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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3章

    理论上,斋戒期间不理外务,意味着南衙将官不可能像往常一样,无所顾忌地出入。

    另一方面,吴越和诸卫的联系也会削弱。

    吴越继续说道:“如今父王灵前仅我一子,难免空虚。四卫各自选派一些年轻将官来此陪着吧!”

    来的人,自然是诸位将军的心腹。

    这样一来,吴越和诸卫的联系并没有削弱。

    他本人行动受限,但将官们不是。

    范成达召集众将集议,直接拍板,“接下来三日我与杜大将军将轮流值守于此,确保万无一失。”

    “二郎、段二长随世子左右,一步也不能错眼。”

    最容易出事的,也就是这段时间。

    吴越不出府衙,既是为了安全考虑,也是为了避免在丧仪期间出现行差踏错,给人留下不孝的口实。

    被人逮着一丁点疏漏大肆发挥,王位不可能飞了,但名声受损是必然。

    孝道,是最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的话题。

    吴岭也不可能揭棺而起辩驳,他不在乎这些虚礼。

    吴越尽快继承王位,稳固南衙军权,才是他最在意的。

    为此,在他棺木上跳舞都可以。

    左右都是一副枯骨。

    为了确保斋戒的严肃性,杜松再给众人紧一紧弦,“什么小灶野食都停了,这几日进来的人,全部食素斋戒。”

    吴越失仪,顶多挨几句非议。

    其他将官可没这么厚的血条,说不得出生入死换来的官职,转眼化为泡影。

    段晓棠长叹一口气,三天而已,就当清理肠胃了。

    新旧交替之时,府衙和南衙诸卫进入静默期间。

    白府却正是热闹之时,白隽见过大营诸将。

    各地军将来的不多,不是因为不恭敬,而是缺额严重。

    要么被元宏大解决了,要么作为元宏大的同党,被吴岭解决了,剩下小猫两三只。

    坏处是可用之人少,好处就是留给白隽操作的空间非常大。

    以吴越惯来的做派,只要不出格,他不会插手地方事务。

    初次见面,说的都是官样文章。

    好在白隽算半个本地人,列席其上的不少都是他的八竿子亲戚,甚至幼时玩伴。

    这种场合下,不管是否真的记得,所有人都装出一副深情厚谊的模样。

    第

    1286章

    私下言说

    夜幕低垂的掩护下,真正的重头戏悄然拉开了序幕——一场精心筹备的夜宴。

    南衙正处于新旧更迭的风口浪尖,宴请官员太敏感,但亲友小酌总不过分。

    恰好白家在本地的关系十分广博,什么人都能搭上。

    在这种非正式场合,白隽说话的分寸就能更放开一些。

    夜宴前夕,白隽身披厚重的呢子披风,脚踏着青石板路,引领着一群年轻子弟穿梭于白府的每一个角落。

    有并州长大的,也有从长安带来的。

    他亲生的子嗣,只有一个年纪合适的白湛。

    白隽的脚步在青石板上轻轻回响,话语中充满了对过往岁月的怀念。

    细论起来,他在这座府邸居住的时间,远比不得长安的国公府,但一路走来都是满满的回忆。

    大概这就是根的含义吧!

    白隽指着校场一角道:“那时候,父亲和叔伯在那儿练武,我就和兄弟们在场边吃瓜果。再远一点,母亲带着妹妹在花丛边扑蝴蝶。”

    欢声笑语至今仍回响在耳畔。

    只是当年陪着他一块扎马步练武的兄弟们,许多都已经不在了。

    白隽的目光忽然定格在远处的一棵树上,“二郎,还记得那次你爬到树上,怎么也不肯下来吗?急得你大哥在树下团团转。”

    白湛定睛看那棵树的模样,并无出奇之处,怎么格外受偏爱呢。

    白隽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是忘了,“记得是怎么下来的吗?”

    白湛挑眉,“总不会是拿梯子。”

    白隽笑道:“你母亲在树下摆了一堆你最爱吃的糕点,才把你这个小馋猫哄了下来。不过,一下来就被你母亲在屁股上赏了两巴掌,算是小惩大诫。”

    白湛脸上挂不住,这么大个人,还被父亲提及儿时的糗事。

    只是现在想挨这份揍,母亲也不在了。

    白湛轻轻问道:“父亲,那糕点呢。”

    白隽:“当然归你了,你母亲说到做到。”

    一行人最终的目的地,是白家宗祠。

    白隽在蒲团上跪下,虔诚叩首道:“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白隽回来了!”

