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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今日眞州之仇定然加倍报偿……

    想到这,崔行舟的心里默默有了决定,便将母亲和眠棠带上马车一道回转眞州。

    只是这一路上,眠棠似乎疲累了一般,话语极少,只靠在车窗边,望着窗外的景物发呆,不知是不是还沉浸在这几日的惊魂历险之中……

    崔行舟看着一旁的母亲在摇曳的马车里睡着了,便伸出大掌握住了眠棠的。

    她被他用力一握,倒是回转了心神,抬头问:“到王府了?”

    崔行舟好笑地将她拉入怀里,小声道:“想什么呢?还没入城门呢。”

    眠棠可不好说自己方才心里所想,只笑了笑,然后小心翼翼问:“东州的祸乱了结了吗?”

    崔行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虽然叛乱暂时平息,不过那个鲁王负伤逃走,还没又擒获,不将这贼子拿住,我的心里不够安生……”

    眠棠紧了紧嗓子,又道:“不过是群造反的泥腿子,借着饥荒生事,现在大势已去,不过是丧家之犬,王爷将他们看得太厉害呢。”

    崔行舟却挑了挑眉道:“我派去的探子说,那些人似乎与陆文有关,他们曾就说陆文是死在我的手上……要为旧主报仇一类的。倒像是陆文与子瑜不是同一人……你现在还记不记得仰山上有个叫陆文的?”

    眠棠的神色微变,一推崔行舟道:“你不是说不提子瑜,怎么又提?我在仰山那些年的事情,半点都想不起来……”

    崔行舟以为她恼着自己提起她先前的旧人子瑜,便低声笑道:“是我不对,今夜跟你好好赔罪……”

    说着紧紧搂住了她低声道:“这些日子,想你想得骨头都疼,回去之后我们便成亲……”

    可是眠棠此时的思绪,全然不在她以前也隐隐期待的婚礼上,只过了一会,闷闷道:“若是那个陆文还活着,王爷会如何处置‘他’?”

    听到这,崔行舟的目光转冷:“那厮若不是如今皇庭里的那位……我自然要跟他细算一下以前的那些个旧账……”

    当初剿灭仰山匪乱时,陆文阴险狡诈,很是难缠。原本崔行舟都以为忘了的往事,倒是在这次东州剿匪,遭遇类似路数的时候,尽数给勾挑起来了。

    若不是陆文旧部余孽生事,他怎么会离开眞州,让母亲和眠棠差点遇险呢?

    想到这,崔行舟的眼睛里都是腾腾杀气。

    眠棠熟悉极了崔行舟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平时的淮阳王基本是喜怒不行于色的。

    可是现在他提及陆文时,满脸腾腾杀气,真叫人看着就觉得心直直坠下的无底深渊……

    一时间,眠棠不想在说话,只想寻个地方好好地睡一觉,然后再思踱着究竟该向崔行舟她不记得了的过往,还是就此隐瞒,寻了机会跟他一刀两断……

    不过这个能睡觉的地方也是难寻。

    淮阳王府的那些尸体已经被搬了出去,虽然内院还好,可外院当初在匪兵进攻院落的时候烧损得厉害,需要重新休憩。内院也被那些人打劫摔砸得不像样子,都需要重新修缮。

    不过珍贵的情谊总是要在关键时刻闪亮,镇南侯府倒是很殷勤地来人,传达了侯夫人书信,邀约着淮阳王的亲眷去侯府暂住。

    崔行舟知道母亲现在需要个舒适的安歇之处,便让她过去住了。可是却不让眠棠也跟过去。

    柳眠棠看了看乱糟糟的内院,老实跟淮阳王道:“我也想跟太妃过去,最起码去侯府能好好洗澡休息一下。这里这么乱,没法住人。”

    崔行舟抱着她道:“那镇南侯爷也在府里,你若去了,他那两只眼又不够使了。我已经命人将书房收拾出来了,我俩今晚就在那里住……分开这么久,你也不想我?”

    眠棠这才知道,他原来是捻醋了。其实她也有些想他了。崔行舟虽然看起来一本正经,在床榻上却能耐得很。

    她跟他初尝雨露时,便品酌到了有些女人一辈子都感受不到的滋味,时间久了,真的是让人想念……

    可是现在眠棠心里存着事情,突然有些放不开手脚了。而且她好几日没有洗澡了,哪里有心思跟他胡闹?

