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车里五官婉约的女人漾着好奇的目光,盯着他们,在好奇两人的关系。风将许愿手中的雨伞吹偏,雨水兜头浇顶,她泡在雨里,其实正被架在火上炙烤。
永远为了沉重的血缘在奔走,她背着无形的债,从不曾得到真正的自由。
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手上一块丝质手帕,他原本冷清的眼眸又释出几分柔情,一点点擦去她脸颊滴落至唇角的雨滴,东走暖意温存,嗓音却挟裹雨夜凉意:“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懂吗?”
“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我。”
说完,车窗重新关上,将她隔绝在外,发动,离去。
手里的伞彻底垂下,许愿被漫天的雨水浇得透心凉。
晚十点,响起门锁按键声,门打开,室内昏暗,客厅只有一盏落地灯亮着。
坐在灯下看书的男人,穿着休闲居家,他长腿交叠,气质儒雅,膝上搁着一本《百年孤独》,已经看了近一半。
或许是暖意融融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他的周身已没了在餐厅时的疏离冷漠,神色平和宁静,更像一个耐心等待妻子归家的男人。
许愿却如游魂野鬼,在门口踌躇了半分钟,他也不催促,视线继续落在纸上,反正门敞开着,任她自由选择。
半分钟后,许愿脱下湿漉漉的鞋,光脚踩在地板上。
她看上去依然不好,身上残留雨夜的水汽,长发半干垂在肩头,像是刚上岸的年轻海妖,不像他,全身都是干燥温暖的,大约,怀抱也是热的。
她站着,目光如木偶一般忧伤,他坐着,注意力在纸上,也并不关心她的忧伤。
彼此楚汉分明,任由沉默在昏暗的空间流淌。
“去洗澡。”
他打破一室的沉默,也只是发号施令般的,给了她这冷冷的三个字。
作者有话说:
大家说,do
还是不
do
。。。。。
?
第
51
章
许愿去洗澡。
上次淋雨生病的经历还记忆犹新,
她从此讨厌雨天,也害怕再次淋雨生病。
没有带换洗衣服,她进卧室衣帽间,
之前她的衣服还在,便顺手取了一套款式宽松休闲的,
进了卫生间。
半个小时的沐浴后,热气令每个毛孔舒展开,她将头发吹得蓬松,那种全身潮湿粘腻的感觉消失了,
舒服许多。
但精神上的紧绷感还在,
那根弦,
不曾松开一分。
出了卫生间,发现卧室里依然清冷,
这令她暂时小小松一口气。
至少他没有想马上做点什么。
林季延还在看书,
见她一身清爽步入客厅,眉眼不动,依然垂眸专注在手里的名著。
客厅安静到只能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
两人好像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静谧,看似和谐,却处处暗流涌动。
许愿挑了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坐下,
沙发松软,
她肩背却挺直,舍弃了自尊,
可惜傲骨还在。
奈何偏偏有人,要把她这一身傲骨锤得稀巴烂。
“到床上去。”
寥寥几字,
透着掌控者的强势迫人。
许愿却依旧木然坐着,
像是木偶突然有了灵魂,
对于操控者的命令,抗拒、充耳不闻。
林季延仍旧施施然翻阅纸张,这样的夜晚,他竟然还能做到一心二用。
他语调平静地提醒:“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沙发一边,许愿不作声。
眼下越是平静,越能预见到,一场难以承受的暴风雨正在酝酿升级。
平静是假象,这个雨夜,当许愿自投罗网踏足他的空间,便不可能得到平静。
许愿心理包袱重,她想到下班时,傅清泽联系她,问她带伞没有,她回复说带了,他连忙道歉,为自己要加班、不能在这样糟糕的天气送她回家。
这样一个心思纯净的男人,她却目的不纯地接近他利用他,她欺骗他的感情,现在,更是在另一个男人家里,明早,要在他的床上醒来。
太脏太龌龊了,她不仅身体脏,灵魂更脏,脏到清水也洗不清。
这样道德沦丧的她,犯错太多,是要下地狱的。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背负沉重十字架,为了一己之私,一次又一次伤害别人,她面上灿笑,常常夜不能寐。
现在,这种重压终于将她击垮。
许愿崩溃了,无论她做何选择,最终都会有人被她伤害,她双手捂脸,摇头大哭。
“不行,我做不到……做不到……”
想自私,想不顾一切成全自己,却无论如何做不到无情无义,她终究不是做坏女孩的料。
她泣不成声,在这个不缺雨水的夜里,宣泄着这段时间积攒的压力苦闷,泪水决了堤,咸湿的液体从指缝间溢出,她呜咽如困兽,在囚笼里哭成了泪人。
有人放下书,脚步轻轻,却气息猛烈地靠近,许愿的双手被强硬扳开,她泪眼模糊的视线,蓦然对上他阴戾非常的双眼。
“做不到背叛他,就可以狠心背叛我吗?”
