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陈爱国沉声说道：“行，我知道。香花你出来一下，把这醋跟酱油倒咱们家瓶子里头。”刘香花应道：“哎，来了。”
“吱呀——”老旧的木门发出沉重的声音。
陈锋走出来，问道：“怎么才回来？我在家都等着急了。”
“爷爷，咱们进屋说。”陈书宁上了台阶，扶着爷爷回了屋。
“爷爷，奶奶，看看我买的布。今天可捡着便宜了，三毛钱买了一大包布头。你们看看，块都不小呢！这要是拼在一起做个窗帘，枕头套，多好！”
陈书宁坐在炕头上，买回来的布料和布头摆满炕，李珍放下手里的活儿，凑过来看。
陈书宁买的花布是白底碎花，放在灰扑扑的布料里，特别显眼。
李珍凑过来看了一眼，说：“呦，这花布不错，这小碎花真鲜亮。就是太白，不好洗。”
陈书宁笑着说：“奶奶，这花布我留着做衬衫，不做褂子。衬衫薄，好洗。”
李珍知道衬衫是什么，年轻的同志就喜欢穿衬衫。
李珍喃喃的说：“奥！做衬衫啊，做衬衫怎么不买白布？我看那些知青都穿纯白的。”
陈书宁解释道：“奶奶，穿纯色衬衫人太多，别人都有，我不想和他们穿一样的衣服。”
说完，陈书宁抖开花布，在身上比了比，对李珍说：“奶奶您看，这碎花布料可比白色布料好看多。”
“嗯，是比白色好看。”李珍附和道。
陈书宁笑的更开心，一边叠布料，一边说：“奶奶，我买的布料够做两件衬衫。到时候给我大嫂一件。
我们俩高矮胖瘦差不多，我们俩一起穿出去，别人肯定以为我们俩是亲姐妹。”
李珍打趣道：“还给你大嫂一件啊？你不是说，不想和别人穿一样的衣服吗？”
“哎呀，奶奶，我大嫂又不是别人。”
陈书宁不把季雪当外人。季雪可不像牛兰香那么抠，她对陈书宁向来大方，更不会算计陈书宁的东西。
林娟私下抱怨过好几次，说她大哥大嫂惦记着，把她嫁给李铁牛。已经劝她好几回了。
陈爱国走进屋里，拍拍身上的雪花，抱怨道：“这雪可真大，下到什么时候才能停啊？”
陈锋坐在外屋编竹筐，头也不抬，开口说道：“是啊，今年雪太大，也不知道你王叔在牛棚里住，受不受得了？”
陈爱国嘿嘿一笑，说道：“嘿嘿……爸您不用担心。我把王叔叔安排到，二赖子家里住去了。”
陈书宁手一顿，好奇的问：“爸，您怎么做到的？二赖子不是最看不上王爷爷吗？”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珍嘟囔了一句。
陈锋眼巴巴看着陈爱国，急切的问：“老大啊，你没骗我吧？”
“爸，我骗您干什么啊？二赖子是混蛋，看不上我王叔。不过他现在跟我王叔叔差不多。
王叔叔是资本家，他还是偷鸡贼呢！他们俩谁也别嫌弃谁。住在一起，二赖子还能占点便宜。”
陈爱国想到二赖子，脸上的表情很精彩。笑两声，继续说道：“二赖子懒，今年发的分红扣掉那只鸡，还欠大队钱呢！
我当着他的面，笑话他几句，说他拿到手的粮食，还没有我王叔叔多，他自己就去找我王叔叔了。”
刘香花放下手里的瓶子，笑着附和道：“我们两口子，给瞎婆婆扫完雪出来，他已经把王叔接过去了。
哪怕二赖子就让王叔住几天，把最冷的这段日子挨过去，也比住牛棚强！”
“妈，那牛呢？王爷爷不看着牛，万一丢了怎么办？”
陈书宁当然想让王思民住上暖和的房子，不过牛怎么安置是个问题。牛是集体资产，万一丢了王思民又得挨批斗。
陈爱国早就想到这一点，沉声答道：“这么大的事，我还能忘了？出了瞎婆婆家，我就去了趟牛棚。
我把牛牵到二赖子家去，住他们家那个土坯房。喂牛的时候，再去牛棚那边拉干草就行。”
陈锋嘱咐道：“你想着去村长还有支书那边说一声，别到时候找不到牛，又折腾你王叔叔。”
“想着呢！我早就去告诉村长还有支书了。您放心吧！”说完刘香花擦干净手，走到炕边，翻弄着布料。
