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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张亨却站在原地,脸色越来越难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拳捏得青筋暴露,双目喷火地瞪着阮浪。

    刘容惊魂未定地跑过来,拉住张亨低声劝道:“现在咱们落了下风,赶紧走吧!”说罢,便强行拉着张亨跳上马背,速速打马离开。

    张亨一步三回首,恶狠狠地瞪着身后一众人,扬声喊道:“翊王,阮浪,臭娘们儿,你们给我记住,我一定不会就此罢手的!”

    这句凶狠的话,随着二人的离开,迅速消失在空中。鹿宁也终于松了口气。

    羽枫瑾看了她一眼,浅笑道:“鹿帮主受惊了。”

    鹿宁莞尔一笑,轻声道:“多谢殿下出手搭救,不然我今日定命丧于此了!”

    羽枫瑾却轻声叹了口气,柔声道:“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本王将你和马帮牵连在内的,这也是本王该做的。”

    鹿宁笑了笑,没有说话。她松脱开羽枫瑾的搀扶,试图往前走两步,却发现自己步履虚浮,还是用不上力气。

    羽枫瑾轻轻扶住她,温和地劝着:“不必这么勉强自己了,坐本王的马车回去,好好休养几日就无碍了。”

    鹿宁点了点头也不再拒绝,便任凭他扶着自己送入马车中,羽枫瑾也跟着跳上了马车。

    阮浪向手下的人嘱咐了几句,那些御守司便开始,就地掩埋黑衣人的尸体。他转身走到马车前,向羽枫瑾一拱手,说道:“殿下,我送你们回去吧!”

    燕荣走过来,上下打量着阮浪,好奇地问道:“我有一事不明,不知阮大人怎么会带着御守司,恰好出现在此处?”

    阮浪一怔,目光有些闪躲,却闭口不言。

    羽枫瑾瞥了阮浪一眼,向燕荣解释道:“不是他恰好在此处,而是他一直在跟着咱们!看到咱们被张亨围住后,才叫来御守司的人援助!”

    燕荣一怔,立刻盯着阮浪,冷声哼道:“原来,你就是王璟放在殿下身旁的眼线啊!真没想到,我们竟会被一个盯着我们的人给救了!”

    听到这话,阮浪眉头蹙了起来,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止住。

    羽枫瑾接口幽幽笑道:“他们的任务的确是看着咱们,并没有保护的职责。只不过,若是他们看着的人忽然死了,皇上怪罪下来他们难辞其咎。所以,他才冒着宁可暴露,也要救人的原则现身相救的。”

    一切真相被揭开,阮浪脸上的颜色变了又变,他也不做解释,立刻一撩衣袍跪在地上,抱拳拱手道:“卑职但凭殿下处罚!”

    羽枫瑾却淡淡一笑,说道:“你出手救了本王,本王怎会再罚你呢!走吧,送我们回去。”说罢,便轻轻关上了车门。

    燕荣笑着看了阮浪一眼,一拍他胸膛,叫道:“走吧!你驾车,我骑马。”说着,便飞身跨上雪绒的马背。

    可方才一直十分温顺的雪绒,立刻变得狂躁起来,它不停地跳跃着,拼命得弓着背,企图将燕荣甩下去。

    燕荣紧紧抓着缰绳,抱着它的脖子,惊呼道:“喂,你要把我摔下去,你可就要被扔在这里了!你的主人现在可骑不了你!”

