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台。”陆霜震惊。住院部可是一栋三十九层的高楼，也就是说，她硬生生往上爬了十三层！
或许当时是他一厢情愿，她腿上那点枪伤，压根就不需要送医院。
“情况怎么样？”章凝语气如常，仿佛她根本没有用匕首抹他脖子，差点割断颈动脉似的。
“暂时被软禁，等伤一好，大概就会被送局子。”陆霜低声说，“不过你放心，有办法。”
“陆霜……”章凝犹豫片刻，“不好意思，当时我刚醒来，有点恍惚，不太理智。”
陆霜紧紧抓着被子，克制自己的笑意。
“没事，现在理智就好。”他大度地回答。
“需要我帮忙么？我可以去救你们。”
“姐姐……几十个特警，几十把枪，你开什么玩笑？”陆霜倒吸一口凉气，他光知道章凝强悍，但没想到她这么恐怖，“等天黑，你再找个地方落脚。”
“好。”
“章凝，”陆霜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第19章
撤退
“除了内鬼，还有谁能做得这么天……
“什么事？你说。”
耳机里风声猎猎，陆霜仿佛能看到她伏在天台的身影。动作矫健，目光锐利，如同蓄势待发的猎鹰。
他沉默良久，突然一阵心烦意乱，翻过身去：“没什么。就这样，再联系。”
章凝微微一愣：“好。”
摘下耳机，陆霜挫败地揉揉头发，盯着天花板发呆。
那个名叫陈涵的冷面警察阴魂不散，似乎在另一个病房没有什么收获，又转回来。
“有一些事，我要告诉你，”陈涵冷冷地说，“或许你已经知道，或许可能连你也蒙在鼓里，我只是负责转达。”
“反正我也很无聊，不如你说来听听。”陆霜闭目养神，慢条斯理。
“你真是本国人？”陈涵突然问。
啊？
陆霜一愣，哭笑不得地回答：“那不然呢？”
“莫瑞丝所在的GMO是一家跨国传媒公司，总部在华尔街，”陈涵说，“鄱阳湖畔那一大片凌乱的战场里，我们发现有大量‘猎兔计划’最新型RM-732狙击枪的弹壳。”
“这些跟大洋彼岸的某国是什么关系？我想，你应该也不会不知道‘猎兔计划’是做什么的。”
陆霜默默听着，并不吭声。如果他们知道这几个人正在计划跨国跑路去美国，可能会更加惊恐。
“当初你们坐直升机逃离上海，有人在当地论坛上发匿名帖告密，”陈涵不紧不慢，“我们查到发帖者IP地址在以色列，这个……你也不会想到什么吗？”
陆霜不动声色，心里微微吃惊。虽然说IP地址有很多手段可以作假，但他记得当时Gareth向他提到的几伙人里，的确有以色列的极端民族主义势力。
“你是聪明人，点到即止。无论你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很多人在盯着，我不想看你白白送命，”陈涵说道，“只有我们能帮你，一起保护好它。”
他神情庄重，态度也很诚恳。但凡陆霜知道核心到底在哪里，可能都早就痛哭流涕地坦白投诚。
有一说一，这些警察虽然软禁他，但终归是客客气气，比随时随地躲在暗处的刺杀要靠谱。
陈涵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是因为他发现，这件事的蹊跷和诡异之处远不止于此。
当时他带着顾子沉从南京回去，召集全组人员开会，收集到的信息堪称匪夷所思。
“章凝死亡档案上出警的警察，我今天已经找到，”一个组员汇报道，“他的口供证明，四年前发生事故的当天他在休假，没有出警。有复印的值班记录作为物证，与口供吻合。”
陈涵接过那两张薄薄的纸，眉头紧皱。
“我也去人民医院核对过，”另一人也拿出记录，“死亡证明上的医生前一年年底已经退休，档案上不可能出现她的签名。这是她的退休证和口供。”
“章玫这次也有给我录口供。她证明当时的确有报警并送医院，但现场抢救时章凝就已经死亡，”最后的组员汇报道，“将章玫的口供与上述警察和医生的回忆比对，基本可以确定当年实际接手的是他们的同事。”
“如果出警和送医确有其事，为什么要改成别人的名字？”陈涵问，“那当时真正接案的警察和医生，你找到了么？”
组员摇头道：“没有。而且很奇怪，他们都在这件事发生不久后离职，没有人知道去向，且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看来，这些人背后存在某种协议，而伪造这份死亡档案的人，并不想让我们找到经手人。”
顾子沉若有所思地问：“你去找章玫的时候，她有什么异常吗？”
“刚看到我的时候，好像有点慌？她人在自己家门口，但差点摔跤。”