    不过崔行舟倒是将急行军时,荒宿野外的招数都拿了出来。

    乱糟糟的书房里没有床,便用砖头横放着卸下来的大门板,铺上厚厚的棉被以后,很像样子。

    洗澡用的浴桶,他干脆从侯府里借了一个,用马车运过来,热滚滚地烧上两大锅水以后,就能洗个酣畅淋漓地热水澡了。

    眠棠洗完了之后,便又是香喷喷的美人一个,洗完之后,久别重逢的两个人一起在书斋的里架着的门板上嬉闹。

    初时崔行舟还加着小心,那门板只不过咯吱作响,可是后来忘乎所以时,脆弱的门板显然不堪重荷,竟然咔吧一声,给掀翻了过去。

    一时间,一向在马背上无往不利的的王爷,为了护住身下的柳眠棠,闪了腰。

    柳眠棠看着门板掀翻的狼藉样子,真是哭笑不得,只扶着崔行舟道:“我明儿还是去侯府睡吧!这次是闪了腰,下次若是折断了什么要紧的,可如何是好……”

    崔行舟捏住她的鼻子:“什么都敢说!若是真断了,看你后半辈子怎么过?”

    大半夜的,也不好找人,两个人干脆铺被子在地上,这么搂着睡了一宿。

    眠棠跟他胡闹得疲累极了,倒是很快睡着了,而崔行舟则借着月光,看着怀里粉捏的玉人,怎么看都看不够……

    不过到了第二天天明,崔行舟的腰许是受了凉,疼得厉害了,于是便命人找郎中。

    正赶上赵泉来探望她,顺便给等王爷理疗,诊治的时候,自然要打探受伤缘故。

    淮阳王当然不会跟他细说,只说自己昨夜睡在临时搭建的门板上,一不小心,睡翻了。

    可惜赵泉不傻,他初来时,看见了丫鬟碧草,听她说,那淮桑县主似乎胳膊也扭了,好像也是从床上掉下来的。稍微一细想,也应该是同一副门板子。

    再稍微联想下,这两个人做了什么才会让门板子掀翻,赵泉真是满鼻子满眼儿地没有好气了。

    “我还当你无家可归,甚是可怜。没想到你居然能苦中作乐,硬拉着县主跟你睡门板子!难怪人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若是她当初选中的是我,何必这么担惊受怕,睡破宅子……”

    崔行舟不爱听这个,打断道:“我府上杂事多,就不多留王爷了,你开了药,就走吧。”

    赵泉才不走呢,慢条斯理给崔行舟的腰子下针,然后问:“我母亲还托我打听呢!听闻你的姨母一家也被贼人劫掠去了。可有消息?”

    崔行舟也是事后知道了因为姨母一家子,母亲差一点就被贼人劫持了的消息。他虽然恼火着廉楚氏一家,但是母亲听闻了妹妹被劫持,哭天抹泪,直说自己这个当姐姐的没有照顾好妹妹。

    若是廉楚氏真有了什么意外,只怕母亲心里就要存些一辈子解不开的疙瘩。所以这类拖后腿的倒霉亲戚,虽然心里边恼,却不好真坐视不管,看他们一家子去死。

    不过绥王托中间人带话的时候,淮阳王并没松口,只拖延着不换。

    那绥王虽然妾侍很多,可嫡子只有一个,捏在崔行舟的手里,能不急吗?

    可崔行舟这边却死不承认自己抓了绥王妃和世子,只说是有盗匪借了他的名义行事,请绥王明察。

    而那边,他却派人从了绿林规矩,管绥王索要了大笔的赎金。

    毕竟淮阳王府损失惨重,这一笔修缮银子,自然得绥王尽出。

    第93章

    而那边的绥王按理说,原该是进京去的。但如今妻儿半路出了岔子,他若是进京,倒显得对妻儿无义了。

    也不知为何,自己妻儿被劫掠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只说是东州的匪徒将他的王妃劫去做了压寨夫人。

