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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9章

    祝明月不多寒暄,直入正题,表明自身态度,“恒荣祥若能在并州落地,对在座诸人都是好事。”

    “不知大公子打算何时启动?”仿佛她才是最急切的一个。

    白旻早有腹案,“自是大战抵定,并州恢复安宁后。”

    祝明月心底暗叹一口气,“羊毛春秋两季皆可剪,如此一来,岂不错过春季这一波行情。”

    白旻依旧淡定道:“安稳第一。”

    祝明月直视白旻,“明年春天南衙四卫和并州大营出征,若带回大批牛羊,又该如何处置?”

    众所周知,羊是拿来吃的,而军队处置这些牛羊只会比牧民更便宜,还能变相补贴军队。

    这么一场泼天富贵,谁不心动呢?

    难道眼睁睁看着并州军队把羊肉吃了,羊毛带皮一起处理给毛皮商人?

    白旻原以为可以徐徐图之,被祝明月一言挑破,也算知错能改,虚心请教道:“祝娘子有何高见?”

    祝明月沉吟道:“行情如火,自然是在大军出征前,将作坊、仓库和产业工人准备好,随时准备接收羊毛。”

    不待白旻出言,白秀然微微颔首道:“如此一来,时间就有些紧了。”

    祝明月叹道:“先把架子搭出来,总不能像前一场似的,眼睁睁看着到手的钱财飞了!”

    孙无咎惊讶无比,“哪有到手的钱财?”他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祝明月淡然道:“老王爷率领大军在并、原、延三州缴获了多少牛羊,至今我连根羊毛都没看见。”

    不能因为吴岭是南衙诸卫的统帅,就觉得这条线该是祝明月负责。

    真正在并州坐地收羊毛的是白家。

    对面几人齐齐一愣,先前的羊毛渠道都来自于中原养殖户和草原牧民,谁能想到还有战利品这条路子。

    孙无咎捂着胸口,心疼的,望着在场几个姓白的问道:“那些羊呢?”

    祝明月冷然道:“大概吃完了吧!”

    孙无咎的小眼神颇有几分幽怨,想当初白湛把亲朋好友家的羊毛都剪光了,才换了八贯钱。

    如今送到眼前的如山的羊毛,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拥有的羊毛!

    飞了!

    在上首的白旻不自觉地微微低头道:“我写信问问父亲。”

    但他心里也清楚,问也是白问。库房里压根就没有羊毛。

    大战之后,其他世家或许会有所动荡,但白家总是稳如泰山。

    怎么可能没有余力做羊毛收购的事呢。

    无非是不上心,没入眼罢了!

    一旦当时有人想起这件事,这批羊毛无论是运抵长安,还是作为并州分店启动的基石,皆能带来不菲的收益。

    如今只能扼腕,近似无本的买卖,一个能无限扩大羊毛作坊影响力的机会落空了!

    祝明月之所以先声夺人,无非向众人表明一件事,你们抓钱的手段太嫩了!

    一切都该由我主导!

    哪怕有“羊吃马”的远大图景在前方招手,若是操作不当,只会变成连底裤都赔掉的亏本生意。

    她祝明月操刀,才是“羊吃马”;轮到其他人,只会是东施效颦。

    别看对面几人和白家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白秀然和孙无咎这一房和白家财务上没有联系。

    第

    1359章

    成本降低

    孙无忧作为白家二房,未来势必要和白旻分家。

    恒荣祥这么有“内涵”的生意,不可能从主枝分出去,交到旁支手里。也就是说将来的并州恒荣祥分号和他们小夫妻没关系。

    舍弃切身利益,违背本性。

    人或许能为理想舍弃财富,但若这理想自始便破绽百出,又当如何?如此抉择,是否值得?

    祝明月经商有道,账目清晰,股东们除了偶尔过问家中安插的管事,平日里连账本都不翻。

    不过这也不排除,他们看不懂复式记账的缘故。

    只每年分红时,象征性的翻两页。

    祝明月有口皆碑,轮到商业上屡屡翻车的白家就不一定了。

    哪怕换成不曾接触商业,但用心的李君璞,都不会达成如此让人犹豫的效果。

    并州分号搞黄了,势必影响长安恒荣祥的生意,间接动他们的钱袋子。

    没错,祝明月正巧妙地瓦解着他们那看似坚不可摧的联盟。

    毕竟她从一开始就旗帜鲜明地支持设立并州分号。

    所以他们的共同目标就是如何将并州分号做大做强,哪怕让祝明月拿到前期主导权。

    白旻藏起心中的一丝隐秘失落,认真地问道:“祝娘子以为,并州分号该如何筹办?”

    祝明月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对面的四人,“我倒想问你们,手下的掌柜、管事派谁去?”

