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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7章

    段晓棠曾经简短介绍过白旻,优势明显,至于缺点不值一提,至少对南衙将门而言是如此。

    他们的底蕴地位比不得世家豪门,却也不是什么寒门陋户。

    范成明吹了吹手指上不知是否存在灰尘,“看起来像是个灵醒人,想来不至于给我的留守拖后腿。”

    庄旭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俩谁给谁拖后腿还不一定呢!”

    范成明寻求场外支援,“段二,你说呢?”

    段晓棠表示她没时间,正忙着呢!

    这会正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手里拿着祝明月写的行李清单,一一比对。时不时吩咐亲兵将行李封存或拆开。

    白旻到并州后第二天,就派人将段晓棠那一份送来了。

    这次他好人做到底,凡是能托情找到白家的南衙将官家,能带上的都带上了。

    好感度再添一颗星。

    庄旭后勤人的老毛病又犯了,“这么多东西,往后扔在并州还是带回长安。”3931

    范成明先开口解释,“段二的大多是消耗品,在走之前我能给她吃完。”

    实情的确如此,要不他当真闲得慌,来看段晓棠拆行李,还不是因为有好处。

    此刻,范成明正拿着一包刚开封的炒南瓜子嗑得正香。

    段晓棠不得不提醒,“瓜子壳别扔地上。”

    范成明嘴上不停嗑着瓜子,还不忘讲八卦,“冯四也收到东西,你们猜是什么?”

    段晓棠挑眉道:“衣裳?”

    范成明摇了摇头,解释道:“先陈国公的横刀。”

    段晓棠一时分辨不清,“哪个‘先’?”

    冯家这些年换了好几个当家人。

    范成明:“还能是谁,他大哥!”

    庄旭倒吸一口凉气,“上阵亲兄弟,冯四还不得杀疯了!”

    将门人家的兵器和铠甲,既是财富也是传承。

    如今人人都知道,当年北征非战之罪。

    冯昊慨如今年纪小上不得阵,这个仇只能由当弟弟的冯睿达来报。

    段晓棠则在想,李君璞是否同样收到了他大哥生前的兵器。

    不多时,段晓棠营房内外聚集了不少将官。

    曹学海拆开几包大分量的零食分予众人,这是专门用来待客的。

    冬瓜糖最受欢迎,既是蔬菜又有糖分,养生消遣两不误。

    如今身边人都知道,衣食住行,其他三样段晓棠要求不高,干净就行。

    可能对普通百姓有些困难,但在富贵人家,真的很简单了。

    但吃食上一点委屈都不能受,吃不好吃不饱,人真的会极度暴躁。

    段晓棠从一个口袋里翻出一把干草来,范成明一脸茫然,“这是什么东西?”

    千里送干草,礼轻情意重?

    段晓棠一时没认出来,重新比对过清单上的条目,“这是仙草。”

    庄旭惊讶不已,“吃了能长生不老吗?”

    段晓棠摇头否认,“是一种来自岭南的作物,做小吃的。”

    范成明脱口而出,“你果然把魔爪伸到了岭南。”

    真有这条路子,要把干草有何用,当然是盯着佛跳墙啊!

    第

    1539章

    自欺欺人

    全永思盯着它灰扑扑的外表,“好吃吗?”

    段晓棠坚定道:“好吃。”

    只是她还要好生回忆一下做法,这个原材料也太“原”了。第一步是磨成粉,还是先煮?

    补充一句,“但现在不是吃的时候,得等天气暖和一些。”

    既然眼下吃不到嘴里,众人自然是兴致缺缺。

    杜乔又在馆舍中等了三日,终于等到了白家的帖子,邀他过府一叙,下帖人是白旻。

    看来,有白隽事先打下基础,白旻花了三日时间,初步梳理清楚了并州城内的关系。

    哪怕知晓消息的人也并不奇怪,许多人都知道杜乔和白湛是好友,来往频繁。只是不曾注意到此白非彼白。

    杜乔穿上刚送来的做旧毛衣,带着满腔豪情壮志登上了白家的马车。

    孙无咎出面将人引入一间不起眼的小厅内,厅虽小,但并州白氏能做主的人都在这里。只有杜乔和孙无咎两个外姓人。

    室内空间虽不宽敞,却布局巧妙,每个位置前摆放着一张红木雕花桌案,桌上铺陈着细腻的丝绸桌布,其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精美的瓷器茶具,釉色温润如玉。

    墙壁上挂着几幅名家手绘的山水画卷。角落里巧妙地摆放着几盆暖房精心培育的花卉,先带来一丝春的气息。

    白隽独坐上首,左右分别是白智宸和白旻,剩下的位置才是留给三个小子的。

    白旻主导一切,先和杜乔叙过两方的渊源,早在杜乔入仕前就有了。

    白旻先前一直以为红薯就得这么一直偷偷摸摸地种下去,顶天就是白家自已人吃一点。

    结果听闻杜乔竟然在绛州将红薯推广开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仔细打听一番才明白,原来长安周边早已开始种植,虽然多集中在城西南,也就是四野庄一带。但有人光明正大种植却是不争的事实。

    而长安的高层,没有一人注意到这种高产粮食。

    仔细打听了一番,发现这其中是祝明月主导,原来这就是灯下黑吗?

