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746章

    周水生见武俊江有些意动,劝道:“你要想喝,只能问段将军了。”也是知道两人关系不错,才会出这个主意。

    众所周知,段晓棠不饮酒,除了宴会上的饮子,平日就喝两样——白水和茶。连每次待客都是用茶水。

    不过众人印象最深刻的是,她每每熬夜之后,总会喝浓茶续命,侧重的是茶叶的提神醒脑之效。

    大军拔营,非是一日之功,按照先前的讨论,至少需要两日。

    南衙大军在第一日撤离,捎带少部分并州方面的辎重,最后才是殿后的并州精锐。

    如此一来,一支大军,前有精锐开道,后有精锐殿后,只中间部分稍显薄弱,但也只是比较起来稍弱一些。

    兵马牛羊,前后加起来十来万张嘴巴。可谓是走到哪儿吃到哪儿。

    幸好这是水草丰茂的夏季。

    卢照骑在马上,前后张望见不到头的队伍,同秦景感慨道:“呼图怎么有自信,能辖制住十万大军呢!”

    他们这一行主要是兵马,携带的牛羊多是充当临时的口粮,数量并不多。

    大头的俘虏和牛羊,早就向后方转运了。

    即便如此,一路马踏人踩羊啃,也让原本绿意盎然的草原变得斑驳不堪。

    更何况突厥人将全副家当带上的做派,简直不敢想罗布大军身后是怎样的景象。

    草场都黄了吧!

    秦景不以为意道:“往后,引以为鉴吧!”

    中原大战,动不动就数万人交战;但在草原上,要换一种打法了。

    他听将官们讨论了许久,大军会战这一套在草原上行不通。最好的办法还是兵贵神速。

    第

    1604章

    水煮牛排

    卢照扭头四处张望,“晓棠呢?”

    说来是他们的主将,此刻却不见人影。

    秦景:“该是在哪辆辎重车上。”

    自从大军启程后,吴越和将领们常常聚在一起,商量怎么分“猪肉”。

    段晓棠空闲时候,也不骑马了,多是找辆大车往上一躺。要么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要么用衣裳把头脸一盖,就地睡起觉来。

    白日这般暖和的天气,压根用不上羽绒睡袋。

    除了值守的将官,其他大部分人都是如此松散的做派。

    卢照顺着队伍一辆车一辆车地寻找,这时候只能通过寻找段晓棠亲兵的身影来定位她。

    终于叫他在一辆粮车上找到了正主,没去揭段晓棠盖在脸和肚子上的衣裳,喊道:“该吃饭了!”

    段晓棠闻言,立刻掀开遮挡阳光的衣裳,挺起上身。先转头看前后队伍,发现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所以这不是马上要开饭的信号,而是快到吃饭地点了。

    卢照催问道:“今天中午吃什么?”

    战事紧张神经紧绷的时候,段晓棠压根不会想起犒劳她的五脏庙,一切以战争为优先。

    现在班师回朝,终于有空慢慢开小灶,改善伙食了。

    卢照等人秉承着能蹭就蹭的原则,也就跟着一块吃了。

    段晓棠复又倒回粮车上,“水煮牛排!”

    今早伙头营杀了牛,正好有新鲜的牛肉吃。

    在草原上杀牛,自然不会触犯大吴的律法。

    卢照深知段晓棠的口味,绝不可能从她口中听到不想吃的羊肉。

    段晓棠在车上闭目休息一会,随即下车骑上马,朝着前方奔去,寻找伙头营的驻扎之处。

    行军途中,一切从简。丰盛的饭食只有早晚,午间这一顿,大多时候能省则省,多靠干粮撑过去。

    伙头营顶多在路边熬点茶水或者稀粥。

    段晓棠赶到的时候,于广富已经在地面上挖出一个坑,将从伙头营借出来大铁锅架了上去,坑里塞些晒干的牛粪,将火升起来。

    草原上树木稀缺,多是以牲畜粪便生火取暖,甚至以家中存贮的牛粪饼来衡量贫富。

    众人迈过心里一些微不足道的别扭后,也就逐渐接受这种方式了。

    不接受又能怎么办?难道要在草原上冷死、渴死、饿死!