    身后诸多子弟,一齐跪下。

    随着白隽一声令下,白家筹备多日的宴会正式开始。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整个府邸仿佛被喜悦与期待所填满。

    白隽身着华服,面带微笑,步入宴厅中央,声如洪钟,“诸位亲友,白某此番归来,承蒙诸位不弃,实乃三生有幸。愿借此宴,与诸君共叙桑梓之情。”

    王道钦抢在白家宗亲前头,第一个站起来,举杯贺道:“舅兄还乡,实乃并州之福。”

    按理说,以白隽的年纪地位,本该先休养数日,缓解舟车劳顿后,再徐徐图之召开宴会。

    而不是新官到任第一天,就着急忙慌地召开宴会。

    可见稳住并州决心之强烈。

    白家有权势加持,可能威胁王氏本地第一大族的地位,但那又怎样,这是他的亲舅兄。

    白隽举杯回应道:“谢妹婿吉言,我生在并州,长在并州,宦海漂泊数十年,重回故地,得见亲友故朋,亦是幸事。”

    着重道:“并州是大吴的并州,也是并州人的并州。”

    若段晓棠在此,听闻此言,必然会大呼政治不正确,搞地方主义。

    但在大吴,这句话天然正义,白隽甚至说得不算露骨。

    为官一任,不能保护地方利益,算哪门子父母官。

    白隽和元宏大同为皇帝心腹,朝廷重臣,但白隽有一个显著的特征,他真的是并州人。

    他的宗祠、祖坟都在这儿。

    有元宏大这个跌穿地心的前任比较,白隽无论如何都会干得好。

    尤其他愿意站出来维护并州本地的利益,要知道城里兵力不平衡,手握重兵的是南衙诸卫。

    一直蹲着一尊大佛,过几天就是继承王位,稳压白隽一头的吴越。

    这才是现在并州城里真正的老大。

    若说吴岭先前雷霆诛杀犯事的军将,并州人拍手称快是不可能的。

    先不说那些人七拐八拐是他们的亲朋故交,再者盖子被堂而皇之的揭开,并州成了天下皆知的笑话。

    白隽变相的“保证”一出,宴会逐渐进入高潮。乐声悠扬,美酒佳肴,觥筹交错间,宾主尽欢,共同揭开并州新的篇章。

    再热闹的盛宴也终有散去的一刻,并州豪族听了满耳朵一荣俱荣的虚话。

    宾客们纷纷离去白家子弟们也开始收拾残局。

    宾客们只注意到白隽“向道”之心没那么坚定,酒水喝得,肉食也吃得,看起来的身体并没有传闻中那么虚弱。

    白智宸却注意到,宴会散去后,私下会面,白隽面前只有一盏清水。

    白隽散去薄薄的酒气,轻声说道:“八弟,这些时日多谢你与弟妹了。”

    祖宅只有守宅子的老仆,宴会种种事宜,全是白智宸夫妻俩一力操办。

    连白湛先前来时,都是住在白智宸家里。

    白智宸关切道:“三哥,你身体无碍吧?”

    白隽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在婢女伺候下,用热帕子净面,长叹道:“成与不成,都得撑着。”

    白隽原想请林婉婉帮并州上阵的族人诊断一二,转念一想,有什么用呢?

    他们全靠牲畜的血肉撑住自已的血气,难道能和他在长安一般修身养性向道。

    多吃几日素,只怕人都要蔫了。

    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无所顾虑。

    白湛这个时候走了进来,解下披风回禀道:“父亲、八叔,客人都已经送走了。”

    白隽挥手让仆婢退下,三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白智宸先开口,“这几日范大将军找到我,让捎带一部分南衙兵马去北面巡逻。”

    白隽沉声道:“他们人生地不熟,现在就得开始准备起来。”

    白湛判断,“战意高昂。”

    白隽看似接白湛的话茬,实则说给白智宸听的,“烈王因突厥之故折在并州,他们总得找个地方撒气。”

    言下之意,南衙诸卫不找突厥麻烦,就要在并州作乱了。

    现在吴越和诸卫守规矩,全因指望着并州来年出力。

    并州大营兵多将广,却分散在各地,不及南衙诸卫集中。

    先前朝中有激进的关中本位官员议论,并州和突厥总得干掉一个,才算给吴岭报仇。

    白智宸听得身体一激灵。

    白隽问道:“八弟,今儿我们兄弟私下言说,你是什么想法?”

