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阿爷顿时一个眼刀过去。孙氏讪笑了声,赶忙找补道:「奴家的意思是,妤哥儿才六岁,就得了案首,会不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衙役闻言,冷嗤了声,他此前就听闻过姜家大爷宠妾灭妻的事迹,有意想讨好我这个案首,说话便不客气起来。
「案首的卷纸就张贴在县衙门口,若不信你们自己去瞧便是。」
话音刚落,姜怀冕便拨开众人,匆匆朝着县衙而去,孙氏、我爹和方举人紧随其后。
虽案首不是姜怀冕,但到底是姜家人,吃瓜百姓们心态略一转变,就接受良好了这个事实,开始有条不紊地道贺,好听话一箩筐往外冒。
无外乎是什么神童,姜家要出个状元郎,日后飞黄腾达可别忘了乡亲云云。
阿爷和我娘从容不迫地应付着来宾,整个姜家一片和谐。
等我慢吞吞地抵达县衙门口时,那里已经乌泱泱围了一大群人。
有人激动地叫着「我中啦」,有人抱头痛哭埋怨自己,当然,更多的人在大声地讨论着什么,其间时不时有诸如「太绝妙了」「此诗只应天上有」的话传入我耳中。
姜怀冕站在榜单底下,眸色深沉。
一旁,方举人瞧完我的卷纸,抚手喟叹了声,道:
「无论是文章还是诗词,他的确是当之无愧的案首,但你也不要气馁,第二也极为难得了。」
姜怀冕自然知道。
可与案首相比,仍是天差地别。
他死死盯着压在他上面的那两个字,目光阴沉得恍若滴水。
若这人是别人也就罢了。
偏偏是姜司妤,怎么能是姜司妤?他明明才六岁啊!世上真有比自己还天赋卓绝的人吗?
就在这时,县衙的大门打开,一名穿着湛蓝色丝绸长袍的男子走出来,他展开扇子,目光在底下扫视一圈,扬声问道:「谁是姜司妤?」
他声音不小,中气十足,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我下马车时,刚巧听到这话,抬眼看去,微微眯了眯眼。
这段时日县试,乌水县来了许多读书人,其中名声最盛的,就要属这人。
他叫顾墨池,祖父是四品节度使,如今在苏州一带辅佐刚上任的户部侍郎沈从宜肃清贪官。
因着是刚上位的女帝这一派的人,自然风光无限,许多人猜测等江南事宜定下后,顾家还能往上升一升官。
而顾墨池本人,则在去年就中了进士,但去年新旧皇帝交替,新皇又是女帝,朝中局势极为动荡,他不欲参与便辞官回了祖籍苏州,如今闲散烹茶赏花,看起来与世无争。
当然,这只是表面。
在原书里,他是姜怀冕的第三个老师,也是在姜怀冕成为权臣这条路上,给予了背景支持的人。
此人的野心,不在朝堂,而在庙宇。
他此刻口中高喊着我的名字,我心下一动,转了脚步朝他而去。
「先生,我便是姜司妤。」
顾墨池很年轻,瞧着也不过二十三四的模样,但身量修长,我只到他腰间。
他垂着头看我,眼中划过一丝迟疑,问道:
「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这句诗,可是你所作?」
我抬着头直视他应是,又解释道自己只不过是看了题目梅花后,自发便联想到这句,顾墨池却眸光大盛,看我的目光满是欣慰,连着叫了三声好。
我懵懂地看着他,心里那颗石头却缓慢地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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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我是故意抄这首的。
顾墨池这人久居庙堂,心系百姓,但又苦于时局动荡,不得不辞官,这句诗与他目前的心境十分符合。
诚然,姜怀冕的诗也作得不错,但和流传千古的诗句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
我丝毫不羞愧地揽下了前人的功劳。
顾墨池满意地看了我一会儿,问道:「你可有老师?」
他声音不小,自然传入周遭学子耳中,纷纷惊讶地抬眼,姜怀冕更是脸色惨白,双手攥得紧紧的。
我摇头说没有,顾墨池便递给我一个玉佩,笑道:「拜师礼。」
我欣喜地接下,立马朝他深深一拜,顾墨池扶起我的手,正欲交代些话,这时姜怀冕鼓起勇气过来了。
他强颜欢笑,端着如玉的姿态,行礼后道:「学生姜怀冕,仰慕顾先生许久,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可拜顾先生为师?」
顾墨池听见姜怀冕这两个字时,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这些时日他住在乌水县,关于我和姜怀冕的传言可是听了不少,他本不做评价,毕竟这是别人的家事。
可如今我是他的学生,又这般有才华,他是个护短的,自不会眼睁睁看我被欺负。
顾墨池扬了扬下巴,轻嗤了声,语气颇为傲慢:
「抱歉,我出身长房,是名正言顺的嫡子,最瞧不上那些外室作威作福,你还是另寻老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