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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将其扶下马车。

    “殿下,您回来了?”阿武也不多想,急急忙忙上前,

    “您可回来了。这位是……”

    他狐疑的目光在这个黄衫女子身上逡巡,心念微动,殿下出去一趟,回来竟带了一个女人么?

    秦珣扫了阿武一眼,不着痕迹挡在秦珩身前:“回去再说。”

    “是。”阿武不敢再多话,老实迎殿下回府。

    乍然见到熟人,秦珩心中不安顿起,幸而她头戴冪篱,轻纱覆面,想来阿武也认不出她。而且即使觉得她眼熟,也不敢往她是四皇子身上想。

    这么一想,她心里的胆怯少了许多,也更自如随意了一些,跟在兄长身后进府。

    秦珣一面往府内走,一面吩咐阿武:“收拾一间干净的房间出来,不要离我的住所太远,安静一些,环境清幽,最好向阳的……”

    阿武默默听着,一一记在心里,要离殿下近,要环境清幽,要向阳,要干净……他心头很快有了谱儿。他点头,十分自信的模样:“是,阿武知道了。”

    王府如今没有女主人,也没有管家。作为三殿下的亲信,府中杂事现由阿武负责。而阿武自己也颇有大管家的风采。得令之后,很快派了人去做。

    秦珣领着秦珩在王府随便走了走:“我对这王府也不大熟悉,没法带你认路。不过没事,时日久了,你自己也就熟悉了……”

    “哥哥是要我先住在王府么?”秦珩轻声打断了他的话。虽然旁边无外人在侧,但是因着是在外头,她也只敢唤他哥,而非皇兄。

    怎么听他的话,竟是想让她在王府久住的样子?

    “不住王府,那你住哪儿?”秦珣挑眉反问,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他既带她回京,自然会安排她的住处。她不会以为他连住所都不为她安排好吧?

    “会不会不大妥当?”秦珩忖度着道。

    “没什么不妥当。”秦珣声音不大,语气却不容辩驳。她留在他身边,他才能真正放心。顿了一顿,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些凶了,他面色缓和,声音也软和了一些:“放心,这只是暂时,过一段时日,会给你安排好。”

    “嗯,我听你的。”秦珩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她现在好像也没别的法子。

    “我等会儿要进宫面见父皇。”秦珣黑眸沉了沉,“你先歇一歇。有什么事就找阿武。”他心说,看来得给她备几个丫鬟使女,身边没人到底是不方便。

    “我……”

    秦珣双目微敛,她刚说了个“我”字,他就沉声道:“你不用担心,我只是说一下虎脊山的事情。好生待着,等我回来。”

    他不会向父皇告发她的身世。

    “嗯。”秦珩点头,心放回肚子里去。

    他既这么说,那她该放心才是。

    秦珣沐浴更衣,乘马车进宫,求见皇帝。

    皇帝在御书房传召了他。皇帝一身常服,神采奕奕,一看见他,就笑道:“珣儿回来了?这一路可还舒心?”

    ——这个儿子早早剿灭了虎脊山匪盗,却直到此刻才回京。皇帝面上带笑,但一双狭长的凤目却紧紧盯着秦珣,想听一听儿子怎么解释他的行为。

    “谢父皇关心,还好。”秦珣行了礼,低着头回答。

    皇帝一噎,他咳了一声:“怎么这会儿才回来?虎脊山那些匪盗,可是在天牢待了很久了。”

    秦珣早知父皇肯定会问及此事,他心里也早有了说辞,他只如实答道:“父皇,此事说来话长。虎脊山匪盗,确实是在三月初就被一网打尽。儿子原本该押解匪盗还京,只是儿子心里还有些事……”

    “你能有什么事?”皇帝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秦珣眼神黯了黯:“儿臣没别的事,只是去看了看荆棘崖,去看了看河东的灾民,看看那些水利设施,看一看四弟……看四弟留下来的东西……”

    听他提及四皇子,皇帝神情微微一变,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也不见了。他轻叹一声:“原是如此。”看了一眼秦珣,他又道:“不过,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朕知道你二人感情好,只是人死不能复生……”

