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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回舞池做什么?。”燕珍珍没好?气?地说,“等?着那妖婆继续刁难闻亭丽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赶快叫车送她回家才是正?理。”

    闻亭丽听燕珍珍一口一个“老妖婆”,忍不住笑起来:“我不跑,跑也没用,你?们?俩别担心,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你?们?在这等?我一会?,我先去打个电话。”

    打完电话,简单处理一下伤口,便重新回到?仙乐丝的二楼。

    因为出了这桩意外?,舞台上的表演早被叫停了,在祝老板等?人的指引下,同学们?有秩序地陆续退场。

    眼看挤不进去,三人只好?顺着人潮出了仙乐丝,刚出楼,就听到?乔太太厉声说:“我知道您一向维护自己的学生,但您不能听信邝先生的一面之辞,我的伤口林督查已经验明,闻亭丽欠账的事只需一问慈心医院的账房就知道了,证据全都摆在眼前,今晚您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会?立即以诈骗罪和殴打罪起诉闻亭丽,到?时候不只这学生完蛋,贵校的名声也会?因此而蒙羞,您确定要为了一个品行?不良的学生跟乔家打这场官司?”

    米歇尔瞥见闻亭丽,掉头朝她走来:“这件事后果很严重,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当?场跟乔太太认错,如能争取到?她的谅解,这事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快跟我去向乔太太赔礼道歉。”

    赵青萝和燕珍珍焦急地对闻亭丽使眼色,她们?都知道米歇尔是乔太太的好?朋友,乔太太吃亏,米歇尔势必会?帮乔太太出头,这番话听似合理,实则暗藏杀机,一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道了歉,有理也变成没理了,眼下可是升学的关键时机,弄不好?会?影响前途的。

    “我不会?道歉的。”闻亭丽不卑不亢地说。

    “你?——”

    “邹校长听见了吗?”乔太太拔高声调,“这凶徒骗钱又伤人,却毫无愧疚之心,这样的劣等?学生,您确定要给她签发毕业证?”

    邹校长凛然?地说:“首先,祝老板和邝先生均可作证,您和闻亭丽之所?以起冲突是因为您不允许她报考上海的大学,您公然?侮辱闻亭丽的父母,还要求她们?一家子连夜滚出上海,她起初再三忍让,由于您一再挑衅才引发了激烈的冲突。其二,当?初乔家跟闻亭丽达成过什么?协议我不清楚,但此前您从未控告过闻亭丽骗钱,而经过今晚一事,她已决定将乔家此前垫付的医药费如数退给您,只有在规定期限内不还,才有拖延或是诈骗之嫌,您口口声声指控她诈骗,却拿不出闻亭丽写过的欠条,这实在无法令人信服,并且有污蔑之嫌。”

    乔太太一时语塞,乔杏初和乔宝心再也看不下去了,两人一左一右架着母亲朝自家汽车走:“您先回家休息,这里的事交给我们?处理。”

    乔太太脸颊上仍有些红肿,目光里更是涌动?着戾气?,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怎肯就此罢休,瞟一眼街旁一辆静悄悄的黑色洋车,挣扎着停下脚步,众人顺着看过去,那是陆世澄的车,他下楼之后一直坐在车里,看样子是在等?邹校长。

    闻亭丽只当?乔太太又会?发难,但她大约是怕得罪陆家太狠,居然?把剩下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冷笑着说:“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么?我就等?着闻亭丽带律师上门了,医院的账单我已经令人拿来了,一共八百四十大洋,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记住,今晚她十二点必须还钱,否则乔家有权利起诉她!”

    听闻此话,邹校长不免露出忧色,普通人请律师少说要花几日工夫,都这么?晚了,一个学生又能上哪去找人。

    谁知闻亭丽冷然?道:“乔太太自管等?着吧。”

    乔太太讽笑道:“你?们?听听,一个家徒四壁的学生能随意差遣知名律师帮她出面料理债务。闻亭丽,我竟不知你?有这么?大的面子,邹校长,务实的校训是‘求真、自强、慎独、无畏’,闻亭丽利用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在外?头找人帮她出头,您却毫不管束,您不觉得讽刺么??”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邹校长不自觉提高了嗓门。

    “据我所?知,闻亭丽前后交过无数个男朋友,我最瞧不起这种?只知道狐媚男人的货色,您只知包庇闻亭丽,却连她的底细都没搞清楚,您就不怕有朝一日你?们?务实的招牌砸在她手上?”

