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她拿走了，”陆霜若有所思，“没有旁人知道。如果是夏云笙，他肯定会销毁，但目前显然没有。所以，它还留在章凝手里，并且暂时是关闭状态。”“你是说，章凝有后手？”
陆霜点头：“必要的时候，我相信它会大有作用。”
“她最好是，”Gareth表示怀疑，“不过你最好还是先解释解释，你从哪里弄到那批RM-732的？”
陆霜再也憋不住，猛地放声大笑：“根本没有什么见鬼的RM-732！”
他回头，冲旁边的民居吹一声口哨：“游戏结束啦！”
两个小孩从破旧的窗户里探出头，稚气的脸上沾满灰尘，手里挥舞着红色激光笔，小红点漫天乱晃。
“他们的狙击手可就在楼顶！”Gareth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你真会拿命开玩笑！”
“那是小孩自己家，谁没事闯别人家去，”陆霜满不在乎地笑，“这么远的距离，就算他目力再好，也难以发现两个小孩的脑袋。”
“这就是你们中国人说的空城计吗？”Gareth无奈地耸肩。
“没办法，时间太紧，向总部调人来不及，只能临时雇俩童工，”陆霜神秘一笑，“不过，我也正好借此机会，诈出他们的武器配备。”
“啊？”Gareth更加摸不着头脑。
“你以为仅凭红点，我真能知道他们的狙击枪制式？我随口瞎说，他却没有否认，”陆霜长手一撑，轻松翻下围墙，“他们如果真来自地外基地，怎么会用的都是地球武器？”
“如果都是章凝的段位，也不可能轻易被我吓住，”陆霜分析道，“章凝明显不相信我有所谓的狙击枪手，只是没拆穿我而已。”
“但是，之前查到的关于RM-732的几笔交易里，都没有与他们有关的信息。”
陆霜看似遛弯，其实绕个圈，带着Gareth往仓库正门走。
“没错，RM-732是美国‘猎兔计划’的产物，目前还没有出现仿造品。所以要么，这些人是三角洲部队特种兵，要么，有人在军火商手里买了这批武器，转手卖给他们。”
“两国本来关系就剑拔弩张，他们的特种部队想神不知鬼不觉进驻本国，难度高于登天。所以目前来看，我倾向后者。”
陆霜信步踱进仓库，发现耳机确实失踪，满意地点点头：“看来章凝的智商，还没完全下线。”
他回过头来，行将落山的夕阳将他的轮廓镀上金边，恍若不真实的幻境。
方才的绝地求生，仿佛只是一出荒谬的舞台剧。
“我们等着看吧，事情往后会更有意思。”
第22章
深谷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加州死亡谷一年之中，数七月中下旬最为炎热。
现在是旅游淡季。虽然这里森林繁茂、资源丰富，也是著名的风景胜地，但多年来流出的各种神秘传闻，还是令游客望而却步。
至于隐藏在茂密丛林中的未开发区域，则更是无人问津。
然而这天清晨，一群游客来到南部风景区入口。
他们身穿花衬衫沙滩裤，头上架着墨镜，常见的旅游度假打扮，但没看见一个相机，反而都背着鼓鼓囊囊的大包。神情坚毅果断，肌肉分量恰好，明显身手不凡。
在游客中心，他们出示门票和通行证，声称是集体出游的运动员，并谢绝配置导游的提议。
“嘿，老兄，天气这么热，你们油和水带够没？”工作人员David忍不住提醒，“你知道，谷里四十多天没下雨，现在温度在40℃以上。”
车队中领头的男人听见，只淡淡看他一眼，没有理会。
团队里竟然还有一名女性。干净利落的短发，无袖背心，工装裤，手臂肌肉漂亮紧实。
感受到打量的目光，她不想太过引人注目，便友好地冲他笑笑。
一行人纷纷上车，浩浩荡荡的车队向北开去。