“章玫或许是突破口，”陈涵分析道，“不过我们现在证据不足，拿不到搜查令。但这条线索不能松，继续跟。”
“我有一句话……”顾子沉犹疑。
“直接说！”陈涵最讨厌瞻前顾后。
“我觉得，伪造档案的，可能是内部的人。”
会议室里的众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难道大家都没想过这个可能吗？除了内鬼，还有谁能做得这么天衣无缝？”顾子沉不服气。
“我必须再强调一次，你们是国家公职人员，不是美剧里的阴谋论主角，”陈涵冷冷扫视，“说话要讲证据。”
没有人再反驳。
但是大家或多或少心里都清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现代科技如此发达，竟然还有他们找不到的人，只能说明背后的水比想象的还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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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过去。
陆霜继续躺在床上，扮演木乃伊。
刚刚过去的24个小时里，他一共昏睡17个小时，一次性将前几天缺的觉加倍补偿。
这主要是因为，陆霜有幸获得了一位专属保姆——陈涵。
虽然对方看上去冷若冰霜，但照顾人无可挑剔。只是陆霜总觉得，每次送饭的时候，他都像是转眼就能面不改色地将整盒饭菜扣到自己头上。
午后，陈涵收好餐盒回来：“天气不错，开窗通通风。”
六月初的天气，病房开着空调，窗一推开，热浪争先恐后地涌入。
陆霜连忙推辞：“不用不用，谢谢队长关心。我不晒太阳，不会发霉的。”
陈涵回头，狭长的双眼盯住他：“我问过医生，下午查房如果没问题，你明早就可以出院。”
陆霜心里一抖。他若去找医生，就必然瞒不住章凝的事。
“隔壁的老头除了一点老年痴呆，没什么毛病。只有章凝在这里看过枪伤。我很好奇，你们又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她逃跑的？”
陆霜一拍大腿：“所以啊，你们就不应该盯着我们，赶紧去抓她才是正经事。”
“你们在我手里，不怕章凝不出现，”陈涵淡淡地说，“何况，我们本来也很快就能找到她。”
陆霜不答话，他在思考。如果下午查房之前他施以苦肉计，是不是就不用进局子？
陈涵一笑，似乎看穿他的伎俩：“你不会再有机会受伤。有我照顾你，大可以放心。”
好家伙。
陆霜继续躺尸。
他心里默默盘算，看时间，总部的事应该已经办得差不多。
顾子沉突然来敲门，脸色不太好看，陈涵起身出去。
陆霜知道，事成。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用总部给的秘密告警方式。但他知道，惹谁都不要跟白道刚正面。
两人站在门口，压低声音嘀咕着什么，语气很急促，像在吵架。
没多久，陈涵猛地骂一句：“妈的，这帮吃干饭的！”
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爆粗更是少见。
“上头的命令，也没别的办法嘛。”
陈涵回来，铁青着脸，半晌一言不发。
陆霜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的提议，”陈涵说，“谁也不希望危险的东西落到危险的人手里。”
“等等，”陆霜假装吃惊，“我自由了？”
陈涵抬眼，目光锐利：“你已经引起我的注意，最好别再落在我手里。”
短短一分钟内，十几个人走得精光。
门口空无一人，陆霜甚至有些不习惯。耳机里，Gareth问：“你病房外面还有人吗？”
“没有。”
片刻后，Gareth和简峥嵘挪进陆霜的病房，左顾右盼，这才惊讶地确认：“真的，都走光了，一个人影也没有。”
“没说什么原因？”陆霜问。
简峥嵘摇头。
陆霜抬起右手，一枚硕大的红宝石戒指在修长的指间熠熠生辉。
Gareth神色一震：“是你……？好家伙。”
“任务这么艰巨，又不给人给钱，总部要是还见死不救，怎么给他们继续打工？”陆霜翻个白眼。
“不过从陈队长的话判断，他们目前知道的情报很少，连失踪的东西具体是什么都不清楚，所以理论上，他们只能根据行踪找我们，不可能提前埋伏。”
“你的意思是，鄱阳湖底的那群人跟他们没什么关系？”Gareth接话。
