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47章

    刘霈觉得自己的眼光其实不错,眼见着这李广才果然是个人才。他狗胆包天,在自己面前振振有词,以强纳不合大燕律法为由,将聘礼强硬退换回来后,骑着毛驴走了。

    一时间,绥王倒是琢磨了一下李光才蹦得这么高的原因。难不成……李县丞也看中了柳眠棠,便赶着维护佳人的名声?

    不过李光才有一样可说错了。那就是他刘霈可没有太在意自己的名声。当年带发修行不过是韬光隐晦。而他就算强纳了个孤女,又能怎么样?哪个谏官会吃饱了撑的,管他一个不在野的王爷这种鸡毛蒜米的小事?

    而李光才和柳眠棠之间,绥王权衡了一下,还是觉得更想要柳眠棠一些。

    所以听闻了眠棠自立了女户,绥王倒是玩味一笑。看来这个柳眠棠也知道得罪了自己,不想连累家人,这才匆匆开了女户,自己单过了。

    不过女子一人支撑门户,当真是几多不易。既然如此,他不帮衬一下,实在是说不过去。

    想到这,绥王决定再派人上门,好好“劝一劝”柳眠棠,让她明白拒绝了他的厉害干系。

    当绥王的手下敲门时,碧草趴着门缝看到了那些个豪奴,不由得心里很是紧张了一下。

    急急跟眠棠说。结果眠棠依旧面不改色地练字,然后说:“不用理会他们,只跟那些人讲,我们家顶门立户的是女子,不好接待男客,请他们回吧。”

    碧草老老实实地学了姑娘的话给绥王的手下听。

    不过这些人一早就料到了眠棠不会开门。

    想着当年绥王在京城何等飞扬跋扈?不过后来去了惠州,依着母后的吩咐,行事低调了许多。但是骨子里的霸道却从未曾改变。

    见眠棠不开门,几个豪奴互相传递了眼神,于是一涌而上,将门立刻踹开了。

    今天绥王给他们交代差事的时候,就是一个意思——必须将眠棠带回来!

    到时候那个李大人再上门要人,刘霈只当是手下自作主张,“请”柳眠棠去了他的行馆。

    但是一个姑娘入了他的别院,名誉已经玷污,他若放还回去,岂不是迫得姑娘自尽?他就心安理得地扣住人不放,看一个小小的县丞能奈他何?

    既然她不爱好好跟他说话,那他就让她知道,不讲理的男人是如何行事的。

    当那些人闯进院子里时,范虎一干人等早就准备好了,从上前去,拦住那些闯入者便缠打了起来。

    这个绥王一早就有别样的打算,手下养的死侍打手的武功都甚是高强。一时间范虎他们阻拦得也很辛苦。

    在屋里眠棠咬了咬嘴唇,心里也明白绥王这么嚣张的原因。

    这并非荒郊野外,就算绥王的部下是故意闯进来的,可要死伤在她的院子里,白的也能被绥王辩成黑的了。

    既然如此,绥王自然是有恃无恐,立意将事情闹大。也许他还巴不得要死一两个部下,就此讹上自己呢。

    而那个淮阳王……他如今远在天边,而且就算此时也在的话,愿不愿意为了她与绥王撕破脸,也是另话。

    想到这,眠棠举起的小弓,又慢慢放下。

    她虽然自立了女户,可若事情闹大,必定还是要牵连外祖父家的,她不能像荒郊旷野上那般恣意行事,将绥王的手下都喂了恶狼。

    这般被左右掣肘,眠棠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身为一个良民女子,竟然不如山上的盗贼活得惬意,最起码不用违背自己的本心,逢迎着这些个权贵……

    就在院子里缠斗得厉害的时候,突然巷子外传来了阵阵踱步震地的声音,仿佛有千军万马涌来。

    一时间缠斗的双方也停下来,只听着“轰隆轰隆”的脚步声是越传越近……

    那些豪奴一看形势不对,互相递了眼神,准备先出院子看一看,可刚迈出门去,被一群铠甲猛士包围住了。

    那些兵卒也不说话,抽刀就朝着这些人砍了过去。

    几十把明晃晃的长刀劈来,叫人躲无可躲,当时就几个人的脑袋被开了血葫芦。

    待得手起刀落斩杀了几人后,铠甲兵卒一股脑地涌进来,继续砍剩下的几个。

    不过其中一个兵卒道:“大元帅吩咐了,将人剁在门外,别脏了院子。”说完这个,剩下的几个,已经被按倒在地,拽着胳膊腿儿拖出了院子,紧接着便是几声凄厉的叫喊声戛然而止。

