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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端静死后偶然听闻了一个关于四公主的小故事,愈发为四公主的霸气与潇洒着迷。

    据说四公主在蒙古养的马,从不打印,也不用人放,若是马顺风跑了,公主就让府丁给归化城的副都统传话:“克(去),叫二小子找马。”地方官便乖乖地将马寻回来。

    多么令人心折的威望和魅力。

    端静虽然平日里同四公主没多少交情,但这毫不影响她对她的钦佩。

    所以她为四公主编制了一条精美的剑穗,希望她如前世一样,做一个不一般的公主。

    或许一个人缺什么就容易崇拜什么,四公主的果敢、刚毅和潇洒、霸气,都是端静缺乏的。

    她虽然做不到,但不妨碍她深深的敬仰。

    实话说,四公主的母亲郭络罗贵人位份也不高,纵使她是宜妃的妹妹,却也不怎么得宠。

    四公主也因此并不很得皇帝重视,但她的坚韧和顽强却在小时候就初现端倪。

    五六岁的时候她得了天花,对于这种死亡率奇高的疾病,四公主仅仅用了三天就痊愈了。

    皇帝那是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女儿的不凡,也因此按照阿哥的规格给她办了一场庆祝宴。

    端静对此倍感惭愧,同样不被重视的公主,同样可怜的政治牺牲品,四公主可以踏着荆棘起舞,她却对人生毫无希冀。

    端静知道自己性格的弱点,重生之后,她也尽力去做出改变,倍加珍惜前世错过的美好。

    但终究,她还是那个原来的自己。

    在一重重的打击中,她选择了向命运屈服。如果前路布满荆棘,那她选择用生命去拥抱,留给兆佳贵人一个被鲜血洗涤后的无垢坦途,让她看到一路鲜花,而非那个污秽的自己。

    端静想到这儿,追星成功的激动又淡了下去,她叮嘱绿衣,“明天正月初一,大姐姐、大福晋也会入宫拜年,到时候再把剩下的礼送给他们。

    给皇祖母绣的那副草原牧马桌屏,明儿请安的时候我亲自送给她。

    至于剩下的那些衣物是留给额娘的,春夏秋冬四季各做了三套。我把它们放在了那个黄花梨箱笼里了,等明儿大家一起拜了年后,你记得替我送给额娘。”

    绿衣点点头,略带疑惑的问道:“您不亲自送给贵人吗?贵人见了您做的那么多新衣一定会很高兴的。”

    端静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另外,绿衣,博古架上那个乌木盒子里的东西是留给你的,可惜我没出过宫,见的百姓衣裳也不多,是个什么形制也不大确定,只凭着自己的感觉做了一身,若是不失仪,就留到你出宫的时候再穿。我也和额娘说起过,等你到了岁数,她会把你的名字报上去的。”

    绿衣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得劲,端静面面俱到的吩咐她,有种交代后事的感觉。

    想到这儿,绿衣连忙在心里呸了几声。有口无心,有口无心。大过年的怎么能想这些不吉利的事呢?

    端静交代完面上带出了几丝轻松,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她看了看天色,已过凌晨,“时候不早了,该吃饺子了……”

    随即端静转头对绿衣嫣然一笑,“绿衣,新年安康。”

    正月初一,新的一年开始了。

    鞭炮声四起,焰火瞬间在皇宫上方绽放,映亮了半边天。

    皇帝在乾清宫用了几个猪肉菠菜馅的饺子后,兴致索然的放下手中的金筷子。

    他负手向外走去,梁九功悄然跟上。

    站在乾清宫广阔的玉阶上,皇帝仰头看着焰火不断绽放又息落,狭长的眼眸里明明灭灭,他面容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漫天焰火消散,留下一地寂寞。

    梁九功听见皇帝声音平淡的说道:“以后,召其他人来乾清宫侍墨吧。”

    梁九功微怔,“主子爷……您?”

