上只有皇后的身份,才配得上你,不是么?你又不是公主。”

    他想让她长长久久地留在他身边,但既要留下她,就肯定要给她最好的。

    秦珩一阵心悸,她牵了牵嘴角:“皇兄厚爱,原不该辞。只是我的身份,实在是不宜入主后宫……皇兄,我知道你待我好,我不是公主,那就不做公主啦。我一个人改头换面,隐姓埋名……”

    她话未说完,就看到了秦珣眼中浮起的冷意。她心念微动,补救道:“我会记着皇兄的好,日日夜夜为皇兄祈福……”

    不能做什么皇后,她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

    他口口声声说她不是父皇的孩子,可是相关人员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是真是假她无从分辨。紧接着,他就提出要她做皇后,她不知道她自己有什么值得他惦念的。

    让她一个人走得远远的,不行么?

    秦珣胸中生出莫名的怒意,他看着她惊恐的神色,攥了攥拳头,努力神情温和:“朕不需要你祈福,只想……要你。”他声音渐低:“留在朕身边,朕会对你很好很好。”

    他是真的想和她在一起。

    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认真,秦珩愣愣的,眼睛微微发酸。

    “在北疆的时候,有好几次,朕差点没命,你知道那时候朕在想什么吗?”秦珣看着她,眸中幽暗难明。

    “想什么?”秦珩下意识问道。

    “你。”秦珣冷眸微眯,唇角上扬,“是你啊。朕那时候想着,还得回京一趟,还没有封王,还没有子嗣,还没有再见你一回……”

    秦珩心头一跳,惊讶异常,怎么会?他们根本就不相熟。

    “朕很高兴,你不是父皇血脉。”秦珣俯身低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这是老天送给朕的第二份大礼。”

    不是他的,他可以不要。但是既然注定了是他的,他岂能拱手让人?

    他的呼吸就在耳侧,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耳畔,带着一阵异样的酥麻:“你……”

    她莹润白皙的耳朵因为这酥麻而微微泛红。秦珣心中一荡,张口将她耳垂含在嘴里。

    “呀……”待秦珩察觉,他早已移开了。

    “你好生待着,乖一些,莫惹朕生气。”轻轻抚摸着她饱满红艳的唇,秦珣轻声道,“朕改日再来看你,安心等朕的好消息。”

    他留下了那沓“证据”,自己一个人离开。

    皇帝终于离去,可秦珩的心并没有平静下来。他说她不是父皇亲生的,还说要她做皇后,还说什么在北疆的时候,也惦念着她?

    她心里生出阵阵寒意来。当年他去北疆时,他们根本就无甚往来,他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对她有特殊心思?

    假的吧?他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吧?

    在秦珣看来,瑶瑶需要静一静,好好接受这些事实。——他猜想她一时半会儿可能无法接受,他可以等几日,但不想等太久。

    四皇子秦珩的死讯是突然传出去的。先前隐约听闻秦珩在年前染恙,而且大约不是什么好病,连除夕夜都不曾露面。新年没多久,就传出了秦珩去世的消息。

    皇帝心中悲痛,追封其为齐王,以亲王礼厚葬。因为齐王生的病不好,没多耽搁,早早就下葬了。

    秦珩住在宫里,宫中与他熟悉的人不多,大家顶多感叹两句,再无其他。

    朝中或许有人生疑,但是齐王秦珩一无人脉,二无亲信,也没几个人真正站出来。工部诸人与秦珩稍微走得近些的,不免心中戚戚然。

    秦珩反倒是最后才知道自己“去世”的人。秦珣在齐王死后,进入了章华宫。他一身玄色常服,神情冷峻端肃,他冲她点一点头:“秦珩已经死了,你今日随朕出宫一趟吧。”

    “……死?”

    秦珣扫了她一眼,他这两日忙着处理齐王的丧事,待闲下来时已是半夜,也不好来这里打扰她。他听宫人禀报,说她这些日子一切正常,他如今看她虽然清减了一些,但精神头还好,略略放心,缓和了神色:“你换身素净些的衣裳,随朕出宫。”他环顾四周:“章华宫住不得了……”

    秦珩一颗心七上八下,他这几日都没过来,她暗暗松一口气,以为他可能是放弃了。然而她没想到,他竟是去安排她的“死亡”去了。

    这世上已经没了秦珩这个人了么?

    出宫?出宫的话,有没有机会就此离开?这个念头在秦珩心里一闪而过。

    “还呆愣着做什么?”秦珣挑眉,“朕还以为你一直待在这里,会嫌闷得慌呢……”

    秦珩动了动唇:“嗯。”待他避开后,她才由宫人伺候着换了衣衫,又罩上黛青色的大氅。

    眼中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秦珣向她伸出了手:“过来。”

    秦珩怔怔的,一动不动。

    见她岿然不动,秦珣眼里的笑意变淡,他耐心告罄,自己伸手牵过她的手,轻声道:“走吧。”

    宫里的马车是特制的,秦珩坐在宽敞的马车里,手被秦珣攥在手心。他似是心情不错,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带起阵阵麻痒之意。

    “我们要去哪里?”秦珩终于开口,试图转移注意力。

    秦珣唇角一勾:“到了你就知道了。”他稍一用力,就将她扯进了怀里。

    “啊……”秦珩不防,直接撞上他的胸膛,她内心充满惊慌,“皇……”

    把她抱了个满怀,轻轻抚摸着她一头青丝,嗅着她发间的清香,秦珣轻笑:“这几日怎么瘦了?”

    被秦珣抱在怀中,秦珩明显能听到自己一阵快过一阵的心跳声,她下意识挣扎起来:“我,我没有……”

    “得再胖一些。”秦珣状似认真地道。

    秦珩自忖也算是经历过不少事情,但是像这段时日这般的,却是想都不曾想过。半个月前,她还在称呼他为皇兄,现在却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极尽亲昵。

    她只觉得荒谬而又可怕。

    她挣脱不开,轻声道:“你能不能先松开?有点难受。”

    秦珣微愣,见她脸色煞白,下意识松开了她,一脸关切:“怎么了?是受不得马车颠簸么?”他扬声吩咐车夫:“车夫,慢一些……”

    他的反应教秦珩又些许意外,她轻轻“嗯”了一声,不着痕迹地离他稍微远了一点。

    她的小动作,秦珣看在眼里,他眸色微黯,扯了扯嘴角。

    她还是怕他。

    马车缓缓行驶,终是到了目的地。

    秦珣当先跃下马车,又伸出手臂,直接将正欲跳下马车的秦珩给抱了下来。

    双脚刚一落地,秦珩就悄悄地后退了一步。她抬头,看到一处宅院:武安侯府。她诧异地回头看向秦珣。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对武安侯孟越,秦珩虽未见过,但是也曾听闻。这位孟侯爷,年轻时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后来腿上受伤,就回了京城荣养。此人有些孤僻,整日待在府中,极少与人来往。

    如果不是今天秦珣带她到这儿来,她几乎都想不起京中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而秦珣却教人敲响了门。他似是对此地甚是熟悉,张口就问:“侯爷呢?”

    “后院呢。”那人答着,将他们迎了进去。

    在厅堂坐下,秦珩打量着厅堂,忽然听到一阵笃笃声,她循声望去,看见一个高大消瘦的身影慢慢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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