    秦珣点头,从善如流:“父皇放心,儿子省得。还有,就是在回京途中,客栈避雨时,巧遇了皇叔……”

    “皇叔?你说睿王?”皇帝挑眉。

    “回父皇,是。”秦珣笑笑,“当时四月中,皇叔声称他四日后即将成亲,邀儿子吃酒。儿子推拒不得,就去吃了酒,所以才又耽搁了几日。”

    “是么?”皇帝露出诧异的神情来。他心说,老三还算老实,并未略去这一节,跟他探子得到的消息也所吻合。皇帝又是一笑,问起虎脊山剿匪的细节。

    秦珣如实回答,不曾有丝毫隐瞒,末了方道:“托了父皇的福,事情顺利,儿臣也算不辱使命。”

    皇帝只笑了一笑:“珣儿这次立了功,改日朕定有嘉奖。不过,今日咱们不提朝事,说一说家事吧。你去你皇叔婚宴上吃酒,可曾见到新王妃?”

    秦珣略一迟疑,点头:“确实见到了新王妃。”

    “珣儿瞧那王妃如何?”

    秦珣不解其意,忖度着道:“儿臣只在离别时拜见了婶婶,也瞧不出什么,只觉得是个温柔雅致的人,甚是慈爱。”

    “慈爱?”皇帝玩味地重复着秦珣的评价,“慈爱?”

    秦珣心说可能是他的评语不大妥当,但是作为晚辈,又与睿王妃无甚往来,他也只能含糊说个温柔慈爱啊。

    皇帝笑笑,甚是古怪:“果真是慈爱啊。”

    皇帝早知睿王此次续弦娶的是个不再年轻的寡妇,据说此女容貌平平,也非才女之流。他起先以为睿王另有所图,派人查过,得知宋氏确实无权无势,毫无背景,他心中着实诧异。但是细一思忖,似乎也不难理解。这世上女子有百样,男子也有各自的喜好。有人喜欢年轻貌美的,也自然有了喜欢温柔成熟的。

    比如他,他身为皇帝,后宫佳丽众多,他就不喜欢明艳的美人儿,只怜惜那些温柔小意容色清秀的。没想到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竟喜好慈爱的。

    秦珣不明白父皇所指何意,就缄口不语。

    皇帝挥了挥手,教秦珣先退下:“你一路奔波,想来也疲惫不堪了,早些回去休息。过两日,朕教你母后设宴,咱们一家再聚聚,为你接风洗尘。”

    秦珣答应着退下。

    他离开后好一会儿,皇帝才忽的想起一件事来。据他的探子所报,秦珣此次回京,身边还带了一个女人。虽说做老子的不好管儿子的房里事,可他到底是有点好奇。是什么人,能让他这个儿子不怕麻烦,一路带回京城。

    皇帝自然不会想到老三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正是他去年过世的儿子——四皇子秦珩。

    秦珩待在晋王府,颇有些不自在。周围的人,她都不认识。——即使认识,诸如阿武等人,她也要装作不认识。

    “房间收拾出来了,姑娘可要先去看一看?”阿武教人收拾好房间后,左找右找,终是在荷塘边找到了殿下带回来的女人。

    荷塘边是两排柳树,柳枝柔软,绿意盎然。她站在荷塘边,黄衫在微风中轻轻飘动,恍若仙人。

    阿武看不清她的脸,却很自然地认为这是个美貌的姑娘。

    秦珩点头:“有劳了。”

    “姑娘请。”阿武在前面领路,口中问道,“姑娘贵姓?怎么称呼?”

    秦珩身形微停,沉默了片刻,方道:“我姓柳。”

    “哦,原来是柳姑娘。”阿武一笑,“姑娘是哪里人氏啊?”他更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姓柳,柳这个姓,一听就是美人啊。

    这次秦珩答得很快:“太平县人。”

    “太平县?”阿武惊诧,“那可有点远。”殿下从太平县带回来的美人么?

