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心虚的对冲进来就想要跪下行礼的刘声芳催促道:“别跪了,先过来看诊!”刘声芳忙哎了一声,就跑上前去。
梁九功极有眼色的快步搬了个绣墩放在了床边。
刘声芳坐下,搭上了被季嬷嬷从床帐中拿出的手,沉心诊脉。
盏茶,他写下了一个方子递给梁九功,“快去叫人熬药。”
梁九功接过在皇帝的点头下连忙跑了出去。
刘声芳随即又从随身的药箱拿出了一溜金针,对皇帝道:“皇上,这位贵人是入里化热,热极生风所致的高热惊厥,怕是耽搁了有段时间了。外加精力不济,疲累困乏,这才昏了过去。”
他说着眼神不自觉的往皇帝身上飘,心里不断慨叹,皇帝当真是龙精虎猛,不愧他多年来一直兢兢业业为皇帝研发保养壮阳的方子。
老夫果然有两把刷子,看龙床上这贵人手腕上的青紫,就知道被折腾的不轻。刘声芳得意的翘了翘山羊胡子。
皇帝闻言有些心虚的游弋了下眼神,随即恼羞成怒,斥道:“少拽文,说点有用的。现在怎么解决?!”
刘声芳见皇帝怒了,忙道:“好在皇上叫臣来的及时,再加上这位嬷嬷处理得当,现下只需要用些清热解毒、平肝熄风的方子好生将养上半月,也就差不多了。不过这贵人的烧一时半会儿要想褪下来,怕是有些麻烦。可能需要针刺人中、涌泉等穴位并放些血才行,不然容易烧成傻子。”
可这样一来,就需要露出端静的脸了。
闻言季嬷嬷一脸木然的站在一边,低垂着头不语。
皇帝闭了闭眼,纠结了一下,随即便下定了决心。
到底有些不忍,他摆了摆手让季嬷嬷把床账拉开,对刘声芳冷道:“去吧。管好你的嘴。”
刘声芳闻言胡子不自觉抖了抖,不是他骄傲自满,而是他祖上世代行医,他幼时即背着药箱随祖父行医于乡野,“汤头歌”不离口,见过的病人不知凡几。
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如今连皇帝他都治过,一个小小的生病宫妃又能让他吃惊成什么……
靠!
刘声芳一看到龙床上那人的脸,随即就吓退了几步。
眼睛使劲眨了眨,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是御医,颇得皇帝信重,也参加过皇家宴席,行走过后宫,虽然见得不多,但他还是认得这张脸的。
这,这,这不是三公主吗?
刘声芳一瞬间快连自己的坟起在哪里都想好了。
他小心翼翼的瞥了眼皇帝阴沉的表情,随即咽了咽口水,略略安下心来,还好还好,没有感受到杀气。
刘声芳自小混迹江湖,有些江湖习气,爱看热闹,喜欢听病人的家长里短来推测病因,也因此颇锻炼了些察言观色的能力。
他平日里很喜欢在皇帝生气的边缘疯狂试探,但又很懂得在该沉默的时候恰到好处的做一个瞎子聋子。
此刻,他深切的明白,如今就是该做瞎子、聋子的时候了,哦,还得添上一个哑巴。
不需要皇帝的警告,他也知道,这件事绝不能往外泄露一个字。
刘声芳小心的擦拭了下额角的冷汗,随即用尽了毕生功力,动作麻利的给床上的端静扎了针放了血。
看着端静逐渐舒展的眉头,刘声芳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低头回报道:“回皇上,这位贵人的热大概半个时辰就可以降下来了,但是,贵人身子娇弱,体质虚寒,臣开的方子还是要跟着吃半个月才行。最重要的是……咳,要好生休息,切莫操劳。心情舒畅了,病也容易好的快些。”
刘声芳一脸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顺便暗示着皇帝最近可别再碰端静了,她需要将养。
皇帝轻飘飘的瞥了一眼装傻的刘声芳,随意道:“朕知道了,退下吧。”
刘声芳闻言,如听仙乐,激动的捋了一把他最得意的小胡子,连忙告退,想赶紧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作话:
本来想着今日可以少更一章的,结果猝不及防的收到了三捧大红花(扶额),你们这群磨人的小妖精!
