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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她说了谎,但十字架太重,令她不想说更多的谎。

    傅清泽其实隐约猜到,但听她亲口坦承,顿时有种奇异的轻松感,人都说女人有第六感,但其实男人也有,他现在为自己奇怪的预感百般歉疚,怪自己之前想多了。

    今晚来参加趴的来客不少,和上一回鲜嫩面孔多不同,这回大多是打扮成熟举止有度的社会人,都是在下班后匆匆赶来,三两成群地聚在一起叙旧交流。

    傅清泽被不少人认出来,纷纷举着手机请求合影,他也习惯了在这种场合被众星捧月,态度友好地答应,就连嘴角的弧度也是早就练习好。

    当然许愿也没有闲着,那个帮忙拍照的任务,自然落到她这个女朋友身上。

    在场有一些傅清泽在传媒大学的同学,他向老同学们介绍完许愿,便跟他们聊开了,许愿借口需要补妆,去了楼上的卫生间。

    她在马桶上坐了一会儿,心情苦涩,不想出去。

    林季延应该是走了,她刚才上来时,没有见到他。

    但他的离开,并不能令她的心情有一丝丝的好转。

    她对自己,充满厌恶、排斥、疲倦,说好要义无反顾走下去的一条路,只是刚开始,便已令她丢盔弃甲,只差痛哭流涕。

    现在他在哪里呢?坐在车里抽闷烟,想着让她如何付出代价吗?

    许愿难受的想哭,身体的病好了,可是心灵的病,永远不会痊愈。

    随着他的离去,她的心里永远会有一块破损,无法遗忘,不能愈合,想起时永远在痛。

    “许愿,愿愿,你在哪儿?”

    是傅清泽在外面找她,许愿一惊,用手指抹去眼尾的湿润,快速整理好自己,朝着镜子左看右看,这才开门出去。

    “我在这里。”

    “怎么这么久?”傅清泽身上有股酒味,平时因为工作长时间紧绷的神情也因为酒精而松弛开。

    “跟室友打了个电话。”

    “你都忘了你的男朋友。”

    因二楼人僻静人不多,傅清泽不像在人前那么拘束放不开,揽着许愿,把她往自己怀里带:“我不管,我要抱一下。”

    许愿乖顺不反抗,由着他抱。

    只是沉浸在温柔乡里的傅清泽并不知道,他怀里的女孩手脚僵硬,眼神清明,脸上更是找不见一分沉浸爱河中的甜蜜。

    “听说他们一会儿要放烟火,走,我们去阳台。”

    两人到阳台,这座别墅的设计仿欧式,每个房间都有一个独立阳台,且互不相连,左右两边房间都没有开灯,阳台黑漆漆的,许愿眼观四方,感觉右边阳台影影绰绰的站着个人,但她被傅清泽强硬揽着,没法扭动脖子看个真切。

    她预感不详,登时紧张。

    傅清泽嗅着她的发丝,被酒精熏得意乱情迷,连平日浑厚的嗓音也染上了旖旎醉意:“许愿,愿愿,你好香……”

    “你知道吗?有件事,我想做很久了……”

    喝酒后的他比平日要迟钝一些,没有察觉怀中人的僵硬和微微的抗拒,而是不由分说地捧起她的脸,低下头去,将四片唇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此刻他的情感和需要都很强烈,强到许愿被迫张开双唇,痛苦嘤咛着,任由他为所欲为。

    黑暗近乎霸道的笼罩着她,她被全然陌生的气息包围,弱小无助,想反抗却不能,只能手抓着背后的栏杆,反反复复告诉自己,她还能坚持。

    夜里漆黑看不见,听觉反而被无限放大。

    右边的阳台传来一声男人的闷笑,极轻极压抑,但被她捕捉到了。

    所有看似坚硬不可摧的防线在一夕之间被击垮,一颗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至发丝之间,只留下一行水痕。

    楼下有响动,已经有人把烟花搬出来,准备燃放。

    在烟花冲破天空照亮黑夜之前,许愿突然拼尽全力,身体往门那边后仰,抓着傅清泽的领口,在他猝不及防时,将他带离阳台。

    这一夜看似波澜不惊,其实对许愿影响极大,导致她夜夜睡不好,近段时间保受失眠困扰。

    姜思韵打电话比过去更勤,想她多过来吃饭,次次都被许愿找借口婉拒。

    她不想听她妈殷勤过问她的新恋情,更重要的是,不愿意再见到武子昕那张虚伪阴暗的脸,与她再虚与委蛇下去。

    浑浑噩噩撑到周四,傅清泽在微信里问她周末去哪里,她应付完他,发现齐晓暮给她发信息。

    【愿姐,出事了,你快去看我们大群】

    【什么事?】

    齐晓暮没有回话,许愿便点开记者部大群,往上翻阅记录,翻着翻着,手开始发抖。

    【同事A:同事们有突发,隔壁晟达发生恶性伤人事件,有歹徒埋伏在停车场偷袭,伤者是著名律师,紧急报道组跟一下】

    【同事B:已经上热搜了】

    【同事C:那律师死了?】

    许愿的脸腾地苍白如纸,她大脑空白,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来,疯了一样向门外跑去。

    ?