David站在原地，不禁摇摇头。
总有些作死的游客不听劝，最后灰溜溜地打求救电话。
“这些家伙，我看轮不着你操心，”窗口后的黑人同事探头，“你知不知道，军方在谷里有个发射基地？”
“我不知道，”老David兴趣缺缺，“我只是个马上要退休的糟老头子。”
“我看，说不定这些人要去找他们干一架。”对方嬉笑。
“年轻人，你好莱坞大片看太多了。”老David摇头。
他突然止住话头，眯起眼睛，看向从大门进来的另一辆车。
黑色的奔驰乌尼莫克U5000，车身线条流畅简洁，越野性能强悍，以及四百万人民币起步的价格，令它看上去仿佛陆上小型坦克。
即便在见多识广的老David眼里，也是非常惊艳的存在。黑人同事显然也注意到，忍不住嘬起嘴唇，一声呼哨。
车不慌不忙地开到窗口前，里面的人摇下车窗。
那是个亚裔男子，大约二十七八岁，伸手取下墨镜，露出英俊的五官，唇角一弯，笑容优雅友好，跟之前杀气腾腾的一群人形成鲜明对比。
“嘿，你们好，请问是不是有个旅游团刚才从这进去？”他英文很流利，几乎没有口音。
“是的，刚走不久。”老David点点头。
另一侧车窗摇下，出现一个金发碧眼的大个子白人，友好地解释道：“那是我们的队友，我是导游，不过我们走散了，现在进去找他们还来得及吗？”
说着，那人便递过来门票和通行证。
怪不得他们坚持不要导游。虽然这辆乌尼莫克实在太过亮眼，但既然有那么不同寻常的旅游团在先，David倒也不觉得奇怪。
“来得及，他们刚走二十分钟。”老David回答。
两人点点头，补充一些饮用水和油，也向北驶去。
David目送他们离开，但奇怪的是，他们只是慢悠悠地向前移动，仿佛在沿途欣赏风景。
并不像它的主人说的，想要赶上前面的人。
车队最前方的吉普里，夏云笙坐在驾驶座，问道：“要离开这些愚蠢的监控镜头，还有多远？”
副驾上的章凝低头翻看手中的地图，对照另一份打印出来的A4纸：“保持向北，二十公里处有一个缺口，可以进入谷底。从那里开始，就是未开发地带。”
“目标位置在谷底的中心区域，进入谷口后，需要先穿过一大片茂密的原始丛林，然后是岩层断裂带，再是一小片盐滩泥淖。”
夏云笙微眯起眼，看向北方，两山夹峙间，谷口的山石反射着盛夏的烈阳，光芒刺目。
目前还处于风景区范畴，虽然路面狭窄，但路况很好，视野开阔，对于即将进入的区域而言，简直就是康庄大道。
“全体注意，前方十八公里，进入死亡谷核心地区。尽快换好衣服，整理装备。”夏云笙拿起车载通讯设备，命令道。
“收到。”
“收到。”
后方纷纷传来回应，他瞟一眼身侧，说：“章凝，你也去后面，换掉衣服。”
章凝没有答话，沉默片刻，她问：“夏云笙，我的父母……他们好吗？”
对方点点头：“他们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我和你解释过，贸然穿越平行宇宙需要承受代价。所以我有一部分记忆，目前还比较紊乱，可能没法完全解答你的疑惑。”他很耐心地说。
星舰落入超新星爆发的侵袭范围前，章凝还记得作为引航员的夏云笙发出的警告。
一切只是不到两个月前的事。
但这段时间，她从夏云笙的口中得知，她失踪以后，基地很快确认任务失败，然而由于章凝生死未卜，他们耗费数年时间才重新锁定她的下落。
因此，夏云笙在另一个宇宙的时间线里，是来自于未来。他从十年后穿越到平行宇宙中现在的地球，决定协助章凝完成对夸克弹残体的回收任务。
对于这套说辞，章凝半信半疑，但她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腿伤已经恢复七八成，车内空间狭小，她身手敏捷，钻到后座，套上衣服。