    “将人拖到郊外乱坟岗喂狗!打几桶井水洗地!”伴着这一声喊,院子外伴着纷杂的脚步声,又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再过了一会,又是整齐的踱步小跑的声音,那一巷子的兵卒又潮水一般,撤退得干净了。

    碧草仗着胆子,跟在范虎的身后往外探看,只见巷子里的各家各户也从院墙里往外探脑袋,一个个惊魂未定的样子。

    可是这巷子里,除了一地的水渍和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道外,似乎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眠棠一时愣神,突然想到,他曾说,若是她找了别的男人,别怪他带着千军万马来算账,这疯话……竟然被他当真了……

    绥王派出的二十多人,可是全死得干净了。这不能不叫刘霈又惊又怒!

    更要命的是,西州连同周遭的乡县,如今已经被千军万马层层包围住了,就连他的别馆外,也戍守了一群穿着铁甲的将士。

    那一个个黑瘦的脸儿,腾腾的杀气,简直是西北崔家军的不二标志。

    绥王如今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万般无奈下,绥王少不得要去西周郊外临时设立的帅帐里,亲自见一见因为腿瘸,不良于行的崔行舟。

    “淮阳王,您不去京城述职,却跑到西州这种小乡来抖威风……是不是有些过了?”

    淮阳王坐在一把漆木轮椅上,神态从容,淡淡说道:“行军路过此地,昔日同年有事相求,只说他在西州为县丞,可是西州地界不甚太平,有泼皮欺男霸女,干出白日入室强抢民女的勾当。他既然求到本王头上,便派些人帮他维持维持街面的清明,也不麻烦,不过是几刀的事情。我那些儿郎们在战场上厮杀惯了,手下也没有轻重……”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绥王气得牙根痒痒,却也无法反驳了淮阳王。只不过在他看来,原来这李光才与崔行舟还是藕断丝连,并非真正的决裂。

    若是李光才看中了柳眠棠,求着路过此地的旧主崔行舟帮忙,也是有情可原的……

    当下,绥王气得倒是笑了:“一个失身的女子,竟然被李大人如此的看重……他一个登科及第,出仕为官的人是不要自己的名声了?这样的女人,是为妻还是为妾啊!”

    崔行舟听了这话,脸色一沉道:“绥王这般就有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透了小家子气了!我听着,都替你脸臊。您要是纳不着妾,要不要本王从人牙子那买些,送给绥王您泄一泄火气啊!”

    其实刘霈说完这话,也自觉失态。实在是他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上,被崔行舟弄得栽了这么大跟头。

    如今西北军将西州围了个水泄不通,他早点让崔行舟这疯子松口,才好突出重围去呀!

    少不得低声下气,暂时受了这厮的奚落。

    崔行舟并没有跟绥王费太多的唇舌。毕竟双方干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混事儿!若是被御史知道,难免召来骂名。

    既然又是互相拽了对方的小尾巴,当下也是伪善寒暄,只假装无事发生一般。

    最后崔行舟给了绥王腰牌,让他可以勉强维持体面,离开西州去了。

    再说,眠棠在那一场乱局后,便指挥着仆役们收拾院子。

    结果一扭头时,便发现一个高大的长衫男子,拄着拐杖,顺着被踹坏的大门,很自然地入了她的院子。

    第69章

    眠棠一时愣住了,直直看着崔行舟不说话。

    而崔行舟也没客气,跟进了自家院子一样,冲着跟他施礼的李妈妈摆了摆手,然后拨弄了一下晾在架子上的一串肠,吩咐李妈妈晚上蒸两根来吃。

    然后他拄着拐,饶有兴致地查看院子的各个角落,最后举步就要往屋子里走。

    眠棠这时也回味过来,急急立在屋门口,借着行礼问安,不让他进。

    崔行舟这才正眼看眠棠,低下头挨着她问:“怎么行情见涨,这屋儿也不让我进了?”

    眠棠觉得他说话有些不着调,只绷着脸儿,就是不动地方。

    最后崔行舟干脆弃了拐杖,一把将眠棠抱起,几步就入了屋子。

    眠棠才不让他抱,挣扎着要下地,却被他撂在床上不让起来。

    崔行舟俯下头,贪婪嗅闻着她身上那种独有的绵甜气息,说道:“分开这么久,你就不想我?”

