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求真人……”茯苓正欲开口再度请求，有只手忽然扶住了她的额头，阻止了她继续磕头的动作。“算了算了，带你就是了。我可不喜欢被人跪拜。”一旁青衣的凌虚真人叹了口气。
“但是我们紫霄宗的弟子入门前均要通过问心路的考验，你若是能通过问心路考验，自可入我紫霄宗，若是不能，就自行离开吧。”凌虚真人将茯苓从地上抱起。
“多谢真人。”茯苓一本正经地向凌虚道了谢，“我若是能修炼有成，往后一定报答真人。”
凌虚听笑了，一凡人有没有灵根都不一定，还想着修炼有成，这想法未免太虚无缥缈了一点。
“你这丫头小小年纪，花样倒挺多。我不需要你报答我，只要往后你别纠缠于我就是了。”凌虚真人道。
茯苓低头不语，她也并非想攀附这位真人，只是想活下去，兄长故意现身引开魔修就是为了救她，她可不能死。
从凡人界回到大三千界后，归阳真人和凌虚真人也没有停歇，一路奔波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紫霄宗。
飞行的速度太快，茯苓来不及看清修仙者们的世界是个什么模样，和他们凡人界到底有何不同，就已经被凌虚真人丢进了问心路。
恰赶上紫霄宗三年一度的收徒大典，无数人走进问心路，其中既有比茯苓更小的孩子，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
人人都向往修仙，问心路的入口也从不阻拦任何人的进入。但是只有灵根与心性俱佳者，才能通过问心路试炼。
“灵根才是修仙最重要的东西，灵根差的修一辈子的仙也难有进境，倒还不如当个凡人开开心心过。你的灵根我看过了，是下等的四灵根，最多只能到练气，一辈子也别想筑基。”系统的声音在茯苓的脑海里絮絮叨叨。
茯苓摸着山路上的碎石，一步步地往上走，虽然走得极慢，她却一刻未停歇，系统的话她只当做耳旁风。
问心路后半段弥漫着大雾伸手不见五指，她就一边忍着疼往上爬一边哭个不停。
骤然间被灭门，魔修说要把兄长做成尸傀，看着兄长被魔修带走，她就躲在一旁不敢发出声音。
但是在这里没关系，她可以哭个够。等雾散了，她就不会再哭了，她要走完这段问心路，进入紫霄宗，努力修炼，然后找回兄长。
如果兄长已经被做成了尸傀……她就好好把兄长埋了。
紫霄宗山门，负责接引新人的紫霄宗弟子在最后一批凡人踏入山门后，关闭了问心路，那些在半途上放弃的凡人全都被送了出去。
茯苓就在这最后一批弟子之中，低着头跟着接引的弟子踏进了太初峰。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下棋赢过我
“你的眼睛，可有什么不适？”茯苓看着姬不梦发亮的双眼，瞳仁也因为龙珠的光芒褪成了淡黄色，难以想象姬不梦的眼睛现在该是个什么感觉。
“没有什么不适的，视物也依旧清晰。”姬不梦摇摇头，一副轻松的模样。
“墨染师姐还没有来，我们得等等她。姬不梦，你应该早就知道龙珠在你的眼睛里，而接下来，等墨染师姐到了，我们就要取走龙珠，送龙珠归位，让你眼前的这片北海恢复宁静。”茯苓对姬不梦道。
此时的他们就飞在离北海稍微远处的空中，北海之境巨大，遥遥地就能看到其中滔天的巨浪。
姬不梦面色平静地看着这片北海，在听完茯苓这番话后，他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确实早就知道了茯苓几人的目的。
“既然龙珠是属于北海的，那就还了吧。但是在失去这双眼睛之前，我还有两个心愿，茯苓可能帮我实现？”
“你该知道，无论如何我们都一定会让龙珠回到北海，所以你的心愿，不管我有没有帮你实现，你都得把龙珠给我。你其实没有选择。”茯苓道。
“茯苓的意思是，愿意听我说一说对吗？”姬不梦听着茯苓的冷言冷语，面上依旧笑眯眯的，显得还有些高兴。
“嗯，尽力而为。”茯苓点头。
没有过往记忆的姬不梦，身上的灵力也都被彻底封印，其实与凡人无异。
眼睛被夺走对于他来说，一定是一件难以承受的事，从红织女那里得到龙珠的时候，他大概也不曾想过自己还会失去它。
“第一件事，找一个人和我下棋，然后赢过我。”姬不梦道。
“你不是说，下棋不是你想做的事，是画卷世界强加给你的吗？为何这种时候还要执着于下棋？”