为保证这次行程顺利完成，他们已经事先准备好特制的野外防护服。
衣裤一体，内部保持恒温，带有配套的通讯设备，除此之外，特殊的外壳材料防水防酸，哪怕是对抗大型野生动物，也不至于坐以待毙。
“为寻找你的下落，基地付出的代价巨大，不光因为你是超S级战士，也是因为，”章凝回到前座，夏云笙继续说道，“基地短时间内无力再重新制造一枚夸克弹，所以我们必须要回收它。”
“对这个世界的人类而言，这也是最好的命运。”
章凝点点头，没有回答。
她多次试探过夏云笙，无论是量子纠缠的通信技术，还是夸克弹和章凝的来历，他的回答基本合情合理。
但出于本能，她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如果夏云笙的身份真有问题，他如何能对基地的信息知道得如此详尽？
这是她心里的一个巨大问号。
“我们耗费十年时间，才找到通往这里的时空裂隙，能不能回去，也还是未知数，”夏云笙难得话多，章凝有点不适应，“但基地不会放弃我们，你要有信心配合。”
“总体而言，这里的环境比雷柏星还是好太多，也不像那边的地球，是个病毒地狱，”章凝中肯评价，“如果没那么多人天天盯着我的话，就更完美。”
“你是天外来客，”夏云笙难得露出微笑，“有些好奇也正常。”
“我不是天外来客，”章凝摇头，“我的基因和他们一样。说起来，你才更应该小心。”
“我……？为什么？”夏云笙问。
章凝心里一动，但没有答话。
正在此时，窗前道路拐弯处，繁茂枝叶间露出一个隐蔽的豁口，她立即喊道：“就这里，转弯！”
夏云笙眼疾手快，立即右旋方向盘，同时打起转向灯，示意后面的跟车。
这是景区大道外的一个野路口，实则没有路，车身瞬间失去平衡，飞快地冲下接近45°的陡坡。
粗硬的枝叶哗啦啦擦过车窗，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视野被浓荫遮蔽，亏得夏云笙左支右绌，才不至于酿成惨剧。
颠簸之中，章凝完全不做抵抗，顺从地随车摇晃身体，节省体力。
眼看车队陷入混乱，但有他们的车开道，后面队员的路要好走许多，总算开出一条新路。
半个多小时后，乌尼莫克才慢悠悠地出现在转弯处。
“啊哈，多谢。”陆霜毫不费力，轻松冲下山坡。由于道路已清，他的座驾又有着几近变态的良好缓冲性能，倒是姿态悠闲许多。
但他没有直接开下山继续跟踪，而是途中停下，将车开进一片稍平缓的丛林间，下车步行。
他选的位置在山腰靠下方，茂密的树林形成绝佳的天然屏障，无论是山上还是山下，都几乎无法发现这辆车。
“我们……要靠腿走下去？”
陆霜从后备箱拎出两人的装备，扔给Gareth：“不然呢？谷底是大平地，你开车跟踪，人家一回头就看得清清楚楚。”
Gareth只得取出地图，与之前打印的A4纸卫星图比照，分析道：“景区的公路从西南至东北，我们刚才是从西边下，残体在山谷腹地，也就是说，他们还要再转向西北，至少三天路程。”
陆霜点点头：“我们从侧翼抄近路。”
Gareth惊讶地抬头：“什么意思？我们要赶在他们前面？靠走路？”
“这叫抢占先机，”陆霜耸肩，“用英语的说法，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既然要抢先，为什么刚才你慢悠悠的？”
“我们刚才跟在人家后面，不慢点的话，会追尾啊。”陆霜无奈地回答，“现在开始分道扬镳。”
“可是就算我们提前赶到，没有章凝的控制器，残体对我们来说就是一块废铁。”
“我可没说要去抢那玩意儿，”陆霜回答，“我们有别的事做。”
Gareth翻个白眼，难以忍受他的故弄玄虚。
