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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1章

    1282章

    死不瞑目

    林婉婉轻叹一声:“长安的市井之中,我未曾耳闻哪位大夫擅长此术,宫里更不可能!”

    邵大夫眉头微蹙,不解之情溢于言表,“为何?”

    难道宫里人不会老不会盲么。

    林婉婉也是这时候才知道的邵大夫近些年手术成功率才提高到七成。

    叹道:“太医和御厨一样,除了绝地求生,其他时候最重要的是稳重和稳定。”

    再问道:“三成失败率,不和病人说清楚吗?”

    邵大夫:“上次说过了。”要不怎么会先选择服用决明丸呢。

    如今全盲找到他这儿来,死马全当活马医,赌一把。

    林婉婉由衷佩服并州的医患关系,吩咐道:“南星,把我们的手术知情同意书拿出来,给邵大夫看看。”

    姚南星从药箱深处取出一份模本,恭敬地递给邵大夫。

    邵大夫细细,深刻怀疑长安人心不古,再回想林婉婉平日的做派,免责在前,话不说满。

    不管医术如何,光这份谨慎就是做太医的好苗子。

    再往下深思,许是她女人当家,不得不谨慎。

    邵元年轻,前途不定。陈大夫教了几十年都没进益,只能用熏蒸的药水,为病人缓解一些苦痛。

    林婉婉师徒反倒让他看到一丝希望,至少能把金针拔障术传承下去。

    两方算不上正式拜师,用的是交换的法子。

    金针拔障术与外伤缝合互换,看似不对等,但现在有胆子学就不错了。

    邵大夫将理论实践教导一通,师徒俩在小院里用买的猪头羊头做实验。

    两个平日生死看淡,下刀就干的专业人土,对着动物眼睛施针反而犹犹豫豫。

    尤其猪眼皮上方用多支金针斜扎固定,保持死不瞑目的模样。

    再配上被师徒俩扎得千疮百孔的眼珠,偶然过来一趟段晓棠评价道:“猪大概也没想到,死后还有这一劫。”

    让她卤猪头都有点心理压力。

    师徒俩在动物身上都显得束手束脚,遑论面对真正的病人。

    现在不觉得陈大夫学了二十多年还没出师,是天资不足。

    实在太考验人的心理素质。

    林婉婉退而求其次,“记录下来吧,万一日后有天才呢!”

    放弃亲自上场的可能性。

    姚壮宪抽空来看过一回,提出一个建议,“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你们习惯的问题。”

    林婉婉不解道:“习惯?”

    她们的一举一动都符合医疗准则。

    姚壮宪猜测,“想来那位邵大夫十分擅长针术,下针如有神。”

    他信任自已的针法,所以下手不必迟疑。

    林婉婉回忆在济世堂的所见所闻,的确如此。

    换言之,林门师徒针术上差了不止一截。

    林婉婉医术瘸了一条腿的事人尽皆知。

    她不擅长辨药,她的徒弟自然也不擅长。

    她的针灸之术将将够用,徒弟自然也只能凑合,除非家里给开小灶。

    所以当师徒俩拿起金针往紧要的瞳孔里戳,心中油然生出不自信。

    林婉婉暗道,现在让她缝衣裳,钩针镊子一块上,比单拿绣花针还顺畅。

    所以现在紧要的办法是——换个趁手的工具?

    林婉婉迟疑道:“镊子、钩子?”

    姚南星在半空中比划,头痛道:“怎么下啊?”

    林婉婉提出设想,“将金针的针头夹弯即可。”

    说干就干,将一支金针针头夹弯,再往猪眼中伸,手抖得没那么厉害。

    但也仅仅如此。

    次日林婉婉将这个发现通报邵大夫,“南星叔祖说,是针法不精,下手不够自信。换成弯钩金针就好多了。”

    但邵大夫看林婉婉的“进步”成果,也就那样!

