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林婉婉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听祝总说,并州分号的事谈定了?”白秀然微微颔首,“嗯。”
林婉婉搓着双手,一副财迷像,“往后就等着在家收钱了。”
白秀然在她痒处轻点几下,“别高兴得太早,过几道手,才能到你手里。”
林婉婉“咯咯”笑了几声,闪身躲到了一旁,“但总比做白日梦要近一些吧。”
两人复又说起一些相熟人家的事。
白秀然提及,“自从范大夫人的事发后,令姿心里有些害怕。”
说到此处,不由得想起自已生产时的景象,习武受伤眉头都不皱一下,但那时却痛苦得恨不得立刻死去。
林婉婉神情变得凝重起来,“范大夫人现今如何?”
白秀然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皇后娘娘派宫中女医和嬷嬷去看望过,说是身体已无大碍。”
但心理上的创伤,又如何能轻易抚平?
林婉婉再问道:“令姿呢?”
白秀然脸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孙家原本寻摸了两个坊间颇有名气的稳婆,后来退了。改从封家请了一个,又从白家借了一个。”
无奈地摇了摇头,“先前也不知,你何时能回长安。”
生产本就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封令姿头胎,风险更甚。怎敢将性命交托给不知根底的人手上。
俞丽华被稳婆要挟的事被摆到台面上,直接后果就是产妇和稳婆之间的信任度急剧下降。
林婉婉胸中的一股郁气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改天我去看看她们。”
白秀然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可好。”
就在这时,陈娘子在门外轻声回禀,“林娘子,王府来人求见。”
林婉婉坐起来,低头看一眼自已身上的省服,样式虽有些古怪,但都是好料子,遮得严严实实,应该不算失礼吧。
最主要的是,她犯懒,不想换衣服。
白秀然从旁递过来自已的披风,“穿上吧!”
林婉婉爽快地接过来系上,对陈娘子道:“请他们进来的。”
白秀然避到后院去,留林婉婉独自迎接王府来人。
杜嬷嬷一进门,见林婉婉穿着一身大红披风立在正屋门口,但敏感的从她的发型和鞋子上来分辨,应该不是同一套,甚至不是她本人的。
联想到院子外停留的车马……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杜嬷嬷微微躬身行礼,“孺人清点并州送回的东西,发现林娘子落下的行李,特命老奴前来送还。”
林婉婉一愣,她行李并没有和王府混在一处,又怎会落下?
转念瞬间明白,是她应得的诊金。
本想等假期后,再递帖子上门讨要,没想到直接送上门来。
也不知这是吴越还是杜和儿的主意。
总之是不希望她在并州一部分“行医”内幕落进长安有心人眼中。
第
1392章
重礼烫手
林婉婉的目光倏地聚焦于杜嬷嬷背后,被两名护卫合力抬入的小巧箱子上。
杜嬷嬷感受到其中的炽烈,连忙介绍道:“这箱子里便是娘子的东西。”
“后面几匹料子,则是孺人一点心意。”
林婉婉用尽平生所有修养方才假装出客气的模样,以尽可能平和的语气回应,“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虽说嘴上说着些客套话,可那眼神呀,却把她的真实情绪暴露无遗。
杜嬷嬷郑重道:“娘子为了老王爷和王爷不辞辛劳千里奔波,这点心意都是应该的。”
昨日杜和儿拆开吴越信后,百思不得其解,暗道林婉婉到底是救过吴岭还是吴越的命。
明明计算时间,林婉婉赶到时,吴岭早已仙逝,也没听说吴越重病的消息。
既然吴越如此吩咐,必有他的道理,不管酬谢还是拉拢。
吴越如此大方,杜和儿自然也不会吝啬。再额外收拾一批上好的妆花缎和织金缎作为礼物,都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林婉婉心中激动万分,但仍尽力保持着镇定,双手在披风下不自觉地绞动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送礼收礼一套流程,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快速走完!
杜嬷嬷临行前,还是忍不住问道:“敢问林娘子,王爷在并州如何?”那可是整个王府的靠山。
林婉婉眼睛黏在箱子和缎子上下不来,但本着对大客户的贴心服务态度,抽出一瞬间来客套,“王爷身体很是康健,只是不大爱出门。”
杜嬷嬷闻言,心中落下大半。吴越在长安时也不爱出门,至于并州的情势,隔三岔五闹刺杀,不出门才是明智之举。
待王府的人离去后,林婉婉满怀期待地搓着双手,琢磨着该以何种方式打开箱子,才能让场面更加盛大。
白秀然转回正屋,目光首先被桌上的绸缎所吸引,说道:“你们往后用这些料子做几身衣裳,走到哪儿都体面。”
林婉婉大方道:“看上哪匹,随便拿!”