    手忙脚乱之际,一声清脆的口哨声从马车中传出来,雪绒立刻安静下来,变得异常温顺。惊吓过后的燕荣,看着胯下这匹判若两马的雪绒,忽然大笑了一声,便轻轻摸了摸它的脖子,控马跟在马车的一旁。

    阮浪即刻跳上马车,一扥缰绳,马车便朝着城门缓缓前行。似乎是考虑到鹿宁身上的不适,马车走得很缓,车厢晃动的幅度让人想要昏昏欲睡,鹿宁很想和羽枫瑾寒暄几句,却还是抵不住身心的疲惫,便靠在车厢上慢慢合上了眼睛。

    狭小的车厢内,充斥着鹿宁身上淡淡的幽香。羽枫瑾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少女,但见她雪白的脸颊上漾着点点红晕,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整个人不施脂粉却美若海棠,他不由得心中微微一荡。

    他忽然觉得,这样打量着一个女子十分失礼,便即刻收回了目光,随手掀开窗帘一角,骋目眺望着马车外的风光。鹿宁不过睡了片刻便醒来,她感觉到身上的力气正在渐渐恢复,迷药的效力已经慢慢褪去。她握了握双拳试力,终于放心地笑了起来。

    一抬眼眸,看到羽枫瑾正望着窗外发呆,脸上的神色十分平静,眸底的情绪晦暗不明。她心中有话想说,却不知该不该打扰他。

    却是羽枫瑾先开口,关切地问道:“鹿帮主醒了?迷药的效力可是过去了?”

    鹿宁双颊微微泛红,抱拳拱手柔声道:“多谢殿下今日出手相救。这份恩情我鹿宁记下了,日后一定竭力相报!”

    羽枫瑾淡淡一笑,说道:“鹿帮主方才已经谢过了。”

    鹿宁抬眼看着他,迟疑地问道:“殿下是如何知道张亨要对我动手的?你们……该不是恰巧来的吧?”

    羽枫瑾微微一笑,平和地说道:“是因为顾纪昀明明和燕荣说,要带你入府面见顾之礼,却将你带往了出城的方向。而就在你和顾纪昀离开不久后,你的几个兄弟却偷偷摸摸地从庄楼里溜出来。燕荣觉得事情蹊跷,便回来通知本王。”

    听到此话,鹿宁面带愧色,咬着牙愤愤道:“真没想到,竟被身边的人出卖!”

    羽枫瑾沉吟稍许,宽慰道:“这件事也不能听张亨的一面之词,或许通风报信的不是马帮的人而是顾氏父子。”

    鹿宁一怔,忙问道:“殿下觉得顾纪昀和张亨早有勾结,所以特地将我引诱出城吗?”

    “只是本王的猜想罢了。”羽枫瑾摸了摸拇指上的玉扳指,又问道:“对了,顾氏父子找鹿帮主是什么事?”

    鹿宁想起方才顾之礼的话,眼神立刻暗淡下去,忙敷衍道:“没什么,只说了一些无聊的话罢了。”

    她心里明镜:不管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都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羽枫瑾见她似有难言之隐,便也没有继续追问。不过,当他看着鹿宁那张与萤妃相差无几的脸,又想到燕荣上次偷听到的对话时,心中便已经有了分晓。

    第一卷

    鸿雁

    第三十三章

    谁念西风独自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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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鸿雁

    第三十四章

    心绪如潮夜色茫(一)

    夕阳已西斜,天上开始飘落细细的春雨,将院中的泥土润湿,把绣楼的鸳鸯瓦洗得干干净净,阵阵香风扑面而来。

    鹿宁独坐在门前的小院中发呆: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一幕幕在她眼前又过了一遍,却始终觉得有些不真实。

    也不知是心乱还是脑子乱,她觉得心中烦闷,忽然很想喝酒。

    一瞥之间,一坛酒递竟递到了自己跟前,她心中一喜忙接过酒坛。慕容先生不知何时已坐在身旁,正抱着一小坛酒不紧不慢地喝着。

    “回来之后就一直躲在这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慕容先生总是漫不经心地表示着自己的关心。

    鹿宁捧着酒坛豪饮了一番,才一抹嘴,将今日发生之事一一道来。她知道此事应该保密,可她实在无法一个人承受这些,必须要找个人倾诉。而慕容先生来得正是时候。听完了她的故事,慕容先生的脸上始终平静,许久都没有说话,或许他是在消化这个离奇的故事。