    就此绥王的头顶一片绿油油……可是计算妻子名节不在,也得尽心将人赎回,不然又要传闻绥王只要银子不要人,罔顾夫妻多年的情义,那他吃斋念佛待发修行积攒的贤名,可就要付诸东流水了。

    所以悍匪提出要钱,绥王只能咬牙去拿,早点将妻儿赎回,他也好早日进京。

    如今那刘淯的皇位坐的也安稳。毕竟他坐上皇位乃是手上沾了血的,不服他之人大有人在。此时的京城,独独欠缺个能够让各方力量平衡的贤王。

    刘霈之所以扶着刘淯先上位,就是想借着他之手,先将异己铲除。跟这个从小就流落民间的皇子相比。刘霈的皇叔公身份,更毋庸置疑。

    皇宫的书斋里,有人正在苦口婆心地劝谏万岁,不要让绥王进京。

    劝谏之人,自然是熟谙绥王性情的石义宽。如今他摇身一变,成了国丈,也希望这个女婿将皇位坐稳些,这心思也渐渐摒弃了旧主,一心想着自己的得失。

    刘淯听着国丈的劝谏,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六部当中,除了工部都是太皇太后安插的人。朕支使不动,之前因为变乱,朕将自己的亲兵调配三津,这才稳住了京城的局面,可是现在三津周遭不断增兵,却都是太皇太后亲信的将军。如今太后太后想念刘霈,让他入京,朕阻拦不得……”

    他当初能推倒妖后吴家和之前的那个小皇帝,是因为妖后民风不佳,当初上位也是来路不正,他总好扯大旗找借口。

    可是一直隐居幕后的太皇太后,德高望重,深得老臣们的敬重,他却动不得了。而他的皇后日日去太皇太后那请安,维系着表面的一团和气。但这几日太皇太后想绥王想得厉害,谁也不好阻拦。

    不过刘淯清楚,一旦绥王入京,政局便要愈加艰难,自己一己之力,恐难控制住绥王的势力。

    但是现在朝廷上如同烹制一条易碎的煎鱼,动作太大,鱼儿就要支离破碎,若是不动,又要糊了锅底。

    刘淯如履薄冰,只能小心维系着表面的平静。

    石义宽也心知如今刘淯的艰难。他向刘淯进言道:“这米仓里若进了耗子,总要放入一只猫儿去治他。若是万岁什么都不做,那老鼠自然敞开肚皮吃得肥硕。可若放入一只让他忌惮的猫,那他岂会有心思祸害人了?”

    刘淯眉头一皱:“你说的猫儿,是指谁?”

    石义宽抬头道:“绥王在惠州地界,可是跟淮阳王互相掐得厉害。据臣留在青州的暗探来报,绥王的妻女似乎是被淮阳王派出去的人,乔装成匪徒给劫掠了……臣觉得,也只有淮阳王这只恶猫,能制得住那只恶鼠!”

    刘淯听得面无表情,冷冷道:“国丈当知,崔行舟也并非朕亲近之人。”

    石义宽当然知道,不然他也不会举荐淮阳王了。这等让帝王心存芥蒂的能臣才好,就算来了也不会分了帝王恩宠。

    “淮阳王桀骜不驯,自然也非什么良臣。可是他毕竟姓崔,不像绥王那般心存歹意,只要陛下驾驭得法,自然能用好淮阳王这把利刃……”

    说到这,石义宽稍微停顿了一下道:“绥王迟早要进京,如今他暗中培养的势力,盘根错节,就连臣的府宅里都有他的眼线,这也是臣为何让陛下屏退左右才敢进言的原因,还请陛下早日决断,以免被佞臣掣肘啊!”

    刘淯沉默了,手已经捏握在了一处。如果他稳坐帝位,天命直达四方,那么他最想弄死的人绝不是绥王,而是占有了柳眠棠的崔行舟!