    秦珩点头:“是有些远。”

    不过比她想象中的要近。她原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京城了。没想到她还是回来了。

    阿武问了几句,对这位姑娘略略有了些了解的同时,好奇心更重。除了姓什么,是哪里人,他一概不知。不过他在宫中多年,虽不知此女具体身份,然而只看三殿下的态度,也知道她不是寻常之辈。——至少在三殿下眼中,她的位置不一般。

    他跟了三殿下十多年,还是第一回

    看到三殿下身边有宫人以外的女人。

    阿武给秦珩安排的房间,严格按照三殿下所要求的那样,距离他的住所近,环境清幽,布局大方,干净、向阳。

    他面上带着一丝得色:“这院子还没名字,改明儿请王爷取个名字。”

    秦珩垂眸,并未作答。

    这院子确实清幽,房间也干净,只是她心里却不免不安。

    阿武离开时,笑容满面:“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找阿武。”

    他安顿好这位柳姑娘,又招呼人打扫收拾,准备晚膳。等三殿下回府时,他忙上前暗暗邀功:“殿下,都安排好了,柳姑娘对安排的院子很满意的。”

    “谁?”秦珣刚回府,听到阿武这么说,微微一怔,“什么姑娘?”

    “您带回来的那位柳姑娘啊。”阿武莫名其妙。

    “什么柳……”秦珣的话戛然而止,“她说她姓柳?”

    他拧了眉,她真是,身份不要了,姓也不要了么?

    阿武更不解了:“是啊,难道她不是姓柳么?”

    “她自然……”秦珣皱眉,有些不悦,“罢了,柳姑娘怎么说?”

    阿武心里转过不少念头。莫非这姓还有什么不妥?他飞速答道:“她说,很好,她很满意。”——虽然柳姑娘没这么说,但她的反应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

    秦珣点头:“下去领赏吧。”

    “哎。”阿武欢欢喜喜退下。果真没猜错。

    秦珣却慢慢拧了眉,缓缓合上了眼睛。原本在路上时,他已经想好了对她的安排——让其先认在孟师傅名下。等来日有机会,再恢复她的身份。

    但不知道为什么,回京以后,他却改了主意。或者说,他不急着这么做了。他对自己说,先过了端阳节吧。总不好过节的时候,把她给推出去。再说,孟师傅那里,也得想个妥善的理由。

    他固然信得过孟师傅,可此事关系到瑶瑶身世的秘密。即使对孟师傅,他想,也不能完全坦诚以待。

    默默饮了口茶,他能理解她当日的无奈。

    略休息了一会儿,秦珣直接起身去找秦珩。——她如今居于王府,他是兄长,又是主家,自当多多照顾她。

    两人住所并不远,秦珣只行得数十步,就到了她所住的院子。轻叩门后,门内传来她的声音:“谁?”

    声音不大,却隐含不安。

    秦珣黑眸沉了沉:“是我。”她在他府中,还是不安么?

    秦珩开门时,仍戴着冪篱,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你回来了?”

    打量着房间,见与自己想象的相差无几,秦珣暗暗点头,还算满意。他进门坐了,抬头看着妹妹:“你怎么还戴着冪篱?不嫌不方便么?”

    “我,我怕人认出来。”秦珩小声说着,取下冪篱,露出她明丽的脸。

    秦珣双目微敛,慢悠悠道:“你不用戴冪篱,你这般出去,没人认得出你——只要你不刻意像以前那样,把胆小老实写在脸上就行。”

    他不是骗她,她恢复女儿身后,同先前气质相差太远,若非对她知之甚深,他也不会认为是同一个人。

    “真的?”秦珩眨眨眼,不大相信。

    “当然。”秦珣又瞧了她一眼,十分笃定的模样,“衣裳鲜艳些,多笑笑,可以抹些脂粉什么的,梳个好看的发髻,再穿个耳洞……”

    这就跟宫里的公主们看着差不多了。

    他回想着公主身边宫人的定例,或许他可以多给她添些侍女。

    秦珩下意识摸摸耳垂:“穿耳洞,疼吧?我不要。”

    恢复女装后,她也曾试着涂脂抹粉,描眉画黛,至于耳坠子,却是从来不肯尝试的。耳垂上生生扎个洞出来,那该有多疼。

    她曾掉马,她曾跳崖,剧痛袭来,也能忍着。但是对耳洞,她偏偏有点发怵。

    秦珣愣了愣,他没穿过耳洞,他还真不知道是不是很痛。

    “……还有,梳发髻,我只会这一种……”秦珩摸摸自己的头发。

    她的发髻不是时下盛行的,是她自己胡乱绾的。不过看起来还不错就是了。

    秦珣盯着她的发髻看了一会儿,刚说一句:“这样也行,将来……”就听到阿武在门外高声道:“殿下,太子殿下来了!”

