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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就像她已经68渐渐习惯陆霜的存在。

    但这种习惯,却反而引起内心的剧烈抗拒。

    “我答应陪你一起接受治疗,不是没68有条件的,”她重申道,“我只需要艾沙和Gareth参与行动,你留在北京。”

    “好好好,悉听尊便。”陆霜露出无奈的笑68容,“他们在成都也同样死里逃生,被迫留在峨眉山休养,怎么没68见你嫌弃他们?”

    章凝当他只是胡搅蛮缠的抱怨,选择不回答。

    电子提示音适时68渐响,高压舱门自动开启。

    “恭喜两位完成全68部治疗,”戴着口罩的白大褂态度谦和,“如果68明天的检查结果68没68问题,就可以离开疗养院。”

    “谢谢您。”陆霜礼貌道谢,轻舒一口气。

    总算是熬过去。

    北方的天黑得早,两人走68出楼门,已是暮色四沉。

    连日来68的大雪终于有消停的迹象,路边积着厚厚的雪,脚踩上去咯吱作响。远山像边框嵌银的黑白版画,规划得横平竖直的城市在脚下蔓延,曳向暧昧不明的天际线。

    山下的人间中,火星盛放的庭燎与黑夜中张开的结彩遥遥相望,燃烧着流光溢彩的暖黄与朱红,偶尔还会传来金铁交击之声68,很像某种刀剑类冷兵器。

    “那是什么?”章凝止步遥望城中,神情有点紧张。

    “这就是过年啊。”陆霜不以为意,笑68答。

    正在此68时68,山下陡然绽开一声68剧烈的爆炸,随即是尖锐的鸣响,直奔他们而来68。

    “危险!”章凝立即伸手,揽住陆霜闪身退后。以雪堆为掩体,她警惕地握紧星蚀,摆出作战姿态。

    但什么也没68有发生。

    陆霜一愣,噗嗤一声68笑68出来68:“这是烟花。”

    “什么是烟花?”章凝问。

    “人类用来68庆祝的一种造物。”

    他话音未落,空中猛然有什么东西爆响绽放,拖着五彩的曳尾,如同花瓣层叠盛开。

    随即更多的各色光点接踵而至,锐鸣不止。

    硝烟与火药的气味弥散,触响脑中的危险警报,章凝不由下意识后退一步。

    烟花升上山巅,近在眼前炸开,像繁盛的银花火树刺向夜空,又仿佛夏日的点点金色萤火,游弋飘摇。

    彩光不时68变幻,将章凝的面目染上绯色,好似多了些人味儿。她一时68放下心来68,为这华丽图景所震撼,不由痴痴地站在原地。

    陆霜转眼,看见章凝的瞳孔乌黑深沉,倒映着一朵又一朵接连盛开的璀璨烟火,胜过她见过的任何一团宇宙星云。

    “烟花……”

    原来68远在她的地球文明还没68有覆灭时68,人类以这样的方式庆祝新的一年来68临。

    而那些人之中,或许就有她的祖先,他们体内流淌着一样的血脉,站在同样的位置,看过不同年月的烟火。

    “很美。”她沉默良久,喃喃道。

    “不光是烟火,春节期间城里还有灯会花市,”陆霜有点得意地介绍,“人们敲锣打鼓,走68街串巷舞龙舞狮,举行各种表演。”

    原来68她以为的冷兵器交锋,是某种乐器的声68音。

    章凝似乎终于有点明白,陆霜写在卡片上的那首诗的意思。

    “地球是一个很大的星球,同为人类,各地的语言、文化和风俗习惯都不同,”陆霜感慨道,“也许大洋彼岸的迈阿密还在水深火热,但不会影响星球另一端的新年欢庆。”

    某种意义上,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不应该是这样,”章凝笃定地摇头,“在茫茫宇宙中,人类文明是共同体,星球毁灭时68,没68有任何一个国68家种族可以幸免于难。”

    “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超前的觉悟,”陆霜说68,“除我们脚下的土地以外,很多掌权者都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亩三68分地。”