    依然是一副死不瞑目的猪头模样。

    好一点,但没好多少。

    带艺投师的外门弟子就这一点不好,积习难改。

    还是得找个白纸一般的新鲜徒弟才作数。

    林婉婉苦练“猪头死不瞑目术”的时候,白湛在并州城里混得如鱼得水。

    第一天把并州分支的族人见了大半,第二天精神百倍地跟随白智宸去营中。

    让人相信,白勇达没有吹嘘,他真的有个射箭百发百中的哥哥。

    本事过硬、乐天开朗……白湛的表现赢得一片赞誉,比元宏大那几个凶狠却阴恻恻的儿子强多了。

    一个顶别人一窝。

    白湛没忘他出奔大草原的梦想,第三天都想跟着巡逻队出去浪一圈。

    被白智宸拦下来,并州城内是安全,城外看起来也安全。

    白隽即将到达,不能出任何意外。

    白智宸劝阻的说法也很有意思,“你的朋友李县令马上就要回来了。”

    白湛立刻道:“我与玄玉一年未见,也不知他如今是何境况。”

    “我从前见过他三表兄数次,瞧着成熟稳重、彬彬有礼,不曾想有如此勇力。”

    尤其是旁边有格外闹腾不着调的冯睿达比较的时候。

    白智宸惊讶得唇角都快飞到太阳穴上去了,成熟稳重是的,但算哪门子彬彬有礼!

    并州上下早把冯睿晋看透了,那就是一只笑面虎。

    短短几日接触,白智宸也知道,白湛年轻,但并非不识人心。

    要么是冯睿晋做戏本事高超,连他也骗过了;要么就是被仇恨蒙蔽心智,来并州心性大变。

    白智宸叹道:“以前听说他武艺平平。”

    白湛:“以前没听玄玉提过,因为年龄关系,他反倒和冯四来往更多。”

    白智宸好奇道:“他俩关系很好?”

    白湛点头道:“还不错。”

    所以这表兄弟俩见面喊打喊杀,看似剑拔弩张,只是因为对情比金坚的理解与常人不同!

    不光白湛期待重新认识一番冯睿晋,并州不少人都是同样的想法。

    难道又一个将才横空出世。

    先前通报只说受了轻伤,但众人对轻伤的认知不同。

    划条口子是轻伤,不致命也是轻伤。

    中间的差距足以塞进十个八个缺胳膊断腿。

    但冯睿晋竖着走进并州城的,既没缺胳膊,也没少腿,四肢健全。

    不过是左臂上挨了一刀,吊在脖子上。

    冯睿达少有的发挥兄友弟恭精神,提前将林婉婉请到馆舍,为冯睿晋细致检查。

    林婉婉轻轻解开伤口的纱布,伤口虽不骇人,却泛红微肿。

    问道:“凶器有铁锈?”

    第

    1283章

    反向天才

    冯睿晋默默点头,冯睿达赶到后,掏出左武卫的保命酒精往上冲淋伤口的时候,那瞬间的刺痛,让他差点当场断绝兄弟关系。

    战场的金疮伤,最怕的不是刀口,而是刀口上掺杂污物。

    酒精清洁伤口虽然疼痛,但的确有几分效果。

    至少冯睿晋不曾因此发炎、高烧。

    林婉婉提笔在旁写下内服外敷的药方,嘱咐道:“接下来好好调养便是,饮食忌辛辣。”

    冯睿晋用完好无损的右手支起额头,“活没干完。”

    没想到还是一个工作狂。

    林婉婉低垂双目,尽量不去想看似和善的冯睿晋是怎么把楼烦铁矿上下一网打尽。

    轻伤不下火线,增援到后,吊着胳膊把半个宪州官场拖下水。

    他不该在兵部,应该去三司。

    如今馆舍内本该在并州安安稳稳审案的三司官员,分了一半去给冯睿晋收拾烂摊子。

    劫后余生的兵部属员庆幸他们的主官是真正的将门虎子,刀斧加身之时,还能带领他们逆风翻盘。

    桑承志进屋看过,确认冯睿晋是正儿八经的轻伤,回到部下面前,语气中带着几分庆幸,“幸好冯三是个驴粪蛋蛋。”