    陆世澄在车里坐着,眉头却越皱越紧,邝志林看在眼里,果断推开门下车:“乔太太。”

    “妈!”这回出声制止乔太太的是白莉芸,她死死攥住乔太太的手,眼神里充满了警告。

    恰在此时,有两个人分开人群挤进来,其中一人接过乔太太的话头说:“男人?什么?男人?”

    众人愣了愣,来人是知名导演黄远山女士,另一位是曙光律师事务所?包亚明律师的得力助手——刘亚乔小姐。她也是务实毕业的,在场不少学生都认识她。

    说话间,黄远山一眼就找到?人堆里的闻亭丽,一望之下,口里“嘶”了一声:“哎哟,不是叫你?护住自己的脸,你?这样叫我怎么?顺利开机!”

    趋近一看,又庆幸地一拍胸脯:“还好?只是皮外?伤,这几天吃得清淡点,养养就好?了。”

    转身看见乔太太:“江姨?!”

    “你?怎么?会?在这儿?”乔太太黑着脸问。

    “闻亭丽叫我来的啊。”黄远山愣了愣,“等?等?——难不成刚才跟闻亭丽打架的人是您?”

    乔太太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她叫你?找律师的?”

    “对啊。”她把刘亚乔拖到?自己身边,“这是刘律师,包大律师最得意的门生。”

    “她叫你?找你?就找?”

    黄远山错愕地眨眨眼:“她是我下部戏的女主,在外?头遇到?麻烦了,她不找我找谁?”

    说着嗔怪地说一句,“您也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做什么?。刘小姐,法律上的事我不懂,你?跟江姨说吧。”

    刘亚乔冲乔太太鞠了一躬:“敝姓刘,是包律师的助手,受黄女士所?托,来处理闻小姐与乔太太之间的财务纠纷。”

    闻亭丽冷冷地开腔:“律师,我找来了,的确动?用了一些社会?力量,可惜这力量并非你?口中的‘男人’,而是我的朋友黄远山女士。钱,我也准备好?了,不是借的,更不是向谁讨来的,而是我堂堂正?正?靠自己实力赢来的育英奖学金。刘律师业已到?场,你?我即刻可以办理手续,除此之外?,针对你?对我人格上的污蔑,我会?依法保留回诉的权利!”

    在场的女学生们?早已是心潮澎湃,听到?此处,不约而同为闻亭丽鼓起掌来,潮水般的声浪中,乔太太捂住胸口闭眼喘息,乔家的几个晚辈趁势把气?得乱颤的乔太太架到?车上,上车前,乔杏初把住车门看了闻亭丽一眼,目光里既有愧疚又有懊悔,只看了这一眼,便带着惭色上了车。闻亭丽冷冷移开目光。

    倒是白莉芸大大方方过来对邹校长道歉:“母亲抱恙多?日,适才又贪杯,酒意上头说了些糊涂话,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她历来是非常钦佩您的。”

    又对着闻亭丽欠了欠身,这才上车去了。

    那边邝志林也回到?了车上,只是面上仍有些惊愕,对陆世澄说:“想不到?闻小姐这样会?处理问题,我本以为她会?一味巴着邹校长替她出头,甚或是向少爷求助,毕竟谁遇到?乔太太那样的人都会?犯难,没想到?她自己都提前想好?对策了,小小年纪,倒是敢做,也敢当?。”

    他惭愧地摇头笑起来:“怪我,‘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陆世澄翻开文件,面上虽毫无波澜,目光却定在纸上好?一阵没动?。

    邝志林说完那番话,心中默想,万事只能靠自己的孩子,大约都是这样早慧吧,转头看一眼陆世澄,才发现陆世澄似在出神,他心头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转头看着车外?笑道:“我去问问邹校长大概什么?时候走。”

    那一头,黄远山正?无奈地对闻亭丽摊手:“好?了,为了你?的事,我把人都得罪光了。”

    闻亭丽亲热地挽住黄远山的胳膊:“那怎么?办,看来我只好?在黄姐的新戏里贡献百分百的演技作为弥补了。”

    “你?们?都听见了,这可是闻亭丽自己的说的。我给她规定了任务:这部片子要么?叫座,要么?叫好?,最好?是叫好?又叫座。上映那一日,大家记得去电影院品鉴闻亭丽的表演,她要是演得不好?,你?们?尽管批评,这部没演好?,我就找她拍下一部,直到?拍到?大伙都满意为止。”