褪下平静面具的林季延怒不可遏,他燃着怒火的眼睛攫取她的呼吸,令她一时忘了哭,几乎溺毙在那片怒海里。
没有回答这残酷的质问,她满面泪水,怔怔吐露心声:“我不能,不能一错再错了……”
林季延的表情甚至出现一瞬间的狰狞。
“所以你今天来,不是来求我,而是要在我面前表演你对现男友的忠贞不二?”
“很好啊。”他怒极反笑,“许愿,你又在我的心口捅了一刀。”
他的语调配合着疏离的表情,一言一行尽是嘲讽,许愿流下一行清泪,只觉得他吐出的每个字,也在一刀刀凌迟着她。
她心如刀割,摇头否认:“不是的,我从没有想过……”
“够了!”
可惜林季延已经不想听,或许是怕冲动伤到她,他骤然松开对她的钳制,绷着一张俊脸,情绪克制地走到了落地窗边。
只是背影冷寂,拒绝交流的姿态。
“如果我那天被捅死了,你是不是也不会来看我最后一眼?”
不同于刚才的愤怒嘲讽,挺拔站在窗前的他,嗓音落寞到极致,伴随着身后的一盏孤灯,只一眼,就令人心酸不已。
那些日日夜夜竭力压制的真实情感,终于在这一眼中,功亏一篑。
许愿可以在任何人面前粉饰自己,却始终,无法在他面前戴上虚假面具。
在林季延面前的许愿,才是那个真正的许愿。
她情难自抑地站起来,委屈又小心地站到了他背后,那是她眷恋的脊背,她却无法放纵到底将脸贴上去,只能小心保持着一点点距离,细细地哭泣道歉:“……对不起。”
“我想看一看你的,发疯了想。”她的声音棉絮一般轻,越倾述越难过,为自己曾经那样残忍不留余地。
眼泪大颗大颗坠下,真情似珍珠般珍贵,“可是……我没有脸站在你面前。”
双手再度捂脸,她羞愧难当。
喃喃低泣:“……我没有脸。”
这宽厚温热的背,多想义无反顾贴上去,哪怕汲取一秒钟来自他的温暖。
可是不行,自私执拗的她,已经不配拥有这份暖,她只配孤独行走在雨里,朝着茫茫前路走去。
哭声如泣如诉,揪人肺腑。
大掌扳开她遮住脸的双手,力道轻柔,没了刚才的强横,那些愤怒,更是消失无踪。
许愿不由抬起泪眼,却触到一双柔情万分的眼。
下一秒,他低头,温热的唇落下,她终于沦陷在他久违的气息里,微微仰起楚楚的脸,温顺迎接这份许久不曾得到的宠爱。
四片唇一旦连成一体,便再也分不开,滔天渴望支配着本能,同时泯灭一切残存的理智。
像火星坠落荒原,转眼间便一发不可收拾。
许愿很久没有尝过这样凶悍热烈的吻了,她拼命仰着脸迎合,有一种会被吸干殆尽的错觉,她几近窒息,需要氧气,揽着她的男人却咄咄逼人,甚至不容许她分心呼吸一口氧气。
她踮起脚尖,在意乱情迷中,被林季延逼到了墙角。
心跳奇快,她手脚绵软,被他全权掌控局面。
干渴是一种疯病,男人一路向下,不管不顾地向那片白皙处索取,想要化身为狂野的狼,咬断她脆弱的脖颈,用她的血,一解干渴。
一阵响铃声却在此时煞风景地响起。
是许愿的手机。
两人停下,唇虽然分开,呼吸和视线却仍旧紧紧缠绕在一起,胸口微微起伏,心脏慰贴在一起,节奏渐渐合拍。
但一通电话,又如泼面而来的冷水,不仅浇灭了两人眼里的火,无形中也将他们的距离拉远。
林季延灼灼逼视她:“是谁?这么晚还找你?”
