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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3章

    郭鸿振和白勇达平辈论交,四舍五入,白勇达的表哥不就是他外甥么。

    尉迟野这辈子头一次遇见如此会占他便宜的人,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就升了起来,钵大的拳头直冲羊志行面门而去。

    羊志行吓得高声大喊:“我哥是……啊!”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变成了惊恐的尖叫。

    羊家的亲随们哪能见自家主人挨打,纷纷一拥而上,想要为羊志行出头。

    尉迟野身手可不是盖的,拳拳到肉,一拳解决一个“小朋友”,让姚南星连补刀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躬身谢道:“多谢尉迟公子见义勇为。”

    尉迟野也不多言,“回去吧!”

    看他们一大一小,不像能扛事的模样,便又说:“我安排人送你们回去!”

    姚南星点头道:“多谢尉迟公子。”

    毕竟羊志行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善茬,她怕会遭到报复。

    尉迟野招了招手,队伍末尾立刻有两名军土走了出来,准备护送姚南星回医馆。

    就在其他人准备翻身上马,离开“案发现场”时,每出戏里总是姗姗来迟的差役终于赶来了。

    为首的衙差大声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姚南星立刻指着躺在地上羊志行,一顶大帽子扣上去,“他强抢百姓财物。”

    羊志行捂着心口,“我是买,买!我乃河上羊氏,会贪图你几匹布吗?”

    姚南星笃定道:“会。”

    转头对衙差道:“羊舌氏自春秋传承至今,焉能行此下作之事,说不定此人伪冒姓氏,想让羊氏千年美名蒙羞。”

    寻常百姓见了官都会害怕,姚南星可不怕,京兆府进进出出多少回。

    不管官场的风吹得多大,京兆府的官吏换得有多勤快,她总有相熟的人。

    官吏见得多了,也就那么回事。

    现在轮到差役作难了,羊志行衣着不像伪冒土族,尉迟野一众人等一看就是并州大营的。

    看起来最弱小的姚南星,表现得那么理直气壮,也不像没后台的。

    四方中,只有一众衙差看起来最弱小无助。

    羊志行被亲随扶起来,恶狠狠道:“他们殴打我。”

    双手捂头又捂肚子,“头疼,肚子疼!”

    姚南星从挎包里取出数根金针,轻声细语道:“要不我帮你扎几针?”

    羊志行吓得立刻直起身子,躲到亲随的背后,冲差役吼道:“她威胁我!”

    “见官,我要见官,把她关进大牢!”

    尉迟野无奈地撇过头,不忍心看羊志行的蠢样。就算把姚南星关进大牢又能怎样,坐实河上羊氏子弟不开眼,强抢弱女子的锦缎?

    几方人马相持不下,差役只能把人带回县衙。

    尉迟野转头交待姚南星一句,“把你家大人叫来!”

    没指望林婉婉上公堂,要叫的人是段晓棠。

    姚南星赶紧让家丁回去报信。

    一行人到晋阳县衙,公堂坐北朝南。跨过门槛,便是宽广的公堂大院,院中青石铺地,两旁古木参天,既显幽静又含威严,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心生敬畏。

    步入公堂正厅,一股庄重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张宽大的公案置于中央,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及惊堂木。

    两侧分列衙役与书吏,他们各司其职,或手持水火棍,威严站立,维护公堂秩序;或埋头记录,一丝不苟,确保每一桩案件都能得到详尽而公正的审理。

    郁修明听过差役的简单回报,再打量眼前诸男加一女。

    不待羊志行开口,姚南星先声夺人,“小女子在长安坊间行医数年,向来平安顺遂,没想到在并州城大街上行走,会遇上浪荡子。”

    这般可能引发地域矛盾的话语,被姚南星大胆说出,全因她知道如今晋阳县衙,全是长安的官。

    郁修明面上不动声色,打量起堂下诸人。尉迟野有过几面之缘,白湛的心腹。

    长安、行医、女子,大约和林婉婉有些关联。

    姚南星下一句话就把身份点明了,“王爷赏赐叔祖锦缎,让小女子带回长安家中,分予诸位亲人。”

    手指着羊志行道:“岂料锦缎动人心,这位公子见面就要强抢。”

    郁修明远远瞧一眼公堂之外,小推车上的锦缎。吴越赏赐的,自然不是凡品,并州地界上有价无市。

    轮到三司的人,别说赏赐,不挨排头就算好的。吴越现在连话都不想和他们说了。

    郁修明问道:“令叔祖是哪一位?”

