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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看王爷面无表情,目光沉沉,段峰心中不安:“王爷?”

    “嗯?”秦珣双目微敛,“走吧!”

    两人从原路返回。

    秦珣命段峰等人将虎脊山一众匪盗押解回京城复命。

    段峰领命后,犹豫了一下,问:“那王爷呢?王爷不回去吗?”

    “我还有些事,过一段时日再回。”秦珣黑眸沉了沉,状似漫不经心道。

    段峰不敢再问,只应道:“是。”

    他心里直犯嘀咕,听说四殿下当初也是没跟众人一起回京才出的意外。想了一想,他试探着道:“王爷身边留些人?”

    秦珣点头:“三千黑风骑,你带两千回京,我这边留一千待命。”

    他人既然来了河东,自然是要好好探一探真相的,查事情也需要人手。

    “是!”听闻王爷身边留一千黑风骑,段峰心情振奋,迅速应道。

    晋王殿下剿灭了虎脊山的匪盗却不急着回京,贾四张心里头有些不安。遇到这种情况,他作为地方官得好好作陪,尽一尽地主之谊吧?

    忙完公务,贾四张就跟在晋王身后,时刻准备着。

    晋王殿下骑马到城外,他也跟着到城外,还指着大片的良田,满面笑容:“殿下,您看。这良田,看得人好生欢喜啊……多亏了……”

    他本想说“多亏了四殿下”,但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就是一改,临时换成了“杜大人”“真是多亏了杜大人啊,去年咱们河东大旱……”

    秦珣冷眸微眯:“我要去荆棘崖看一看。”

    贾四张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王爷还是算了吧……啊,既然王爷执意要去,那下官自当陪同。”

    他能说什么?他人微言轻,说了也没用啊!

    秦珣却道:“贾大人请自便,不用陪同了。”

    “这……是,下官遵命。”贾四张一想,晋王殿下是去凭吊兄弟,他跟着去也不像回事不是么?

    秦珣带着几个黑风骑,从河东出发,一路东行,从荆棘崖旁的小道走。

    他看过无数次贾四张等人联名写的奏折,那奏折上清楚地写到,四弟当日取道荆棘崖,忘了带东西,原路返回。他看奏折时还是怀疑,真身临其地,心中怀疑更浓。

    这是有多意外,才能拐到荆棘崖的崖顶。且通向崖顶的道路并不平坦,也不算狭窄。四弟虽然骑射不好,可也不该任马冲到崖顶啊。

    除非那马性烈,除非那马被人暗地里动了手脚。

    四弟之前曾从马上摔落过一次,那么胆小的人,不可能再选一匹烈马。

    秦珣驱马一点点到达崖顶。

    “王爷小心!”跟在他身后的黑风骑出声提醒。

    秦珣身下的马也止步不前,甚至是后退。

    秦珣双眉紧锁,更觉得不妥。连马看到悬崖都知道后退,除非是疯了,否则怎么可能跃下去?

    他阖上眼,脑海里倏忽浮现出四弟在崖顶,连人带马摔落下去的场景。画面中的四弟,脸色惨白,惊恐不安。

    胸口一阵钝痛。秦珣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走吧,回去。”

    牵着马慢慢走下荆棘崖。他向身边人下令:“找周成,重点在附近找。”

    秦珣知道,剿灭了虎脊山匪盗,他该即刻回京才是。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立刻动身回去。

    他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这里可以得到答案,可以知道真相。

    作为为数不多见过周成相貌的人,他画了周成的画像,教人暗暗寻访。——须知周成是暗卫出身,武功高强,隐藏的本事也不弱。若是给周成察觉到有人在追查他,那么恐怕就不好找到了。

