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正说笑间，飞机机身突然一抖，众人不由重重撞上靠背，陆霜被碰及胳膊的旧伤，疼得龇牙咧嘴：“怎么了？”章凝瞟一眼窗外，立即除去安全带，整个人弹射而起，手指暗暗抓住藏身匕首。
飞机正在下坠。
不知何时，窗外早已不是浩渺的夜空，肉眼可见只有黑黢黢的树林。
陆霜和Gareth几乎同时行动，莫瑞丝没来得及起身，整个人已被狠狠压回座位，Gareth的枪口顶在她的额角：“你竟敢两头吃？”
舱内灯光开始闪烁，章凝第一时间守住入口，紧绷嘴角，匕首发出幽蓝光芒。
“威胁我没用，今晚谁都出不去，”莫瑞丝镇定自若，尾音上扬，轻轻一笑，“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外面每一棵树后，每一段枝桠间，都藏着无数国际雇佣兵，他们就算能逃出飞机，也不可能逃出树林。
“是吗？”陆霜斜睨一眼窗外，站起身来，“我看未必。”
“我可没说要出去。”他轻笑一声，欺身逼近驾驶舱，两个飞行员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接手驾驶舱的第一时间，他立即锁死飞机舱门。
与此同时，章凝听到身后风声，立即闪身避让——
一声利器破空，一枚子弹堪堪擦着她的大腿飞过，被舱壁反弹开去，火花飞溅。
看来她确实有用，对方想要活口。
子弹撞上舱壁之前，她已经利落转身，劈手夺下身后空姐的枪，顺手一肘击中前胸。
对方闷哼一声，肺部碎裂，精致的五官扭曲成团，弯腰咳出血来。
一切变故，不过只在五秒之间。
窗外森林此时猛地骚动起来，驾驶舱内，陆霜刚压下控制杆，眼角瞟到一点反光闪过，立即大喊：“蹲下！”
话音未落，林间枪声大起，仿佛从黑暗中现身的怪兽，一路惹得枝叶簌簌摇晃，子弹犹如冰雹般密密麻麻砸向飞机。
虽然莫瑞丝无法行动，仍然坐在原地，外面的人却完全没有投鼠忌器。
陆霜蹲在控制台下，艰难伸手摆弄五花八门的按钮，他被雨点般的攻势逼得完全无法冒头，视线受阻，急得手忙脚乱。
“我来吧。”他一回头，见章凝安然蹲在身后，语气淡然。
“你会开这玩意儿？”
“试试，”她示意陆霜退开，“能开星舰，就能开飞机。”
漫天枪林弹雨中，后舱的Gareth不满地喊道：“你俩磨磨唧唧谈恋爱呢？！”
章凝很快摸出门道，在她的全盲操作下，直升机旋翼开始飞快转动。正在此时，后舱传来一声不祥的脆响，Gareth大喊：“玻璃碎了！”
似乎意识到飞机即将离开，窗外攻势急剧加强，后舱玻璃已经支撑不住，前方照明灯形成的光幕中，不断有人跑过，晃得舱内一片人影散乱。
章凝很快听到外壁传来撞击声，有人试图爬上飞机，打破窗户钻进来。
直升机开始剧烈地摇晃，后舱一片凌乱，风从破洞中凶猛地扑入，Gareth艰难抓着座位支脚，莫瑞丝和空姐早已躺在地板上，不省人事。
几个黑色人影从窗下冒头，用匕首树干各种工具奋力撞玻璃，Gareth一个漂亮的回旋，闪到舷窗一侧，持枪戒备，准备偷袭。
生死关头，谁还管什么绅士风度。
“Gareth，”驾驶舱中的陆霜喊道，“生气了？”
Gareth忍不住翻个白眼。作为一个准备偷袭的人，陆霜此举是唯恐他不暴露。
但没等他以手势作答，陆霜再度扬声喊道：“抓稳！”
就在这一秒，剧烈的破裂声在耳边炸响，玻璃渣子到处飞溅，衬着雪亮的月光璀璨如水晶。
最后的防线已被击溃。
Gareth正要出手，机舱却猛地颤抖，强烈的失重感骤然袭击，他心神一飘，直升机腾空而起。
距离他不到半米，刚伸进来的一只手努力抓住虚空，随后无助地滑落。
“坐稳！”章凝话未落音，直升机迅猛俯冲，90度垂直向下跌落谷底。
一瞬间，Gareth灵魂出窍。
然而下一秒，飞机利落地在最谷底侧身，重新攀上高空。凄厉的惨叫接二连三，迅速坠落地面。
这一手立竿见影，若不是他早有防备，恐怕连他也要粉身碎骨。
“干得漂亮！”Gareth不由赞道。
“云霄飞车好玩吗？”陆霜问得很欠揍。
“我谢谢你！”他咬牙骂道。
虽然摆脱围困，但情势仍不乐观。
后舱玻璃多处四分五裂，飞到一定高度后，气压差仍然会将所有人甩下万丈高空。