    眠棠别着头不让他亲,恼着道:“这才不到一个月,怎么就分开久了?你怎么来这了?快起来正经说话!”

    崔行舟见她真恼了,这才在她的脸颊上啄了一口起来,顺便拉拽着她一起来到桌边坐下。

    只是坐着的时候,淮阳王顺嘴说了一句屋里的家具摆设得别扭,用起来不顺意。

    眠棠用力翻了一下白眼,不过还是给他倒了一杯刚刚煮好的银耳红枣桂圆甜羹。

    “王爷还没说,为何突然来到这里。”她一边敬递着杯子,一边问。

    其实在眠棠出发不久,崔行舟便也上路了。

    只不过他带着军队班师还朝,难免路程要慢一些,所以一日前才到。

    而眠棠写的那封“交底”信也着实气到了崔行舟。

    他不过是放她回去几日,却惹得镇南侯、绥王之流上蹿下跳,尤其是那绥王,竟然如此嚣张,被李光才敲打了一番后,就明目张胆地抢人来了。

    崔行舟一想到若不是自己亲自到了,只怕眠棠已经被绥王那匹夫抢入别馆里去了。

    若是那个时候,她的清白不保,脾气又倔,定然是要反抗的,到时候她那半好不好的手脚力气,怎么能抵得过绥王?

    崔行舟竟然不敢再想下去,用力握住了眠棠的手。

    眠棠被他捏的手疼,便小声叫:“干嘛捏得那么用力?”

    崔行舟老实说出了心里话:“你……若跟别的男人好了,我可是要杀人的……”

    眠棠想起在自己家门前丢了脑袋的那几个,便知道他说的不是玩笑话,于是静静地看着他道:“杀谁,我?还是我的家人?”

    崔行舟瞪了她一眼,冷声道:“你都这么气人了,我何曾碰过你半根手指头?自然是杀奸夫……”

    眠棠看着他杀气腾腾的俊脸,不知怎么的,突然想笑,也就这么噗嗤笑出来道:“你那奸夫是从哪头论起的?若细说,你也不是什么正经来路……”

    这话刚说完,她才发觉自己造次了,怎么可以这么跟堂堂的王爷说话?

    可崔行舟倒是没跟她摆什么官架子,只一把抱起她悠了一圈道:“我未娶,你未嫁,我俩现在顶多算是幽会的相好。”

    眠棠被他的“相好”之词说得恼了,便道:“那我也一早跟你说了,要跟你彻底分了,你还干巴巴的来缠我?这次是去京城吧?将李妈妈和你的人都一并带走吧。你也看到了,我自立了女户,将来不嫁人也能过活,你若顶了醋意,就是不愿别人娶我,那我一辈子不嫁,你自去放心过你的快活日子去。”

    崔行舟垂眸看着她,拉着长音问:“真是一辈子都不嫁了?你不是想生孩子吗?不嫁人怎么生养啊?”

    他这么一提,眠棠立刻想起自己当“崔夫人”时那些没羞没臊的话来,登时不干了,只急急要起身,不再跟淮阳王说半句。

    崔行舟岂不知她闹了别扭,便搂住了她低低道:“别气了,一切都尽交给我,到时候,你想生养多少都行……”

    眠棠这几日已经被“妾啊妾啊”闹得有些意乱心烦,眼看着崔行舟又要旧事重提,再也忍不住,狠狠推开了淮阳王道:“我自知出身卑微,也无意攀龙附凤。人世间的活法多得是,难道不生养在王府侯门里的,便都是卑贱污泥不成?我如今活得且自在呢,就是吃喝不上的那天,在街边当乞丐也逍遥快活!你休要再提让我做妾的事情!谁爱当你的小老婆,只管当去!我柳眠棠若是再想你半分,是乌龟王八蛋!”

    说这话的时候,柳眠棠的一双媚眼瞪得老大,跟个要吃人的小母老虎一般,全然不再顾忌着崔行舟的王爷身份了。

    分开了这么久,崔行舟已经再清楚不过柳眠棠了。她这么说,便也能做到有一天,像忘掉那个子瑜公子一般,将他忘得干干净净。

    想到这,崔行舟心里就升腾起一团不能抑制的怒火,甚至隐约有种疯狂的想法,想要将这女人锁起来,藏在金屋里,谁也不让看!