白秀然好奇道:“这么豪气!”
林婉婉神秘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说:“你看看箱子里的东西,就知道了!”
林婉婉在手心里吹口气,猛地打开了箱子,只见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金饼。
比这更富贵的东西,白秀然都见过,但这是一整箱金子,冲击力自是不一般。
林婉婉几乎快幸福地昏过去,“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白秀然微愣片刻,“你救了吴七父子的性命还是捏住他什么把柄?”
林婉婉辩解道:“这是诊金,我千里迢迢去一趟容易吗?”
“早就说好了,我那一份回长安结算。其他几个太医也拿了。”只是没她的丰厚。
白秀然不解,“就算千里行医……”这也不符合行情。
大吴哄抬医疗成本第一人——吴越。
林婉婉从箱子里取出一块塞到白秀然手里,“见者有份哈!就当是我给六筒打长命锁的份子钱。”
搬出儿子,白秀然收得心安理得,再打探道:“到底为什么给你这么多?”
有些事林婉婉不介意和白秀然分享,“我在并州把四卫的将官全部看诊了个遍。”
掰着手指头算,“以我的身价出外诊,几十个有品有阶的朝廷官员看过去,差不多也值这些了!”
白秀然眼神飘忽,犹豫道:“也不是每个都值大将军的价钱!”
林婉婉之前收谢礼,最贵的是袁家,不折不扣的救命之恩。
严格说来,袁昊嘉的身价肯定比不上朝廷的中高阶将官,但架不住量大啊!
林婉婉凑到白秀然耳边,说起小秘密,“吴七和常人对钱财的理解不一样。”
崽卖爷田不心疼。
白秀然好奇,“有多不一样?”
林婉婉清清嗓子,“以前老王爷说要赏赐晓棠一个小田庄,他就把四野庄给划出来了。”
白秀然不住点头,意味深长道:“是不一样。”
左右最后是自已的朋友得利,白秀然也就不多批判这种败家子行为。临走时没拿金饼,而是选了一匹妆花缎,打算回去做裙子。
徐六筒不缺长命锁,真要挂出来,一个脖子都不够戴的。
林婉婉转头找来一个小匣子放一块金饼,塞了一张小纸条,并两匹缎子,让陈娘子送去姚家。
这是给姚南星的辛苦费。
中午饭林婉婉不打算吃了,打定主意靠一堆零食糊弄过去,在并州可是让她馋得不行。
姚家三口找上门来时,林婉婉正自得其乐地嗑瓜子。
姚父见林婉婉一副花花绿绿的“家常”打扮,自避去厢房喝茶,留姚南星母女在正屋说话。
姚母歉意道:“南星师父,这礼太贵重了,实在收不得。”
林婉婉轻轻将精致的小蛋糕推至母女俩跟前,温言道:“南星跟我辛苦奔波一趟,这些都她该得的。只是这事你们别往外说。”
闷声发大财才是正理。
姚母都不敢想,林婉婉随手给姚南星一块金饼,她自已又得了多少。问女儿她们在并州做了什么,只有一句做的事都经过师父和叔祖都同意。
姚母心中愈发不安,“她作弟子的,鞍前马后伺候是应该的,怎能再接受钱财呢?”
林婉婉从容不迫地回答:“别家的徒弟怎么当牛做马我管不着,但我在这儿,她们尚未出师就没有工钱,但既然做了事,给徒弟两个零花总是可以的。”
姚母唇角嗫嚅几下,谁见过拿金子当零花的。
第
1393章
风俗各异
林婉婉循循善诱,“你们对南星将来的顾虑我知道一些,这些钱财拿来贴补家用,亦或存起来,往后你们再添点,给她置个小宅子、小田庄做进项都可以。”
姚家的家境,倒不需要小辈努力赚钱贴补家用的地步。
姚南星没想到此刻林婉婉就把话摊开来说了,只能低垂着头颅,不置一词。
姚母心中那份固有的执念,在林婉婉面前悄然软化。
她曾无数次忧虑南星婚事无着,但看林婉婉的模样,无需清晨起身侍奉长辈,亦无需忙于繁琐家务。
冬日一张大火炕就是她的全部,摆上喜欢的小玩意和零食,角落里还散落着徒弟的作业,显得既温馨又惬意。
不成亲也没什么不好的,省了不少烦心事。只要自已立得住,有的是后辈子侄和徒子徒孙来奉承。
姚母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松动,“她都是沾师父的光,否则何来今日?往后若能学到一二分本事,便受益无穷了。”
林婉婉真心实意道:“南星天性聪慧,勤勉好学,所得皆是她应得的。你们做父母的,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
姚母不觉得这句话是林婉婉在客气,姚南星的勤奋刻苦家中人有目共睹,她能后来居上,把同辈兄弟们压下去,绝非偶然。
接下来林婉婉灌输一通家庭要给孩子创造良好的学习环境,别让她为杂务分心的大道理。
虽然林婉婉穿着不大正式,但说的都是天大的道理。
姚家三口听过天花乱坠的话术,恍恍惚惚间,踏上了归家的马车。
姚家父母以往仅在拜年亦或偶尔接送上下学时才见过林婉婉,细论起来还没姚壮宪了解得清楚。
过往见面客气中透着亲切,没想到私下竟是另一番模样。
姚母思量林婉婉说得一通大道理,迟疑道:“林娘子私下是这般吗?”