陈书宁低头理着布头，有几块挺大的，拼凑拼凑能做个被面。她叠起来随手放到了一旁。
“书宁，去拿剪子，我裁布料。今天裁剪好，明天就能做衣服。眼瞅着快过年了，可不能拖了……”
“妈您放着吧！我跟王娜、马兰芝说好，明天找她们裁布料。她们城里人做的款式，比咱们做的好看。
咱们自己做的穿上没精神，也浪费布料。她们让我量尺寸，咱们家皮尺呢？”
刘香花从抽屉里翻出皮尺，递给了陈书宁，担忧的说：“让她们帮着裁衣服，会不会麻烦她们？书宁，咱们不能白占人便宜，别让城里人看轻咱们。”
刘香花的话，倒是给陈书宁提了个醒。
“爸，王娜她们说想弄张缝纫机票，让我问问您有没有门路。就算贵点也没事，她们能接受。”
陈爱国坐在地上劈竹子，听到女儿的话，不假思索的说：“礼拜一我上班，给她们问问。”
陈书宁脆生生的应了声：“哎，您想着点，我看她们是真想买。”
“奶奶，您站起来，我先给您量尺寸。妈，您排第二个。”
“先给你爷爷奶奶量，我跟你爸不着急。”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早上扫出来的小路，早就淹没在暴雪里，再也看不到踪迹。
王娜喝了口粥，看着外头越来越暗的天色，担忧的说：“你们说，邢芳草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到现在都没回来？”
马兰芝吃了口咸菜，含含糊糊的说：“那谁知道啊？咱们都回来这么久，晚饭都吃到嘴里了……
这么大的雪，你说她又作什么妖？韩梅，你们俩搭伙吃饭，你不知道她去哪了吗？”
韩梅眼巴巴的瞅着，碟子里的咸菜，吞了口口水，心不在焉的说：“她走的时候没说，不过我看她挺高兴。应该是有好事吧？谁知道呢……
王娜，你这咸菜真香啊！”
王娜看着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心里头直膈应。一碟子咸菜，喜欢吃自己买，又不是多金贵的物件。
你买了，她舔着脸过来蹭，就是不花那几毛钱，也不知道那么节省为什么。
马兰芝不喜欢邢芳草，但是外头这么大的雪，她有些担心：“王娜，韩梅，要不咱们吃完饭，出去找找她吧？”
邢芳草要是出去串门，不会拖到现在还不回来。可她能干什么去？她跟村里人不算熟悉。
不对，有一个人最近和邢芳草走的很近。
第52章
王娜马兰芝寻找邢芳草
马兰芝表情变得严肃，她沉声说：“吃完饭，我们先去别的屋看看，要是邢芳草不在，我们就去找魏春红。”
王娜沉默片刻，
叹了口气说：“好吧！我陪你去。”
王娜和马兰芝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她不可能让马兰芝，自己出去找邢芳草。万一邢芳草没事，马兰芝出事，王娜会后悔一辈子。
韩梅不悦的说：“天这么冷，还要出去找她，真是倒霉。马兰芝，你们俩去吧！我不去。”
筷子重重摔到桌子上，王娜气愤的说：“韩梅，你有没有良心？平时跟邢芳草好的跟一个人似得，现在需要你，你比谁跑的都快。你就不怕邢芳草知道这件事，跟你翻脸？”
马兰芝也放下碗，讥讽道：“韩梅，你占邢芳草便宜的时候，怎么不这样啊？今天下暴雪，外面特别冷。你怕冷，难道我们不怕吗？
我们跟邢芳草关系一般，都能出去找她。你自称是她的好姐妹，这种时候你不去，你让邢芳草怎么看你？让我们怎么看你？”
韩梅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说：“你们少说风凉话，你们衣服多厚，我衣服多厚？你们不怕冷，我不行啊！”
王娜站起来，怒道：“韩梅你也太自私了。我们衣服厚怎么了？那是我们辛苦劳动赚来的。你工分也不少，分红也没有少拿，自己掏钱做棉袄啊！我们又没拦着你，你在这阴阳怪气谁呢？”