    其实分开来的日日夜夜里,崔行舟心里掂量的事情,可比一门心思赚钱的柳眠棠要多得多了。

    他也想忘了她,至此再不提北街那段荒唐的虚假日子。可是他就是放不下,一想到眠棠跟了别人,就像被人拉扯肠子一般难受。

    不过最近,亡父的音容笑貌总是在他脑海里萦绕。

    老淮阳王喜好女色,纳妾无数,可是若是细观那些个妾侍,眼睛眉毛鼻子,又无不肖似。后来他才知,父王在年少时曾经恋慕一位出身卑微的女子,却碍于出身太卑贱,也没有在一处。后来他娶了楚王妃,那女子也远嫁了。

    至此以后便看山看水都是你……变得放浪形骸,荒诞不羁。

    崔行舟小时,曾看见喝得酩酊大罪的父亲跟友人言:“就算封得万户侯,却不能随了自己的心性娶了自己真正的心爱之人,也是白忙一场,倒不如市井的蛮夫走卒自在……”

    以前崔行舟每每想起父王涕泪纵横的这番话,都觉得发自内心的厌恶,觉得父亲这是在为沉迷女色,冷落母亲找寻的无聊借口。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怎么可以纠结小儿女的情情爱爱?

    可是现在轮到了他的头上,他才发现,自己竟然陷入了跟父王当年一样的境地。

    不过他倒是很认同父王后来说的那番话。贵为王爷却不能娶自己最想娶的那一个,当真是窝囊到家了!

    那个子瑜公子,便是为了权利抛弃了眠棠。若是他也如此,跟那个卖屁股的皇孙窝囊废有什么区别?

    如此想定了,便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崔行舟这次来,心里已经做了决定。

    就在眠棠瞪着眼儿,冲他发火后,崔行舟慢悠悠道:“谁说要娶你做妾了?”

    眠棠没想到,他竟然是“你连妾也不配做”的态度,气得一口气没上来,伶牙俐齿的玉人儿,就那么噎住了,只撑着微红眼圈,胸脯起伏地瞪着他,那眼泪下一刻就要掉下来了。

    其实崔行舟也后悔自己一时又气她。他跟她这么久没聚,甜蜜都来不及,将人气哭了,不还得自己来哄?

    于是立刻上前,一把抱住她,低声哄道:“不做妾,又来寻你,自然是想娶你为妻了!到时候你不生,也有人催你生不是吗?”

    眠棠还沉浸在被他看轻的气愤里,却听他又张口说要娶自己,便只当他是在说些男人骗小姑娘时的甜言蜜语。

    这时,她也缓过气来,哽咽着努力咽下委屈,尽量平静道:“总之,今日多谢淮阳王出手相救,我又多欠了您的人情,日后总归想办法加倍奉还就是了……时候不早了,王爷请回吧!”

    崔行舟设想过在自己开口允诺娶眠棠后,她的各种反应。

    娇羞的,喜极而泣的……可就没到竟然是这般若无其事的反应。

    一会见崔行舟的俊脸也沉了下来,扬着浓眉道:“哪去啊?今夜我便住在这了!”说完便往床上一躺,将脚上的鞋子甩掉,动也不动了。

    柳眠棠没想到他这般无赖,气得一扭头便出去了。

    她出去的时候,板材店正好运来两块没有上漆的门板,比对一下门框,按上折页暂时可以应付一下。不然的话,女户人家,入夜了门户大开,实在是不像话。

    等眠棠看着范虎他们七手八脚地将门板子按上,便又去厨房看李妈妈煮汤蒸腊肠。

    眼看着李妈妈又开始炒了崔行舟爱吃的小炒肉,眠棠不淡定道:“你还真给他准备了?我说过留他吃饭了吗?”

    李妈妈看着眠棠的样子,便知道方才在屋子准是跟王爷吵架了,便小心翼翼道:“家里的米面够多,也不差这一口。王爷在军中三餐不定,听说最近有胃寒的毛病……到饭点了,若是不吃,等会去的路上怕要闹得胃疼……”

    眠棠不说话了,只沉着一张小脸儿,在厨房里又转悠了一会道:“今天的米还像昨日那般放水?”