    贾四张不知道晋王殿下在忙些什么,他总疑心这位王爷是来揪他的错的。于是他每山里强人,根本不在话下。

    听说晋王殿下剿灭匪盗以后,押送他们回京,想来少不了再有一番嘉奖。

    秦珩为他高兴之余,也有一丝的怅惘。这回可能是他们离得最近的时候,尽管他们未曾见面。

    日后不管他是否登基为帝,恐怕都不可能再见着了。

    她与他交好数年,她还是希望他日后能平平安安吧。

    而她自己,也会完全告别过去,做一个新的秦六姑娘。

    然而秦珩不知道的是,外面的传言有误,她的三皇兄秦珣并未即刻返回京城。相反,在太平县县令的力邀下,秦珣还带了若干侍卫,来到了太平县县令的官邸。

    太平县县令陈聪四十来岁,瘦骨伶仃,衣着极为朴素,一见到秦珣,就忙施礼不迭:“下官见过王爷。”

    秦珣颔首:“陈大人不必多礼。”

    他原本也不想来这一趟的,只是太平县县令在信里提到了季夫子,自称曾是季夫子的门生。

    秦珣心念微动,虽说他在上书房那几年没怎么读书,但是季夫子这个师父,他还是认的。陈聪搬出了季夫子,他想看看,这陈聪究竟想干什么。

    陈聪宴请晋王时,却没再提起季夫子。他这宴会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先用好酒好菜招待,酒宴伊始,有美貌舞姬翩翩起舞。酒过三巡,又有几名老者出现,神情恳切,感激晋王殿下消除匪患,还太平县太平……

    秦珣从始至终神色淡淡,半晌才道:“陈大人真是好兴致,可惜本王乏了,恐怕不能奉陪了,诸位自便。”

    他起身离席,刚走两步,忽然想起一事,脚下停下,转身回头:“对了,还有件事。陈大人以后不必把银钱都花在这种宴席上,还不如买两件衣裳呢。”

    他走得极快,胸中怒火未消。虎脊山严格来说,就在太平县内。可惜这位陈大人,多年来都未曾向朝廷奏明此事。而且四弟出事后,敬竟也无人问责于他。

    若是朝廷早些知道,早些剿灭了虎脊山的匪盗。也许四弟赈灾回返时,就不必取道荆棘崖……

    他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离开官邸,秦珣骑马带着黑风骑往回赶。途径街市,他忽的想起一事,勒紧缰绳,问身后几人:“要不要吃些东西?”

    几名黑风骑相视一望,其中有个点头,后面几人也跟着点了点头。

    原本陈县令招待王爷,陈府也有人招待他们。可惜,他们还没挨着筷子,王爷就要走了。他们也只能跟着王爷出来。现在肚子还真有点饿。

    看王爷这架势,多半是要连夜赶到河东去的。虽然坐骑神骏,可是只怕也要花不少时间。

    虎脊山的匪盗被剿灭以后,附近州县的夜市也都热闹了起来,更何况还未到宵禁时候。

    秦珣双目微敛,马鞭指了指颇显气派的望月楼,问身后人:“去望……”

    “望月楼”三个字还未说完,他就看见这四个黑风骑中年龄最小的白七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街边的馄饨摊。

    秦珣怔了怔,唇角微微上扬,声音也不自觉柔和下来:“想吃馄饨?”

    “嗯嗯!”白七连连点头。

    秦珣面上浮起一抹笑意:“行,那就吃馄饨!”

    他们一行五人下马,在街边的馄饨摊坐下。道路一下子显得拥挤下来。

    秦珣皱眉,他们这样,是不是影响了旁人的生意?

    白七忙低声道:“公子,咱几个先让马儿吃些草去。人休息,马也得休息嘛!”