姚南星颔首回应,“师父性情豁达,不拘小节,随心而行。”
半晌提出一个要求,“父亲、母亲,可以帮我请个武师傅吗?”
姚父闻言诧异,“学武作甚?”
姚母刚被林婉婉灌输一通大道理,“你现在哪还有时间练武?”
姚南星振振有词,“早两刻钟起床便是。日后我若行医在外,难保不会有人因我是女子而故意刁难。”
以防万一只是托词,姚南星只是见姚壮宪在太医院出头,其实是因他骑术过关能跟得上大部队。
有些机会落在头顶,你也要有本事抓住。
姚南星往后不可能困守后宅,出门行医,别说仆婢成群,连一些显眼的首饰都不能戴。大多时候,她只能依靠自已的力量。
姚父应允道:“归家后,我先从家仆中为你挑选一名身手矫健之人。”
姚母打探道:“林娘子明年还收徒弟吗?”
姚南星摇头道:“不知。”
今年年初那一届就停了,因为济生堂容不下那么多坐诊大夫。
姚母关切道:“多留心些,你好些堂表姐妹,万一有合适的呢!”
人多了,姚南星的特立独行,便不再那么显眼。
至于姚南星分得的那块金饼,姚家父母既没有存起来,也没有买田买屋,而是选择给姚南星打成各种金首饰。
大家族中,晚辈的财产问题很难说清楚,远不如珠宝首饰归属明晰。
姚南星归家不久,就迎来上门探望的师姐妹们。
姚南星将在并州选购的帕子取出来逐一展示,供她们挑选,“看着花样和长安大不一样,特意给你们带的。”
自从繁重的课业压下来,师门几人不管以前如何针黹出众,如今也不得不搁置一旁。
要么趁闲时做一点,要么靠家人支援。
杜若昭抚摸着绣面上的纹路,“质地有些硬。”
姚南星解释道:“并州刺绣与南方流行的软绣相比,别具一格。硬就是它的特点。”
谢静徽眸中闪烁着好奇,“并州有什么和长安不一样的?”
姚南星娓娓道来,“衣食住行皆有不同,并州多用面食,而且他们可以吃牛肉。”
朱淑顺一脸惊异,“牛肉!”
她长这么大,还不知道牛肉是什么滋味呢。
姚南星进一步说明,“耕牛是农耕之本,万不能吃的,只能吃草原上来的野牛,还有一部分是先前王爷缴获的突厥牛。”
丘寻桃可惜道:“那么多牛,若能运来关中,不知能耕出多少田地。”
姚南星摇摇头,“这我也不懂,那些牛好像不会耕地。”
丘寻桃大惊,“天底下还有牛不会耕地的!”
触及知识盲区,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朱淑顺淡定道:“何时去四野庄看药材时,顺道问一问便是。”
林门几人话题转过几遭,终于来到她们的专业领域。
姚南星介绍道:“并州地处边地,当地大夫更擅长金疮伤。但我们落脚的济世堂有一位邵大夫,他的金针拔障术,能让病患重获光明。”
朱淑顺脱口而出,“世上当真有人会用?”
她还以为只是书本上记录的怪诞传说呢!
姚南星点了点头,“当真有效,那位阿婆后来复诊,果真能看见了!”
“邵大夫此术成功率只有七成,有些后继无人,和师父交换过医术。”
换在林门,七成成功率,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去赌。
姚南星继续道:“师父和我都试过,至于效果——”
停顿一会,“段郎君说,那是猪头死不瞑目术。”
猪头众人都见过,何种效果才会让人觉得是死不瞑目之像,则需要非凡的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