    四人一时怔愣,他们原本以为白家会与祝明月先确定大方向,至于具体的人事安排,待到明年夏秋再议也不迟。

    从何处抽调人手这个问题,年后考虑都合适。

    现在猛地把调子拉得这么急,竟有些措手不及,毫无后续对策。恍然想起来,祝明月做事,向来雷厉风行。

    祝明月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无奈道:“你们毫无准备,让我如何是好?”

    赵璎珞一唱一和打圆场,“所幸现在冬日,恒荣祥旺季,忙得脚不沾地分不出身来。北边的羊毛收不着。要不等分红后再细细筹谋。”

    但那样一来,照祝明月的规划,时间就更紧迫了。

    上首的白旻一头雾水,他知道恒荣祥赚钱,也知道他们分红,但具体年前年后,亦或分多少,全然不知。

    哪怕白秀然和孙无忧都在其中掺和了一把,但因为白隽只把这当女眷的私房不过问,所以白家并不知道她们究竟赚了多少。

    白旻更不好问妹妹和弟媳的私房,但想想白湛的名马和神兵,孙无咎的孤本和古董……应是不少。

    一提到钱,所有人顿时眼神闪烁。

    恒荣祥第一年赶上年尾,忙了一通,只算打开市场,赚了声名。真正赚钱的是第二年,今年生意更上一层楼,想来只有更多的。

    唯有徐昭然目光坦然地迎接白旻探究的目光,轻声道:“大哥,我不知道。”

    但白秀然每次分红后,都特别乐意为他置办新衣。

    说来惭愧,他的衣裳比白秀然还多。

    赵璎珞暗暗观察着白旻那略带懊悔的神色,心中暗道:果然是个爱面子之人

    连情况都没打听清楚,所有人都知道恒荣祥是只金鸡,但对它的含金量一无所知。

    所以白旻心里,其实并没有完整的补偿方案,是觉得以白家的权势,祝明月不会拒绝。还是祝明月提出任何要求,见招拆招,亦或全盘接收。

    白旻擅长政客手腕,祝明月却是锱铢必较的生意人。

    白秀然知晓白隽对此事寄予厚望,鉴于白旻不擅长与祝明月周旋,主动站了出来,“明月,你认为该如何是好?”

    祝明月心中暗喜,终于掌握了主导权,面上却故作镇定,“今年的账本你们都看过了吧,知道赚了多少吗?”

    孙无咎回避道:“大致听娄禀提过。”

    白旻只是意向合作者,祝明月不可把账本翻给他看,“无咎听的应该是总数,没有扣除成本。恒荣祥的成本主要集中在两块,原料和人工。”

    “我们都知道并州设立分号有利可图,但对于具体的盈利幅度,尚缺乏清晰的认知。”

    手轻轻一指,戚兰娘顺势将话接下去,“霍管事今年两赴云内,都是羊毛专线。将一路的运费食宿折算下来,每车羊毛的运费是它收购价的两倍有余。”

    祝明月嘱咐霍忠,务必详实记录路上的每项支出,以精确折算成本。

    因为是几家联合的生意,过了并州,打得是白家的旗号,一路上去除最大头的苛捐杂税。

    所以说,这几个合作者是找对了。

    戚兰娘进一步阐述,“为何依旧要从云内收羊毛,原因无他,便宜量大。即使运到长安比在周边收购成本略高,但对紧缺原料的恒荣祥而言,这笔生意依旧划算。”

    孙无咎做起简单的数学题,“若在并州设分号,原料成本节省三分之二。”

    祝明月摇了摇头,“不止,云内路途比并州更遥远,霍管事运送的是未经过任何清洗加工的粗羊毛,本身就更压货。”

    “更重要的是,并州的人工比长安廉宜。”

    长安天子脚下,薪资自然不菲,反观并州,只需温饱,便有无数劳工蜂拥而至,竞相求职。

    白家甚至还有另一个更具有性价比的选择,庄园奴婢,成本更为低廉。

    祝明月三人细细盘算,每一处节省,每一处盈利,皆不放过。

    说来说去,就一句话,如此前景光明的买卖,谁不干谁是傻子。

    第

    1360章

    断壁残垣

    角色一经调换,所有人都找不着北了。

    白旻默默地看着祝明月几人不辞辛劳的计算各项产出成本,这些术语拗口难懂,却是恒荣祥这些年一点一滴经营得来的“实战经验”。

    孙无咎等人以往只对收入总额有个大致的了解,哪里会费心去分析那些繁琐的数据。

    众人商议了大半天,每当祝明月报出一个数据,赵璎珞就会熟练地拨动算盘,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祝明月说出最终结论,“假如并州分号采用粗放式管理,或许能勉强维持盈利。”

    紧接着,她抛出了一个更为震撼的观点,“在不考虑作坊建筑和用工成本的前提下。”

    一朝权在手,白家若在并州不讲究武德,这两样的确可以省略。

    若再兵强马壮一些,连原材料成本都能节省一半。

    白旻无奈地扶了扶额头,“有这么难吗?”