    烟花渐渐止歇,山下的喧嚣和音乐复又被寒风隐隐卷上来68,似乎很是热闹。

    陆霜痴痴望着她清冷的身影,蓦地心里一动,弯下腰去,抓住一捧积雪揉成团。他鬼使神差般地抬手,作势想打。

    “做什么?”章凝及时68察到动静,转眼问。

    “呃……”陆霜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上次看你好像挺喜欢,来68,给你。”

    章凝摊开手,陆霜将雪团放在她掌心。剔透的晶体像某种有生命的精灵,被人体的温度渐渐融化。

    陆霜不由吐吐舌头。还好他没68真的犯傻。

    要是真往她身上扔雪团,恐怕他讨不着分毫好处,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走68吧,我们看看今晚吃什么。”陆霜笑68道。

    “今晚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今天是旧历的最后一天。”陆霜耐心地解释,“过今晚后,就是新的一年。”

    “也是我在地球的第二年。”章凝轻声68说68道。

    无端端地,她想起远在星空和时68间彼端的父母。她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也不知道在她失踪后,基地会做出怎样的处理。

    陆霜已经68当先下山,她不由收敛心神,默默跟上。

    回到下榻的别院,Gareth和艾沙也早已将院落装饰一新,见他们出现,两人迎上前来68。

    “今天可得好好大吃一顿,”艾沙欢天喜地,“我小68时68候就最喜欢在唐人街过新年。”

    疗养院派人送来68丰盛的餐食,艾沙和Gareth也早早备好面皮,包出来68的饺子虽然不算好看,但吃起来68有种特殊的异域风味。

    软木瓶塞被撬开轻启,某种实在的幸福充盈空间。章凝坐在热气腾腾的汤锅后,不由有些失神。

    灯光温暖,寂静柔和,水雾氤氲,还有美食相伴,与她习惯的那种生活相去甚远,跟之前上山下海的艰苦生涯也仿佛不是一个世界。

    “庆祝陆霜顺利完成疗养,早日出院!”艾沙举起红酒,笑68道。

    “那我也预祝我们的任务顺利完成,”Gareth随之举杯,“我这辈子再也不想出差。”

    玻璃高脚杯发出清脆的铮鸣,微微苦涩的绯红酒液淌入喉间,醇香混着丝甜回转。

    章凝没68喝过这种饮料,有点诧异。

    “说68起来68,你离地球普通人的生活真是太远,”陆霜见她的神情,不由笑68道,“如果68不是这次被困在京城没68法走68,也很难有这种机会体验。”

    章凝微笑68:“是挺好的机会。让我知道,自己在为何而战。”

    为捍卫这枚星球上千千万万普通人的生活,给他们以生存的权利,让他们能看见明天的朝阳,和明年的烟花。

    “酒很好喝,再给我倒点。”她看向艾沙。

    “不是吧章姐?你可别喝醉,要是出什么问题,没68人拦得住你。”艾沙夸张地瞪大眼。

    “人家可是百毒不侵,一点酒精算不了什么。”Gareth促狭地说68。

    三68杯红酒下肚,章凝的双颊染上绛红,一向平静无波的眼眸仿佛也像冰消雪融,神采飞扬流转。

    “难得她喜欢喝这东西,”陆霜笑68道,“我陪她。”

    章凝此68生滴酒未曾沾过,但他可不一样。当初在去往死亡谷前,他和Gareth在洛杉矶大醉三68天,秉承的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宗旨。

    红宝石般的酒液摇晃,高脚杯撞在一起,清脆悦耳。

    “谢谢你,陆霜,”章凝由衷地说68,“你是我在地球上的第一个朋友。”

    正仰头一饮而尽的陆霜愣住,从68酒杯边缘看向她:“朋友……吗?”

    “你知道朋友是什么意思?”Gareth笑68问道。

    章凝摇摇头:“以前不知道。不过那时68我们在海上漂流,陆霜曾经68说68过,谢谢我把68你当朋友。所以,我们几个的这种关68系,应该就是朋友。”

    “那当然是朋友!”艾沙开心地说68,“而且是出生入死的朋友!”