    “朕对她,真的很糟糕,是吧?”皇帝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问梁九功,又像是在问自己。

    梁九功低着头不敢回答。

    不用梁九功回答,皇帝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

    “今天,她问朕,为什么独独对她这样……朕想了好久,都没有得出答案。但她有句话说的对,朕对她不公。”

    “她也是朕的孩子,朕的女儿,是大清的公主。她今天说我连一个还没见过面的婴孩都能给予无限的慈爱,却独独忘记分给她一点。”

    皇帝不由的想起那种满是泪痕的小脸。

    “朕刚开始还有些嗤之以鼻,朕是天子,朕多宠谁一些,多爱谁一点,都是朕的自由,朕以为她是妒忌了朕对蓝琪儿,对刚出生的小格格的好,朕还觉得是她心眼太小,斤斤计较。”

    “可后来朕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她说的对,朕从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庆祝过,朕记得蓝琪儿的生辰,却记不得她的。朕甚至连她小时候长什么模样都没有印象。如果不是那天,朕想,或许这辈子朕都不大会想起这个女儿。”

    皇帝看着无尽的黑夜,淡淡道。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因为朕从没有给过她一丝慈爱,从没有真正拿她当过女儿,所以朕才可以那么心安理得的占有她,才可以对她做出一些残忍而冰冷的决定,才可以送给她一些无法送给其他公主的东西,才可以拿她当一个宠物一样的养着……”

    皇帝眼眸微垂,半晌道:“……算了,朕决定按她说的分她一点慈爱。梁九功,明日之后,不要让朕再看见她。”

    说完,皇帝转身离去,步伐坚定。

    作话:作者真的真的很喜欢四公主!她是真正的大女主!

    但比其他作者更怜爱端静小可怜,所以才写了端静,但不妨碍作者夹带私货,给大家讲讲我们威武的四公主,也准备让端静收获第一段闺蜜友谊~

    一个刚强,一个柔和,两个人一定很处的来~

    “克,让二小子找马”的典故,出自内蒙古大学佟靖仁教授的《呼和浩特满族简史》。部分参考百度百科。

    PS:今日单更,外加加更这章,就无啦,小伙伴们别等咯~

    作者明天攒个大招,一口气多放点,让狗皇帝从此开始逐渐洗心革面。

    0052这条路我要一个人走

    元旦。

    皇帝业务繁忙,很快就忘却了那些纷扰了他一夜的情绪,他向来性格坚毅不似他父亲的优柔寡断,对为情所困这种事嗤之以鼻。

    为了端静的事烦恼了一夜,已经算是破天荒了。

    皇帝一大早便恢复了正常,动身祭祖,而后又去给太后拜年。

    辰时,到中和殿接受内臣跪拜。

    随后又至太和殿接受诸王、皇子、蒙古亲王和文武百官的朝拜。

    最后,才赶在午时回了乾清宫,接受嫔妃、公主、福晋等女眷的庆贺礼。

    他端坐御座之上,全程没有多看端静一眼。

    只亲切的关怀了几个年老的宗室福晋,一视同仁的赏了公主、福晋和嫔妃们一些价值不菲的荷包,便借口灾情未消,让众人散了。

    端静全程垂首一板一眼的行礼,沉默,告退。

    临走时,她第一次抬头看了皇帝一眼,目光里满是平静,无数复杂的情绪掩于眸底,随后转身离去。

    皇帝对上她的视线,却又轻飘飘的移开,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回归正轨,就绝对会说到做到。

