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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掬月神色忽的一变,怎么瞧着殿下手里的像是金钗?

    金钗?!

    秦珩苦笑:“姑姑,他知道了。”

    “什么知道……”掬月瞬间瞪大了眼睛,“殿下……”

    “嘘……”秦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冲掬月摇头,“他说只要我乖,听话,就不会为难我。”她视线下移,落在金钗上:“这是他赏赐给我的生辰贺礼。”

    “殿下……”掬月红了眼眶。

    “我没事。”秦珩扯扯嘴角,“我最乖巧听话了,这一点姑姑不用担心。”她自己重又坐下,将金钗和玉簪都放在匣子里,轻启朱唇:“倒是姑姑和黄太医,必须得离开了。”

    “我不离开殿下。”掬月正色道,“这个时候,怎么能离开殿下呢?”她神情有些急切,“皇上他真这么说吗?”

    “他是这样说的。”秦珩玉白的手摩挲着匣子,“他是皇帝,一言九鼎,应该不会欺瞒我。”

    只是,掬月和黄太医等知情者就未必了。——远的不说,只说近的。太子妃丁如玉和她腹中的胎儿是保住性命了,她身边听从陶皇后吩咐,用男婴假充皇孙的,可一个个都跟着陶氏上了路。

    她最担心的就是连累掬月等人。——这些年,他们为她也算尽心尽力。

    “那这样,我们就更不用离开了。”掬月抽泣了一声,“我一直伺候殿下。”

    秦珩拉着她的手:“姑姑,你别叫我为难。皇上的意思,四皇子秦珩今后就消失了。即使我有新的身份,身边也不能再有旧人……”

    掬月心知有理,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那皇上有没有说,怎么安置殿下?六公主已经过世了……”

    “我不知道,皇上想必自有安排。”秦珩笑笑。

    其实公主不公主的,她并不是很在意。少年时期,她曾很羡慕明华公主,尊贵无忧。而现在的明华公主瞧着比先时憔悴了许多,精神也不比从前。——弟弟、父母先后离世,明华公主也不再是那个恣意的大公主了。

    她想,只要能好好活着,安安稳稳活着就行。

    秦珩默默思忖着,三皇兄知道她女子身份,还赐给她玉簪和钗子。或许他并不想要她性命,是她今日不知因为何故惹恼了他,他才会发火。他既能容得下她,肯定会安排好她的一切。不论是让她做个金尊玉贵的公主,还是做个平凡的普通人,她都能接受,也会对他心生感激。

    如何安排她?对秦珣而言,是一个难题。其实早在他从边关回京的途中,他就想过了。他会找个机会,恢复她的身份。对外只说先帝的六公主,因为幼时体弱,又与四皇子秦珩相克,二者只能存其一,就“身死”入了佛家。而今四皇子因病故去,她也没有留在佛门的必要,就将她接回宫中。

    ——反正他登基后是皇帝,他这么说了,想来也无人敢质疑。即使真猜到真相又怎样?有他护着。

    无论是她的身份、封号,他都已经想好了。他会让她做最尊贵的长公主,配世上最好的儿郎。

    但是当他回了京城,真正见到她,又相处了一段时日后,他竟然开始抵触排斥这个想法,甚至下意识地不去想这件事。

    今天是她的生辰,他们终于将这件事敞开了说。秦珣提笔站在地图前:“江南……”

    江南确实富饶,寻一块地做她的汤沐邑也未尝不可。

    可是……

    秦珣按了按眉心,眼前倏忽浮现陶仲卿的密信,耳畔似乎有陶皇后的声音。她说“四皇子不是你父皇的儿子”,会不会根本不是他当时理解的意思?

    ——不是你父皇的儿子,可以认为是女儿,也可以认为是旁人的儿子啊。

    他将笔丢在一边,扬声道:“阿武!”

    “皇上有什么吩咐?”

    “传夏风觐见。”

    夏风精于查探,效忠皇帝。秦珣思忖着若是夏风也查不出来,那就没几个人能查出来了。

    皇上连夜召见夏风,他暗自猜测肯定是出了大事。

    年轻的皇帝神色淡淡:“朕想让你查一桩旧案。你寻访一下,十八年前京城里姓谢的大夫,再查一种叫鸳鸯散的药。”

    陶仲卿的那封信,他初时一个字也不信的,但是近来他内心深处,竟迫切希望密信中的内容是真的。

    他想,她男子的身份可能有假,也许她皇家身份也是假的呢?他之前翻阅了宫中的记录,珍妃七个月生产。——七个月早产的皇孙是假的,可能同样七个月出生的她也是假的呢?

    他觉得他有点魔怔了,又有一些隐秘的欢喜和期盼。

    如果陶仲卿说的是真的,那他就不必封她为公主了,他可以直接……

    他双目微敛,压下这些不合时宜的念头。

    “是。”夏风应声退下。

    秦珣踱来踱去,仍是无心安睡,他吩咐阿武:“去传……”

    他本打算去传唤常给先帝诊平安脉的马太医,然而话到嘴边,他又临时改了主意:“去传马太医和王太医。”

    当年给珍妃诊脉的太医早已离世,不过王太医是妇科圣手,或许知道一些。

    “皇上怎么了?”阿武连忙问道,“可是龙体有恙?”