陆霜唇角微弯，露出狡黠的微笑。他抬头望向深谷，树荫遮天蔽日，根茎藤蔓盘根错节，不知隐藏着多少未知的危险。
第23章
密林
以身诱敌。
陆霜所处的山坡下方，夏云笙的车队在密林中艰难地继续穿行。
按照事先的计划，他们最终停在山坡下的缓冲区。
章凝取过装备，开门下车。
“尽量藏好车，可能有巡山队伍，别被发现。”手下列好队，夏云笙训示道。
按照他的解释，这些都是来到地球后招募的雇佣兵。
一共二十五个队员，经过精心挑选，具有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
不过三分钟，所有人收拾齐整。
每个人都背着鼓鼓囊囊的装备，里面除压缩饼干等干粮外，还有手电筒、登山绳等特制工具，以及一把瑞士军刀、一把未组装的自动步|枪、一把手|枪和三盒子弹。
“不到迫不得已，不能随便开枪，”夏云笙强调，“枪声容易引来管理景区的家伙，另外，附近还有军事基地，少惹麻烦。”
一行人利用迷彩涂装车罩，将车队隐入密林，准备步行。
时间已近正午，阳光透过叶隙洒落，仍然炙热。
与外围的风景区不同，这里是真正的死亡谷腹地，除探险队以外，游客基本不会冒死进来。
密林看上去多年无人涉足，树干需要几人才能合抱，枝叶遮天蔽日，地上的根茎虬结交错，很容易将人绊倒，摔个四脚朝天。
而在前方一望无际的荒草间，栖息着无数毒虫怪蚁，一旦沾上皮肤，轻则中毒，重则致死。
章凝摊开地图，核对指南针的方向：“我们现在刚刚进入丛林，之后是断裂岩层带，寸草不生。要完全下到谷底，最少还要三天。”
“两个小时后就是正午，在那之前，我们需要抵达丛林边缘，再进行休整。等到太阳落山，温度下降，再继续前进。”夏云笙说道。
日在中天时，死亡谷的地表温度能达到50℃以上，即便有野外防护服，也几乎是人体极限。
夏云笙说完，正要迈步前行，忽地停住。
其他人也瞬间察觉到异样，立即原地不动，警惕地查看四周。
之前山林虽然寂静，但仍能听见偶尔几声鸟叫虫鸣，此时忽地一片死寂。
空气近乎凝滞，氤氲着草木的湿润气息，然而在这其中，章凝敏锐地分辨出几丝腥味。
时间的流逝陡然变得缓慢，她凝神细听，果然，某个队员身边的荒草倏地一抖，像有什么东西擦过，呈环形路线，飞快游弋过密密麻麻的草丛。
“蛇……”对方没来得及说完，手起刀落，鲜血四溅。
距离他最近的三个队员军刀飞向草丛，但都堪堪落空。
尽管被咬的队员反应很快，活活割下腿上伤口附近的一大块肉，但即便如此，他的脸色仍然迅速泛紫，软倒在地。
几秒之间，四面很快恢复寂静，只有偶尔掠过林间的风，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有人将受伤倒地的倒霉鬼拖回人群中央。虽然备有血清，但不知道蛇的品种，也没法施救。
夏云笙冷着脸，右手反握军刀，全身肌肉紧绷，一双锐利的眼眸静静扫视四方。
他抬手，果断做个手势，身旁队员立即有序慢慢靠拢，呈圆形360°警惕四面草丛。
章凝站在人群侧翼，不动声色地观察境况。
夏云笙静待片刻，没有听见它的下一步动向。于是他迈步抬腿，独自走向人群之外。虽然走得很慢，但他并没有刻意控制动静，甚至故意踩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章凝知道，他在以身诱敌。
蛇是一种视力很差的动物，捕猎基本靠分辨动态物，夏云笙现在就是活靶子。
五步。什么也没有发生。
有些队员稍松一口气。或许它已经离开。
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