    周水生在旁边殷勤地打下手,“将军,肉都切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做的?”

    段晓棠开小灶,相当于把将官们的伙食接过来一部分,帮他分担了压力。

    段晓棠抱臂而立,说道:“没什么了,水开后准备下肉吧!”

    白湛领着一群并州大营的年轻人前来蹭饭。

    两军说是间隔一日路程,也就几十里距离,在平坦的草原上,快马疾驰不需要多少时间。

    白湛探头一看,锅里只有一锅白水,心想来得太早了,问道:“今儿吃什么?”

    卢照自动将段晓棠说的菜名替换成更容易的理解的名字,“水煮牛肉。”

    孙无咎脱口而出,“这么辣!”

    今天不该来的,他不想在外人面前露出被辣得哼哼哧哧的模样。

    卢照没吃过长安的水煮牛肉,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周水生准备辣椒。

    疑惑地问道:“很辣吗?”

    当初的段晓棠送了他一些辣椒种子,交给府里的花匠后,再没有过问。也不知道现在那些辣椒长得怎么样了。

    孙无咎意味深长道:“反正晓棠的水煮菜,都是辣的。”

    段晓棠有必要为自已正名,“今天是水煮牛排,不辣!”正儿八经的水煮。

    一字之差,卢照实在不明白,“有区别吗?”

    段晓棠:“水煮牛肉用的是牛里脊肉,水煮牛排用的的牛肋条肉。”

    正说着,周水生将切好的牛肋条肉倒进大锅里。

    段晓棠:“对,就这么煮,什么都不用加。”

    周水生闻言身形一顿,段晓棠忽的返璞归真,什么佐料都不加了!

    段晓棠解释道:“这是我打听来的草原牧民的吃法。”

    这番说法,让人不禁怀疑,她每天待在马车上写写画画,到底是对操典进行增补,还是在琢磨菜谱。

    不断有将官来此,准备开餐。

    段晓棠同人解释道:“我看伙头营存了些春天的韭菜花酱,搭配水煮的牛排肉最是恰当。”

    段晓棠恐怕比庄旭这个后勤主管更清楚,伙头营有哪些存货家当。

    周水生不由得想到,大军刚入草原时,他和一众小兄弟,在草原上弯腰摘韭菜花的场景。

    伙头营整天忙忙碌碌,成果大部分被吃进肚子里了。

    他们难道不想多攒些家当吗?实在是天气热了,存不住!

    吴越在一张铺好的油布上坐下,见白湛已经到了,问道:“梁国公如何?”

    白湛不光来蹭饭的,偶尔也承担信使的职责,白隽若有交代,会托他带给吴越。

    白湛说道:“早上吃了一些煎烤的口蘑,一口一个蘑。”

    段晓棠扭过头,她可没说过,口蘑的名字是这般来的。

    白湛:“父亲吃着不错,说是中午接着吃,还把八叔一块拉上了。”

    白隽的病,七分是装出来的,还有三分是真的。

    白湛若是不跑出来,也得跟着吃那些。

    口蘑滋味再鲜美,当溜溜缝的零食还行,哪能和肉比呢!

    众人闻言,只能给无辜受难的白智宸默哀一把,随后该吃吃该喝喝。

    段晓棠心里清楚,白隽先前为了行军保持血气,的确突破了一些饮食禁忌,如今为了养生,是到了该忌口的时候。

    段晓棠提议:“要不然饿两顿,晚上先不吃了,看看情况。”

    众人知道段晓棠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全是一副看笑话的模样望着白湛。

    白湛怕说隐晦了段晓棠听不明白,直白道:“你觉得这话,是我一个当儿子的该说的?”

    老父亲吃不好就算了,还不让他吃饱,岂为人子乎!

    段晓棠无所谓道:“病从口入,该忌口就得忌口。”

    言下之意,若是她父母有这方面的健康需求,肯定会压着他们饿两顿。

    李君璞望着锅面,打岔道:“肉是不是熟了?”

    段晓棠立刻抛下和白湛讨论的养生问题,转头去关心她的牛肉。

    段晓棠:“这一锅熟了,先捞起来吧!”

    周水生先将牛肋条肉捞起来,一半分到各个盆中,另一半让伙头军端去给在外值守的将官。

    招呼道:“不着急,还有,还有!”