韩红看王娜发火，嘴唇颤抖了几下，没有说话。低头喝她那碗，跟水差不多的碴子粥。
马兰芝站起来，握住王娜的手臂，低声劝道：“别跟她一般见识，她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赶紧吃饭，吃完咱们俩出去找，她不愿意去就算了。”
王娜踹翻板凳，愤愤不平的说：“你看她那样，亏邢芳草对她那么好，真是狼心狗肺。”
韩梅低头喝粥，只当没有听见王娜的话。她和王娜不一样，她是长女，还要养活三个弟弟。口粮和钱，要省着寄给家里。哪能像王娜那样，花钱大手大脚？
外头那么冷，她穿的单薄，只要不让她出去找邢芳草，随便王娜她们说什么吧！邢芳草的命对她来说，不重要。
“咯吱——”
许青山顶着暴雪，走出屋子，紧了紧身上的军大衣，抬脚往外走。
他和陈家旺买了好多复习资料，回来时人多眼杂，他没有拿出来。让陈家旺带回去，晚上学习的时候再看。
“是许知青吗？”对面的门开了，一道女声响起。
许青山顿住脚步，回头见是王娜，嘴角微微勾起，笑着说：“是我，王娜同志有事吗？”
马兰芝从屋里走出来，高声问道：“许知青，我们屋的邢芳草一直没有回来，你帮我问问你们屋的知青，谁见过邢芳草。雪太大，我们怕……”
许青山转身进屋，大声问：“谁看到邢芳草了？”
“没看到。”
“她中午的时候就出去了，一直没看见她回来。”
“我也没看到。”
许青山出屋，看着王娜说：“王娜同志，你也听到了，我们屋没人看到她，你问问别人吧！”
王娜失落的点头，说道：“嗯，许知青你忙去吧！我们再去问问别人。”
许青山应了一声，转身走出院子。
陈家旺买了很多书，吃完饭拉着陈书宁躲进屋里。陈书宁坐在炕上，看着陈家旺从破麻袋里掏出那么多书，惊呼一声：“哇！”
“二哥，这些书你从哪买的？这几本书外头买不到，这都是高中的复习资料。哎？这本是测试题……”
高中课本，很多知识点都是一笔带过，陈书宁想深入学习，但是买不到相关的书。
陈家旺带回来的书，虽然没有涵盖所有知识点，但是有一大半都涉及到了。这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东西。
陈家旺看着妹妹那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笑着的说：“看你这样儿，真没有出息。不就是几本书吗？”
陈书宁用撒娇的语气问：“二哥，你就告诉我呗！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些书的？尤其是这几本书，我们老师手里都没有。”
陈家旺故作神秘的说：“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往外说。”
陈书宁郑重的点头，承诺道：“我肯定不往外说。”
陈书宁知道轻重，现在上面对书籍管控严格，她们兄妹手里有这么多书，传出去恐怕会惊动革委会。到时候给她们帽子，他们可承受不起。
陈家旺这才说出书的来历：“这些书，都是我跟青山去废品回收站淘回来的，那边有好多书。跟废纸壳子堆在一起，我是按买废纸壳的价格收回来的。”
有钱都不一定买的书，就算去黑市找，也要花不少钱。废纸盒子才多少钱？这笔买卖真划算。
“二哥，你怎么跟人家说的？废品回收站的人，没有起疑心？”这是陈书宁最好奇的地方。
陈家旺得意洋洋的说：“我说买旧书回来糊墙，他们没有追问。他们才不管我要这些书干什么，回收站那么多破烂，我买书的钱，你以为他们会如数交上去？九成九让他们私下分了。”
大家都不好过，背着人时干这种事，上头发现不了。