    寿康宫。

    皇太后摸着端静早先给她请安时献上的桌屏爱不释手。

    精致的双面绣,一面是绿意盎然的草原,马儿与羊群或吃草,或奔驰的点缀其间;另一面是碧蓝的云天,云卷云舒,心旷神怡。

    皇太后仿佛记忆都回到了自己的少时,那种挥鞭跨马奔驰在草原上的自由感让她久久难忘。

    风儿会从她耳边呼啸而过,鬓边的红珊瑚发饰在空中叮铃作响。

    那时的她还没有被送进深宫,还没有经受过这大半生的寂寞孤独。

    回恭亲王府的路上,大公主打开了身边的那个木盒,里面精致的鸳鸯枕巾让她不自觉伸手轻抚,眼睛里满是对未来生活的忐忑与向往。

    “三妹妹有心了……”大公主喃喃道。

    大福晋回了乾西五所才有空看了端静送的礼,是一张寻常保养的方子,这样的方子毫不客气的说,她出嫁时亲生额娘给她塞了一沓。

    可这方子与众不同在,独独在最后多坠了一句话:女子接连妊娠易损伤寿元,宜修养再孕。

    大福晋不禁握紧了手中的那张薄纸,口唇微抿。

    其实这她如何不知。

    接连生育两女后,她时常多汗少眠,不似从前康健之相,但惠妃催得紧,她也迫切的期待生下一子稳固地位,故而有意无意忽视了这些身体的警告。

    大阿哥虽然现在一心扑在她身上,可若她一直生不出儿子,这样的趋势又能保持多久呢?

    大福晋实在没有去赌的信心。

    她心知除了身边亲近的人,再没有人敢直言劝她缓缓身子再生。

    若是她心思敏感,许是还会误以为三公主是受了他人指使,以阻拦她率先诞下皇室长孙。

    但大福晋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知道这个向来与她没有多少交情的妹妹,大抵是一腔真心的为她考虑。

    这个心意她领了。

    大福晋吩咐身边的贴身宫女,“今年给三公主的节礼再添三层。”

    ……

    宫道上,四阿哥追上了一人独行的端静,“三姐姐。”

    端静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没有回头。

    “三姐姐!”四阿哥提高了声量,气喘吁吁的追赶她的步伐。

    高高的红墙下,端静闻声回头,人影孤独。

    见了是四阿哥,她勾起一抹笑容,轻轻对着追到她面前的四阿哥颔首,“四弟。”

    “三,三姐姐……”四阿哥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把苏培盛都远远甩在了后面。

    端静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略带责怪道:“怎么跑的这样急,惊了风可如何是好。”

    “我一直等着三姐姐呢,之前还让苏培盛去盯着绿衣的动静,结果谁承想三姐姐居然没和绿衣一起回宫。后来问绿衣,她说三姐姐嫌宫里闷说要自个儿走走。还好我运气好,一下就找到了三姐姐!”四阿哥略带些孩子气的兴奋,乖乖的站立任由端静替他擦汗。

    自佟佳皇后薨逝后,他很久不曾这样冲动狼狈了。

    没有人疼爱的孩子,只能自己学会坚强。

    但最近他突然发现了另一个情感寄托,一个永远温柔对待每个人的姐姐。

    他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在这个姐姐面前稍稍的卸下冷漠的伪装,做一个活泼的孩子。

    端静含笑看着他,“找我做什么呢?”

    四阿哥平复了一下心情,一本正经的双手交叠,给端静鞠了一躬。

    端静连忙扶他,“好端端的,怎么这样客气?”

    “弟弟要谢谢三姐姐。三姐姐陪我聊天,陪我守灵,还绣了和皇额娘戴过一样的抹额送给我……三姐姐对我的关心我都知道。”四阿哥抿唇认真道。

    端静看着他,随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没事,以后会有更多人关心你的。等你娶了妻,妻子会关心你。生了孩子,孩子也会爱重你。我希望无论以后你怎样,即使有一天你大权在握,也要学会珍惜这些关心你,爱护你的人,不要自苦,容易老哦。”说着她轻轻点了点四阿哥的鼻尖。

    四阿哥微怔,讷讷的点了点头。

    “好了,回去吧,这条路,我想一个人走……走错的路,总是要改回来的,回到真正的正轨,所有人都会幸福……”端静笑了笑,转身沿着漫长的宫道向前走。

    四阿哥懵懂的看着她的背影,只隐约似乎听见了什么“庄生”、什么“蝴蝶”的,颇有些玄意。

    他有种想冲上前去问清楚的冲动,但又忍住了不追上去。

    四阿哥茫然回头,与端静相悖离去。

    可他刚转过一个弯,就看见绿衣一脸崩溃的扯着被他落下的苏培盛,质问道:“有没有看见我们公主?!你有没有看见她?!”

    苏培盛被绿衣晃得的头晕脑胀,他连连摆手道:“没,没有啊。”

    “绿衣,你怎么了?”四阿哥快步走向他们。

    绿衣见了四阿哥一脸如见了救星的模样,扑过去就扯着四阿哥哭道:“四阿哥,我们公主不见了!她不见了!”