    姚南星掷地有声道:“王爷身边的姚太医。”

    郁修明近来阴谋论想多了,身体不自觉微微前倾,审视羊志行。

    拦截太医家的小娘子想做什么?借此逼迫太医做何事,尤其还是吴越身边的太医……

    转念一想,姚南星只是侄孙女,应该达不到要挟的效果。

    再看羊志行干瘦的脸,真是蠢得挂相!

    苏文德在后堂听了好一会,决定亲自出来会一会从未见过的“新品种”。

    郁修明见上司到来,连忙起身,恭敬地让出座位,立于一旁。

    苏文德一拍惊堂木,声音震天响,厉声质问羊志行,“你告他们所犯何罪?”

    羊志行不知,为何一座县衙会有绯袍高官坐镇,咽了咽口水,老实答道:“他们打我。”

    指着尉迟野道:“他打我,还有我的仆役。”

    再指着姚南星道:“她拿金针吓我!”

    总之东西没抢到手,他们动手打我就不对。

    苏文德叹口气,他就不该出来。轻轻挪动惊堂木,将其置于郁修明面前。

    “你道身体疼痛,大夫用金针治病救人有何不对?”不排除姚南星有吓人的意思。

    “若言斗殴之事,有尉迟郎君在,何故再拖一个小娘子上堂?”

    换个胆子小气性大的,说不定把汾河上的冰扒开纵身一跃以示清白。

    第

    1346章

    有何高见

    羊志行此刻急得抓耳挠腮,未必能理解苏文德背后的意思,他只知道他挨了打他占理。

    愤愤不平地嚷道:“这……那……他们凭什么打我!”

    苏文德如今颇有几分功名利禄都看淡的意思,若非要维持风度,非得当堂吼一句,那是因为你该打。

    林婉婉先一步赶到,推开差役纸糊一般的阻拦,板着脸站在公堂之上质问羊志行,“你欺负我徒弟?”

    羊志行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辩解道:“我没欺负她,她吓我!”

    姚壮宪随后到,当堂直言,“既然觉得我家不配用这般华丽的锦缎,那老夫便禀明王爷,请他收回这份赏赐!”

    太医再是位卑职低也是官员,只看赏赐丰厚程度,也知道姚壮宪是吴越的心腹。

    真把事情捅上去,羊志行不死也要脱两层皮。

    这时,白湛和一个清秀的年轻人一同走进来。

    羊志行顿时眼睛发亮,“九哥。”

    羊华宏本和白湛在一处说话,哪料到猴子的救兵请到了一处。

    羊华宏一入内,躬身向众人说道:“舍弟年幼无知,言行无状,冲撞了诸位,羊某在此代他向诸位赔礼道歉。”

    羊志行出言打断,“九哥!”不是来给自已撑腰的吗?

    然而羊华宏并没有搭理他,而是诚恳地对众人说道:“诸位的损失,羊家愿意一力承担。”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明事理,或者说看得清形势的家属。

    苏文德反倒不乐意了,当公堂过家家呢。皱着眉头严肃地说道:“强盗未得手,徒两年。”

    羊志行依然坚持,“我没有抢,我是买,买!”

    羊华宏惯来以温雅示人,实在做不出堂前教弟的行径来,只能冷冷地甩出两个字,“闭嘴!”

    若对方无权无势,羊氏自然可以用重金将锦缎买过来,将事情抹平。

    但姚南星有南衙为后盾,和白家的关系也不差,凭什么要认这个栽!

    今日过后,羊氏清名势必蒙上一层污点,成为并州城内世家大族茶余饭后的笑话。

    羊华宏往日积威甚重,羊志行哪怕不解,也不敢挑战他的权威,只能乖乖地闭紧嘴巴。

    羊华宏转身向苏文德恳请道:“此事乃是舍弟行差踏错,羊氏愿以金代罚。”

    一般事情到这份上就该了结了,祸首愿意向苦主赔礼道歉,向官府缴纳罚金。

    河上羊氏毕竟是并州地界上的二流家族,出手绝不会小气。

    但苏文德是什么人,即将卸任的大理寺主官,晋阳县衙收的罚金,又落不到他手里,他凭什么成全。

    收回惊堂木,猛地一拍,大声宣判道:“判处羊氏子罚十金,向姚氏赔礼道歉。另杖二十,以儆效尤。”

    羊华宏屏息凝神,恭敬地应道:“大人秉公执法。”

    钱不钱的都是小事,羊志行不能接受的是自已要受杖刑。捂住肚子,哀嚎不已,“肚子疼。”

    一时之间,连脸色都变得青白,着实不像演的。

    林婉婉向前一步,捏住羊志行的手腕把脉,复又将他的手掌翻过来,指甲边缘不整齐,隐约可以见到淡白色的圆形白斑。

    转头问姚南星,“驱虫药带了吗?”