    大家热热闹闹说笑几句,就去找邹校长表达谢意。

    这厢邝志林和邹校长刚上车,忽听车窗外?面响起闻亭丽的声音。

    “邹校长,刚才谢谢您了。”

    邹哲平说:“不必向我道谢,不论是作为校长,还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我都认为你?没错。请记住,人人都是自由而平等?的,没人有资格剥夺你?受教育的权利。”

    闻亭丽涩声说:“可我还是要谢谢您。正?因为有您这样的好?校长,我才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思?想,往后走到?人生的岔路口时,不至于因为自轻自贱走到?歧路上去。”

    邹哲平也颇感慨的样子:“不,要不是发生今晚的事,我也不知你?有多?难,这都是我这个校长的失责之处,记住了,以后不论遇到?什么?难题,第一时间来找我,刚好?我这里有几本关于哲学、经济学和社会?主义的书,你?拿回去好?好?读一读。”

    “学生一定会?认真拜读。”闻亭丽郑重接过。

    邹校长又笑道:“瞧我,光顾着说话,忘了他们?二位还在车上等?着,今晚要不是白龙帮闹那一下子,世澄也不会?因为担心我专程来一趟。”

    紧接着,就听到?闻亭丽的声音在窗外?响起:“陆先生,邝先生。”

    邝志林早习惯了闻亭丽这股自来熟的劲头,况且打过这几次交道之后,他对这样的聪明人实在反感不起来,于是含笑点头:“闻小姐好?。”

    陆世澄却并未回应,而是亲自下车帮邹校长开门,接着绕到?另一侧的前座开门。

    闻亭丽忙又跑到?陆世澄身后,轻声说:“陆小先生,今晚的事谢谢你?。”

    陆世澄默了两秒,转眸看她。她笑容满面,语气?诚挚而活泼,要不是脖子上还留有抓痕,实在看不出她才跟人打过一架。

    他正?色指了指自己,对她摇摇头,他先前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邝志林在陆世澄身边待了多?年,自然?明白少爷在说什么?,但是这话闻小姐未必能猜准,正?要下车帮忙做翻译,却听闻亭丽噼里啪啦地说:“您当?然?帮了我的忙!您瞧,您本可以袖手旁观,但您和邝先生却主动?出面帮忙作证,这对我来说就是一种?莫大的帮助。”

    陆世澄专注地听她说话。

    邝志林和邹哲平在车上瞧着这一幕,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总觉得有点好?笑。这话一说,换作别人恐怕就会?闭嘴了,闻亭丽却兴致不减:“饭我已经请过了,陆先生平日太忙,我也不便再三打搅,这样吧,等?我的电影上了映,我送您和邝先生几张头等?电影票,这部戏一定很受欢迎,我保证您不会?失望。”

    邹哲平笑着对邝志林说:“不错,我们?务实教出来的孩子就该这样爽朗自信。”

    陆世澄俨然?习惯了闻亭丽这份超乎常人的自信,状似认真想了想,没有立刻答腔。

    这其实已经是一种?含蓄的拒绝态度了,闻亭丽:“陆先生是怕确定不了时间对不对?没关系,那么?到?时候再说,今天先不打搅陆先生休息了。”她礼貌地退到?一边。

    陆世澄拉门上车,示意司机开车。

    邹校长隔窗嘱咐闻亭丽:“办完乔家的事,你?就赶快跟刘小姐和黄女士一起回家。记住,冷静、克制、讲理。一有不对头即刻给我打电话。”

    “您放心。”闻亭丽在外?头点头。

    车往前开了一段,邹校长仍感慨万千:“这孩子,真让人心疼,家里遇到?那么?多?事,她却始终坚强乐观,关键是,从不自轻自贱,你?看她,站在那么?多?家境优越的孩子当?中,可她似乎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最好?,这份心性,真正?难得。我猜小闻的父母一定非常爱护她——对了,世澄,你?跟她好?像很熟的样子,你?们?之前见过吗?”