尽管章凝小心地保持低空飞行，然而后舱已经狂风大作，强烈的吸力如同巨大漩涡，正用尽一切办法，凶悍地将所有物体拖出去。
“补贴！我要高空作业补贴！”Gareth艰难抱住座椅，大喊道。
“稳住！”陆霜鼓励道，“给钱也得留着命拿！”
“你们倒是想得美，”章凝伸手一指仪表盘，“油箱被打中，刚刚是被我强行拉起来的，现在漏没了三分之二。
“只能撑十分钟，必须立即迫降。”
“这玩笑可不好笑，”陆霜问，“下面是什么地方？”
章凝瞟一眼导航图，答道：“刚过长江，现在在南京仙林，马上飞进市区。”
“掉头，”陆霜当机立断，“飞进市区是找死，但仙林是大学城，一样找死。尽量迫降在郊区，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章凝面无表情：“以地图上的城市密度，哪里能找郊区？”
不等陆霜分辩，舱内骤然响起紧急警报，一声声机械的尖细电子音形同催命。
“什么情况？！”Gareth正跟气流漩涡殊死搏斗，喊得声嘶力竭。
“我们可能要死在这。”陆霜答道。
章凝动作冷静，尽最大可能掉转航向，利用所剩不多的油量开始减速。大学城毕竟不如主城区，很多地方没有开发完全，仍有大片黑灯瞎火，看上去总归比市区安全。
Gareth慢慢调整呼吸和姿势，竟徒手抓着身边的座椅支脚，开始试图靠近驾驶室。
“早知道会这样，我就该申请提前退休！”他艰难地挪动，口中还不忘苦丧兮兮地喃喃。
生死关头，章凝仍然没有丝毫惊慌，身旁的陆霜却伸手过来，拍拍她的手。
“现在，我们也算是出生入死的战友吧？”
章凝没有回答。
这已经是短时间内，她经历的第二次空难，心情复杂。
飞机油尽灯枯，一头栽下云层，以时速五百公里的速度飞快撞向地面。
第10章
跳伞
You
jump，I
jump……
夜空飞速倒退，飞机正在垂直往下栽。
Gareth刚抱住驾驶舱门，身后一声巨响，破窗附近的座椅已被生生扳离地板，转瞬飞出窗口，卷入狂风消失不见。
“正好！”陆霜翻箱倒柜半天，终于找到降落伞包。
“我数到五，你们就跳。”章凝熟练地接过来绑好，语气平静。
“你先，”陆霜抓着驾驶座的靠背，慢慢腾挪到她身边，虽然模样有点狼狈，神情却严肃，“你跳，我跟着。”
“少废话，你们不会开飞机，”章凝瞥了一眼仪表盘，按下按钮开启舱门，狂风瞬间涌入，“快点，别磨蹭！”
陆霜无奈地叹口气，倒也无话可驳。Gareth撇撇嘴，当先跳下，瞬间消失在夜风中。
飞机高度仍在不断下降，章凝头也不回，紧盯着控制台，双手并未停止操作，试图将损失降到最小。
“我跳，你马上跟啊！”陆霜检查伞绳，忍不住又说一句。
章凝愠怒：“还不走？到时候高度不够，伞还没来得及打开，你就会摔成肉泥。”
陆霜转头，深深看她一眼，眸中意味不明。他咬咬牙，纵身跃下。
章凝早已算出降落地点，按当前速度和角度，它很有可能会撞上大学城的某个校区。
上次落进黄浦江是迫不得已，但这一回，在有更多人再次因她倒霉之前，她必须做点什么。
设置好参数，章凝起身，从贴身衣物中摸出匕首。
风声猎猎，油表也开始告警，昭示着死亡的临近。
章凝并不慌乱，胳膊绕到脑后抓起长发，手起刀落。她三下五除二剪成短发，脱下驾驶员外套，换上平底鞋。
陆霜让她假扮驾驶员时，找空姐借过鞋，倒在这时候派上用场。
做好这一切，她看着已经发红的仪表，默默倒数。
三。
二。
一。
章凝助跑起跳，沉入无边黑夜。
空中的陆霜顺利打开降落伞，有惊无险，滚落在松软的草地上。坠落点是一片山坡，他立即起身，向高处走几步，抬头望向空中，只听见飞机轰鸣越来越近，自云端坠落。
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Gareth！”他心里无端一悸。
“这里，”远处，Gareth有气无力地答道，“差点以为我要交代了。”
“看见章凝了吗？”陆霜根本没管他。
“她没在你后面？”
“她非让我……”
话未说完，伴随尖利的呼啸，身后传来巨大爆响，强烈的热浪猛地扑上脊背。陆霜不由眯起眼，立即拔腿向前方山上跑。
两人连连跑出上百米，才敢回望。飞机就坠毁在坡下，仍在不断滚落，烈火疯狂舔舐着周边的草地和树木，黑烟翻涌。
坡下就是大学城主干道，对面灯火通明，似乎是一所学校。
