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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这是嘲笑惠妃说不定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初惠妃抬举卫氏抚育八阿哥是为大阿哥铺路,如今大阿哥犯错失了圣心,而八阿哥却日益长成,说不定以后惠妃就要被八阿哥母子骑在头上。

    惠妃闻言唇角微抿。

    卫庶妃清丽绝伦的脸上却立时带上了诚惶诚恐,她连忙跪下表衷心,“德妃娘娘的话,婢妾和八阿哥实在受不起。惠主子是婢妾的主位娘娘,提携婢妾,对八阿哥也爱如亲子,婢妾感激不尽。也时常和八阿哥说要敬重大阿哥,孝顺惠妃娘娘。”

    惠妃脸色微缓。

    卫庶妃见状心里微安,这些年她小心谨慎伺候惠妃,大概也摸清了她的脾性。

    大阿哥是她的逆鳞,只要捧着大阿哥,基本上无往不利。

    于是她再接再厉,小意奉承道:“八阿哥年岁尚小,不过才得了几句师傅的夸奖,哪里算得了什么呢?咱们大阿哥才是龙章凤姿,一表人才。皇上时常夸奖,今次还封了副将随军出征,回来便是有军功的皇子了,封王也指日可待。正因为皇上看重才将大阿哥放在身边教导,其他阿哥求都求不来这样的机会呢。想必不是什么大事,德妃娘娘莫要妄自揣测……”

    隐忍

    她依附惠妃,出身卑微,消息也不灵通,因此并不知道大阿哥犯了什么错。

    但皇帝没有下令申饬,只是将大阿哥带在身边教导。

    在出身低微,没什么眼界的卫氏看来,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大抵不过是德妃又一次的找茬故意挑衅罢了。

    以往每次德妃挑衅惠妃,惠妃面上无波无澜,回了钟粹宫,卫氏却要花千百倍的功夫小心伺候奉承,才能消解了惠妃的郁气。

    可今天,似乎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卫氏不知道大阿哥那些事,惠妃还能不知?

    纳兰明珠虽然前几年犯错被皇帝一撸到底,但此战他也被起复跟着皇帝一同出征。

    况且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使倒下一个纳兰明珠,她纳喇家在前朝也不是没人。

    故而关于大阿哥众目睽睽之下做的事,惠妃心知肚明。

    收到消息的时候,她眼前一黑,但为了儿子,她也得打起精神来应对。

    好在大阿哥刚成年,鲁莽一些也情有可原,加上皇上也有意替儿子遮掩,显然没有要把事情闹大毁了儿子声誉的意思。

    只是失了圣心而已,日后慢慢转圜就好,一切还不算无可救药。

    惠妃今日打定主意要忍下所有讥嘲,可这么多年的养气功夫,还是轻而易举破在了大阿哥这里。

    她容不得别人讥嘲自己引以为骄傲的儿子!

    惠妃暗暗咬牙,德妃的仇她记下了!

    还有……卫氏!

    惠妃目光阴沉的看着卫庶妃。

    这个辛者库贱婢,如今怕是心也大了。

    早知道当初就暗地里灌她一壶绝子汤!

    当年卫氏为了翻身,偷偷吐掉避子汤的事,把她也糊弄过去了。

    后来因着这事,皇帝很久都没有去钟粹宫。卫氏的肚子已经暴露在了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惠妃也不敢妄动,最后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八阿哥出生后,她倒也想开了,反正事已至此,只当替大阿哥养个助力。

    但对于卫氏,惠妃心有余悸。这些年明里暗里的晾着她,不许她同八阿哥多接触。

    卫氏倒也乖顺,这些年一直低眉顺眼,心甘情愿在惠妃面前伏低做小恭谨伺候,以换得八阿哥顺遂。

    或许当初避子汤那一搏,大抵就是她为数不多的勇气了。

    惠妃硬生生撑完了整个请安。

    回了钟粹宫立时就砸了一地茶盏,让卫庶妃跪下。

    卫氏心知自己今日说错了话,兼有德妃挑唆,连带着八阿哥一起惹了惠妃的眼。

    这口气惠妃不发在她身上,必然会发在她儿子身上。

    想着八阿哥,卫氏“噗通——”就跪了下去。

    细碎的瓷片顺势扎进夏日单薄衣裳里,卫氏膝盖处很快便殷出了一片血红。

    惠妃冷眼在一旁念经,足足念了半个多时辰,才松口让卫氏回去。

    ……

    钟粹宫偏殿,卫氏身边的贴身大丫鬟文秀小心翼翼的替卫庶妃挑着膝上的碎瓷片。

    卫庶妃蹙眉咬着帕子,清绝的脸上满是痛极的汗珠。

    嫩白的两条腿上,从膝盖往下,血淋淋的满是伤口。

    细小的瓷片埋进肉里,一眼甚至看不出来,只有挨个拿针挑开伤口才能发现。

    文秀强忍着不适,细细的挑了快一个时辰,才挑干净。而后替卫庶妃上了药,小心翼翼的包扎起来。

    卫庶妃唇色发白,俨然疼的麻木了,她制止了文秀包裹的动作,“别包的太严实,夏天衣裳薄,包的太严行动不便,会被胤禩察觉。那孩子向来心思细腻。今儿初五,他好容易才能来陪我用个午膳,就别给孩子添烦了。”

    惠妃也拿准了她不敢告状,才满不在乎的看着时辰放她离去。

    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这次伤的严重些而已。

    文秀不赞同道:“要奴婢说,就该让八阿哥知道,等皇上回来查阅阿哥们课业的时候趁机告诉皇上,看惠妃还敢不敢这么磋磨人!”