    祝明月直言不讳,“大公子,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并州占了原料这一头,市场就要受限。”

    白家不可能无限制地收购羊毛,否则金山银山也填不满这个无底洞。

    只有将产品成功销售出去,才能形成源源不断的商业循环。

    孙无忧难得开口,声音温柔而有力,“祝姐姐可有办法?”

    祝明月微微一笑,“我初步的想法是并州分号独立运营,同时承担一部分向长安总号供货的任务。”

    当然长安总号只负责技术支持,掏钱的是白家。

    孙无咎用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问道:“细细说说看。”

    祝明月脸上露出了公式化的微笑,“以黄河为界,并州分号销售毛线成品,同时向长安总号供应成品、半成品。”

    白旻心中萌生了一个宏大的构想,“长安能吃下多少?”

    祝明月脸上洋溢着志在必得的笑容,“有多少要多少,并非夸大其词,可以立契为证。其他两位股东也授权我处置。”

    白旻追问道:“与谁立?”

    祝明月笑道:“自然是长安恒荣祥总号。”

    白旻扭头看向右边一串亲戚,这回当真是肉烂在锅里,肥水不流外人田。试探性地问道:“祝娘子想要什么?”

    祝明月伸出三根手指,“三成干股,两成落到总号名下,一成我个人持有三年,三年后再转归总号。”

    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产业同样如此,千里外的哪算得上自已财富,能喝上一口汤就不错了。

    祝明月在恒荣祥占股五成,折算下来,在并州分号中占股一成半。搭上白秀然等人,才有兑现的可能。

    祝明月继续道:“这一成不白拿,一半是因为毛线产业是我一手扶持起来的,可以帮助并州分号解决问题;另一半是因为羊毛制作过程中,要使用一项花想容的技术,断了财路的补偿。”

    白秀然等人最多只见过织毛衣的过程,对全程制作的了解仅限于皮毛。

    何况恒荣祥成立时,花想容还没影呢!

    白秀然问道:“哪一样?”

    祝明月答道:“香皂。”

    在座众人不管用没用过,花想容香皂的名头总是听说过的,的确是只下金蛋的老母鸡。

    祝明月强调,“所以并州分号要保证技术不外流。”

    白旻一口答应,“没问题。”

    祝明月的要求不算过分,三成干股,相当于给并州分号提供全套技术支持、市场和最后的托底,很是划算!

    先把猪肉分了,还能安抚白秀然等人。

    至于剩下的七成,白家在并州怎么划分,就不关祝明月的事了。

    祝明月费了半天劲,终于迎来了尘埃落定的时刻,“既然大框架已然确定,细则……”

    恰时素云在门外回禀,“郎君、娘子,白家信使急寻大公子。”

    若非十万火急的大事,不可能找到徐家来。

    白旻急道:“请进来!”

    徐昭然招呼众人,“先把事情放一放,走,我们去花厅饮茶!”

    白秀然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这信使肯定是白隽从并州派来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祝明月握住白秀然的手安慰道:“没事,只是信使,又不是其他的。”

    最差也不过是突厥趁冬犯边,又不是白隽没了!

    不多时,白旻疾步进花厅,说道:“昭然,借我些人手!”

    这时候再回白府调人来不及了!

    徐昭然关切地问道:“大哥,出了何事,可是岳父……”

    白旻连忙打断,“父亲无事,是河间王世子,不,河间王在继任大典当日遇刺。”

    祝明月不由自主地握紧手中茶杯,强作镇定问道:“人没事吧?”

    白旻点头,“据父亲信中所言,王爷无事,刺客误杀了一个行宫宫女。”

    孙无咎惊讶地问道:“这和长安有什么关系?”

    白旻简短地回答道:“其中一个刺客是礼部官员。”

    孙无咎难以置信道:“礼部!”

    朝廷命官做刺客,闻所未闻。

    祝明月在脑海中快速检阅,“除了杨胤那回,世子没和礼部打过交道。”

    半晌补充一句,“但老王爷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徐昭然立刻点齐家丁随白旻出门,黄思淼在礼部一直默默无闻,外头的人哪知道他在长安住所何在,有哪些亲友?

    白旻一边派人去礼部打听消息,一边带着徐家的家丁向黄家赶去。到了地方却发现已经成了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

    白旻失神道:“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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