“我也不知道。但是想到之后再也看不见了的话，就又不能像现在这样自在地下棋了，就突然特别想下。”姬不梦答。
“可能下了这么多年，就算一开始并不喜欢，如今也已经形成了习惯。”姬不梦笑了笑。
“为何不能是你原本就爱下棋，所以即便被封印进了画卷世界里，也一直记着，没有忘记呢？”茯苓问。
姬不梦一怔，未承认也未否认，只继续道：“第二个要求，等第一个要求完成了再说。”
“那你第二个是不用说了。就你这下棋的本事，光是在画卷里少说都下了上百年的棋了，我们上哪儿找个比你更厉害的去？”一旁的林止行开口道。
“这个世界远比画卷世界宽广，画卷世界中没有能赢过我的人，是因为那座城太小了，这里这么大，怎会找不上一个能赢我的呢？在我的这双眼再次陷入黑暗之前，我想看看我能走到哪个程度。”
茯苓思索了一会儿后，点头道：“好。”
姬不梦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下棋而已。
也正如他本人所言，大三千界那么大，会下棋的人不知有多少，活了上千岁的修士每个门派也都有那么几个，总能找到一个棋下得比姬不梦还好的。
“寂止，你们三清寺有棋下得特别好的高僧吗？”茯苓向寂止求助，三清寺的大师们看起来个个都像是会下棋的样子。
“有，住持，玄满大师，还有其他的师伯都是手谈的高手。茯苓想找谁来呢？”
茯苓听着寂止轻描淡写地提起住持和玄满大师来，再想想之前红织女提过的三清寺住持在大三千界的地位，她觉得为了她一个紫霄宗的小小弟子把那样一尊大佛找来，似乎不太合适。
“三师兄，我们要不还是发个纸鹤回门派里问问？”茯苓看向林止行。
林止行一拍自己脑袋，道：“师父啊！师父他老人家棋下得可好了。”
“师父为何会下棋？”对林止行的话，茯苓抱有怀疑，不太敢相信。
“师父都活了近千年了，会下个棋有什么奇怪的。我哥，隐月真人，婵月真人，掌门，他们和师父下棋都没赢过。”林止行掰着手指算了起来。
“下棋只是爱好，赢过几个亲近的人，棋艺未必就高超吧。”姬不梦在一旁笑眯眯地道。
“你这小子，居然还看不起我师父？你知道我师父是谁吗，也有胆子看不起他。”林止行嘲笑姬不梦没见识。
就算这个姬不梦，本身可能是个修为相当高深的魔修，但是玄微真人作为这大三千界的第一剑修，谁有那个资格看不起他。
能说出瞧不起玄微真人的话的人，那只能是见识狭隘，对修真界一无所知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一行归一行。你的师父想必是位高人，但是我在下棋上也造诣颇深，算得上是这一行的优秀人物，你师父便是修为再高深，也未必下棋就赢得过我。”姬不梦不慌不忙地解释。
“行，你等我飞个纸鹤给师父，师父他老人家还真没输过。”林止行听得不服气，虽然对内他嫌弃玄微，但是对外，谁都不能说玄微不好。
他们凌烟峰的人，只能自己人说自己人，哪里容得了外人说。
“纸鹤飞去紫霄宗也要好几日，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去镇上的客栈里住下，等墨染师姐赶上来吧。”茯苓提议道。
虽然她对林止行口中的大师兄他们下棋没师父好这个事的看法也和姬不梦差不多，大师兄和师父一样是个剑修，活得又没师父久，输给师父不奇怪。隐月真人一个弹琴的，下棋输给师父也不奇怪。掌门看起来都不像是会下棋的人，输给师父同样不奇怪。
就这么些对手，怎么衬托得出师父下棋厉害……
“茯苓，真的不用贫僧请师父师伯他们过来吗？”提完建议后就被无视了的寂止开口道。
“三清寺的大师们都是远离俗世，修身养性的高人，不好去打扰他们，就不了吧。”茯苓哈哈笑了两声敷衍了过去。
再怎么说，把三清寺住持他们请过来就太小题大做了，寂止敢请，他们也不敢要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你牵着我走吗
五人从天上飞下来后，进了离北海最近的一个凡人小镇。
宋敏敏一离了剑，就恢复了精神。
虽然茯苓比她的三师兄御剑要平稳得多，但是这一路赶来飞得实在太快了，他们音修飞起来从来都没这么快的，她果然还是习惯不了剑修的速度。
“茯苓，我怎么觉得大家都在对我们指指点点的。”走在大街上，宋敏敏东看看细看看，老觉得周围的路人在议论他们。
“不是你的错觉，他们就是在议论我们。”茯苓转过头去，看向了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姬不梦，“因为他的眼睛。”