    卫庶妃连忙制止,“行了,胤禩出头不易,好容易才得了师傅赏识,要是这么做了,是出了一时之气。可只要大阿哥还在,纳喇家不倒,惠妃还会是那个惠妃,但上书房却不一定还有胤禩的立足之地了。”

    “把屋子收拾好,再拿些银子去要些胤禩爱吃的菜,等他来了,不许在他面前提一个字。”

    卫庶妃自顾自忍着痛意起身,给自己的唇上抿了些胭脂,染了些血色。

    这个儿子是她隐忍的理由,也是她唯一的希望。

    只要儿子日后有出息,伏低做小算什么。

    她更脏的活都做过。

    奈何她身份低微,家中无人可以帮衬着胤禩。只有借惠妃的庇护才能养着这个孩子长成。

    只要惠妃还有让胤禩帮衬大阿哥的心思,胤禩就可以借纳喇家的势力崭露头角!

    她还不能得罪惠妃。

    为了儿子,要继续忍耐。

    某种意义上,惠妃和卫氏是一样的人,以子为天,将希望都寄托在了孩子身上。

    但卫氏比惠妃更坚韧,更懂得隐忍。

    儿随亲母。

    用过午膳,卫庶妃不敢久留八阿哥,连连催着他回上书房,不要落下功课。

    看着在门前一脸欣慰送他离开的卫庶妃,八阿哥眼里闪过几丝温柔。

    他的母亲曾经艳绝后宫,但为了他,她抛弃了皇帝的恩宠。

    他现下已经十岁了,还有什么不懂呢?

    她小心翼翼像个宫女一样的侍候惠妃,都是为了他的前程。

    八阿哥转头,目光里带着几丝寒意。

    今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显然他额娘又受了一番磋磨。

    虽然额娘面上丝毫看不出来,可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药味,八阿哥一闻便明了了。

    这股熟悉的药味,不止一次出现在他额娘的身上,但这一次格外浓郁。

    八阿哥微微握拳,低声吩咐他的贴身小太监小顺子,“去,悄悄去找额娘身边的文秀,打听打听今天的事。”

    生母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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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母养母

    不久,八阿哥就收到了消息。

    小顺子满脸不忍转述道:“……云秀姑娘还说,庶妃双腿残破不堪,大大小小的伤痕不下百道,光挑瓷片她就生生挑了一小盘出来。”

    八阿哥眼睫颤动,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小顺子看着八阿哥欲言又止,还是说了出来:“奴才探听完要走的时候,看见惠妃娘娘身边的宫人又去了庶妃门前,看样子怕是惠妃娘娘的气还没消……”

    八阿哥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忍了又忍,努力不去想他额娘还要遭受些什么磋磨。

    可到底还只是个孩子,八阿哥终究是没忍住,急的毫无平日里的温和,拍案而起,就要冲出门去。

    小顺子连忙抱住他的腿,“阿哥,不能去啊!阿哥!”

    八阿哥气的拔腿,“滚开!额娘受苦,我却冷眼旁观,简直枉为人子!”

    “阿哥!不要鲁莽!好容易才忍到了现在,再忍忍,再忍忍啊……”小顺子声泪俱下的劝慰道。

    “想想庶妃!她做这些都是为了什么?您若是一意孤行,日后不仅您没了出头的机会,庶妃在钟粹宫也得不了什么好。咱们现在还不能得罪惠妃娘娘啊!”小顺子句句说在八阿哥心上。

    八阿哥顿时泄了气,无力的垂头,喃喃道:“那该怎么办?难道就看着额娘受苦?”

    “阿哥,眼下想法子让惠妃娘娘发了那股子邪火,别再让庶妃受罪才是正事。”小顺子一心替八阿哥考虑。

    “要不,爷去求情……”说完,八阿哥自己就摇了摇头,“……不行。”

    “眼下惠额娘恨住了额娘和我,爷若是去钟粹宫跪地求情,怕是更坐实了我和额娘一条心,越发火上浇油。惠额娘只会觉得爷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由她抚育长大,却满心向着亲额娘。求情这条路,怕是行不通。”冷静下来的八阿哥缜密分析道。

    小顺子也点点头,“依奴才这些年对惠妃娘娘的了解,阿哥说的八九不离十。”

    “那,如何才能让惠额娘发了这股子邪火,还不伤及额娘呢?”八阿哥踱步沉思。

    小顺子转了转眼珠,“要奴才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今儿这事,要不是德妃从中挑唆,也不会变成这般模样。不如,祸水东移。想法子让惠妃娘娘把矛头指向德妃?”

