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7章
难道让这些人再多苟活一年。王玉耶冷哼道:“谁说冬天不是秋后。”
“她们这些年给长安多少夫人娘子接生过,京兆府眼下保证那几个恶稳婆除了过堂,其他时候不可能和囚犯、狱卒、衙役说上一句话,”
“但京兆府本就是个筛子,再关下去,往后传出些有鼻子有眼的闲话怎么办?”
俞丽华为了以绝后患,连自已的名誉都赌上了,其他人家还不趁着有人挡在前头的时候,赶紧把事办了。
王宝琼受教,“说的是。”
王玉耶仰起下巴,指着小院的方向,问道:“林娘子何时回来?”
林婉婉的徒弟尚且稚嫩,进不得产房。但当日若是林婉婉在,她既懂医术又懂接生,怎么可能由得那几个稳婆糊弄。
王宝琼会意,“说是年前能回,比三伯脚程慢些。”
产程顺利自是用不上林婉婉出手,怕的是遇上难产,那便是母子一起挣命的时候了。
祝明月可不知道这么多人挂念林婉婉,京兆府在范家的严格督导下,展现前所未有的执行力,终于又轮到一直都很没用的三司挨骂。
并州把线索喂到嘴边,竟然没有丝毫进展。
祝明月已经不满足于扒礼部和宗室寺的关系图,甚至对大吴皇室的族谱跃跃欲试。
理论上,吴越若是倒了,除了直系的皇子皇孙,他们都有可能染指南衙军权。
就在这时,戚兰娘忽然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祝明月抬头问道:“出什么事了?”
戚兰娘深呼吸一口气,转头查看四周动静后才进门。转身将门合上后快步走到办公桌旁,压低声音道:“黄环找到了!”
祝明月第一反应,不是三司变得神勇了,更可能是一个局。问道:“在哪?”
戚兰娘轻声道:“城外。”
祝明月快速问道:“谁发现的,是死是活?”
戚兰娘连忙组织语言,“被在外行猎的滕王不慎误杀了!”
但更重要的是,“黄环当时的身份是齐王田庄上的逃奴。”
祝明月问道:“他失踪这么久,一直在齐王府郊外的田庄上?”
戚兰娘默默地点头,官宦子弟被调换身份成为奴隶,全是为了背后的阴私算计。
祝明月看过太多稀奇古怪的故事,不禁哑然失笑,“吴七在并州战战兢兢那么久,恐怕做梦都没想到,他从头到尾只是一个添头。”
这简直是对一个掌兵王爷最大的侮辱。
当然他若落入局中,也算一箭双雕。
这场阴谋,最终的目的不是兵权,而是夺嫡的开胃菜。
剑指吴越,意在吴愔。
第
1377章
背锅人选
祝明月能想通,是因为她脑洞大,至于其他人能否如她一般通透,那便无从得知了。
如今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事实就是,刘高思是吴愔的姻亲,黄思淼的儿子黄环一直躲在吴愔近郊的田庄上。
除了意外暴露的陆玉泉说不出所以然,所有证据都指向吴愔。
眼下的局面无非几种。
吴越被陷害刺杀,幕后黑手是吴愔。
皇子妄图染指军权,自寻死路,并且在吴越的记仇小本本上添一笔。
若吴愔只是被诬陷,那他的处境将更加尴尬。
前者好歹证明他敢想敢干,后者只能证明他蠢,皇位准继承人这么容易被陷害,拿什么来守护大吴江山,空空的脑袋么。
眼皮底下的姻亲被拉拢,近郊田庄被渗透……控制力约等于无。
品行见底,能力全无……实在看不到一丝前景。
除非打着当摄政王或者辅政大臣的主意,否则哪位重臣敢支持他。
至于滕王吴漳是被人特意安排顶罪的棋子,还是伪装成猎物的猎人,不得而知。
不过作为吴杲的侄子,吴漳就算干倒了吴愔,皇位继承权也排在十名开外,他图什么?
此刻皇宫中,吴愔和吴漳当着众多亲贵大臣的面,顾不得体面,直接伏跪在地。
吴漳脸色苍白,“皇伯,我以为那是一只野猪,就射了一箭,哪知道是个人啊!”