    “这件事,师傅怎么看?”鹿宁期待地看着他,小心地试探着,希望能从他口中解开身世之谜。

    “看来是时候该清理门户了!马帮绝对不能容下这样吃里扒外、出卖兄弟的败类!”慕容先生猛灌了一口酒,不由得加重了语气:“这件事交给我吧,我来想个办法一次性解决此事。”

    显然,他对身世之事闭口不谈,而是将重点放在出卖鹿宁的人身上。

    “师傅……”鹿宁打断他的话,试图将话题再次引到身世上。

    “可让我比较在意的是翊王和燕荣的出现,他们果真是担心你的安危,还是……他们在利用张、刘二人的计谋,来彻底拉拢你的心!”慕容先生似乎没听到她的话一般,自顾自地说下去,又将话题引到翊王和燕荣二人身上。

    “师傅!”鹿宁加重了语气,再次问道:“顾氏父子的故事我该信吗?”

    “这酒可真不禁喝,这么快就喝没了!我再去拿几坛吧。”慕容先生看了看手中的空酒坛,起身就要离开。

    “师傅!”鹿宁嚯地站起身,冲着他的背影,一下情急将所有疑问都抛出来:“我的身世义父和师傅一点都不知吗?义父一直生活在南疆,是如何认识京城官员?他要顾之礼直接找我,为何不提前和我说?你们是不是在隐瞒些什么?”

    慕容先生随声站住脚,背影似乎与暮色凝固成一体,看上去是那样的单薄,仿佛风一吹就整个人就会化掉。

    沉默许久,他才有些赌气般地说道:“这个故事你想信就信,不想信就不信!在马帮中的日子你若过够了,就借此去过千金小姐的生活。如果你还不想离开马帮,就当他是放屁好了!”说罢,慕容先生便一甩袖子,愤愤地扬长而去。

    这一番话让鹿宁如遭雷击:是呀,故事是真是假又如何?关键是自己怎么看待!十八年前,她无法左右自己的人生。可现在,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就算故事都是真的又怎样?难道真的要投靠那对狼子野心的父子,去当受人摆布的大小姐吗?指不定哪一天,自己也会被当成礼物,送到哪位贵人的床上去。

    “师傅,我……”等她回过神时,慕容先生已经飘然远去,早已不见踪迹。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酒坛有些自责:自己是怎么了,竟为了一个没头没尾的故事,对身边最亲近的人乱发脾气!

    “小鹿?你和老头儿吵架了?他怎么气呼呼地走了?”托托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面前,正呲着一口大白牙,露出一脸纯真的微笑。

    “没什么。我累了,先去休息了。”鹿宁现在心情很乱,只想好好大醉一场再睡上一觉。所以,她敷衍了几句便转身回了绣楼。

    看到鹿宁反常的神态,托托想了许久却百思不得其解,本来带着美酒要和鹿宁畅饮一番,也只能垂头丧气地离开。

    他刚走出绣楼院子的大门,就被一直等在外面的平四拦下:“怎么样?少帮主说了什么?”

    和托托的迟钝不同,细心敏感的平四更能看出,鹿宁的苦闷和慕容先生的心不在焉。

    托托却插着腰说道:“俺怎么知道!他们两个都不搭理俺。俺有什么办法!”

    平四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看样子还挺严重的,难道是帮内的事吗?”

    见平四也自言自语不搭理自己,托托烦躁地搔了搔脑袋,嘟囔着:“哎,怎么这几天大家总在吵架啊!”

    忽然,他眼珠一转,用手肘捅了捅平四,嘻嘻笑道:“平四,要不咱俩也打一架吧!”