    八阿哥眼眉微动,看向小顺子,示意他继续说。

    “今儿早上永寿宫请安那一出,宫里基本上传遍了。现下,德妃怕是把惠妃娘娘得罪死了。说白了,庶妃不过是个出气包罢了,惠妃娘娘真正记恨的还是德妃才是。今儿德妃狠狠下了惠妃娘娘的面子,惠妃娘娘这口气若不讨回来,怕是庶妃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受苦的日子。”小顺子躬身道。

    道理八阿哥也懂,他本就是极聪明的人。

    祸水东移是个好招。

    可,要怎么把惠妃的视线移到德妃身上呢?

    眼下东方压倒西风,德妃正是得意的时候。

    而惠妃因着大阿哥的事,大抵要安分守己伏低做小一段时间,怕是也不敢明着回击德妃。

    必须要给惠妃一个收拾德妃的好机会才行,而且还要尽快。

    多耽误一会儿,额娘就要多受一会儿罪。

    可永和宫,有什么能让德妃摔一跟头的事呢?

    永和宫,永和宫……

    永和宫后殿!

    八阿哥突然想到了一个名字,面上犹疑不定。

    他心思细腻,自从在端静给他的氅衣上嗅到了梅香,又在皇帝鞋边看到了落梅之后。

    他便带着好奇,处处留心这个自佟佳皇后薨逝后便一路扶摇直上的三姐姐。

    可越留意就越心惊。

    皇阿玛看这个姐姐的眼神,着实算不得纯粹。

    外加令他怀疑的‘父救亲女’一事,以及皇阿玛万寿节醉后点名要这个姐姐做汤的事情,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们之间并不单纯。

    八阿哥虽然年龄小,可长在宫里的人,哪个不是一肚子的心眼。

    他年少老成,得知了一个惊天秘密后,却丝毫不露端倪,也没同任何人提起,只悄悄地记在心里,暗暗的看在眼里。

    就连先前德妃被满宫嘲笑,皇帝去她宫里沐浴一事,在八阿哥看来,怕是也别有隐情,想必和那位住在永和宫后殿的三姐姐脱不了干系。

    最近八阿哥还留心到,皇帝临走时似乎还放心不下三公主,不知叮嘱了什么,内务府的人东西送去的很勤。

    八阿哥心细如发,这么热的天气,送的这么勤的东西,他大抵猜到了是什么。

    皇阿玛连出征都放心不下她,可见一斑。

    眼下皇阿玛回銮在即,若是三姐姐受了德妃的委屈,回来必定要为她主持公道。

    到那时,德妃怕是有苦难言。

    惠额娘也会舒了心气。

    他额娘卫庶妃也就不必再受气。

    八阿哥抿了抿唇,目光中闪过几丝坚定,“小顺子,晚膳咱们去惠额娘那里用。”

    可他刚迈出步伐,又有些迟疑。

    忽然想起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将身上的氅衣给了他的姐姐,他有些不忍。

    这也是为什么他先前从没有利用这个秘密的原因。

    可今天,天平还是倒向了他的亲额娘。

    八阿哥暗自抱歉,一定不会让她委屈太久。

    以銮驾的速度,用不了两三天就会抵达。

    八阿哥努力让自己坚定起来,可脚下却始终迈不出那一步。

    他眼中明暗交杂,犹疑不定。

    不然,换个目标?

    ……

    黄昏,钟粹宫。

    惠妃施施然走了出来,被晾了好一会儿的八阿哥连忙请安。

    惠妃以为他是知道了卫庶妃的事,来这里求情的,一点好脸色也没给。

    她坐在膳桌前,语中带刺道:“八阿哥今日有事?怎么想起来陪本宫这个养母用膳了?不去看你亲额娘吗?”

    八阿哥温润浅笑,“卫额娘生我,惠额娘养我。养恩重于泰山,儿子也只是想尽些孝心。”

    “平日请安倒是勤勉。这个点来钟粹宫却不多见,怎么今日想着来陪本宫用膳,倒是奇了。”惠妃语气讥讽,但眼神中却显然少了些寒意。

    八阿哥闻言一脸担忧,“儿子听说惠额娘今日在永寿宫受了委屈,大哥又不在身边,儿子怕您闷气伤身,便想着来陪您用膳,说说话,替您解闷。”

    惠妃见八阿哥一脸真诚,倒显得她刻薄非常将人想歪了。

    惠妃想着,搁下了手中的佛珠,放下了架子,招呼道:“行了,坐下来用膳吧。”

    八阿哥笑着应了。

    侍候的宫人们见状也舒了一口气,连忙摆膳。

    素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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