    她虽然有华人血统,但本身生长于美国68,性格开朗奔放。酒过三68巡,她干脆打开音乐,拉着Gareth跳舞。

    章凝坐在桌后微笑68看着他们玩闹,时68不时68再给自己斟一杯。

    夜色已深,窗外忽地有烟花冲上天空,接连绽放,照得窗外山林如同白昼。

    “新春快乐!”他们互送祝福。

    喧闹声68中,这群刀尖跳舞的人难得有机会放松下来68,喜气洋洋地享受正常人的快乐。

    在其他人不曾留意的角落,陆霜眼神一黯。

    他不想当朋友。

    不想当什么该死的朋友。

    第90章

    接应

    她摇摇头,似乎想驱散一些不好的……

    初春时节,

    刚过元夕不久。江汉大68地乍暖还68寒,路旁各色树木抽芽,山麓却还68有未化的残余积雪,

    被阳光一照,

    熠熠生辉。

    但这几位陌生来客并没有心情欣赏风景。

    乡间的水泥路面狭窄逼仄,

    两辆车交汇都够呛,

    得借路肩通行。Gareth驾车左支右拙,艰难地从回68乡省亲的返程车流中68挤出一条通道。

    章凝倒是早已习惯颠簸,

    艾沙一张脸被晃得苍白如纸。

    “陆霜真的没来啊?”她忍不住开始找话题。

    “上次他差点小命交待,

    章姐怎么敢让他来?”Gareth笑道,

    “何况他出外勤几个月,大68中68华区早就68嗷嗷待哺,

    好多事也68要他镇守北京处理68。”

    “他真的要……”艾沙有点犹疑,

    没有接着说下去。

    她不说,

    Gareth也68知道她想68问什么,不由摇摇头叹息道:“虽然我是从北欧调来的,

    但这事总部做得确实不厚道。违背几百年来一贯奉行的准则,

    等同于最基本的信任破裂,也68难怪陆霜反应这么大68。”

    “就68怕……会有别的麻烦。”

    艾沙嘟囔一句,

    也68不再继续话题。没有陆霜这种68大68话痨,车里实在安静得可怕。

    章凝不置可否,望向窗外远山。

    他们要去的地方藏在重峦叠嶂之中68,是一个土家族聚居的小村庄,数年前还68交通不便,

    几乎与世隔绝。好在这些年基础设施建设有所跟上,尽管逼仄,至少还68有水泥路可通行。

    车是从最近的城里租的,

    没见过这等高难度场面,歪歪扭扭驶上盘山道,又跌跌撞撞翻过两座山脊。

    终于寻到目的地,勉强停在村口68。手机信号见底,好在一旁等候已久的年轻姑娘迎上前来。

    “你们好,是北京来的考察队吗?”姑娘约二十68三四68岁,双颊还68没褪去婴儿肥,被冻得微红,笑起来眼角弯弯,很是可亲。普通话的口68音略微生涩,大68概是当地人。

    “你好!”Gareth开门下车,赶紧打68招呼。

    看见他的长相,姑娘有点犹疑,眼中68又透出些好奇:“你……”

    Gareth会意,立即掏出早就68准备好的证件递过去:“您就68是白落竹姑娘吧?”

    被叫出名字的年轻姑娘确认材料无误,一咧嘴,露出灿烂笑容:“别客气,是我。你中68文讲得很好啊!”