    第

    44

    章

    林季延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回到遥远的过去,

    他的脸比现在更年轻,英姿勃发,在亚裔男青年远不如白人受欢迎的美国校园,

    他也是独一无二的闪耀存在,时不时受到白人姑娘的青睐,

    主动凑上来想跟他约会的不在少数。

    他举止绅士,温润英俊的像个王子,却几乎对所有姑娘都say

    NO。

    那时他已大三,毕业后的目标是拿到法学院的硕士学位,

    之后在美国工作积攒资历,

    为回国创业打好坚实基础。

    感情,

    从不在他的这些缜密规划之内,并不值得他浪费时间去愉悦她人的少女心。

    出国三年,

    因课业繁忙,

    他回国的次数寥寥,多是家人飞来美国探望,这一年暑假也是如此,因他将会去亚特兰大一家顶级律所实习,按照本来计划,这个夏天他会在亚特兰大租个房子,

    祖孙三人一起度过。

    夏天到来,

    爷爷奶奶也来了,林季延特地去机场接机,

    见到了一张许久未见的脸。

    终于长大了,少女亭亭玉立,

    双眸清澈如水,

    肌肤白皙如剥了壳的鸡蛋,

    尚还有婴儿肥,两颊像含了两颗奶糖,让人想去捏一把,尝尝那颗糖究竟甜不甜。

    “哥哥好。”她怯生生喊他,因他爷爷奶奶在场,不能表现得乖张不听话。

    想想也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温顺是她唯一的选择。

    林季延一直知道,这个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半路“妹妹”,是他见过最倔强的女孩。

    看着瘦瘦的弱不禁风,其实长了一身的硬骨头,宁折不屈那种。

    “没你妈陪着,不怕?”他在路上开车,不忘与她开玩笑。

    许愿规规矩矩地看窗外的异国风景,声音还是那么清甜好听:“有哥哥,还有爷爷奶奶,没什么好怕的。”

    林季延戴着墨镜,弯唇笑了笑。

    看来三年过去,小姑娘聪明了许多,知道什么场合说什么话,不像过去,不懂变通,也不晓得低头。

    她讲话温吞,似乎在他面前说的每句话,都经过了深思熟虑:“妈妈说,见世面比较重要。”

    刚高考完的女孩子,过去十几年都埋头在书本里,确实需要迫切出来见见世面。但林季延知道,她此行被姜思韵送来美国,其实是为了躲麻烦。

    小姑娘长得过于新鲜标致,又纯得如同一块无暇白玉,被家附近的一个富二代纨绔盯上了,几次三番纠缠,不泡到手不罢休的架势,姜思韵刚生完二胎儿子,没法安心坐月子,愁的每天跟林培德哭,不知道怎么办好。

    家里有个哭哭啼啼的产妇实在是闹心,林培德生怕老婆得了产后抑郁,在跟他儿子打越洋电话时说漏了嘴,林季延才知道出了这档事,沉吟片刻后提议,让爷爷奶奶提前过来亚特兰大,照料他三餐。

    后来,果然如他所料,姜思韵软硬兼施,拜托二老带上许愿。

    林季延很清楚,若自己直接开口让爷爷奶奶带许愿来美国,以姜思韵的疑心病,十有八九许愿是不能成行的。

    那个女人,提防他,比提防那劳什子富二代小流氓都要严重,一旦怀疑他有什么心思,会把女儿放到离他十万八千里的地方,让他看不见也摸不着。

    对付这种女人也简单。

    在她焦虑时,适时抛出一个诱饵,她就会不顾一切地上钩,顺便还要对你感恩戴德。

    “季延,姜姨真的没办法了,顾得了小的就顾不上大的,我真的担心……”姜思韵特地打电话求他收留她女儿两个月,“愿愿很乖很听话的,我嘱咐她过了,不能吵到哥哥学习。”

    林季延当时听了想大笑,但克制住了,声线也是故作冷漠:“姜姨,我有自己的生活,家人能进入我生活空间的前提是不给我惹麻烦,两个月,是我收留愿愿的极限了。”