    第53章

    醉酒

    “太子二哥?”秦珩心头一跳,

    唇畔的笑意微微僵住。

    他怎么来了?

    秦珣那句“这样也行,

    将来我教人每天给你梳头……”戛然而止。他肃了面容,站起身来:“你在此稍待,

    我去见见咱们皇兄。”

    对太子,他还是比较尊崇信服的。当日或许因为四弟之死,

    他曾对太子隐约生出过不满,

    但如今瑶瑶好端端活着,

    那一些失望也不复存在。

    他甚至曾想过,也许他帮瑶瑶恢复身份,还需要借助太子之力。他们的二哥是谦谦君子,

    光风霁月,

    胸怀博大,

    或许将来能帮上他们。

    秦珣随着阿武直到正厅,

    刚一进厅,原本坐着的太子秦璋就站了起来,

    面带微笑:“三弟!”

    “皇兄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太子笑笑:“三皇弟,

    孤没打扰到你吧?”

    “什么打扰?”秦珣微微一怔,有些不解。

    太子扫了阿武一眼,笑得有些古怪,口中却道:“没什么,就是怕扰了你与佳人相会。”

    他极少与兄弟开这种玩笑,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有些许不自在,他敛了笑意:“孤方才见了父皇,

    听说你回来,就直奔你这儿来了,希望你不要见怪。”

    太子秦璋一直为四皇弟之死而自责,当日三弟离京前往河东剿匪时,整个人冷峻端肃,犹如出鞘的利剑,又如千年的寒冰。他为其担忧了很久,然而此次见到三弟,见其与离京时大为不同,寒气不再,人也看着舒服了许多。

    他一见之下,心中顿时了然,三弟多半是已经从四弟的死中走了出来。果然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能放下最好。

    太子暗松一口气,略略放下心,也有了兴致与其说笑。

    但他毕竟少说这等话,更何况是与兄弟,难免有些尴尬,匆忙转换了话题。

    然而秦珣却对他之前的那句玩笑颇为上心,他认真解释:“皇兄误会了,不是什么佳人。”

    他心说:那是咱们皇妹。

    秦珣与兄长一起入座:“原来是从父皇处来,那就难怪了。我这回在路上耽搁了,不过还好,能赶上端阳节。”

    “是赶得挺巧。”太子笑得温润,“孤瞧你这王府,布置得还不错,就只差个女主人了。”

    秦珣脸上的笑容微滞:“我不在京中,是阿武他们教人布置的。女主人的事,还不急。”他顿了一顿,又道:“皇兄,这几个月,京城可还都好?”

    “唉……”太子叹了口气,“别的都还好,只是大皇兄……”

    秦珣明白他话里的未尽之意,他勾了勾唇角:“大皇兄如何,我不大清楚。不过父皇教导咱们兄弟和睦,有用得到弟弟的地方,皇兄只管吩咐。”

    太子苦笑,微微摇了摇头。虎脊山的那些匪盗,被关在天牢。严加拷问后,匪首廖文杰自称是为大皇子做事的,打劫往来商客,都孝敬给了大皇子。他当时大惊,但是再询问时,廖文杰却反口,又称是为东宫办事。

    父皇虽然相信太子,但太子自己却不免愤慨。他是东宫太子,又哪里用得着这些阴损手段?这分明就是陷他于不义!

    不想提这些糟心事,太子笑道:“孤听闻三弟此次归来,带了一个姑娘,不知是真是假。”

    “确实有这么一桩事。”秦珣也不隐瞒。——对方已然知晓,他再隐瞒,反倒惹人生疑。他沉吟片刻,续道:“不过,这个姑娘有点特殊。”

    再多的,他却不肯再详细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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