铃声又把许愿拉回冰冷现实,她再一次被道德鞭打得体无完肤,因一个吻而泛起的红晕,又迅速退了下去。
她咬唇,垂眸不敢再看他。
林季延却不许她逃避,捏着她的下巴,迫她仰面与他对视。
“哑巴了吗?说说看,是谁?”
他语调戏谑,是故意要她难堪,许愿动了动唇,他又面沉如水,捏着她下巴的手毫不怜香惜玉地紧了紧。
“你最好别当着我的面,说他的名字。”
深陷嫉妒的他面目陌生,从拧紧的眉心到狠厉的眼睛,哪有平日半分儒雅绅士范,许愿甚至开始担心,若是再惹他不高兴,他会毫不犹豫地掐住她脖子。
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黯然沉默,眼里隐隐在求饶。
那边一直唱个不停的手机也终于安静了,林季延虽余怒未消,到底松开了手。
她皮肤细腻,下巴上赫然一个掐痕。
他少有出手伤她的时候,今晚却破了例,林季延心生悔意,但眼下,对顽固不化的她也没办法,只能眼不见为净地转身,对着落地窗生闷气。
一个脸红心跳的吻过后,两人之间再度陷入僵局。
知道他不好受,许愿心里同样发堵,堵得难受胸闷,像病入膏肓的人,只有他能救。
他不伸手,她便前路灰暗,和行尸走肉没有分别。
“我……”她手指头绞紧,艰涩张口,“我有话跟你说。”
背对她的男人不说话,却也没有阻止她说下去。
“你再给我半个月的时间。”许愿不安眨眼,逼自己一鼓作气说完,“下个月初是傅正东太太的生日,邀亲戚朋友去他家里做客,傅……傅清泽也邀请我了,我,我想去他家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林季延冷嗤:“别天真了,他难道会在家里留下点什么,等着你去发现吗?”
“我知道我很天真。”许愿深吸一口气,将眼中涌起的热意逼退回去。
“可我就是不甘心。”
“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不管他愿不愿意听,她都想把自己血淋淋剖开,只图痛快,“我就是想做点什么,这些年,我没有为爸爸做过任何事,就连他的医药费,我也没有能力拿出来,我真没用。”
“希望很渺茫,傅正东对我有防备,他想掩盖的东西,说不定全被他销毁了,如果爸爸不醒来,他会逍遥法外一辈子。”
“我唯一能做的。”她目光坚毅起来,“就是给他带来恐惧。”
“我要他恐惧,要他晚上睡不着,要他时时刻刻活在不安里。”
男人仍旧背对她,许愿觑他一眼,知道自己的一番慷慨激昂并不能令一贯理性的他认同,这些话,也不是他想听的,她小心翼翼,终于道出决定。
“我只是想看看幸运女神,会不会再给我一次好运。如果没有,这之后,我就提分手。”
其余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但相信他能明白。
谁知他反应冷淡,甚至嗤之以鼻:“分手又怎样?你觉得我还会要你?”
?
第
52
章
“你觉得我还会要你吗?”
这句话在耳边残酷回荡,
胸口溢出苦涩滋味,那种发堵胸闷的感觉又来了,许愿明白,
她总要为自己的执念付出代价。
“晚上……你是在相亲吗?”
她巴巴望着他背影,明明知道答案,
可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林季延望着窗户里欲言又止的她,语气很淡:“我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这话许愿听懂了,等她许多年,两人分分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