    他将许愿定义成“家人”,是姜思韵求之不得的,当即百般保证,这才挂了电话。

    她并不知道大洋彼岸的林季延,在她挂了电话后,嘴角浮起的笑意,会令她起鸡皮疙瘩。

    林季延骨子里冷漠,很少好心管闲事,因此即便是身边最亲的人,也不知道,他人性里不多的善良,都给了这个叫做“许愿”的小姑娘。

    刚到亚特兰大,等他们时差调过来,林季延趁着周末带他们去亚特兰大动物园转了转,两老年纪大了,吃不消在外面跑,便要林季延带许愿出去便好。

    这当然正合他意。

    晚上吃过饭,他带她去市中心的网红景点SkyView

    Atnta,这座在夜晚十分璀璨的摩天轮足有20层楼高,坐在上面,能俯瞰城市夜景,十分值得上去坐一坐。

    过往林季延驾车经过,并没有上去坐一坐的欲望,因为不想和无关紧要的人看风景。

    现在却有了。

    看得出来,只有两人的狭小空间令许愿倍感局促,不安写在她稚嫩的脸上,林季延从她的不安里得到了成倍的快乐,这隐秘的快乐难以描绘,常常令他上瘾。

    摩天轮缓慢攀升,地面也越来越来远,城市灯火灿烂的夜景在他们眼前大块大块铺开。

    “恐高?”

    她紧抓着把手,指尖泛白,表情很诚实,“有点。”

    “恐高还答应来?”

    许愿明明是弱小的困兽,却佯装镇定:“要见世面。”

    林季延知道,她又口是心非了。

    但看着她细腻到见不到毛孔的脸,他心痒难耐,想听真话。

    于是他倾身,在她下意识挪着屁股要躲到一边时,在她耳边“嘘”了一声:“别动。”

    “再动,摩天轮要侧翻的。”

    许愿果然成功地被恫吓住,就这样僵着身体不敢再动了,林季延得逞,三年以来,终于有了和她最近的距离。

    “所以。”他笑着望进她小鹿一般的眼睛,非要刨根问底,“究竟是怕高,还是,怕我?”

    这是一种近乎恶作剧的心态,他自己知道。

    可哪怕会上瘾,他也没想过戒断。

    许愿鸦羽般的睫毛微不可见的颤了颤,抬起眼皮时,双眸依然清澈:“如果怕哥哥,我就不来美国了。”

    林季延笑了。

    真是个聪明女孩,她又叫他“哥哥”。

    一个哥哥,是不会欺负妹妹的,她软绵绵的一声,就给他戴上了无形的枷锁,也扼杀了他所有的恶趣味。

    他退回到原来的位置,暂时放过她。

    两人相安无事地各自坐在窗边,而摩天轮缓慢抬升,城市就像一个珠宝盒子,被一双有魔力的手打开,释放所有耀目光华。

    许愿“哇”了一声,这一刻终于像个没有心事的小女孩,卸下心房,纯粹的被美景吸引。

    她如痴如醉凝望窗外,林季延却在凝望她。

    微风亲吻她面颊。

    林季延在这一刻嫉妒微风。

    眼睛到底得到了满足,他抱手在胸前说:“国内的那个臭小子,我会解决。”

    许愿的注意力又被他吸引,讶异地看向他,大约想问,他要怎么解决?

    那人真是她平生未见的没皮没脸,什么拒绝的话都听不进,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简直可恨。

    “是我一个哥们的弟弟,等你回国,他就不在国内了。”

    这样的麻烦,对他来说,不过是一通电话就能解决的小事。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许愿知道他的能耐,说到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吁一声,当即流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不过你这两个月要是不乖,他出国这事就不一定了。”他又起了逗小猫的心思。

    小姑娘气呼呼瞪着他,腮帮子鼓鼓的,又纯又可爱。

    鬼使神差的,林季延又想尝尝她脸颊下的那颗糖了。

    但想归想,他永远是理智大过情感,做任何事都是按部就班。

    对待欲望也是。

    笑意收了收,他转过脸不去看她:“现在还有人欺负你吗?”

    许愿愣了愣,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

    “没有了。”她说。

    美目赤诚,带了一点热忱的感动。

    他在关心她,她感觉到了。

    “你最好说了实话。”林季延态度冷淡,说话的内容却不是那么回事,“否则就算是被欺负到大学毕业,也没人来救你。”

    “我还要过几年才回国。”

    口气懒散,听着冷淡,其实每个字眼都透着润物细无声的关心。

    因为亲眼见过她受欺负,他才知道她外表柔柔弱弱看着好欺负,其实一身的硬骨头,就算是一把刀架在她头顶,她都能犟着不喊“救命”。

    有时林季延怀疑这个女孩是不是姜思韵那种女人生出来的,但想到她有那样的硬汉父亲,他就明白了,她性格随了爸,血液里流淌着倔和勇。

    当然她青春期遇到的一半苦难,也来自于她爸。

    当时姜思韵刚带着女儿改嫁给林培德,枕头风吹了一阵,林培德就把许愿当成亲生女儿,将她从普通的公立中学转学到了林季延所在的私立中学。

    这是一家贵族学校,初中和高中在同一校园,许愿不仅成了他妹妹,还成了他同校学妹。

    她初三,而他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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