    白旻终于切入正题,“此番父亲领军征讨突厥,相邻州县出力不少。长林在绛州任职,可知当地粮产多少?”

    杜乔淡淡道:“麦粟比并州产量略高,但更高的是红薯,虽当不得主粮,但亦可饱腹。”

    白湛嘴巴张合几次,终于说道:“红薯就这么种下去了?”

    杜乔缓缓说道:“人皆逐利,红薯有利可图,百姓自然乐于种植。”

    白旻:“因为它的产量?”

    杜乔:“因为它能酿酒。”

    孙无咎联系前因后果,“地瓜烧?”

    杜乔缓缓说起他在太平县的所作所为,“我到任后发布的第一条政令就是禁酒。”

    白湛的脑海中瞬间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自古以来,禁酒禁的都是以粮食酿造的酒,而鲜花酒、果酒等不在其列。

    红薯光从外表看,可以说是蔬菜也可以说是果子。唯独不是粮食,而是可以酿酒的酒材。

    可以说,杜乔一开始就是在“骗”百姓种植,不用红薯结果,只要长出藤来,他们就知道好处了。

    说起来肯定没那么简单,饮酒这种消遣只能放到衣食饱暖之后。

    杜乔自然不能精准定位哪些人家有余力饮酒,而红薯真正有大用的,是那些连野菜都吃不饱的穷苦人家。

    杜乔在其中费的心思可想而知,“骗”人也是一门技术活。

    白隽想到的则是另一重意思,四野庄在长安眼皮子底下,种红薯的百姓被祝明月“洗脑”得厉害,不知道红薯的具体用处。

    祝明月将大个的红薯都收回去酿酒,只留下一些比手指头大不了多少的小红薯。

    百姓吃得少,自然不晓得其中的好处。

    但太平县的百姓呢?仅仅靠着杜乔几句大话,连富户都没喝过几杯的地瓜烧。就这么开始轰轰烈烈的开始种“酒材”大业。

    关键是,没有露出一丝风声来。

    并州与汾州相隔不远,能听到的消息,也不过是当地某个县独树一帜,居然从上到下禁酒。

    外人顶多知道他们粮食紧缺,却不知晓他们是闷声发大财。

    白隽转眼就想明白其中的关节,三州被祸害得不轻,他们不信朝廷也不信官衙,只信自已手中的粮食。为此,可以付出一切。

    欺上不瞒下,自古通理。

    白隽说出今日会见第一句带有决定性质的话,“并州想禁酒不容易。”

    他本人不饮酒,下达禁酒令毫无心理负担,要考虑的是连锁影响。

    杜乔:“国公所言极是,并州靠北,气候更寒冷,靠饮酒取暖驱寒。禁酒一事,自然不能轻易施为。”

    “如今并州市面上最受欢迎的酒水,除了汾酒就是地瓜烧,尤其是松木桶盛装的。”

    白湛微微点头,其实最受欢迎是地瓜烧,滋味凛冽无比。只可惜路途遥远,供应一直不能满足。

    白旻这次就带了不少地瓜烧来,白家少饮此酒,但不耽搁馈赠亲友。

    白旻迟疑道:“总不能去向祝娘子买地瓜烧配方吧!”

    白旻深知祝明月行事,只要价钱到位,一切都好商量。

    但他和祝明月为了羊毛作坊,打过一回交道,深知她的难缠。

    杜乔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祝明月下金蛋的金鸡被人抱走,这和“羊吃马”的性质可不一样。

    后者可以称得上一句国家大计,影响深远,酒水却是单纯的享受且暴利。

    杜乔温言道:“太平县至今没有酿出地瓜烧。”

    杜乔曾在太平县衙的住所内,瞒着所有人按照传统办法酿造地瓜酒,成品液体浑浊,滋味一般,还不如水煮地瓜呢!简直浪费原材料。

    白智宸当真是开了眼界,没酿出酒,还热火朝天地种植酒材,自欺欺人不过如此。

    第

    1540章

    奸商之议

    孙无咎轻啜一口温水,眉宇间流露出几分迟疑,“那酒还能酿下去吗?”