    一扭头,就看见陆世澄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世澄?”邹校长一连唤了两声,陆世澄才骤然?回过神来,转脸看着邹校长,定了定神,指一指手边的文书。【在想工作上的事,您刚才说什么??】

    ***

    陆家的车一走,黄远山走过来搂住闻亭丽的肩膀,压低嗓门说:“干吗拐着弯送人家电影票,你?看上陆世澄了?说实话,眼光真不错,刚才的事,换作别的男人,怕是不等?你?开口就挟恩图报了。”

    闻亭丽露出一副被黄蜂蛰过的表情:“谢谢,我这辈子都不再想跟男人扯上关系。我这是向人家表达谢意,再说人在江湖走,多?个朋友就多?份助力,像他这样的正?派人,结交一下总没坏处。就是陆先生这人……实在不好?接近。刚才你?也瞧见了,他一看到?我,浑身上下都写着‘不要靠近我’,活像我身上带着火会?烧着他似的。”

    黄远山意味深长一笑:“你?啊,还是太不了解男人,他这是……咦,你?才多?大,就决定一辈子不跟男人打交道了?”

    燕珍珍在旁说:“换我也这样想,人家谈个恋爱是图开心,闻亭丽谈场恋爱差点赔上一家人的命,你?们?也瞧见了,乔太太说那些话的时候,那个乔杏初一句话都不说,我看他比乔太太可恶多?了。”

    “他能说什么??维护闻亭丽,不免叫自己的新婚妻子多?心,维护乔太太呢,不免愧对闻亭丽,只好?一句话都不说了。”

    刘亚乔拎着公文包含笑提醒:“我们?该出发去乔家了。闻小姐,你?的款子准备好?没有?一共是八百四十大洋。”

    “我准备好?了。”闻亭丽忙说。

    燕珍珍叹息:“这笔款子一赔出去,你?可就更穷了。“

    黄远山趁势说:“所?以闻亭丽就该多?拍几部电影,等?她出了大名,这点钱对她来说只是小数目。”

    闻亭丽没接腔,闷闷地把刚才邹校长送她的几本书塞进书袋,不料从书页里掉出来一张东西?,捡起一看,竟是五百法郎。

    “呀,她老人家一定是把你?那份生日礼物的钱补给你?了。”

    “可这也太多?了。”

    “还不是怕你?太困难想帮你?一把,咦,好?端端怎么?哭了?”

    闻亭丽默默擦了把眼角,她只是突然?想到?了仍在住院的邓院长,两位长者明明性格迥异,风骨上却如出一辙。

    ***

    抵达乔家时已是夜里十一点了。

    从外?头看,乔家依旧是朱甍碧瓦,一派辉煌气?象,但,大约是夜里太安静的缘故,走进去,一股萧瑟之感扑面袭来,负责接待闻亭丽一行?的是乔宝心。

    乔太太大约是闹累了,从头到?尾都没露面。

    在刘亚乔的公证下,乔宝心代替母亲签收了这笔款子。

    最后乔宝心对闻亭丽说:“我想跟你?单独说几句话。”

    两人走到?落地窗外?,一齐抬头望向外?面的花园,四下里寂静无声,银色月光撒了一地,忽听扑棱棱作响,一只白色飞鸟穿透青色的薄云向浩瀚的夜空飞去。

    闻亭丽仰头追随着那飞鸟离去的痕迹,几月前的那个夜晚,她抱着幻想踏进这座华丽的宅邸,她以为搭上一个温柔多?情的男人,就能过上梦想中的生活,殊不知这只是一场可怕的幻梦,梦醒时分,这幻境会?变成一把尖利的刀,扎透她的皮肉。

    一阵寒意爬上身,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露在旗袍袖口外?的臂膀,那里仿佛留有被刀刺中的伤口,至今仍在隐隐作痛。

    乔宝心怅然?开了腔:“最近家里遇到?了一些困难,姆妈的精神压力非常大,我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力开导她。其实在我小的时候,姆妈是非常温柔可亲的,只是,近几年爹做生意总是失败,我祖父在家里历来是说一不二的,我姆妈既要主持家事,又要侍奉祖父,还整天听族里人的冷言冷语,渐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亭丽,我知道这话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姆妈她……”

    闻亭丽忽然?反身一把攥住乔宝心的手腕,沉声道:“有机会?一定要从这里走出去,假如你?不想变成第二个乔太太的话。”

    乔宝心呆了一呆。

    “我知道,以我的处境没资格说这话。”闻亭丽笑了笑,“但宝心,请记住我永远是你?的好?朋友,将来只要你?愿意向我求助,我会?倾尽全力帮助你?。”

    乔宝心的表情慢慢由惊疑变为感动?,低头出了一回神,带笑叹口气?:“我未必有你?那样的勇气?,不过……嗯!我会?把握机会?的。”

    一行?人走出乔公馆,忽然?有个下人追出来。

    “闻小姐,这是我家小姐让我交给您的。”闻亭丽认得是乔宝心的奶妈,略一犹豫,接过那东西?。

    那是沉甸甸的一个信封。

    她故意落后众人几步,一边走一边拆,里面却是厚厚的一沓现钞,加起来足有数千之数。

    她不由诧住,乔宝心绝不可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

    翻开信封,才发现底下还有一张很旧的电影票。

    那是上半年在大光明影院上映的《丽人行?》。

    闻亭丽心中一刺,那是乔杏初第一次请她出去看电影,电影票的后面,写着两个字。

    【抱歉】。

    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但闻亭丽一眼就认出那是乔杏初的字迹。

    她讽刺地望着这堆钱和物,迟来的告别,还是自以为是的补偿?