    楼烦铁矿光想着动手,其后掩盖成矿难,手段简单直白,用矿工暴动把他们逼进矿洞之中。

    但凡中间掺杂一点兵法,冯睿晋压根翻不了身。

    冯睿晋幼时就展露天赋,是个练武的好苗子,被家中寄予莫大的期待。

    直到开始读兵书的时候,冯家才发现他的路子似乎走歪了。

    他读书勤奋,有一番自已的见解,和普通人、笨蛋都不一样。

    正是这种独特的见解,让他在论兵之时常常出人意料。

    不该出兵的时候出兵,不该退兵的时候退兵……甚至能带着冯晟一同败北。

    某次还连累杨章杨胤父子输得一败涂地。

    不过那时候,杨章只以为是孩子调皮捣蛋。

    但冯晟知道,那就是冯睿晋的真实水平,从那以后就让他顶着武艺平平的名头混日子。

    范成明算什么拖油瓶,冯睿晋能一拖二,带着冯晟杨章一块输。

    两个大吴军神一般的人都带不动他。

    若不是小时候脾气太嚣张,和杨家兄弟几个势如水火,导致成年后关系恶劣。

    若让冯睿晋混进杨胤的造反队伍,起兵第一天就得遭遇重大打击。

    带着冯睿晋论兵,倒也有取胜的法子。

    冯睿业、李君玘一开始就削他官职,夺他兵权,万般骚操作一个都做不出来。

    宁肯已方损失一员大将,也不肯多带一个拖油瓶。

    别人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到这变成先战斩兄弟,自断一臂才能取胜。

    都说冯睿达只知道杀人,但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从强到弱还是从弱到强……都是一门学问。

    冯睿晋全然不懂,只知道杀、杀、杀。

    林婉婉完成诊疗后悄然离去,冯睿晋则立刻吩咐下属整理楼烦的文书。

    留下两位弟弟交谈,只要不讨论兵法,其他时候冯睿晋还是挺靠谱的。

    冯睿晋吊着白布兜的胳膊重新包裹妥当,靠在椅背上,眼神深邃,“早在长安时我就猜并州兵器坊不干净,此番前来,查看账目之余,发现底下的铁矿也难逃干系。”

    千丝万缕的联系,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吴岭抓大放小,或者说那时候他的情况不容许再继续深挖,冯睿晋可没这些顾虑。

    冯睿达气哼哼道:“你自已都快成矿渣子了!”

    这时候还往脸上贴金。

    冯睿晋辩解,“南衙军队就在不远处,我自有分寸。”一切都是盘算好了的。

    “他们让我进矿坑我就进,不要面子么!”

    “只敢鼓动矿工出面,几十个人,又不是解决不了。”

    说冯睿晋连杀数十人是夸张,至少不全是他杀的。

    兵部官员武艺不一定超群,但身强力壮是真的。

    加之随行有少量兵员保护,和矿工对比起来,力量并不弱。

    冯睿达劝道:“忍一时之辱!”

    冯睿晋冷哼道:“要忍你忍去。”

    论忍功,他比冯睿达还强些,只是如今不想再忍了。

    “借此事,我就能光明正大和世子、梁国公要求调兵保护。”

    冯睿达深知冯睿晋的脾性与手段,生怕他又惹出什么麻烦来。

    没大没小道:“保护就保护,你别干其他幺蛾子。”

    主要是以前的丰功伟绩实在太过“傲人”。

    冯睿晋沉默以对,姑且算是默认了。

    冯睿达翻个白眼,“你在并州搞得这一摊子,把三司半年的业绩都做起来了。”

    冯睿晋轻描淡写道:“但他们好像不怎么感激我。”

    冯睿达:“没背地里咒你就不错了。”

    人家想的是平平安安把案子办了,捏几个软柿子。

    谁料到冯睿晋直接把天捅破,踢的全是铁板。并州这些军头,各个都有军权。

    说不定什么时候厨神附身,席面上添一道火烧芹菜。

    冯睿晋遇上矿工暴动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冯睿达提醒,“你以后钓鱼的时候,最好别透露自已的身份和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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