容作者挨个加更吧~
这一章是专属于感谢‘业余闲人’可爱多的,感谢你的支持和喜欢,在这里看见你的评论总是很开心~(^~^)
PS:该章出现的刘声芳是历史真实人物。
刘声芳曾侍奉三代皇帝,康熙曾下圣旨:“今特奖尔为太医院院使,民康物阜,黎庶无遗漏之憾,家给人足,大义可嘉,潜德宜表,永锡天宠”。此后雍正皇帝更是赞其为“人品洁方,居心忠厚,事圣祖皇帝多年,勤慎敬诚,夙夜匪懈,深蒙圣祖优渥。”
——引自百度百科。
他为康熙皇帝的身体保养做出了巨大贡献,康熙皇帝十分信任他。
还曾根据刘声芳所说,用可以‘平心静气,心清目明’的砗磲,精制了两只御用枕头,取名“稷元宝枕”。
一只自用,另一只则送给孝庄太皇太后使用。
据康熙内务府日志记载,康熙和孝庄致死都未曾更换此宝枕。
果然活的久是有道理的。
大家也要好好照顾身体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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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热
“对了,三公主的身子以后就交给你了,后续复诊也都由你负责。”皇帝突然出言叫住了刘声芳,没有给他继续装傻的机会,直接一语点破了事实。
刘声芳无奈的闭了闭眼睛,随即只能打起精神来面对事实,“……是,臣谨遵皇上谕旨。”
皇帝面无表情,意味深长道:“近来这天气越发的热了,每年这时候各地都折子上报几个暑热而亡的。刘声芳,你也要好好保重身子啊,这终日跑来跑去的,别一不小心招了暑热才是。”
刘声芳听闻背后一寒,忙不迭的连连点头,“臣谢皇上关心,臣爱惜性命,绝对听从皇上的叮嘱,好好保重身体。”
“出去该怎么说,朕想你心里清楚。”
刘声芳指天誓日,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皇帝看看,“皇上放心,臣绝不敢妄言!”
皇帝点了点头,“对了,她不会烧傻了吧?”示意了一下床上的端静。
刘声芳摇了摇头,拍着胸脯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皇上放心,臣敢打包票,绝对不会!”
刘声芳对于他的医术颇为自信。
他喜欢收集民间单方、验方,博采众长,尤善疑难杂症奇方,用药平稳。二十几岁就声名遐迩。
“醇正尚和缓,平淡见神奇。”这是大家对他医术的赞美。
皇帝颔首,便挥了挥手让他和季嬷嬷都退下了。
随即他坐在床边,看着端静惨白着小脸,可怜兮兮昏睡的样子,自言自语道:“唔,其实想想,烧傻点也好,倒省的以后麻烦了。而且,还别有一番滋味……”
皇帝摸了摸下巴,想了想午时那一场吃得酣畅淋漓的点心,满脸的意犹未尽。
来不及多想,就被端着药碗赶来的梁九功打断,“主子爷,药来了。”
“嗯。去叫季嬷嬷,让她来喂吧。”皇帝果断起身,让出了位置。
拧个帕子已是极限了,指望他伺候人?
呵,下辈子吧。
梁九功放下药碗出去叫季嬷嬷。
空荡荡的寝宫里,没有人注意到床上的端静手指微微颤动,一滴泪无声的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悄然消失在了发丝间……
……
端静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永和宫后殿。
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兆佳贵人和绿衣惊喜的表情。
兆佳贵人看着她就抹起了眼泪,哭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去了趟乾清宫就中了暑气昏过去了?宫里现在都在笑话我们没福。还说什么你命格太轻受不起皇上的恩宠。”
绿衣一脸嫌弃,连忙阻止,“贵人,瞎说什么呢!”
兆佳贵人没有理会她,开始臆测起来,“上次皇上前脚刚来我们这儿用膳,后脚你就被禁了足;这次好容易因为守灵得了恩宠,你又立马在乾清宫昏了过去……难不成,难不成真是你八字太轻与皇上相克吗?”
兆佳贵人越说越伤心,才得意没多久的眼神又暗淡了下来,她一下子扑在端静的身上,哭天抹地,“天呐,我们娘俩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绿衣连忙拉开兆佳贵人,“贵人快起来罢!压着我们主子了!”