    “无事。”秦珣摆手,又皱眉,“让你去请,你就去请!”

    阿武不敢再多问,瞧皇上面色正常,中气十足,确实也不像有病的样子。

    然而两位太医却是心中不安。

    秦珣见到他们的第一句话就是:“两位可听说过鸳鸯散?”

    马太医摇头:“臣才疏学浅,不曾听闻。”

    而王太医却变了脸色:“皇上,怎么问起此物?”

    秦珣微眯起眼,沉声问:“哦?王太医想来是听说过了?朕想要鸳鸯散。”

    扑通一声,王太医跪在地上:“皇上万万不可啊。”

    “此话怎讲?”

    “皇上没有大婚,更无子嗣。怎么能要这种断子绝孙的药?而且,听闻此药已经失传……”

    “你说——什么?”秦珣声音隐隐发颤。

    竟然真的有这种东西!

    王太医连连叩头:“臣不知道皇上从何处听说了此物,可臣有一言,不得不讲。这药能让男子绝育,有伤阴德,皇上三思……”

    他颇有些欲哭无泪,到底是怎么了?先帝四个儿子,死了两个。登基的这个,竟然还想喝绝育药。

    马太医也是惊慌万分,他忖度着道:“皇上许是还不知道女人的好,等皇上有了后宫佳丽,届时就会息了这心思了……”

    “诶,此言差矣。”王太医摇头,“这和女人又有什么关系?服了鸳鸯散,只是与生育有碍,并不影响房中事……”

    “竟是这样么?”马太医讶然,“小弟到底是才疏学浅。”

    “这不怪你,鸳鸯散是秘药,太医院上下本就没几个人知道。我也是在很早以前,无意间在一本古籍上看到。”

    ……

    秦珣听他们对答,一时说不上来自己心里究竟是何感受。他幽幽地问道:“那先……”

    他本想问先帝是否服过鸳鸯散,但终是没问出口,他改而问王太医:“王太医可曾为先帝诊过脉?”

    王太医一愣,摇了摇头:“那倒不曾。臣专攻妇科,给皇上请脉的,另有其人。”

    马太医轻咳一声:“是臣。”

    秦珣嘴角向下牵了一下,心说马太医既然不知道鸳鸯散,那就算父皇真的服了,他也诊不出来。没问的必要了。他挥了挥手:“朕知道了,你们放心,朕只是问问,不会真的去服鸳鸯散。你们退下吧。”

    两人施礼退下。那王太医犹自不大放心,临告退之际,又说了一句:“皇上,那东西伤阴德的……”

    秦珣没说话,伤阴德?

    如果陶仲卿说的是真的,那陶家的确是伤了阴德。

    太医都不知道的药,陶仲卿竟然知晓?

    秦珣有些后悔了,他想,他当时不该那么快就处决了陶家。或者更早一些,他该听陶氏说完。

    但是现在说这些,都已经迟了。

    秦珣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但愿夏风能给他满意的答复。

    这一夜,秦珣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同样睡不着的还有秦珩。她直到天快亮才勉强睡去,早早就又醒来。

    虽然皇帝告诉她,她不用再去工部,可她想着,至少也要交接一下,寻个理由,跟众人告个别,

    然而她刚行至章华宫门口,就被拦住了。

    陌生的侍卫面无表情:“殿下请留步。皇上有令,没有他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出入。”

    秦珩一惊,这是,要软禁她?她想起他说的“哪里都不能去”神色不由地一变。

    作者有话要说:  啊

    秦珣(xun)

    秦珩(heng)

    没想到还会提到王太医。

    这不算小黑屋啊。

    第125章

    番外:前世15

    “我也不能出入么?”

    侍卫面露难色:“皇上有令,

    没有他的吩咐,

    任何人……”

    “知道了。那我要见皇上,烦劳通报一声。”秦珩神色如常,

    毫无怨怼之态。

    “是。”

    秦珩默默返回,

    她记得昨日皇兄说的话,要乖,

    要听话。

    只是,他真的要软禁她么?

    不能出去,秦珩随手拿了一本书,在章华宫踱步,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暗暗思忖着,若真再见到她,

    她该怎么询问此事,才能有效而又避免他发怒。

    将近午时,她才听得外面有人高呼:“皇上驾到。”

    她心中一凛,

    忙放下书,

    整了整衣衫,郑重接驾。

    此次与平时不同,秦珣身后跟着若干侍从。两个身形高大的内监抬了一个箱子进来。

    秦珣扫了她一眼,轻声道:“起来吧,不用多礼。”

    “谢皇兄。”秦珩缓缓站起。一见到他,

    她一颗心不由地就提了起来。她听到他吩咐侍从退下,不过片刻间,此地只余下他们二人。

    “你找朕有什么事?”秦珣浓眉微拧,

    “躲那么远做什么?”

    他心里有些不快,她教人传话,想见他。怎么他一来,她却站得远远的?他就那么可怕?