陈书宁点头应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二哥你脑子真好使。你有这脑子，去部队干什么？就在家里复习，跟我一起考大学吧！”
陈家旺摇头说道：“那不行。我跟二叔说好去参军。等到部队里，找机会上大学。
我自己的津贴，能供起我读书，不用跟家里伸手要钱。不然一口气供两个大学生，爸妈得累死。”
陈家旺心中犹豫，他也想参加高考，可家里条件不好，托举两位大学生，实在负担不起。
陈书宁喃喃说：“二哥你说得对。不过，我要能考上大学，会想办法赚钱。我不想依赖家里……”
“用得着你赚钱？你考上大学就踏踏实实读书，到时候我想办法供你。”陈家旺用肯定的语气说。
“二哥，你想的太长远了。”
陈书宁很乐观，但她没有陈家旺那么乐观。
“家旺在家吗？”
陈家旺放下手里的书，大声应道：“在，青山你快进屋。”
陈家旺打开房门，把许青山迎进来：“这么大雪，我还以为今天你不来了。进来烤烤火，冻坏了吧？”
许青山跺了跺脚，抬手擦了擦鼻子，笑着说：“是挺冷的，雪都到我小腿了，今天太冷了。”
“上炕，盖上被子暖和暖和。你也太勤奋了，少学一天没事。”陈家旺把许青山拽进屋里。
“嗨，现在没农活，我抓紧时间好好学，把落下的功课补上。等到明年开春，就没有多少时间看书了。”
许青山顺势进屋，脱鞋上炕。
“书宁，你看什么书呢？这么入迷。”许青山披上陈家旺的被子，笑着问道。
陈书宁举起手里的书说：“这本书啊！”
第53章
陈洪录广播找邢芳草
“找到邢芳草了吗？”
“没有，艳红说没看到她。”
“这可怎么办？咱们进村找魏春红问问。”
“只能这样了。”
王娜叹了口气，跟在马兰芝后头，一步一个脚印往村里走去。
赵艳红匆忙跑出来，大声喊：“王娜，你们俩等等我，我陪你们一起找。”
“还有我。”李红枣跟出来，说话的功夫，戴上一顶帽子。
黑黢黢的屋子，亮起煤油灯，低沉的男音响起：“马兰芝，我们也去，你等等我们。”
马兰芝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哎，谢谢你们。”
赵艳红下台阶，挽住马兰芝的手说：“你客气什么？就算要道谢，也是邢芳草跟我们道谢。”
寒风呼啸，李红枣冻的直哆嗦，在原地蹦了几下，小声说：“韩梅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找邢芳草？她们俩关系最好，韩梅干什么去了？”
知青点的人都知道，马兰芝和王娜关系好，她跟邢芳草闹过矛盾，虽然在一个屋里住，但是来往不多。
有段时间，邢芳草和大家的关系，稍微缓和了一些，不过最近她又变成原来那样，只和韩梅好。
邢芳草不见踪迹，韩梅没露面，马兰芝和王娜张罗着找她
，耐人寻味。
王娜虎着脸，阴阳怪气的说：“屋里躺着呢！韩梅说她衣服单薄，不如我们抗冻，她就不出来找了。”
赵艳红和李红枣的面面相觑，对韩梅的行为有所不满。
赵艳红撇嘴说道：“什么人啊！平时她可没少占邢芳草便宜，这时候躲了……”
李红枣轻轻拽住赵艳红的衣袖，小声说：“她又不知道害臊，你说了也是白说。”
很快，知青们穿好衣服，从屋里走出来，大家伙都是出来找邢芳草的。
刘贵点了点人数，狐疑的说：“许青山和韩梅干什么去了？他们怎么没出来。”
江河跟许青山住一个屋，闻言解释道：“青山去找陈家旺了。一会儿咱们进村，我去陈家找他。”
王娜指着身后的屋子，高声说：“韩梅说她不去，咱们走，不用管她。”
刘贵愣了一下，尴尬的说：“嘿嘿……韩梅同志可能是累了。咱们出去找也一样，走吧！”
男知青们打头，率先走出院子，女知青紧随其后，跟着往外走。
李红枣瞪了刘贵一眼，吐槽道：“这都能护着，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