兆佳贵人慌乱起身,连忙仔细端详端静。
却发现她两眼无神,一言不发。
兆佳贵人吓坏了,忙叫道:“我的儿,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端静只静静的仰面躺着,眼神毫无焦距。
“绿衣,绿衣!快,快去叫太医,就说公主不好了!好像烧傻了!”兆佳贵人急的手足无措。
“先前梁公公带人送公主回来的时候交代过,说皇上亲赐太医院院使刘声芳刘御医来照顾公主病情,奴婢这就去找他!”绿衣说着就跑了出去。
很快,刘声芳就被她拉了回来。
“刘院使,快看看我们公主吧,你不是说只是暑热,喂了您开的药等烧退了就没危险了吗?怎么我们公主一醒来就一副呆呆的模样!莫不是你医术不精?耽搁了公主?!”绿衣厉声质问道。
刘声芳摸着端静的脉,又看了看她的状态,脸色变幻莫测,抚着胡子不停在心里忖度着:不可能啊?以老夫的医术,是绝不可能让公主烧傻的。明明先前在乾清宫诊脉的时候还只是体质虚寒
?
,热极生风……怎么就这么半天,就发展成心脉郁结了?
刘声芳百思不得其解,脑子里不断地往皇帝身上联想。
但他又不能直接告诉兆佳贵人:三公主怕是因为和皇帝之间禁断不伦的情感才郁结于心。
这样的话若是出了口,他一家子的脑袋怕是就要保不住了。
无奈,刘声芳只能暂且开些温和的方子调养端静的身子。
随即拉过一旁担心的兆佳贵人和绿衣,小声道:“依我看,公主是大病后的乏力伤神,倒不是真的烧傻了。只是这病后伤神极损耗人的精气,需得慢慢的将养着。平日里多做些让公主舒心开怀的事情,也许能好的快些。”
兆佳贵人对于首席御医的话自然是奉若圭臬,毫不怀疑,她连连点头,“多谢刘院使,劳烦您跑一趟了。绿衣,快送送刘院使。”
兆佳贵人暗示绿衣给刘声芳塞些谢银,也顺带结些善缘,毕竟比他医术高明的人寥寥无几了。
谁还能没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呢,与御医结下善缘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绿衣虽然讨厌兆佳贵人的急功近利的上进心,但送刘声芳这件事却正合了绿衣的心意。
作为知情人,她当然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送刘声芳出门后,四下看了看,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就逼问他,“刘院使,您实话实说,是不是皇上对我们公主做了什么?不然怎么好端端的就昏倒在了乾清宫!”
绿衣眼神愤怒,死死的盯着刘声芳等一个答案。
刘声芳大骇,连忙去捂她的嘴,“快别瞎说!怎么可能!皇上对公主一片慈爱之心。只是公主身子太弱,受不了去乾清宫一路的暑热,这才昏了过去。皇上不仅不怪罪,还特赐臣亲自照顾公主身体,这是何等的恩德!你怎么能这般臆测呢?”
刘声芳连连摇头,“可不敢胡说……”
作话:从本章开始一些情感要开始转折了。
后续剧情也会开始偶尔半价,时常免费掉落了。
另外,谢谢‘信难求’的一朵小红花,爱了爱了~?(*′?*)?。
谢谢‘北极星’的一朵小红花,爱了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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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生花(感谢’wind123elf’的发发,珠珠满七百加更,2300)
绿衣一把拉下他的手,冷哼一声,“刘院使装什么傻?您是第一个在乾清宫给我们公主诊病的人,听说皇上唤你去的时候连个药童都没让带,可见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然我也不可能找上门来!
眼下你却在这里同我装起了傻。公主是我伺候长大的,虽然你们把她送回来的时候裹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她平日里什么样我能不清楚吗?!看她的眼神定然是……定然是又遭了难了!”