吴愔身形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不断地重复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因为被栽赃为刺杀吴越的幕后黑手,而是有人在眼皮底下动手脚,却不知道是何人。
吴愔愤怒地瞪视着吴漳,指责道:“是你,你是故意的!”
吴漳一路上思考过对策,“那是一条常经的路线,打猎也是早就计划好的,我还下过帖子,你推说偶感风寒拒了。”
吴愔脑袋迟钝许久,终于从角落里想起这件事,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
眼神迟滞地望着上首的吴杲,乞求道:“父皇,此事绝非儿臣所为。”
继续辩解道:“儿臣不认识黄环,不知道他怎会在儿臣的田庄里。”
吴杲怒其不争,如今种种证据都指向吴愔,既然非你所为,拿出证据啊!
“大理寺卿何在?”
宗元纬出列应声,“臣在。”
吴杲下令道:“着汝抽调三司精锐,限期三日厘清此案,还齐王、滕王清白,予河间王一个公道。”
宗元纬早知道这不是个好活,但没想到会烂成这样。
潜台词:不管真相如何,赶紧把事情抹平了。吴愔、吴漳必须是清白的,远在并州为国守边的吴越也必须安抚到位。
早知道拖着老病残躯,去并州押人算了。
一桩刺杀案,卷进来三个亲王一个郡王,背后说不定还有什么大、小王。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不能再继续往下查了,否则就是将老吴家仅存的体面撕得一干二净。
宗元纬面上恭顺地应道:“臣领旨。”
转眼间就将事情安排好了,吴漳误杀逃奴,吴愔田庄上的管事掠良为奴。对两位金尊玉贵的亲王而言,压根不算事。
至于远在并州的刺杀案,就只能对河南陆氏说声抱歉了。
但回到大理寺衙门宗元纬就接到一个晴天霹雳消息,关押在刑部大牢的陆玉泉自杀了。
就在他们准备将所有的锅扣到陆玉泉头上的时候。
刘高思死了,黄思淼全家死绝了,三人中陆玉泉官阶最高,他不背锅谁背锅。
宗元纬那双略显浑浊的双眼陡然变得锐利起来,直视着下属问道,“仵作是否检查过尸体?”
自杀还是被自杀?
下属回禀,“自杀无误。”
宗元纬慢悠悠地应了一声:“嗯。”
陆玉泉的暴露原本是个意外,先前他或许还心存侥幸,重刑之下依然咬紧牙关不认罪。
这般纠纠缠缠就只算他一个人的事。
但现在事情急转直下,只能拿陆玉泉三族来堵住悠悠众口。
幕后黑手担忧陆玉泉心生怯意,于是不知用何手段诓骗他自杀,或者做出自杀的假象?
左右这事是在刑部地盘上发生的,该忧心的不是宗元纬。
几家欢喜几家愁,吴愔、吴漳在各自王府里喝闷酒。
而其他大大小小的亲王、郡王们,无论往日如何张扬跋扈,如今都乖巧地窝在王府里。
或读书或品酒或听曲赏舞,或者和美人捉迷藏……
吴巡姑且算是有些上进心的,在校场上耍了一段剑,用婢女奉上的手绢擦汗后,随手扔在托盘里。
状若无事般问道:“事情料理完了?”
亲卫态度恭敬地回道:“回郡王,办完了!”
吴巡自言自语,“你说这些人,心怎么那么黑呢!”
对比起来,他简直是个大善人。
吴巡笑道:“你说本王那位好堂弟,上辈子莫不是和尚转世?”
嘴上说着玩笑,眼睛里却全是阴狠。
他怎么就不在女人身上栽跟头呢!
吴巡抬头见应荣泽大步走进来,问道:“卢大将军作何表态?”
应荣泽暗含几分不忿,“卢大将军说近日营中事务繁忙,并未答应末将的宴请。”
吴巡叹道:“我那位好堂弟,人虽走了,但留的后手不少啊!”
韩腾垂垂老矣,薛曲在明,卢自珍在暗。
也不知他怎么说动这颗铜豌豆的!