    作话: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到底是谁是蝴蝶?谁是庄生?

    我们又会不会只是蝴蝶的一梦呢?

    0053抉择

    四阿哥蒙了一下,随即冷静道:“不可能,爷方才还见了三姐姐。”

    绿衣痛哭流涕跪倒在地上,“公主不想活了,我知道的,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公主给我留的盒子里除了衣服,还有一堆银钱首饰,够我用三辈子了,还给我留了一句话,让我好好生活……”

    绿衣情绪激动的完全失了平日的机灵,一直无措的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公主到底去哪儿了?她去哪儿了?!”

    四阿哥一听,心瞬间就提起来了,他突然想起端静今日格外隆重的衣着,和离开时那些含义不明的话语,顿时就信了七分。

    他瞪大眼睛,呼吸急促,掐了掐手心,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别,别着急。我看见三姐姐顺着宫道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绿衣,兆佳贵人知道吗?”

    绿衣连连摇头,“不,不能告诉贵人。”

    四阿哥来不及多问为什么,连忙接着问道:“那皇阿玛知道吗?”

    绿衣愣了一下,随即连连点头,一脸恍然道:“对,皇上……皇上可以找到公主!我去找他,我现在就去!”

    说着绿衣连滚带爬的起身朝乾清宫跑去。

    四阿哥也连忙朝她喊道:“绿衣,爷和苏培盛先往御花园方向找,你回了皇阿玛后也快点赶过去!”

    绿衣仿佛没听见一般,头也没回,跌跌撞撞的一路朝乾清宫跑去。

    “苏培盛,快,我们去找三姐姐!”四阿哥说着也跑了起来。

    ……

    乾清宫。

    皇帝面无表情的处理着除夕也依然送进的奏折。

    灾情为他本就很差的心情又添了一把柴火。

    门外突然传来的嘈杂此刻成了点燃他脾气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扔下御笔,斥道:“吵什么?滚进来。”

    梁九功一脸为难,皇帝交代过他,从即日起再不许回报和三公主有关的事,皇帝不想听见任何有关三公主的事。

    可绿衣一副癫狂的模样,问她话也说不清楚,直说要见皇帝。

    梁九功拦也拦不住,这才让她吵到了皇帝。

    梁九功一脸同情的看了看绿衣,皇帝今天心情之差,连他都唯恐避之不及,这还有上赶子要送上门去找死的。

    绿衣听见皇帝的话,理也没理梁九功,冲进去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快,快救救我们公主!她,她怕是要自绝,再晚一些,怕是就见不到她了!”

    皇帝眉头一皱,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绿衣快速的把事情讲了一遍,“今儿从乾清宫出来,公主就不要奴婢陪着,说是要自己走走,让奴婢回去把箱笼里她做的衣裳送去给兆佳贵人,奴婢照做了。

    公主之前还说给奴婢也留了一身衣裳,准备留给奴婢出宫的时候穿的。但奴婢爱俏,见了公主送给兆佳贵人的衣裳都精美异常,心痒难耐就想提前看看公主给奴婢做的那身新衣裳。

    结果,结果里面不仅是给奴婢的衣裳,还有好多银钱首饰,公主还放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让奴婢好好生活,希望奴婢幸福之类的话。奴婢一看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这些日子以来公主一直都怪怪的,尤其是暑热那次从乾清宫昏倒回来以后,就一直念叨着要把积攒的布料都做出来。

    后来,后来公主看起来好像好了些,衣裳也不再做了。

    结果那天二公主抢了您赏赐给公主的绣鞋后,公主就又把活计捡起来了。但看着公主好像与以前没什么不同,也不像上次昏倒醒来那样,看着仿佛万念俱灰。

    公主明明早上还同奴婢有说有笑的!奴婢说过些日子做汤圆给她吃,公主还笑着应下了。

    谁知道,谁知道怎么突然就,就这样了呢!”

    皇帝在绿衣快速讲述的过程中,微微闭目。

    听完绿衣的话,结合着倚梅园她字字泣泪的质问,皇帝立时就明白了端静的心路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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