绿衣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去找皇帝拼命,但她又深知根本不能这样做。
先不说皇帝身边平时明里暗里的重重护卫,近不近的了身都难说。只说她若是一时冲动做下了这样的事,全家满门都要被砍头,连带着公主也要被牵连。
所以她忍住了这股冲动,她知道,在地位不平等又没有别的出路的时候,只能隐忍。
而且,公主需要她。
刘声芳闻言立时明白了绿衣也是知情人,他有些不忍的踟蹰道:“……你既然猜到了就别问了……”
绿衣瞪了他一眼,“这是两码事吗?我现在只想你给我一个确切的回答,我们公主为什么会成这副模样?她以前从来不会拒绝和人交流的!”
刘声芳讷讷道:“……三公主郁结于心,这心病还需心药医……身体上的病我能治,可这心里的病,请恕老夫实在无能为力。”
说完他拱了拱手离开了。
绿衣楞在了原地,照刘大人这样说来,公主是遭了什么精神上的打击,而非单单只是身体上的。
怪道这次的公主眼神格外死寂,以前她纵使身子上再难受,也会强撑着笑容安慰她没关系。
眼里虽然总带着忧伤,但起码是有光的。
可这次,她眼里的光仿佛都熄灭了。
绿衣心里惴惴不安,她隐隐觉得似乎要大事不好了。
可是绿衣的预感似乎并不准确。
端静确实缠绵病榻许久,但在兆佳贵人的日夜陪伴下,很快就开始有了起色,逐渐好转。
而这些天,皇帝也一直没有再来骚扰过她。
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绿衣稍稍安下了心,但仍就有些惴惴不安。看着在窗边垂首安静绣着衣服的端静,她总感觉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变化在端静身上悄然发生了。
端静似乎感受到了那股注视的视线,她缓缓抬起头,看到是绿衣,对着她柔柔笑了一下,眉眼弯弯,一笑生花。
随后又低下头接着做着手里的活计。
“公主,你这些天怎么拿了这么多好料子出来做衣裳?明明前段时间奴婢给您新制的夏衣,您都没怎么穿呢?”绿衣好奇道。
端静一边给手中上好的织金缎上绣上一朵祥云,一边笑道:“料子总堆着会放旧的,恰好皇阿……”
她滞了滞,接着道:“皇上,前几日又赏赐了这么些好料子,而我又整日困在屋子里养身子,闲的无聊,就都拿出做成衣裳好了。顺便,也让你高兴高兴。”
绿衣讶道:“公主,您给我也做了一身啊?这……这怎么行呢?”
绿衣忸怩着绞了绞衣角,面上忐忑不安,但心中确升起着一股抑制不住的隐秘欢喜,她迟疑道:“况且,况且宫规不许宫女们穿这么好的料子的……”
绿衣有点失落。
端静放下针线,拉过她,认真道:“没关系的绿衣,宫里穿不了,我们可以在宫外穿啊。”
“宫,宫外?”绿衣讶异。
端静浅笑着点了点头,“傻绿衣,等你二十五了,就可以出宫啦。算算看,你比我大五岁,只要再熬上五年就可以出宫啦。到时候,我给你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你一定要嫁给一个忠厚老实又爱你的男人。如果没有也不要强求,拿着钱买个宅子,做些小生意,凭你这些年在宫里的经验,混口饭吃是绝对没问题的。”
绿衣有些郝然,低着头红着脸,“公主,瞎说什么呢?什么嫁人?奴婢想一直陪着公主的。”
端静闻言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嗔怒道:“傻绿衣,我不想你一直陪着我。我希望,你可以幸福……”
说着,她眼睛里似乎有晶莹闪过。
绿衣没来的及看仔细,就被端静轻柔的推开了,“去去去,别打扰我做活计了。”
绿衣闻言看了看她身边堆积成小山的布料,长大了嘴巴,“这么多,得做到什么时候啊?”
端静点了点她的鼻尖,轻轻道:“没关系,慢慢做,做到什么时候,就算什么时候吧。”
绿衣无奈的点了点头,“那公主,奴婢来帮你吧。”说着她就要动手。
端静制止了她,“不用,你出去和其他小宫女一块顽罢。日头正好,刚好也替我晒晒太阳。”
自从刘声芳在皇帝的威胁下,编出了端静因为暑热才晕倒的病因后,兆佳贵人便一直心有余悸,再不肯轻易让端静在大热天出门儿。
绿衣笑着点了点头想,没有皇帝威胁的日子,气氛异常的轻松。
可好日子没过几天,坏消息就接踵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