第
1378章
解决办法
卢自珍倒不是故意推脱,他真的很忙,更别提什么改日不改日的。此刻正坐在校场点将台上发愣,眼神空洞地凝视着远方。
早在将操典拿到手的时候,卢自珍就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但实际操作中的困难程度,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和左御卫安逸得太久,猛然间面对如此高强度的训练,力不从心。
云安和原是并州大营的将官,历经波折才逃脱了清洗的厄运,调入左御卫。
在四大营里,卢自珍名声不显,至少比不得他的姓氏。
但对出身并州大营的人而言,卢自珍兵不血刃拿下元宏大,足以让他们心生敬畏。
自打入营,个个表现得乖巧懂事,没有丁点边关骄兵的傲气。
云安和离得远,压低声音与同僚吐槽道:“我刚入营时,别人告诉我,以后只要好好打马球就行了。”
他都准备好在长安过“腐败堕落”的下半生,大将军忽然脑子进水,要奋发向上了。
裴子晋默默地点头,若早知道左御卫风向大变,他就该留在河东过完年再回来。
云安和不解道:“我们练这些有什么用?”
裴子晋言简意赅道:“提高战力。”
云安和沉默以对,他前半生在并州大营沉浮,两相比较起来,左御卫的日子比边军好过得不是一星半点,但战力和杀意只能说平平。
这般条件若换到并州大营,都不敢想草原上的突厥人对王化有多么心悦诚服。
有一句话裴子晋还是说出来了,叹口气,“我们现在的训练量只堪堪到右屯卫的一半。”
更高别提其他几个练得更凶的卫。
现在大家拉到同一条水平线上,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裴子晋实在不明白,惯来聪明的卢自珍到底想干什么?
将左御卫变成半个右屯卫,亦或几分之一的右武卫。
卢自珍自诩在南衙的一群莽夫中,论聪明程度足以稳坐前三。
左御卫变成如今不上不下的样子,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召集底下一群将官商议对策,众人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
其实他们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但话到嘴边却实在难以启齿,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这份操典既然已经有几个卫在使用,不如问问先行者的经验。
右武卫等出征去了,右屯卫不是在吗?
问问薛曲又如何,反正现在他和卢自珍的关系看起来还不错。
卢自珍决定放下身段——去请教韩腾。
随着天气愈发寒冷,韩腾无兵一身轻,索性连家门都不出了。
卢自珍来时,韩腾正坐在炕上,听孙子韩跃念书。
见客人进来,伸手就将韩跃打发出去。
卢自珍行礼后,坐在炕桌对面和韩腾拉家常,“你这孙儿一表人才,往后打算送去右武卫?”
韩腾轻轻地点头,“是呀!”
按照如今南衙诸卫的回避制度,韩腾的子孙不可能进右武卫,除非他打算退下来。
韩腾的年纪已经到了这里,哪怕不卸任大将军的位置,往后势必也不会太管事。
韩腾慢悠悠道:“老夫现在就希望元正这一两年能立起来。”到时他就能安安心心地退了。
韩腾现在十分后悔,当初为了圈地盘,早早把杜松打发出去。
卢自珍劝道:“吕将军心有沟壑,底下又有一帮的精兵强将,自能做出一番事业。”
韩腾耷拉的眼皮缓缓抬起来,他就不信卢自珍看不出来,右武卫有些下克上的格局,吕元正的好日子也就小十年。
论“调理”下属,卢自珍在南衙诸卫中敢称第二,没人敢说是第一。
因为他手下大多是各个地方的刺头,能安心当咸鱼已经是无上功德。
换其他人去左御卫,要不是第一天就炸了,要不就是第二天被属下架空了。
韩腾直言不讳,“今日总不会是特意来找老夫拉家常吧!”
卢自珍被戳破心思,略微有些尴尬,“韩大将军说笑了。”
默默叹息一声,还是将眼前的难题说出。
韩腾沉吟道:“你总不能将所有事都自已扛了。”
卢自珍会错意,“难道……”
把来龙去脉和下属挑明?脸面有些挂不住。
韩腾指点,“如今你一人拽着左御卫往前走,将官们不知其然也不知其所以然,这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话音一转,“但现在不是战时,他们可以不领会你的意图,却多少该出一把力。”
意味深长道:“人皆好胜,如今所有的压力你一肩挑了,他们多做少做都事不关已,自然不肯用心。”
卢自珍眉目陡然轻松,“那如何才能让他们用心呢?”
韩腾挑明,“自然是划分责任,伙、队、旅、营,乃至左中右三军,各领其责,是骡子是马一目了然。”
这简单的因果关系再明白不过了。军土们不行,自然是因为管理他们的将官们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