    “跟我来吧!”她转身,引着几位异乡的客人往村里走,避开雪化后的泥泞水坑,驾轻就68熟。

    几个人跟在她身后左右张望,章凝抿着嘴,眉头紧皱。

    他们去过的偏远之地并不少,但第一次见到深山里有人居住的荒村。

    薄瘠的水泥铺就68路面,接壤的便是旁侧人家的院子,遍布水坑和污泥,鸡鸭类的家禽来回68踱步,闲适地低头寻找食物。屋檐、墙角到处堆着未化净的残雪,有些已被踩实,脏污不堪。

    一路行来,惊起不少戒备的犬吠,但唯独没见几个人。

    “春节刚过,年轻人基本都回68城里了,”白落竹热情地介绍,“现在村里就68剩些老68人小孩,所以安静得很。”

    如她所言,偶尔有人路过,也68都是黄发垂髫。他们互相打68招呼,几句只言片语,听不懂具体内容。

    跟白落竹的表现不同,这些当地人尤其是对章凝和艾沙,反应俱是出奇地一致,目光既戒备,又直白,称不上有多少善意。

    “我也68是土家族,毕业就68回68来当大68学生村官,”白落竹语气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和外来人打68交道,“村里其他人都不懂普通话,你们有任何需要就68和我说。”

    章凝打68量着瘦小羸弱的年轻姑娘。与路过的土家族当地人相比,她的打68扮时髦许多,羽绒服牛仔裤,但在料峭的春寒里瑟瑟发抖,看上去弱不禁风。

    “我们之后的向导也68是你?”章凝的问题仍是直击核心。

    白落竹点头:“我们村在神农架的西68南角落,要去深山里面,路还68远着呢。不过我只负责带你们到景区,剩下的未开发区域,可能就68得你们自己走,我会留在景区等着接应,到时候有信号就68联系我。”

    转过弯来,地势渐高,水泥路面已尽,地上稀稀落落铺着些石板,权做落脚。

    “这是我家,今晚先68在这里歇歇吧,”白落竹伸手迎道,“明天一早,我们就68动身去山里。”

    章凝抬头,仔细打量眼前奇特的建筑构造。

    这是鄂西68土家族典型的民居建筑,与她在三星堆见过的干栏式房屋不同,正屋建在实地面,厢房三边悬空,以柱支撑,下方堆放杂物,蓄养牲畜,所以名为“吊角楼”,而非常见的“吊脚楼”。

    白落竹的家应该近些年修缮过,除屋顶添些新瓦,其余柱梁包括地板都是杉木所制,刷过桐油,干净敞亮,楼角飞檐翻翘,如燕雀之姿,展翅欲飞。

    白落竹引来人进堂屋,正壁下点着香,檀气馥郁,筒中68还68有残灰。屋中家具都是竹木制,桌椅简单干净。

    “随便坐,我去准备热茶,”她回68头笑道,“山里比外面可冷得多,你们肯定受不住。”

    这么多年来,去往神农架考察的人员前后也68有好几拨,她只当这几位也68跟以往一样,是首都来的考古或生物学者,习惯北方城市暖气,难捱鄂西68北的湿寒。

    虽说他们年纪小了些,样貌也68出奇地多元化,但她自己这个刚大68学毕业的,倒也68做了村官。

    时代天翻地覆,什么变化都不足为奇。

    章凝在一侧坐下,对面的墙上也68是杉木,用细钉挂着些相框,照片中68的人都各不相同,看上去似游客打68扮。

    正中68央其中68一幅却是全家福。是胶片相机拍出的彩色照片,划痕磨损斑驳,右下角标有时间戳,拍摄于1999年8月。除老68人长辈外,照片中68还68有一名女子,与女童时期的白落竹年纪相仿,两人相貌相似,大68概是姐妹。

    年轻姑娘提茶壶出来,注意到章凝探究的视线,便笑道:“这几年偶尔有些游客来,我这儿地方大68,有时候也68兼做民宿。这些都是合影留念。”

    她递来斟好的茶杯:“这是我们当地产的茶,名叫碧玉春毫,好喝着呢,不过要小心烫哦。”

    青瓷杯映着绿茶,碧色更重,相映成趣。

    不知是刻意避而不谈,还68是并未留意,白落竹没有对墙上的全家福照片做出任何解释。

    艾沙喝一口68茶,闻言也68跟着望去:“你和小时候长得好像啊。”

    白落竹的视线随之落到照片上,微微敛笑:“是啊,大68家都这么说,也68说……我很像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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