    杜乔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笑意,“一时酿不出来,只是运气和经验的问题,功夫不会负有心人。”

    孙无咎默默放下杯盏,心中暗自嘀咕,只怕你们的功夫没用在酿酒之上。

    白湛直言,“并州亦以禁酒为开端?”

    杜乔瞥一眼白隽此刻的神色,“并州此刻做不到禁酒。”

    并州禁酒之难,难在它富庶,难在白隽恩威不足。

    孙无咎:“那何时是禁酒的良机?”

    杜乔:“待国公从草原凯旋归来,随意找个由头便是。”

    白湛明白其中关节,仍难掩忧虑,“那时天时恐怕就晚了。”

    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

    杜乔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沉吟道:“如果在此之前,有一位外地豪商来并州兴建酒肆,声称要酿造地瓜烧,一文钱收购一枚果子。”

    “重利诱惑之下,会有多少人蜂拥而来?”

    这件事的好处在于,白家不必站在台前,规避掉第一重风险。

    白湛:“可这样,影响的范围太有限了。”

    杜乔更进一步,“如果这位奸商买通了当地的胥吏、里长、村正,强逼百姓种植呢?”

    白旻猛拍桌案,“不可如此行事。”

    他替父暂管并州,一动不如一静,如此行事极容易激起民间沸反。

    小吏行事不堪,经由他们操作,最终只会变成一件祸事。

    孙无咎只觉得杜乔不愧是在基层历练过,连背锅的人选都找好了。

    白湛相信杜乔的底色,劝道:“大哥,且听听长林怎么说?”

    杜乔深吸一口气,“山西地广人稀,我不要多的,每家每户一分地,不论肥沃还是贫瘠,只要种下去即可。”

    山西不缺地只缺人,划地不可能如同段晓棠在关中只有三亩,只有更多的。

    白智宸才是在座中,唯二和红薯亲密接触过的人,“一分地百来斤,若再加上红薯藤,能抵得上小一个月的口粮了。”

    杜乔接下来说的才是真正要命的事,“今年看气候尚且正常,但为了此次出征,大营征调不少青壮上战场,还从民间征粮。”

    “民间缺粮,春耕缺人,下半年必然要闹粮荒。”

    “国公有几分把握,能把河洛、中原粮仓里粮食调来?”

    “山西之地,如今可没有多少人了!”

    白隽毫无愧色,这一战无论是为国为民还是为了白家权势,都势在必行。

    至于两地的数座粮仓,白隽全无指望,他深知吴杲的性情,别说山西饿死人,就是长安洛阳饿死人,他都不会在乎。

    父子几个交换一番眼色。

    白旻开口补充剧本细节,“不久后会有一位荥阳口音的豪商到并州,在城中最繁华的地段开酒肆,对外收购红薯,并出售种苗。”

    无根无基的商人只能任人拿捏,给他安个荥阳背景,自然是为了往后勾结胥吏等人打下基础。

    这件事白家第一阶段不站在台面上,但背后需要费的心思更多。

    因为他们不能直接用权势命令人,只能不断地引导。

    当然,白旻不能陷岳家于“不义”,肯定要还他们清白。

    “最后,人们会发现这位富商不过是个招摇撞骗之辈,所谓的背景都是捏造的。”

    孙无咎一时跟不上思路,“那酿酒之事怎么解决?”

    杜乔补上最后一点,“自然是各地红薯种得太多,奸商出不起本钱,逃之夭夭了!”然后才是身份背景被揭穿。

    这件事最紧要之处在于,如何不引起上层人物注意的前提下,将红薯润物细无声地推广出去。

    只要红薯种到地里,哪怕不能卖钱,百姓也不会把它们拔了。

    按照他们一贯的行事作风,种在地里的东西总要挖出来尝尝咸淡。

    一尝,原来是甜哒!

    今年操心一回,往后就不需要再费心了。

    若局势有的缓冲,杜乔不会行此“猛药”之策,只是留给山西百姓的时间不多了。

    规划既已形成,白隽和白智宸便退席去后头休息,留给年轻人们讨论行事细节。

    四人都明白借用行政权威是最快,却也是最危险的办法。退一步用胥吏等人,太容易将好事变成坏事。

    若用杜乔的“奸商”手段,怎么能吸引人呢?偏偏这几人都不怎么通商事,事情机密,不能与家中的掌柜管事商议。

    白湛想到若以祝明月的手段,说不定会变成让人主动捧着钱上门求合作的时新事。

    试探道:“要不请三姐问问祝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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