    “我,我给皇兄倒茶。”秦珩一激灵,忙去拿茶盏。

    秦珣眸色一沉:“不用麻烦,说吧,有什么事?”他直接坐下,随手拿起她方才翻阅的书。

    “外面的侍卫不让我出去。”秦珩放下了茶盏,隐隐有些委屈,“还说是皇兄吩咐的。”

    “是,的确是朕吩咐的。”秦珣双目微敛,眼神却暗暗危险起来,“怎么?你想见谁?”

    秦珩心想,他是不是在怀疑她想要与谁串通做大逆不道的事情?她可没有这样的心思。她忙摇头,甚是诚恳:“没有,我只是想着去工部打声招呼,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就不去了。”

    “这就不必了。”秦珣搁下书,站起身,缓步走到她身边,状似漫不经心道,“朕已经教人去打了招呼,你只需安心待在这里就行。”

    秦珩眨了眨眼睛,有些呆呆地问:“是吗?”她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原来皇兄已经帮我打过招呼了啊。”可她一颗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果真是要软禁了她么?

    秦珣低头,凝视着她乌黑的头发,以及发间的玉簪。他黑眸沉了沉,蓦地伸出手去。

    他出手迅捷,秦珩暗惊,要躲避已来不及,任他抽掉了她发间的玉簪。如墨的青丝倾泻而下,滑入他手中。

    秦珩下意识后退一步,将头发握在手里:“皇……”

    轻咳一声,秦珣垂眸,遮掩住方才那一瞬的失神:“昨日朕给的簪子,怎么不用?”

    “啊……”秦珩心念微转,低低地答道,“不,不舍的。皇上的赏赐,理当供着,又怎么能……”

    御赐之物能戴头上么?不能。

    秦珣眼中刚浮现笑意,即刻又消失不见。他胸中怒气翻滚,不舍得倒也罢了,供起来是什么意思?

    “披头散发不像样子。那箱子里有女装,你且换上。”秦珣沉声道。

    秦珩愣了愣,心说好没道理。她披头散发,还不是因为他拔掉了她的簪子。而且,说她不成体统,将头发梳好就是了,又何必换上女装?

    她虽是女子,但从小到大,皆做男儿装扮,对女装并非不向往,只是她内心深处隐隐觉得在宫里她穿女装,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我……”她刚要婉拒,一抬头,撞进皇帝的眸子里,她先怵了三分。他昨日说的话,犹在耳边。她脸上瞬间浮现出意外、欣喜的神色来,点一点头,“嗯……”远远瞧了一眼,那口不大的箱子,她似是有些为难的模样,“可是,我,我若换了女装,给宫人看见,那……”

    那她的秘密岂不是人尽皆知了?

    “无妨。”秦珣并不在意,“你就在这里换,现在章华宫里,都是朕的人,你怕什么?”

    秦珩心头一跳,更加惊骇,都是他的人?!“那我的人……”

    秦珣垂眸,唇角轻扬:“放心,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秦珩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开那口箱子,箱子里确实是女子衣物,从里衣、外衫到大氅,甚至是精致的肚兜……无一遗漏。她没来由惊慌起来,脸颊也隐隐发烫。

    指一指屏风后面,秦珣心情不错,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乖一点,去换上。朕想看你穿女装的样子……”

    屏风虽能遮挡视线,可是秦珩并不愿意就这么在屏风后更衣。他还在跟前呢!她模模糊糊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皇兄能不能回避一下?”秦珩胀红了脸。

    像是有一根松软的羽毛拂过心间,秦珣心里痒痒的。她这两日状态不对,他是头一次见她这般娇羞的模样,他“唔”了一声,竟抬脚走了出去,并顺手掩上了门。

    见他果断离去,秦珩颇觉意外,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迅速拿了衣衫,到屏风后换衣。

    内殿里烧有银炭,她倒也不觉得冷,只是穿衣时,她指尖轻颤,繁复的衣带,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系好。

    至于头发,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回身去寻昨日秦珣赐的玉簪,胡乱挽了个髻,看起来不至于太狼狈。

    将自己收拾好后,她想了想,慢慢走到门口,欲伸手开门,却又转了回去。她心说,可能他已经走了。

    正想着,门自外打开,秦珣已然携着冷气,走了进来。

    秦珣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寒风有些凉意,可他的心却滚烫滚烫。他记忆中的她,始终是男装的样子,他很想知道她穿女装是什么模样。

    甫一打开门,就看到那个鹅黄色的身影。惊艳之色自他眼中一闪而过。他唇角一勾:“上前来,教朕看看。”

    第一次穿女装的秦珩觉得束手束脚,手都不知道何处安放。她僵硬地上前:“皇兄……”

    她不会行女子的福礼,可她这打扮,又不能行男子的礼节。

    秦珣并没有在乎这些细节,他打量着她,看见她用来绾发的发簪后,他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他叹道:“既是女娇娥,何必做男装?这样多好,以后就这样吧。”

    秦珩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按说皇帝对她态度好,她应该心安才是。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的不安更重了。

    视线下移,秦珣的目光落在她莹润白皙的耳垂上,定了一瞬后,他放在她发顶的手,缓缓下移,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状似亲昵地道:“你要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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