    第

    1605章

    战地黄花

    几个伙头军忙得不可开交,在每个碗底舀上一勺韭菜花酱,若有人觉得不够,往后再添便是。

    武俊江尝着肉和酱,总觉得还差了那么一点味道,于是跑去添了一勺醋。

    其他人却觉得这味道恰到好处,肥瘦相间的牛排一入口,竟似要融化一般,脂香瞬间在口中四溢开来,肉质细腻鲜嫩,汁水饱满,美味至极。

    白湛吃着水煮牛排滋味清淡,心念一动,赶忙起身让周水生给他留一份,稍后带回去给白隽品尝。

    白智宸不用管,肯定会打“野食”。

    白隽若是不喜欢,那就他这个当儿子的效劳了。有事儿子服其劳,不都是这样吗!

    幸好白湛话说得早,一群大肚汉,早上存的肉差点不够吃。

    伙头营无奈,只能往锅里加些干货和野菜。好歹是一锅正宗的牛肉汤,用它烫出来的食物,味道怎么都不会差。

    饭后,众人的活动各不相同。有的人起身四处走动,想要消消食;有的人则坐在原地,悠闲地说着闲话。

    中午日头大,吃过午食的军土闲下来,在将官们带领下,唱起一首在草原上流传数百年的《阿干歌》。

    阿干西,我心悲,阿干欲归马不归。

    为我谓马何太苦?

    我阿干为阿干西。

    阿干身苦寒,辞我大棘住白兰。

    我见落日不见阿干。

    嗟嗟!人生能有几阿干。

    “阿干”

    在鲜卑语中是哥哥的意思,这是一首表达兄弟思念之情的歌曲。

    听说孙安丰等人有意将一些突厥民乐整理出来,教给军土们,让大家在闲暇时能以此娱乐。

    好在,他们这一趟归程,少说有快一个月,有的是时间来学。

    他们大胜而归,这时候哪怕唱起《敕勒歌》,也不会有人嫌弃兆头不好。

    果不其然,下一首就是耳熟能详的《敕勒歌》。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经典永流传,一首歌应景应情,瞬间就将众人的思绪带到了广袤无垠的青青草原。

    白湛抬头望了望天上的烈日,心想今日的天气太过明媚,终究少了几分苍茫的意境。

    不过这样刚刚好。

    有学问的人才会这般钻字眼,琢磨它的背景,学识有限的军土们只觉得这首歌朗朗上口,好唱又好听。

    连唱三遍《敕勒歌》后,军土们暂时沉静下来,不知是否在休息了。

    段晓棠情不自禁地跟唱起来。

    心随天地走,意被牛羊牵。

    大漠的孤烟,拥抱落日圆。

    在天的尽头,与月亮聊天。

    篝火映着脸,醉了套马杆。

    心随天地走,寻找那达观。

    情缘你在哪,姑娘问着天。

    在天的尽头,与月亮把盏。

    篝火映着脸,走马敕勒川。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是她从前听过的《敕勒歌》。

    许多人第一次听段晓棠唱儿歌以外的歌曲,刚起了一个头,就发觉与《敕勒歌》乃是异曲同工,意境极为相似,只是更加细腻温柔。

    孙无咎用心将词谱记下来,只是许多意象都解释不清楚。比如,“大漠的孤烟,拥抱落日圆,是何意?”

    段晓棠手托着下巴,“大概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白湛眼睛顿时亮了,赞叹道:“好诗、好句!”边陲大漠的壮阔雄奇之景一下子跃然眼前。

    段晓棠连忙打断,“我只记得这一句。”

    字字有出处,句句有来历。

    所以,在天的尽头,与月亮聊天是《月亮之上》;篝火映着脸,醉了套马杆,难道是套马的汉子?

    在南衙大军唱了两天段晓棠版本的《敕勒歌》后,他们终于快到了第一个落脚点。

    曾经与呼图对峙、决战的战场。

    萨彦下了马,眼前黄土裸露,一片苍凉景象。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两步,随后在原地顿住了。

    草,都被吃完了!

    曾经来去如风的突厥铁骑,最终被他们引以为傲的草场绊住了脚。

    呼图,简直是自掘坟墓。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