宋敏敏本来还没怎么将姬不梦眼睛变色发光这事放在心上，因为提前知道了龙珠在里面，再加上修真界的怪事本来就多，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但是这对于凡人们来说，可就相当稀奇了。
像北海边上这些连修炼者们都少来的小镇上，凡人们偶尔看到一位使用法术的修炼者都会惊奇不已，姬不梦这双眼睛自然也很容易引来关注。
“我们让他去北海边上一个人待着等我们吧，带着他太不方便了。”宋敏敏嫌弃地道。
就是这个凡人男子，先前还想跟她抢位置，要和茯苓一起御剑飞行，她是怎么看姬不梦怎么讨厌。
“让他一个人待着，你就不担心他跑了？”茯苓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储物袋中翻出一条白色丝带来。
“这个给你，系上吧。遮一遮眼睛。”茯苓将白色丝带递给了姬不梦。
姬不梦没有立即伸手接，只看着她，笑着问：“遮了眼睛我看不见了，你牵着我走吗？”
茯苓还未回答，在场的另外三个人已经先开口了。
宋敏敏：“想都别想！”
林止行：“又想欺负我小师妹，找打是不是！”
寂止：“施主你要早些习惯，等取了龙珠后，难道施主要天天被人牵着走？”
“若是茯苓愿意一直牵着我走，自然是好。”姬不梦一脸笑容地就把寂止的话给接了过去。
“可是茯苓是紫霄宗的剑修，她要留在师门，她还要修行剑道，可没有时间一直陪着施主你。”寂止不急不缓地回道。
姬不梦似笑非笑地看着寂止，却没有再说什么。
“除此之外，往后我还要和寂止一起三清寺、极西之地，大三千界很多地方，很忙。”茯苓对寂止笑了笑，道。
寂止的话，让她想起了他还是闪闪，留在她的池子里的那段时光。
那时候的闪闪见证着她作为紫霄宗弟子，作为一名剑修的生活，也正因为如此，如今的寂止才会代替她给姬不梦这样一个答案。
以前她是紫霄宗的弟子，她要练剑，所以不可能永远陪着闪闪，而以后也是如此，更没有时间和姬不梦相处。
“这位大师是佛修？这里的佛门子弟，和凡间的佛门子弟可真是大不一样。”姬不梦看着互相对视的茯苓和寂止，意有所指地道。
“当然不一样啊，你这说得岂不是废话。他是三清寺的佛子，凡间寺庙中的和尚怎么能和我们修真界的佛子比，凡人就是没见识。”宋敏敏在一旁嫌弃地道。
茯苓只以为姬不梦是指寂止的头发，想到三清寺的各位大师们费尽心思地保住了寂止这一头墨色的长发，她就不敢在寂止的面前提起，怕耽误了大师们的赚钱大计。
而唯一听懂的寂止，却根本不会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丝带系不系，你若是不想系，我也不为难你。”话题跑偏了，茯苓又将话题带了回来。
虽然姬不梦这双眼睛导致他们这一行人备受瞩目，但是她也不是会在意这种事的人，姬不梦要是不乐意遮就算了。
“不，我系。但是说真的，我看不见前面的路，若是前方有东西挡路，你可要提醒我。”姬不梦接过丝带，乖乖地给自己系上了。
“那你抓着这一头。”
遮住了眼睛的姬不梦只感到手背上一冷，有什么东西凑了过来。
他转手去握住伸过来的东西，便发现这是茯苓佩剑的剑鞘，便笑了。
“小师妹，你理他做什么，让他摔死算了，还敢口出狂言说师父赢不过他。”林止行在一旁抱怨。
“就是，他都是装的，多大的人了，还能不会自己走路吗？”宋敏敏也不满地道。
茯苓回头看了看姬不梦，他的神色一如那天他在周府赢了棋，出了府门就被百姓们砸了的时候的表情一样。
曾经那以为那样表情的姬不梦，面上虽然是淡定的，但是心里一定是不好受的。
虽然中间几度发觉受到了姬不梦的欺骗，但此刻她也依旧觉得是如此。
“他从画卷世界里被我们带出来，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陌生。我们这些人不仅要取走他的眼睛，还都对他不怎么友善。如果我是他，在这样的处境下，应该会感到害怕。”
蒙着眼睛，眼前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姬不梦听着身前传来的小姑娘似远似近缓缓道来的声音，心头颤了颤。
茯苓一行人住进了一间客栈，在等墨染来的同时，也等着来自紫霄宗的讯息。
而纸鹤显然比墨染先抵达，第三日茯苓的传音玉便忽然传出了林清越的声音。