幸好已是午夜，路上空空如也，飞机残骸一路散落，最后只剩下焦黑的骨架，火星四溅，留下一条草木燃烧的通路。
脚下如同炼狱，陆霜怔怔地看着，火光在他眼中明灭不定。无边热浪迎面扑来，他浑然未觉。
“她不会已经……”他喃喃道。
“不会，”Gareth笑道，“那可是章凝。”
“她不会趁机逃走吧？”
“这还真不一定，”Gareth耸耸肩，“飞机在空中就已经爆炸，肯定是她做了手脚，避免撞上学校。她肯定没死，但会不会逃，要看她对我们的信任有几分。”
陆霜四处张望，皱眉道：“这时候离开，不是聪明的做法。直升机坠毁肯定会引起极大关注，她一个人没有身份，跑不了多远。”
“不一定，她在上海的时候，我看也没有过得很坏。”
“章凝！”陆霜扯起嗓子喊，“你出来！”
远处学校楼房影影绰绰，人影散乱，大概都在往这边看。
“我们必须马上走。”Gareth说。
陆霜的声音在林间传出好远，但没有回应。
“这座山又不大，必然是跑了。我们先撤。”他低下头。
火光渐渐扩散，愈演愈烈，远处传来急促的警笛声。林间树梢也被染亮，照得四周犹如白昼。
两人从背后绕下山，沿途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陆霜有点恼火：“难怪她坚持让我先走，我就知道她可能另有计划。”
“先找个地方安顿，静观其变，”陆霜轻叹一声，问道，“在南京的是谁？”
“你确定要去找她？”Gareth犹豫片刻，才反问道。
“怎么了？”
“是林晓。”
？
陆霜瞬间瞪大眼。
“她上次受到惊吓，想来南京散散心，换个工作，”Gareth说道，“不过她说协议仍然有效，我就随她去。”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又打扰她。”陆霜半是无奈，半是自嘲。
“哈哈，她见到你，应该会挺开心的。”Gareth露出促狭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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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降落，夜已深沉。
顾子沉低头一言不发，与陈涵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出口。车还在停车场，等着他们继续回到市局挑灯夜战。
关上车门，打开车窗，陈涵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点燃猛地吸了一口，缓慢而幽深地吐出，仿佛想借此机会，将心里的浊气也一并吐干净。
顾子沉闻见味道，回头看他一眼，有些诧异。
“来一根？”陈涵不容分说，递给他，“提提神。”
顾子沉不好拒绝，伸手接过，吸一口，开始咳嗽。
“这件事疑点太多。”陈涵说。
“怎么？”
“既然莫瑞丝飞出上海是真，匿名者的帖子就不像凭空造谣，但飞机上却没有要找的人。对方会是什么人？”陈涵皱眉，缓缓吐出一口烟。
“或许是莫瑞丝的对头，也可能是某个知情者。如果不是造谣，要么，章凝提前知道行踪泄露，临时改变计划。要么，对方的消息原本就有误。”顾子沉若有所思。
“还有第三种可能，”陈涵微微眯起眼，“你觉得，飞机上是空姐多还是空少多？”
“当然是空姐，”顾子沉明白他的意思，“但他不可能是女人假扮。”
“那驾驶员呢？”
“这个……”顾子沉仔细回想，“他们都戴着头盔面罩，但我也看过，没有女人。”
“如果扮作空少，的确不太现实。如果是她扮飞行员呢？你能看见的，只占脸的很小一部分。”
顾子沉脑中猛地一震。他突然想起监控上女人的脸。
那张脸线条冷硬，与普通年轻女性截然不同。如果她稍加伪装，说不定真能蒙混过关。
“队长……”他背上沁出细汗。
“晚了，”陈涵轻描淡写，“不过他们的航线的确是去南京，我们还有机会。”
他正要打电话，手机却先一步开始震动。两人不由对视一眼，陈涵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