    李妈妈以为她老毛病犯了,又要挑刺,便低声道:“小姐说了爱吃硬些的,所以还是昨日的那些水……”

    眠棠又不说话了,转了几圈后,自己取了小砂锅,舀了一小大米,还有一大勺黄澄澄的粟米,加了水,放在一旁的小灶上开始煮粥。

    李妈妈没吭声,可转过头来时,却是无奈地抿嘴一笑:这位小姐啊,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大约是听她方才说王爷闹了胃病,担心焖煮的饭太硬,会伤胃,便煮起养胃的粟米粥来了。

    唉,若是寻常般配的多好啊!王爷便也有了真心疼他的妻子了。

    眠棠将砂锅放好,又盖了盖子,便出了小厨房。经过自己的屋室时,听见里面传来鼾声,才知那人竟然睡着了。

    崔行舟受伤以后,便一直赶路,舟车劳顿,到了这里,着实累了。

    现如今躺在眠棠的床铺上,被子枕头上都是她芳馨的气息,心里这么一松,就这么睡着了。

    眠棠进来时,便看见崔行舟脸儿埋在枕头上,舒展腰肢,四肢修长,双目紧闭,沉睡的样子。

    他的模样生得好,虽然在西北晒得黝黑,却更加散发出难以抵挡的铁骨英朗的魅力。

    眠棠此时,才放心地多看了他几眼。

    不得不承认,她遇到的男人里,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了。总之,他的眉眼身型都顺了她的心意,若是不想他干的恼人事儿,只单看他的睡颜,可以这么静静看上一天。

    想到他胃寒的毛病,眠棠扯过被子轻轻替他盖上,然后去箱子里抽了一条被子,转身去了隔壁的丫鬟房间里,准备今晚在那睡。

    崔行舟连着几夜没有好好睡,这酣畅的大觉醒来,已经是午夜时分了,睁开眼时,屋子里只有他一个。

    李妈妈守在门口,听见王爷起床的动静,便将准备的饭菜给他端到了屋子里。

    崔行舟也是饿了,大口吃着饭菜,然后问:“小姐人呢?”

    李妈妈老实道:“吃过饭后,便去了隔壁的厢房里歇息去了。明日陆府要过礼,说是二房的小姐要定亲了,小姐也得过去见礼,所以得早些睡。”

    李妈妈这么说,也是暗暗提醒王爷,可别大半夜去折腾柳小姐了。平日里总是沉静大方的小姑娘,每次都被他撩拨得郁郁寡欢,她看了都有些心疼。

    崔行舟当然不会去折腾眠棠了。他这次打定主意要娶她。自然要过了陆家家人那一关。明日里陆家人都在,那他自然也要跟去。

    这么想罢,崔行舟吃完饭,便去看了看眠棠,只是她的房门插了门闩,怎么推也推不开。

    崔行舟怕吵醒她,便又转身回到卧房里去了。

    第二日,卯时初刻,眠棠就醒了。

    她现在住在临州,若是赶到西州陆府,路上还得花点时间,所以要早一些梳洗打扮。

    她知道今日乃是陆青瑛的定亲礼,也不想抢了表妹的风头,只穿了一件淡烟色的长裙,在头顶梳了个高椎髻,简单地戴了两只玉花儿簪子固定一下。至于脸妆,也不过是薄薄打了粉,在唇上略点了下胭脂。

    二舅舅家今天跟苏家定亲,弄得很是大张旗鼓,她知道二舅舅要面子,也备了厚礼给表妹。

    等她梳洗打扮好了,出门时,才发现崔行舟也准备妥当,头戴玉冠,鬓边垂下透着金线的飘逸冠带,一身月白长衫,袖口缀着行云追月的纹路,很是雅致,他乃是宽肩细腰的身材,加上腿长,脚蹬着白鹿皮长靴往那里一站,标杆般笔直挺立,让人忽视不得。

    就连他手上拄着一根玉质的拐杖,也添了别样的儒雅斯文气息。

    眠棠咬了咬嘴唇,不再看他,低头问:“您要走了?请王爷走好……”

    崔行舟板着脸看她撵自己。她说得倒好,只说以后不嫁人,可看看她的样子,稍微打扮一下,便唇红齿白,明眸照人,怎么都藏不住,世间的男子除非都心盲眼瞎了,才能任着这等姿色不嫁人。

    想到这,他慢悠悠道:“我跟你一起去陆家。你若怕你外祖父说,就坐自己的马车,我的马车跟在你后面便好……”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