    石义宽小心翼翼地看着万岁的神色,再次开口道:“陛下的胸怀要海纳一些,他如今也不过是您的一个臣子,就算先前有些什么不痛快,陛下也定然能想法子化解了,让他甘心受陛下趋势,效犬马之劳……”

    刘淯听到这,缓缓吸了一口气,和颜悦色地对石义宽道:“朕知道爱卿的一片苦心,调遣淮阳王入京述职的事情,朕会斟酌着来……皇后最近又怀了龙种,常常思念自己的母亲,还请国丈允许她母亲入宫看看她。”

    石义宽这才知道女儿有怀孕了的消息,自是面露喜色,应承下来。

    如今后宫佳丽甚多,单是那新纳孙妃芸娘,姿色也比石皇后好看些,难得圣恩隆宠,居然独宠自己的那个胖女儿。所以石义宽自然要让女婿的江山安稳,他才好坐享其成。

    等国丈退下时,刘淯在书房里呆呆坐了一会,又站起身来抽出了书架上的一副画卷轴。

    画上的,是一个身穿猎装手握弓箭的女子,偏偏眉眼灵秀,如初开芙蓉。

    关于眞州的风云,他也是最近才听闻。柳眠棠独闯眞州救下楚太妃的事情,他安插的暗探也一五一十地向他禀报了。

    眠棠就算失忆了,还是那个有勇有谋的奇女子,他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第二个柳眠棠了。

    可偏偏他却将眠棠弄丢了。

    刘淯这段日子失眠得厉害,除了朝廷的勾心斗角之外,对眠棠的思念也让他夜不成眠。

    将崔行舟召入京城也好,最起码,他可以远远地看着她。哪怕她已经记不得他了。

    御书房的烛火摇曳,刘淯看着画中的人像,眼神也愈加痴迷……

    京城里有人夜不能寐,不过柳眠棠这几日的睡眠却好极了,毕竟侯府柔软的床铺,可比门板子好睡多了。

    眞州百废待兴,所以崔行舟得留在州里处理繁杂公务。而他也不许柳眠棠走得太远,哪怕灵泉镇也不行。

    所以柳眠棠干脆跟太妃一起住了侯府。当初匪兵入城时,虽然也侵扰了侯府,但后来因为搜寻到太妃逃出城去了,他们没来得及砸抢,便也走了。

    侯夫人想起那时的情形都心有余悸,直拉着太妃的手连说好险,接下来又问太妃王府修缮的事宜。

    太妃听了转脸问眠棠:“我们府里修缮需要花费多少?”

    眠棠从怀里掏出个珍珠串成的巴掌大的金算盘,拨弄了一下道:“若是钱用得得法,大约是一巴掌的数目。”

    侯夫人试探道:“五十万两?”

    眠棠笑了笑道:“因为还需要抚恤死去的家丁护院,加上王爷想要趁机阔一阔府宅……大概需要五百万两。”

    侯夫人觉得这数目甚大。若是往常,对于淮阳王府这样的富户,自然不算什么,毕竟淮阳王府一直秉承奢靡之风,每年的用度堪比京城王侯。

    可是她也知道淮阳王府被洗劫一空的事情,就算别院还有佃银收益,一时也接济不上,便又问:“你们府上的钱可够,要不要侯府也出一些帮忙度一度难关?”

    太妃听了,没有立时回答,又眼巴巴地看着眠棠,等着她答复。

    眠棠看着侯夫人微微一笑:“先谢过侯夫人的相助了,太妃与我在这里客居,已经劳了侯夫人的心神,怎么好让您再破费,这些钱我用自己的嫁妆垫付了,暂时不需得借调。”

    侯夫人是知道这位未来王妃的出身的。

    说实在的,侯夫人跟其他人一样,原先也是有些轻看这位淮桑县主,还直跟自己的儿子赵泉说,如果他学了淮阳王的样子,抽冷子弄回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做正妻,那她立刻就躺入棺材里,做鬼都不叫他安生。

    结果儿子那个不着调的性子又起了腻,竟然长吁短叹道,若是能娶了她那般的女子,他只做一日的新郎便躺入棺材也心甘情愿。

    气得侯夫人钳了儿子的耳朵,好一顿耳提面命。

    可是现在看来,淮阳王还真是捡了宝贝了。这五百万两的垫款,这个平民出身的小县主居然说拿就能拿出来,竟然比有些大家出来的嫡小姐都阔绰。

    也难怪楚太妃现在全然没有做婆婆的威严,什么事情都眼巴巴地看着未来的儿媳妇,等着她来做主呢。

    听侯夫人说出艳羡她阔绰之词,眠棠谦虚道:“我这也是倾其所有了。不过王爷说了日后加倍奉还,还要给我三分利钱呢!”