“对，但是除了官方，谁能光明正大地在湖底活动那么多年？”陆霜皱眉。
“你们都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简峥嵘摇摇头，“没事的话我先撤。你们这水太深，我不想蹚。”
“你不见见章凝？”
“以后会有机会的。”简峥嵘神秘一笑。
“总之这次多谢你，”陆霜正色，“我本来以为，你会让我吃个闭门羹。”
“谁让我欠你的，”简峥嵘起身，“糟老头子继续退休去喽。”
“哦，那辆桑塔纳，你帮我开回去还给人家，”陆霜说，“虽然在哪借的，我也没注意，不过，我知道你反正有办法。”
“死小子，临走还不忘利用我。”简峥嵘回头笑骂。
陆霜伸手调整耳机频率：“章凝有联系你么？不知道她躲在哪里。”
“才一天，跑不了多远。”
“章凝？你在哪里？”陆霜耐心地喊，“章凝？听见请回答。”
每重复一遍，他的脸色就要严肃一分。
没有人回答。
萦绕在陆霜耳边的，始终只有若有若无的单调电磁声。
“奇怪，她答应会等我们，”陆霜锲而不舍，继续努力，“这才一天，她能去哪里？”
第20章
决裂
“我只是你的工具人，召之即来挥……
沉重的铁门被猛地推开，阳光透入黑暗潮湿的仓库，灰尘层层起舞。
仓库很大，四处堆满乱七八糟的钢材和模板，空气充斥着汽油和灰尘的混合味道。
陆霜还不能随意转动脖子，只能僵硬地昂着头，仿佛下一秒就要引吭高歌。Gareth跟在他身后，警惕地环视四周。
章凝从黑暗的角落里现身。
天光落在她苍白冷硬的面容，反射出乌黑瞳孔里的不信任。
陆霜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怎么会是……”意识到自己失言，她立即改口，“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为什么不接呼叫？”Gareth疑惑。
陆霜紧盯着她，问道：“你在等人，对吧？”
章凝明白过来，耳机里有GPS定位装置。她沉默片刻，取出耳机还给Gareth。
“这是什么意思？我没明白。”Gareth并不接。
“意思是，合作到此结束？”陆霜语气生硬。他身形本就高大，只是平时松垮，此时突然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威压。
章凝点点头，眼神平静无波：“之前的合作还算愉快，但已经终止。不过我依然会信守承诺，找到夸克弹，并且毁掉它。”
“你先出去等我。”陆霜说。
Gareth点点头，担忧地拍拍他的肩。
他转过头来，继续问章凝：“是因为你的引航员？”
“对，我们已经恢复联系，”章凝坦然承认，“他会协助我，继续完成使命。”
“所以，”良久，陆霜才沉沉开口，“我们只是你的工具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整件事因我而起，也应该由我解决，”章凝平心静气，“无意冒犯，但我的战友们和我来自同一个世界，比你们更适合。”
“你的战友……们？”陆霜敏锐地抓住重点。
“是的，他有团队。”
“其他人你认识么？”
章凝摇头。
陆霜忽地冷笑：“你就那么相信他？哪怕除了他之外，你一个都不认识？”
章凝皱眉，沉默地看着他。
她不明白，这人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
“我只是想提醒你，南京咖啡厅里，我们曾经见过那个人，”陆霜说，“不要因为私人感情，落入圈套而不自知。”
“冒充基地人员的难度有多高，我告诉过你，”章凝淡淡回答，“他也向我解释，当时情势难辨，所以才选择不贸然暴露身份。”
陆霜环顾四周：“看来你等的人，也是他。”
“这不属于你该关心的范畴。”章凝再次困惑。
究竟他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好吧，”陆霜苦笑，“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上次提出要回医院救我们，是因为要靠我们去死亡谷，对么？还是，有别的原因？”
那天没有问出口的问题，陆霜发现自己还是想知道。像魔怔一般，他渴求一个答案。
“当时没有你们，我几乎不可能出境，”章凝很诚实，“不过如果现在你也能帮忙，就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