    秦珣点头,挥了挥手。这个白七很乖觉,比四弟聪敏多了。

    白七等人牵了五匹马慢慢离去。

    秦珣吩咐馄饨摊的摊主煮五碗馄饨。

    “好嘞。”

    街边的小摊很简陋,不过好在还算干净,在夜色下别有一种美感。秦珣年少时曾做《庖丁刍议》,对饮食颇有研究。后来在边关待了一年多,对吃早就不挑剔了。

    白七等人还未归来,秦珣坐在馄饨摊边,怔怔地发呆。

    “哥哥是从京城来的吗?”清脆的童音将他从思绪中拽了出来。

    秦珣微微一怔,看向面前十岁左右的男孩。他笑了一笑:“是啊,从京城来的。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是从京城来的。哥哥说话和我一样!”男孩脸上露出一些得意。

    秦珣笑笑:“是吗?那真是巧了。”

    “哥哥能不能帮我一个忙?”男孩转了转眼珠。

    “什么忙?”秦珣饶有兴致地问。

    男孩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我自己有几个铜板,我想买一份冰雪冷元子,可我爹娘不许,他们要是知道我有钱,肯定要打我的。你能不能说是你要买,买了又不吃才给我?”

    “冰雪冷元子吗?”秦珣神情有些恍惚,很小的时候,四弟教人给他送过一次。他把那碗冰雪冷元子赏给了阿武。再后来,他和四弟熟稔,倒是没少在章华宫用这些。

    “是啊,是啊,你也知道是不是?我只想着京城有,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竟然也有!可惜只有夜市才有人卖。我悄悄去买都不成……”

    男孩儿故作老成,却难掩孩气。秦珣有些想笑,难得好心道:“现在还不到吃冰的时候,你爹娘也是为你好。”

    才四月初,哪里就用得到吃冰雪冷元子了?时节不对,想来生意也好不到哪儿去。

    “怎么不到吃的时候?你看,那边不就有人买吗?”男孩不服气,指着不远处。

    秦珣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果见不远处一个小摊,摊前站了一个人。

    似乎摊主有些耳背,那人先说了一句什么,继而又提高了声音:“老伯,一份冰雪冷元子。要黄豆多、砂糖多的,不要冰。”

    男孩撇了撇嘴:“不要冰算什么冰雪冷元子?”

    秦珣的神情却猛地变了。这声音,他绝不会听错,分明是周成的声音。他定睛看那人身形,不是周成又是谁?

    夜色掩映下,虽有灯光,可面容仍看不真切。但是看轮廓,则是周成无疑了。

    秦珣前些日子还刚画了周成的画像,对周成的相貌自然不陌生。他一时气血上涌,忽怒忽喜。

    他遍寻周成无果,原来周成是躲在这儿吗?

    他本要即刻上前问个分明,但很快他心中一凛,生生忍了下来。他对自己说:不能打草惊蛇。

    那边酷似周成的那人又提高了声音吩咐摊主:“麻烦装起来,不是我吃,我是要带回去。”

    秦珣心念一动:这还有同盟?

    装好东西,那人付了钱,转身就走。

    秦珣来不及等白七等人回来了,他放下一锭银,快速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姓名:秦珣