    侯夫人听得直笑:“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胡闹,将来都是夫妻,什么利钱不利钱的!”

    眠棠也跟着一笑,不再言语,她总不能说,自己又跟淮阳王讨价还价,将利钱调成了四分吧!

    没办法,她如今除了莫名多了忠义四兄弟外,还有流落四方暂时还没聚齐的仰山旧部。

    这一张张的嘴都要吃饭。那一声大当家可不是白叫的,自己造的孽,都要自己吞。她总要安顿好这些人,不能再让他们落草为寇了。

    待听了太妃说起她那日脱险的经过,侯夫人看眠棠的眼神也变了。

    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女子,关键时刻竟然这般神勇!

    这么说来,她倒还是王府的福星了,淮桑县主可比淮阳王先前的未婚妻廉小姐要靠谱多了。

    第94章

    不过听着听着,侯夫人听得就不是味道了。

    虽然楚太妃言语里并没有抱怨妹妹一家的意思。可是侯夫人是个明眼人,一下子便听出了症结,只生气道:“太妃仁厚,可是你那个妹妹……也太不想着你了!”

    楚太妃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有这一个妹妹,她又是被爹娇宠惯了的,我这个当姐姐的总不能不管她,日后黄泉见了爹娘,被他二老埋怨吧?行舟那孩子也是的,拖拖拉拉的,就是不告知我他姨妈现在如何,我这心放不下,身子也没法见好。”

    说这话时,楚太妃还特意看了一眼眠棠,显然是指望着眠棠替她给儿子带一带话。

    眠棠则看都不看太妃,只一心一意地吃手里的那块糕饼。最近不知为何,她的胃口好极了,一顿饭连吃两大碗都不够。

    至于楚太妃点她的话,她就只当没有听见。原先她觉得自己外祖父家的二舅舅就够坑人的了,可这位廉姨妈却是比二舅舅都坑,不光在她背后兴风作浪说人坏话,还在危急时刻拖人后腿。

    不过她是楚太妃的亲妹妹,若是太妃不介意,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但也不至于热心地为廉家忙前忙后就是了。

    跟侯夫人闲聊了一场后,眠棠便要给淮阳王送饭去了。

    他最近歇宿在了公衙里,别的还好,就是吃的不应时。所以眠棠每天中午都给他送吃食,顺便把晚饭也带出来。

    虽然李妈妈不在,可是眠棠也得了三分真传,闲来无事,亲自洗手作羹汤,除了做自己拿手的几样菜外,还特意切了新下的甜瓜给淮阳王做饭后的水果。

    装好食盒子换衣服的功夫,太妃又唤人叫她过来说话,只当面锣对面鼓地跟她提,让她跟儿子说情,快些救下姨妈一家。

    “我是看出来了,行舟那孩子能听得进你说的话,你且去跟他说一说,哪有这般亲戚遭了难,他却不闻不问的?”

    眠棠笑了,递过了一块甜瓜给太妃,然后慢条斯理道:“太妃宅心仁厚,是我等晚辈要修习的。但是淮阳王的脾气,太妃您也不是不知,他是别人对他两份好,他能还得三分;可若别人怠慢对不住他,就能牢记一辈子的人。这些日子,我也不是没有劝过王爷。可他却冷着脸说,廉姨妈遇事不听劝,总是三番五次连累了太妃。别的事情,倒也好说,可若太妃这次被贼人擒获,成了拿捏他的把柄,他不知现在该是何等被动。”

    眠棠说得慢条斯理的,而太妃一心想着妹妹的心里,也终于是灌入些清流汤泉了。

    她原先只以为儿子是恼姨妈不懂事,差点连累了她,所以生气,却没有想过若是此番儿子被拿捏该是什么情形。

    “这……可是如今我不是无事吗?待看见了妹妹,我说她便是了……”

    眠棠微微一笑,又道:“王爷说,异姓王爷说出去虽然好听,也是世袭相传,可承受的这份隆恩,说不得哪天就收回去了。若是一朝行差走错,落得满门抄斩的情形也是有的。是以像淮阳王府这等子名门右族,谁不是从小便教育子弟为人谦恭周正,万万不可带累了家族。可偏偏自家的孩子教育得宜,却有些个远亲依仗着沾亲带故,狐假虎威,犯下些作奸犯科的勾当,就此让谨小慎微的正族受了牵连,背了骂名……”

    眠棠说的这话,楚太妃就不爱听了:“这是行舟的话,还是你的?我妹妹虽然为人言语刻薄了些,也并非作奸犯科之人,怎么就让王府背负了骂名?”