    她心里五味杂陈,回身叫住那奶妈子:“麻烦您把东西?拿回去。”

    奶妈却埋头跑进了大门。

    闻亭丽待要追,乔公馆那两扇厚重的乌门却在她眼前合上了。

    她只得退后两步向上看,越过花园院墙,隐约看见乔公馆的二楼露台上立着一道颀长的人影,尽管隔着垣墙和花树,但闻亭丽能感觉到?那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毫不犹豫将电影票撕成碎片,随后,扬手一挥。碎屑纷纷扬扬,如同碎雪洒落一地。

    那人沉默地望着这一切。

    “怎么?了?”黄远山等?人围上来。

    闻亭丽将那沓钞票塞回信封递给黄远山:“黄姐,麻烦你?帮我把这东西?退给乔杏初。我们?走吧。”

    说完这话,她踏在那堆碎屑上,拉着几人潇洒离去。她身后,那道露台上的人影,同那座萧瑟的华邸一起,慢慢融进苍凉的夜色里。

    第030章

    第

    30

    章

    这一晚,

    闻亭丽睡得极香。

    翌晨起床,只?觉浑身轻松。

    大?考结束了,悠闲的暑期正式开始,

    即日起她既不必上学也不必温书,只?需耐心等待分数公布即可,这天早上吃过饭,她高高兴兴带小桃子去?医院附近的公园玩了一上午,接下来的几天,

    也都过得很清闲。

    但闻亭丽心里依旧静不下来,

    乔家这一耍赖,

    医药费便如一座大?山压到了她一个人的肩上,

    黄远山的《南国佳人》剧组要到下月才筹备完毕,片酬更要等拍完后再支付给她,

    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最?近她每天醒来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赚钱。

    选美比赛她原本不大?想去?的,这回也不犹豫了,某日在报纸上看到欣欣百货和逸菲林百货重新将比赛的事提上日程,

    便火速跑去?欣欣百货报名。

    黄远山却强烈反对闻亭丽参加选美比赛,

    因为?怕撞上新戏开拍。

    “黄姐,

    这可不是寻常的比赛。”闻亭丽把近期的报纸一股脑堆到黄远山面前,“打擂台的这两位一个是老牌百货公司的女公子董沁芳,一个是新涉足百货行业的高家大?公子,现?在坊间一半人都等着看这两家的热闹,假如我能在这场万众瞩目的比赛里脱颖而出,

    将来准会吸引更多人来关注我主演的电影,

    这不比你日后花大?笔钱卖力宣传来得省事?”

    黄远山眨眨眼,这话倒也有点道理,

    再说她也知?道闻亭丽眼下正忙着弄钱,她自己呢,因为?同时筹拍两部戏压了大?笔资金也帮不上什么忙,琢磨了半天想不出更好的理由阻拦闻亭丽,只?好随她去?了。

    忙乱了好几日,周末这日,闻亭丽刚起来就到电话局给邹校长和厉成英打电话。

    她得把那张法郎还给邹校长。另外,当初要不是厉成英在背地里操作,黄远山不会想到帮她和曙光律师事务所牵线搭桥,那晚黄远山能那么快找到刘亚乔律师,也少不了厉成英的暗中襄助,冲着这个她也得向厉成英当面致谢,何况,她也深深牵挂着邓院长的近况。

    第一通电话打过去?,邹校长不在家中,校工在电话里告诉闻亭丽:校长忙着招待一位从天津来的故旧,吃过晚饭以后才能回来。

    闻亭丽忙又联络厉成英,接电话的却是一个陌生女人,一听?到闻亭丽开腔,那边冷冰冰地说:“我都说了我不订牛乳,别再打来了!”“啪”地挂断了电话。

    闻亭丽一惊,在电话局里呆坐片刻,急匆匆跑回病房向刘护士长打听?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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