    别称:三皇子、晋王

    性别:男

    代表作:《庖丁刍议》

    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

    话说今晚忘带了笔记本充电器,我觉得能在电量用完前,码这么多字并成功转移到手机上的我很厉害。

    你们没猜错,明天就要重逢了。

    这场大戏的上映,要感谢廖文杰,感谢贾四张,感谢陈聪,感谢白七,感谢馄饨摊摊主和他儿子,最重要的是感谢最佳道具:冰雪冷元子。

    好吧,从今晚起,为那谁点蜡。

    第44章

    重逢

    四月初的夜晚,院子里凉飕飕的。

    秦珩只在外边待了一会儿,

    就转身回房了。刚交戌时,

    她还不觉得困。闲着无事,

    她干脆挑亮了灯,从床头摸了一本话本子出来翻看,慢慢打发时光。

    想当初她还在皇宫做四皇子时,跟三皇兄一起在上书房读书学习。她每日都做出努力学习奋发上进的模样,极为认真。而三皇兄则懒懒散散,

    还常在圣贤书下面放其他书籍,

    在课堂上看。她瞧他一眼,就会挨他的眼刀。

    后来,

    两人熟了。三皇兄也曾将自己的书借给她看。有时是兵法书籍,

    有时是英雄演义,当然也有时会是话本子……甚至她还记得有一次三皇兄在看菜谱。

    想到三皇兄,秦珩一时有些出神,她站起身来,推开窗子,向外望去。

    暮色沉沉,

    隐约能嗅到远处的花香。她深吸一口气,

    双目微阖,

    倚着歇了好一会儿,才又回去继续翻看面前的话本子。

    据说这是坊间最流行的,人穷志不穷的书生,上京赶考,

    因为天降大雨,不得不在一家庄子上借宿。病好以后不急着走,又逗留了几日。偏巧这家庄子上有个貌美如花的小姐。两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秦珩看到两人在后花园里你来我往的试探,双方都暗戳戳的,明明情意无限,却偏偏谁也不肯主动提及此事。你试试我,我试试你。

    她看得无趣,干脆先将书撩开,坐在窗前,静待周成归来。

    周成出去了,以他的习惯,回来时必会给她带些零嘴儿。

    不知道周成怎么想的,前两天竟给她带冰糖葫芦。

    或许是她第一次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喜,以至于他连着数日都要带一串回来。

    她只好告诉他:“我不大爱吃冰糖葫芦。”冰糖葫芦又酸又黏牙,她一点都不爱吃。不知道周成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解,竟以为她喜欢冰糖葫芦。

    周成当时愣了愣,问:“那姑娘喜欢什么?”

    秦珩想了一想,随口道:“我最喜欢的……是冰雪冷元子吧。夏天的时候,很解暑。”——现在刚四月,没有,你可以不用带了。

    她自然不知道,周成已经成功买到了冰雪冷元子,因为天气凉,远不到吃冰的时候。他买之前还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选择了买。他特意叮嘱摊主,不要冰,多放些糖,多放些豆。姑娘家脾胃弱,若真吃坏了身体,那可就是他的罪过了。

    他教摊主收拾好,自己小心翼翼抱着,心里隐隐有些欢喜。他行得很急,他想,六姑娘看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肯定特别高兴。

    或许她美丽的眼睛里会溢满笑意,她白玉般的脸颊会生出一抹红晕……他还记得她说“冰雪冷元子吧”那时候的神情,带着一些温柔,还有一些怀念。

    唉,他暗暗叹了一口气,可惜他们如今不在京城,他无法给六姑娘提供山珍海味,锦衣玉食,他能做的只是帮她买些可口的零嘴儿了。

    可怜一个金枝玉叶,隐姓埋名躲藏在市井之中,也是苦了她了。

    周成眼神暗了暗,他看一眼自己买的东西,微微勾了勾唇角:但愿六姑娘会喜欢。

    刚戌时,夜市的人不少,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恍惚以为身后有人在跟踪他。他放慢了脚步,猛然回头看去,并无异常。

    周成紧了紧手里的东西,心中狐疑,莫非是自己想多了。城东这么多人,未必是跟着他的。他若惊惶,反倒惹人生疑。

    于是,他加快了脚步。

    快到胭脂巷了,可那种怪异的感觉还未消失。他心念微动,未直接进巷,而是向旁边拐去。

    身后极轻极轻的脚步声,周成心中一凛。做了几年暗卫,他基本已经能判断出来了:不是他多想,确实是有人跟踪他。

    他心念急转:不能教人发现六姑娘,此人需尽快解决掉。他快走几步,忽然“哎呦”一声,脚下一个踉跄,靠向墙壁,大声喘息。

    周成眼角的余光,看到离他约一丈外的地方,有个影子一闪而过。他心下一惊,又觉得是在意料之中:嗯,就是他了。

    他一只手抱紧了给六姑娘带的东西,另一只手握掌成拳。在心中默念:“一,二,三……”

    刚念到“三”,他就猛地转身,几个纵跃,扑向跟踪他的人。

    周成出招迅疾,毫不留情,直攻那人面门。

    巷口黑暗,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他能感觉到,那人反应极快,当即伸臂格挡,一看就知道是练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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