    眠棠看太妃恼了,也不慌乱,只依旧笑道:“我今日也是多嘴了,这话,原该是王爷跟您说才对。只是廉家原先便往王爷的手底下举荐了无数族中子弟。平时他们如何办差,我是不知,这次王府修缮,有几个廉家的子弟主动请缨,非要承揽些活计,我看在是自家亲戚的情面上,就点头同意了。您也知,如今修补王府的钱,都是从我嫁妆里出的,我也就用心了些,居然发现最近几笔修缮费用的银两不对。这么一细细查究,倒让王爷知道,最后竟然查出就是廉大人的亲侄子贪墨下来的。他平时管着郡中的粮库,王爷又叫人查账,竟然发现他私卖军粮的事情。这下子王爷恼了,这才有了我方才说的那些个话……”

    楚太妃这辈子活得其实糊里糊涂,太复杂的事情,都是不过脑子的。现如今听眠棠一说,也唬了一跳:“可是,这也不是我妹妹贪墨……行舟何必迁怒着她呢……”

    眠棠的笑意渐渐收敛了:“我听说那个侄子并非初犯,以前也曾经有过徇私枉法的事情,不过每次都是姨妈求到了太妃您这,您又申斥王爷,便大事化小。那个惯犯以前掌管的乃是州里的水木工程,油水更多,王爷最后也是没法子,给他调配着去当了粮官,可他还是做不好。若是姨妈现在好好的,应该正坐在厅堂上跟您哭诉那侄子早年丧母的不容易呢。王爷至孝,有许多事情不愿意跟您顶着来,乐得花些小钱,哄您开心。毕竟您是他的母亲,在大是大非上,绝不会帮着外人欺负自己的儿子。可是廉姨妈若是里外不分,总这么带累着王爷,您能忍,我可不能忍!我的男人,凭什么让不相干的猫狗欺负!”

    眠棠说这话时,柳眉高挑,一双眼睛里透着的都是腾腾的煞气。

    楚太妃见识过她伸手教训廉姨妈的样子,知道这姑娘脾气不好,出手就甩飞刀,吓得控制不住的缩了缩脖子,然后一脸不自在道:“看你说的,就像我能让外人欺负我儿子似的?”

    眠棠的怒气收放自如,转脸又笑道:“那就好,所以廉家的确也是该整顿了。该怎么做想必王爷心里有数,太妃何必催撵着他?廉姨妈受足了教训,以后也别老给王爷塞些不着调的子弟,王爷办事尽心顺气,我们王府的日子才能越过越好不是?”

    太妃被眠棠的一番话绕了进去,只觉得此时再跟儿子提廉家的事情的确是自讨没趣,只叹气道:“你们年轻人想的,比我这老人家周全,只是别叫我日后不好见九泉下的爹娘就是了。”

    眠棠敲打完了太妃后,便出了屋子准备给崔行舟送饭去。

    没想到,那正主儿正立在走廊里等她呢。

    方才眠棠吓唬母亲的那些个话,也被崔行舟一字不漏地尽听进去了。

    见她出来,高大的男人只伸出长指在嘴边作了嘘声,便拉着她出来了。

    眠棠不好意思地看着行舟道:“李妈妈教给我的那些,我都白学了,方才我跟太妃说话不客气,你可恼了?”

    崔行舟低下头,狭长黑眸漾着淡光,薄唇微微勾起道:“方才吃人的气势哪里去了?母狮子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猫儿?”

    眠棠半咬着嘴唇不说话,大眼睛里似乎波光粼粼地望着她。

    崔行舟最受不得眠棠这般可怜兮兮地望着,就算明知她跟外人跋扈飞扬得很,却还是忍不住心疼地抱起她,低低道:“可记住了你的话,莫要叫外人欺负了你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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