    白智宸犹豫地说出心底盘旋近一个月的话,“突厥是世仇,不用多说。元昊庆,我一定要弄死他。”

    这是私仇。

    元家在长安的家眷都被关押了,但长子的意味决然不同。

    不报此仇,枉为人子。

    第

    1287章

    我也要人

    白隽低声细语,眼中闪过一抹冷厉,夹杂着几分不甘与愤慨,“昔日我身处长安,竟被元宏大那厮蒙蔽了双眼,若非如此,必让他顷刻间灰飞烟灭。”

    白智宸连忙宽慰道:“三哥,你远在长安,对并州之事不甚了解。你看,这并州城内,又有多少人未能识破元宏大的诡计呢。”

    连吴岭先前都以为元宏大是被并州的骄兵悍将架空了。

    白隽沉声道:“今日一看,他们出征的意愿不大。”

    白智宸解释,“兵员亏损严重,倚靠坚城防守,比出征的胜算更大。”

    白湛插话道:“可明年突厥必然南下。”

    明眼人都能看明白。

    白隽再加一层砝码,“南衙四卫只会在并州待半年,不可能久驻。”

    若不趁这个机会把突厥打痛,往后永无宁日。72l

    说得刻薄些,同样在战场上死伤十万人,大吴受得住,突厥就要伤到大动脉。

    白智宸面露挣扎之色,知道白隽所言非虚,但想要说服那些将领却并非易事,只能无奈地说道,“我再劝劝他们。”

    白隽摆手制止了他,“不用,我亲自来。”

    白智宸报出几个名字,“这些人言语间偏向主战一些。”希望能够为白隽提供一些助力。

    白隽并不信任白智宸看人的本事,沉吟片刻,“这些都是虚的,从太原王氏打开局面才是正理。”

    五姓七望,天下执牛耳者。

    白智宸倒吸一口凉气,王元亮虽然带着兵马暂归在他麾下,不代表太原王氏投靠。

    这些传世几百上千年的大族行事谨慎中庸。

    锦上添花的事会做,比如为吴岭献棺,但雪中送炭,甚至倾家报国,想都不用想。

    白隽淡定道:“我这里有一封王仆射的手书。”

    尚书左仆射王鸿卓理论上出自太原王氏的分支,当然这里头肯定有点说法。

    要不然王元亮遍数族中高官的时候,不可能不把他添上。

    但这并不影响,天下姓王的是一家,尤其是做到宰执这份上。

    白隽不管王家认不认这个宰执同宗,而是要在王家面前加重自已的分量。

    他不仅有名位、兵马、皇帝的信任,还在朝中人脉广博,同盟无数。

    白隽掷地有声道:“他们要官我给官,要钱我给钱,一切都好商量。”

    前提是满足他的条件。

    白隽如此自信的姿态,顿时让白智宸心悦诚服,犹豫道:“三哥,我这儿能给点人么?”

    虽然接触不多,但白隽在亲戚间风评甚佳,不至于为夺兵马卸磨杀驴。

    而且白家的确需要一个合格的掌兵人,白隽马放南山多年,白湛到底年轻了些。

    多好安插心腹的机会,要不是知道白智宸是个老实人,白隽都得怀疑在钓鱼了。

    白隽颦眉道:“你要什么人?”

    白智宸笑得憨厚,“都行。”

    顺嘴就将冯睿达的上中下策和盘托出,挠挠头道:“那时没想到三哥你能回来,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隽归来,简直是他的及时雨,头痛的问题迎刃而解。

    白湛挑明道:“这话不像冯四能主动说出来的。”

    冯睿达荤素不忌,看似人人都能说上一两句,但这种人恰恰是最难交心的。

    白隽点头表示赞同,“他该是受烈王或者范大将军的命令,特意来点你的。”

    总之背后的意志是统一的。

    白智宸目瞪口呆,这个世界太魔幻,连冯睿达都能在他面前玩心眼。

    白隽想到白智宸手下那支兵马的确需要全方位武装,问道:“二郎,秦将军可有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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