    “什么?”平四被他没有来的一句,说得猛地一愣。

    “嘿嘿,俺以前在南疆得天天出去打架,自从来了这里后只能天天呆在屋里,可憋坏俺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俩打一架就当是练功了,怎么样?”托托紧紧握了握双拳,兴奋地展示着自己的力量。

    听到这话,平四气不打一处来,本想责备他几句,可见他脸上孩子一般的表情也只好作罢。只能摇头叹了口气,便负手大步离去。

    “平四,你去哪儿啊!你要是害怕打不过俺,那俺让你三拳好不好?”托托以为平四是怕了自己才逃走,立刻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斑驳的夕照染红了暮色,街对面潇湘别馆门前的华灯,也一盏又一盏地亮了起来。街上渐渐变得喧嚣杂乱,唯有三楼的一扇窗前,一抹孤单落寞的人影仿若遗世独立般矗立着,久久未动。

    屋内没有开灯,羽枫瑾身上的直襟白袍,在略显浊污的昏暗中也染上了一抹黯然。正在他出神之际时,房门却被猛地推开,燕荣抱着酒坛步履踉跄地撞进屋内。

    羽枫瑾顺手关上了窗子,坐下来为他斟了一杯热茶:“看样子方才和阮浪谈得不错?”

    燕荣大剌剌地往他对面一坐,笑道:“不错!兄长果然看得没错,阮浪此人值得交!”

    “此话怎讲?”羽枫瑾打开鎏金香炉的盖子,往里面丢了一块香料。很快,屋内就被一阵清新馥郁的奇楠香所笼罩。

    燕荣喝了一口茶醒了醒酒,笑道:“阮浪这个人知恩图报、心思单纯,还有点惧内。这样的人在朝中可不多见了。不过,这是因为他初入官场,才能保持这样赤子之心,若一直和王璟那群乌合之众待在一块儿,往后可就难说了。”

    羽枫瑾抬眼看着他,问道:“该说的话都说了?”

    燕荣拍了拍胸脯,笑道:“放心吧,不多不少!”

    羽枫瑾微微勾起嘴角,又问道:“他是如何回应的?”

    燕荣放下茶杯,深深叹息道:“说来还真是冥顽不灵啊!阮浪明知道王璟在利用自己,却还在替他说好话,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羽枫瑾淡淡一笑,接过话头解释道:“你不是刚夸他知恩图报吗。王璟对他有提携之恩,他自然心甘情愿地为其卖命!”

    “那可就难办了!”燕荣又喝了一口茶,可砸么咂么嘴觉得不对味,便放下茶杯,换了个杯子倒了杯酒又喝了一口,方才露出心满意足地笑容:“他这个人有点轴,一旦认定的事是很难轻易改变的。除非王璟做了他难以原谅的事,否则,他是铁了心地跟着王璟那个混蛋!”

    羽枫瑾看着他的样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燕荣的父亲燕衡,是渝帝最器重的左膀右臂,也是北渝开过百年来唯一一个,被授予镇国大将军的人。

    怎奈老将军燕衡他英年早逝,膝下又仅有燕荣一子,而燕荣好死不死地又跟了不受待见的自己,燕氏一门才渐渐凋零。到了现在,连王璟也不将其放在眼里的地步。

    说来,老将军燕衡从未像其他人那样,对羽枫瑾“另眼相待”,还是他在军事上的启蒙之师。而羽枫瑾只能让他儿子,跟着自己做一名整日混迹在风月场所的浪子,一身的本领却无施展之处。

    每每想到此处,羽枫瑾都觉得愧对已逝的老将军。

    所以他对燕荣一向是有求必应的。对外他是自己的侍卫,可是在府内,大家都把他当二老爷看待!

    羽枫瑾与燕荣之间,是愿意为舍去性命的交情,那是因为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亲如手足,这份感情单纯没有被利益熏陶过。

    而阮浪就不同了。他和王璟只是同乡而已,情面或许有的,情感却谈不上了。

    阮浪此人有些才能、也有些功名,可惜他命不逢时,始终郁郁不得志。这么多年的等待和冷落,让他慢慢变得自卑而绝望。

    此时,王璟给了他一个翻身的机会,他定然会万般感恩、紧抓不放。就好像溺水的人一样,明知道飘过来的不过是稻草,也不肯放弃一丝丝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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