彼时的玄微正在太初峰，陪着元倧应付归元门的来客。
北海之事久久未平，归元门想从藏剑阁中借出当年将云天秘境镇在北海海底的那件法宝，元倧不乐意，专门喊了玄微这个不会看脸色的来回绝归元门。
归元门努力地向元倧和玄微阐述平息北海海啸的重要性，以及法宝的必要性。
玄微听得快要睡着之时，接到了来自三徒弟和小徒弟的纸鹤，一看完内容，就当着归元门众人的面将大徒弟给招了过来。
“清越，茯苓和止行想找为师帮他们下盘棋，你用传音玉找你师妹。”玄微吩咐道。
元倧上一秒还在假装附和归元门，一听玄微这话，就立即回头，道：“玄微，你不能离开宗门，你可别忘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为师帮你赢
“我知道。所以才让我大徒儿用传音玉联系茯苓。我若是真打算直接去找茯苓，你还能看到我坐在这里？”玄微抬了抬眼皮子，凉凉地扫了元倧一眼。
元倧觉得自己受到了玄微的鄙视，但是这鄙视他也得受着。
这紫霄宗，还是得有玄微和隐月这两人镇着，宗门内的各位隐世祖师们大多时候都在闭关修炼，一闭关就是好几千年，差不多可以当成不存在。
外人畏惧紫霄宗，紫霄宗能稳居修真界第一大派的宝座，可不能缺了一个第一剑修和一个正道第一魁首。
但是隐月和玄微两人之间，最终扛起重担的还是玄微。
前任掌门选择让玄微永远守在紫霄宗时，对玄微说，他是天生剑体，最终总会忘却一切情感，永远留在紫霄宗清修对于他也好对于紫霄宗也好，都是最好的选择。
隐月的大徒弟在山下出事的时候，隐月可以不管不顾地直接下山。
但是玄微的三个徒弟都困在碧水天时，他也只能在紫霄宗静静等着。
前任掌门这样的决定，对于玄微来说一点都不公平。
“茯苓那小姑娘是不是遇到危险了，怎么突然要下棋。要不我让凌虚赶去看看？”元倧讨好道。
“我是没徒弟吗，还要你徒弟替我去看？”玄微反问。
元倧碰了个钉子，闭嘴不说话了。
对玄微多好心都是白搭，别指望他领情。
林清越用灵气激活了一张符纸，对着符纸道：“茯苓，我是大师兄，能听见吗？”
“能听见。大师兄，师父在不在呀？”
符纸里传出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和归元门那群唠唠叨叨的修士形成鲜明的对比。
玄微觉得自己的耳朵舒服多了，他朝着林清越的方向招了招手，符纸就自动飞进了他的手里。
“茯苓，你找为师下棋？”玄微问。
“师父，我听三师兄说，您棋艺高超。想请你帮我赢一个人。”茯苓知道玄微喜欢听夸奖他的话，先给玄微戴了个高帽。
“棋艺？不过寻常吧。也就闲来无事时，会和掌门隐月他们对弈几局。”玄微漫不经心地道，对下棋这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得到玄微的回答的茯苓朝着林止行看了一眼，三师兄果然不靠谱啊，师父本人都说了只是随便下下而已。
“不，师父，你那不算寻常吧！”林止行觉得自己对玄微的大力夸赞都白费了，玄微居然拆他的台。
林止行挤到茯苓的身旁，对着茯苓手里的传音玉道：“掌门和隐月真人他们棋都下得很好，出了门派也都是没输过的，他们都败在你手里了，我还听说他们两个一次都没赢过你，你这哪里算寻常了啊？”
元倧听着凌烟峰的师徒一直在提他，就不由得插嘴了一句：“我和玄微没下几局，胜败乃兵家常事，就输那几局不能证明我下得没玄微好吧。”
“二十三局，确实不算多，也就十年左右下一局而已。”玄微不咸不淡地道。
“二十三局都没赢过，也能叫兵家常事吗？”林止行转头问茯苓。
“掌门是长辈，他的话……我们要听。”茯苓不好意思戳穿元倧。
想想掌门很不容易，平日里肯定没少帮她师父收拾烂摊子，所以要尊敬掌门，给足掌门面子。
“茯苓，不能盲信长者言，剑修该心境澄明，为人正直。你是一名剑修，该诚实。”玄微教育道。
茯苓：“……”掌门真的好可怜。
“茯苓，你师父若是不愿意下这局棋，师伯帮你。师伯和其他门派的掌门下棋也都没输过。”元倧主动道。
他觉得这凌烟峰师父五人里，也就茯苓小姑娘一个好的，其他四个都蔫坏。
“那就……”茯苓刚想答应，就听见传音玉的另一头传来有人被一把推开的声音。
惨遭推开的元倧瞪了玄微一眼，“你自己不答应，还不准我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