    姚南星在挎包中摸摸索索,摸出两个小药瓶,仔细辨认过,交予林婉婉一瓶。

    林婉婉从瓶中的倒出一粒丸药,捏住羊志行的下巴强硬地塞进口中。

    羊志行欲挣扎,尉迟野不动声色的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和胳膊。

    喂完药,林婉婉默默地退后,羊志行抠喉咙,想要将药丸吐出来,“你给我吃了什么毒药?”

    林婉婉反驳道:“不是甜的糖丸子吗?”危泰初的最爱。

    羊志行闻言一愣,回味方才的余味,“好像是甜的。”

    林婉婉将药瓶交回给姚南星,嘱咐道:“麻烦等一刻钟,等羊小郎君把药丸消化了再行刑。”

    皮开肉绽加上五谷轮回时发现腹中的蛔虫……想来滋味十分美妙吧!

    若非姚南星身后有靠山,只是一介无依无靠的民女,还不得被羊志行欺负死。

    脑子缺根弦,就不要放出来的当众表演。

    是的,林婉婉迁怒了,家属表现得再通情达理,也弥补不了他们蠢货亲人犯下的错误。

    也就是往常林婉婉医德医声不错,加之旁边有个太医看着,苏文德才没管她当众给羊志行喂药的事。

    挥一挥手,示意差役将人带下去,准备行刑。

    白湛总不能让羊华宏不明不白的蒙在鼓里,抛砖引玉道:“林娘子,你方才给羊十五喂的什么药?”

    林婉婉不以为意道:“驱虫药,他形容干瘦便是因为腹中有虫,指甲里隐约可以见到淡白色的圆形白斑,就是虫卵。”

    “容易出现恶心呕吐症状,呕吐得厉害时,甚至可以直接吐出虫子。”

    周遭人等顿时被恶心住了,强忍住查验自已指甲的欲望。

    看不得,实在看不得,看了吃不下夕食。

    林婉婉孜孜不倦地向白湛推销,“来点不?”

    白湛连忙摆手拒绝,“不必,我吃过了!”

    以手掩唇,提醒羊华宏,“近来莫让令弟单独如厕!”

    吓人可以,吓死就算了!

    羊华宏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应是。白湛都吃过,想来没有生命危险,羊志行该长点记性了。

    范成明和段晓棠一同入内,他们接到信最迟,自然来得晚。

    范成明龙行虎步走在前面,一派威风模样,“呦,我来晚啦!”

    林婉婉打趣道:“

    不晚,还没行刑呢!”

    范成明点头会意,苏文德强压着行刑,哪边占上风不言而喻。

    将堂中人一一打量过去,只有羊华宏一人闹不清身份,案犯家属还是和事佬?

    但人不算全无来历,王府宴会那日跟在白湛后头敬酒的本地青年才俊之一。

    范成明双手拢在袖子里,揣着手和苏文德拉家常,“苏少卿,并州地处边地,民风剽悍,本是好事,但治安状况与长安相去甚远。”

    “肉烂锅里也就算了,怎么去欺负无辜的小娘子呢!”

    明晃晃的拉踩,白湛连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长安有皇权压制,并州却是豪族的天下,行事狂放惯了,也就是前一阵吴岭大开杀戒,让他们吓破了胆,收敛多了。

    临到年关,又冒出来了!

    苏文德唇角微微翘起,“范将军有何高见?”

    第

    1347章

    严打严打

    范成明先把责任撇清,“高见没有,毕竟我不理民政。”

    “但临到年关,不如清扫下街道治安,让老百姓安安心心过个年。”

    简而言之——严打!

    一场针对那些街头闹事、为非作歹的纨绔子弟的严打。

    性命要不了多少,但绝对要给他们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苏文德意味深长道:“本官只是临时来并州公干,本不该插手地方事务。”

    范成明闻言大笑,“三司执法,诸邪退散,谁能说个不字。”

    “到时你老拍拍屁股走了,还并州一片清净天地。”

    外人不知,范成明还不知吗,苏文德保不住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有的人事到临头摆烂,但有的人不忘自身职责,苏文德是后者,要不然也不会现身公堂。

    有权不用过期浪费,反正苏文德往后是要外放的,只要不来并州任官,做什么都不带怕的。

    临到最后,疯狂一把,有何不可?

    吴越平定绛州之乱时,担心身后河东土族反水后院着火,直接将河东大族子弟打包带入军中。

    轮到并州就没这般必要了,本地民情不一般。

    世家大族稍微出息些的子弟不在军中就在官场,要么就是准备投军入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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